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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对这一刻的彼此感恩戴德

“好好珍惜我吧,以后别乱找事儿。”孙竟成说她,“我还会针灸推拿呢。”

“美。”

“不错不错。”周渔直夸不错,也说不出哪儿不错。

“日子美吧?”

他们又心满意足地坐了会儿,太舒心了,谁也不提离开,只想把这一刻的安宁无限延长。

“舒坦。”周渔都要睡着了。

直到咖啡馆打烊,俩人才恋恋不舍地回家。路上无话,都沉浸在这片刻的柔情与深深地悸动中。

“舒坦吧?”

到家关上门,他们情不自禁地紧紧拥抱,对这一刻的彼此都感恩戴德,对眼下的生活充满感激。

孙竟成快嫌弃死了,但还是耐着心多帮她按了会儿。学校工作忙,昨天她又五点起床轮值早自习,晚上回来就嚷着头疼,说大把掉头发。

隔天一早,孙竟成犹豫着去了大嫂家,楼下徘徊了几分钟,上楼,同大嫂商量看能不能把毓言带去诊所见见爷爷奶奶,傍晚他就给送回来。

“二天吧?”

等接到毓言上车,他姐妹群里@老二,说去他家接嘉兴和嘉睿一块去诊所,让家里热闹热闹。

孙竟成帮她按着按着闻闻手指,“你几天没洗头了?”

孙竟飞得了信儿,微信一早七点就去新区写作业的柯宇,让他写完作业就去诊所。随后私信孙竟成:“柯宇怎么那么爱往你家跑?”

周渔毫不在意,只要对她有利,她愿意当马屁精。

孙竟成回:“周渔能辅导他学习。”

“你可真是个马屁精。”孙竟成说她。

孙竟飞回:“那也跑太勤了吧?”

孙竟成帮她系好扣子,又教她头上的各个穴位,告诉她怎么按摩头皮才最舒服。周渔心不在焉地听着,直夸他手法专业,舒服的都想睡着了。

孙竟成回:“他这个阶段正迷惘,应该是同周渔有话聊。”

俩人是临时起意才出来吹风,她忘了自己没穿胸衣,也不知胸前的一粒纽扣是何时开的。想着脸微红,也没说什么。她从不穿家居服出门,这是头一回。

孙竟飞心里不舒坦:“你意思跟我没话?”

“嗯,把我抓起来吧。”周渔五指梳拢着头发按摩着头皮,被风吹得很惬意,由衷感慨,“春天真是好。”说着孙竟成一双手伸到了胸前,她准备一巴掌拍掉,看见他帮自己扣着家居服的扣子,说她越来越不得体了。

孙竟成回:“这醋你也吃?”

“最毒妇人心。”孙竟成晃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地看她,“扔街上是遗弃罪,我报警抓你!”

孙竟飞有点担心,话没说透,只回:“他正青春期叛逆,我怕他说话没分寸,冒犯了你老婆。”

……

孙竟成难得细心一回:“周渔也是在柯宇这个年纪没了父亲,她算过来人,知道该怎么引导柯宇。”

“我会把你扔街上。”周渔回得毫不犹豫。

孙竟飞回:“柯勇又没死。”

“等我们老了,不晓得会不会比土狗活得更有尊严。”孙竟成有感而发,“我将来要不会动了,你会伺候我吧?”

孙竟成回:“父亲形象的崩塌与毁灭,在孩子心里还不如死了。”随后斟酌,又回:“柯宇无意撞见过那女人和孩子了。”

“土狗主要是看家护院的,如今不需要了,自然也就少了。”周渔说。

孙竟飞回:“谁说的?”

“这些年看见街上那些流行的外国狗,我就会想到那些什么也没做,被人不停鄙夷驱赶,逐渐消失掉的土狗。”

孙竟成回:“上礼拜柯宇跟周渔说的。大年初二那天,柯宇在他们的市区无意撞见的。应该是那女人领着孩子偷偷去的,柯宇说俩人在闹矛盾。”

“我小时候就养过一只地地道道的北京狗,叫狮子狗。白色的,长毛,小短腿。我跟孙竟飞要经常帮它剪头上的毛,太长了,老耷拉下来遮住眼。”孙竟成说:“那时候街上都是土狗……用现在的话就是中华田园犬,有柴狗、肉狗、笨狗……因为太寻常太普遍,普遍到让人心生鄙夷,所以无论它们去哪儿,都会被人捡着石头驱赶。”

孙竟飞埋怨他:“你怎么现在才说?”

