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叶轻声答。
“是你吗?”小忆轻声问。
“你怎么知道……”
“还是这么爱哭。”他笑笑,抽出一张纸巾,替小忆仔细地拭去泪水,“怎么这么不小心?”
叶不答。
刹那,小忆的泪如泛滥的河水,挡也挡不住。
小忆又问:“你来做什么?”
那人已经转身,走到小忆的床边,俯下身来,温柔地问:“还疼不疼?”
“我来看看你。”
不是梦。
“就是看看吗?”小忆说,“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很伤心?”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窗边站着一个人,黑色的风衣,背对着小忆在看外面的风景。那个背影实在是太熟悉了,小忆把眼睛闭上,再睁开,再闭上,再睁开,好确定到底是不是梦境。
“怎么乱讲话呢。”叶好脾气地将小忆的手放回被窝里说,“你放心,我问过医生了,你没事。”
也许是药力上来了,小忆再也支撑不住,在蓝的笑声里慢慢地睡着了。
“其实我真宁愿我死了。”小忆说,“可以不必忍受这些。不过,既然是活着,我想我的事还是用不着你管。”小忆努力镇定下来,用尽量冷漠的语气说道,“我真心真意地谢谢你的同情,你可以走了。”
“他感动了,想哭。”蓝嘻嘻笑着说,“八成怕我们笑话他,找个借口出去了。”
“你家里人都不在这里,我不管谁管?”叶一点也不生气,维持着他的风度说,“要不要通知你爸爸妈妈?”
说完,他迅速地起身离开了。
“不要!”小忆喊起来。妈妈心脏不好,不能受刺激。
“天地良心!我哪能干这种损事!”刘唱若有所思地转向小忆,拍拍小忆的床边说,“你先休息,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去。”
“可是……要过春节了。”
小忆闭起眼睛不说话,蓝把来龙去脉说了一下,刘唱一听,当即皱了眉,眼眶也红了。蓝见状打趣说:“因祸得福,这下考验出小忆对你的真情来了吧!不过说什么也要把那个乱打电话的家伙揪出来,要不是他,小忆怎么也不会出事,医药费至少让他掏一半。我真怀疑是不是你指使人干的?”
“我都说不要你管!”小忆继续赌气,“你要忙什么忙你的去。”说完后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还有机会跟眼前的这个人赌气,不由得万般心酸,腰上的疼痛也更加剧烈起来。
刘唱想了一下说:“昨晚没睡好,我怕睡觉被人打扰。你呢,怎么好好地会被车撞?”
“要打要骂,也要等到你能活蹦乱跳啊。”叶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难道那天你还没有打够吗?”
小忆睁开眼,刘唱诚挚的眼神让她不忍面对,慌忙把手抽出来,问了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关手机?”
小忆的心里正翻江倒海,哪里有空理会叶的调侃,正在无措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手里拎着几大袋东西的刘唱。
“都怪我。”刘唱在小忆的床边俯下身子,握住她的手说,“早知道我该在那里等你,接你回去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都怪我。”
小忆看见叶冲刘唱笑了笑。
“还没事??断了一根肋骨!伤筋动骨一百天,能好到哪里去。”
刘唱反而笑得牵强,他走过来,把东西放到小忆的床头,问:“感觉好些没?”
“没事吧?”刘唱问蓝。
“好多了。”小忆说,“蓝呢?”
“在这里呢。”蓝没好气地说,“人交给你就出事,你还有脸来。”
“你忘了她男朋友也受伤了,她还得照顾他去呢。”刘唱说,“她吩咐过了,今晚我在这里陪你。”
小忆把眼睛闭起来,感觉自己又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病房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就听到刘唱焦急的声音:“小忆呢小忆呢小忆呢?”
“不用了。”小忆说,“有护士就行。”
“今年呢,你是倒霉了些。”蓝打个大大的呵欠,胡说八道起来,“得空了找个人算个命,看怎么着能转转运。”
“那怎么行。”刘唱和叶几乎是异口同声。
小忆强作欢颜:“欠下这么一大笔,怕是替天天做家教要做到他小学毕业才行了。”
“你们都走吧。”小忆狠狠心说,“我想自己安静一会儿。”
“天天妈妈送来的。”蓝说,“救你的人不知道你是谁,就拿着你的电话乱打一气,结果打到天天妈妈手机上了。她好像身体不舒服也在医院挂水,可是一接电话二话没说就派人过来送钱,说什么也要把你安排在最好的病房。看来我们也不能看扁了这些有钱人啊!”
“要不我俩抓阄?”叶指指刘唱再指指自己,真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竟然