孙竟成也很放松,漫不经心地,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扯到哪儿是哪儿。前半句说着他去湘西的事儿,后半句就说再饿不杀耕地牛,再穷不杀看门狗,接着就给她科普水牛与黄牛、各省本土狗的区别。

孙竟成回:“你不知道最好。柯宇好不容易才愿意说,你要是知道就破坏了他们这份信任,那样我老婆就成什么人了?”

俩人干坐着也不觉无聊。风太柔,太舒心了,旁边的一株洋槐要开花了,有股淡淡的清香。周渔散了头发,靠在椅背上任风吹。

孙竟飞了然,当下就把聊天记录删了,又回他:“代我谢谢周渔。”

身上的家居服都没换。

孙竟成回:“你面谢。”

两个财迷上了路,心里越想越美,等到了咖啡馆,点了两杯咖啡坐在外面的休闲区吹风,不过借口出来散步罢了,谁也没当真。

孙竟飞回:“我给你老婆代购了款包。”

“你要是弹两个钟,不就能赚一千?”周渔附和。

孙竟成没好气:“你们都财大气粗。她一个老师背个奢侈品像话吗?给你挑明吧,你以前送的包和首饰,我老婆一回都没背。”

“我弹,你坐那儿听,还能赚五百?”孙竟成看她。

孙竟飞回:“我送礼还送出错了?她整天清清高高的,我怎么知道送啥才如意?”

“每小时至少三五百吧?我同事的孩子请的老师上门授课,一个小时都五百。”

孙竟成回:“拉倒吧!你但凡用点心,问问我不就行了?”

“多少钱?”

孙竟飞回:“行,她喜欢啥?”

“诶,小区外的咖啡馆正招钢琴师。”周渔建议他,“你可以去尽情地弹,还能赚钱。”

孙竟成回:“我们家缺净化机,冷暖两用风扇。她喜欢整套的餐具,整套床品,喜欢巧克力……她还喜欢收集内衣和袜子。”卧室有一个五斗柜,放满了她的内衣和袜子,穿到老都穿不完。

……

……

“谢谢。”

孙竟飞回:“收到。”

“你素质真高。”周渔褒贬不明。

孙竟成前后接到仨孩子准备回,收到孙竟飞的一条微信:“周渔他爸是不是也婚外情?”

“太扰民了。”

孙竟成当下就靠边停车,回她:“你胡咧咧什么呢?”

周渔看看他手指,问他,“想弹琴吗?”

半天孙竟飞回:“难道我记岔了?”她记得读中学的时候,好像在人民公园里看见过……但她又不能十分确定,想到说亡人的闲话不好,忙叮嘱他:“记得删聊天记录。”

“我喜欢你喜欢的。”孙竟成绕口令。

孙竟成顺手删了,没再回她。

“喜欢么?”

仨孩子一个多月没见,都要高兴疯了,在车里差点把顶给掀了。下来车他的脑仁还直嗡嗡。

“谢谢。”

孩子们穿过马路,飞奔诊所,大喊着:“爷爷!奶奶!”

“我最喜欢的一首诗,分享给你。”

因为不知道能不能接到,来之前孙竟成并未打招呼。孙佑平难掩激动,脱了白大褂,要领着孙子们去临街买零嘴。那儿才开了家进口零食店。

周渔清了嗓子,给他朗读了一段诗,香港诗人马若的《也斯寄来邓阿蓝和我的合照——回答》:谁可以给我一个明确的指示,星星起落的方向是否有着固定的位置,天晓得以后的日子呢,世事和人情总是两茫茫,最好还是醒一觉,你以返回,并且带来喜悦的诗句……

孙母直埋怨他,说也不给个准备,她好早早备些吃的。

各自看了有半个钟,孙竟成回了条微信,随口问她,“看的什么?”

“现在准备也不晚,离午饭早着呢。”孙竟成说。

那俩人回家就懒着了,也不运动,也不跳舞,洗漱后横躺在床上看书。一个看闲书,一个看医师考试教材。

孙母红着眼稍儿,也不敢问你大嫂怎么样,趁着孩子们买零食的空,忙去了菜市场。

“他不给我,他就一辈子欠着我,一辈子在我面前抬不起头!”提起自己的娘家哥,她是咬牙切齿。这两年因为要这笔钱,兄妹俩的情分早耗干净了。

孙竟成给周渔发了段视频,孩子们快乐地跟在孙佑平身后去买零食。他原本还想发:老婆,我们要个小孩吧。

“凭什么不要!”二嫂嘴上这么说,心里有了数。五年前她哥承包了个工程,从她这儿前后拿走了120万,后来工程亏损,这120万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可最终没发。

“行啦老婆。”老二承诺她,“你哥拿走的那笔钱,要回来是你的私房钱,要不回来权当被风刮走了。”

他没信心当好一个父亲,去承担一条鲜活的生命。他没披荆斩棘的能力,确保他的孩子这一生无病无灾,无大难;确保她能爱己所爱,爱己所行;确保她能一切尽意,百事从欢。

“你永远都改不掉爱充大头的毛病。”

他实在太贪心。

告别回家的车上,二嫂没忍住说他,一说嘉睿的事儿;二说毓一出国的事儿。女人家说几句就说几句,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老二由着她,没怎么接话。

婚后俩人都没谈孩子事儿,他感觉周渔也不想要。有一回俩人情到深处,家里没套,他自然就射了进去。

“爸也说了,俩孩子随大嫂和孩子的意,咱们这边不强求。无论他们今后去哪儿,咱们做叔叔姑姑的,权当自己孩子一样尽心尽力地帮。”老二说完,看他们,“从今儿起,大哥的事过了,该善后善后,该往前往前。”

事后周渔就吃了药。

“你们女人心思细,以后常过来看看。”老二交代,“大哥不在了,大嫂还是大嫂。过两年她要是想……那是以后的事了。”

那边周渔也没空看视频,她正骑着小电驴带柯宇来诊所。她抄小道,穿过一条条旧巷,在街边摊陆陆续续买了一路的应季水果:油桃、桑葚、凤梨……还有最爱吃的薄皮樱桃,还打包了两份豌豆凉粉和火烧夹菜。

孙竟成姐弟点头。

到诊所就被孩子们给抢了,还招来孙母一顿数落,说外头最不卫生,想吃啥家里做不了?

“一年犯不上。”老二说:“回头她要是想继续深造,咱们姐妹三个再商议。”

孙竟成朝她使眼色,俩人悄悄下楼,骑上小电驴去吃豌豆凉粉。

孙竟飞说:“咱们三个分摊……”

豌豆凉粉别提多好吃了!!

老二摁灭烟头,先说:“回头毓一要出国,费用我给解决了。”

倒扣在案子上的盆状白色凉粉,小贩拿着满是圆孔的凉粉刮,麻利地一刮、麻利地一刮,两刮子算作一碗,一条条粉被滑不溜秋地赶去了碗里。然后淋上层放了石香菜捣碎的蒜汁、淋葱姜水、滴香油、生抽、味精、醋、最后浇上一勺辣椒油,匀一匀,拌一拌,呲溜一口——滑嫩爽口,酸辣开胃!

从大嫂家出来,都默默地走着,谁也没有吭声。到车位,也没人着急上车,各自站那儿抽烟的抽烟,沉默的沉默。大嫂变化很大,瘦到脱了形,屋里也堆的乱七八糟。

一般在夏天,周渔能吃上两碗。

从诊所出来后,老二夫妇,孙竟成夫妇,和孙竟飞一同去了大嫂家。

但此刻一口也吃不下。因为孙竟成那个挨欠的,就在老板刮凉粉时,问她,“像不像孙毓言的两道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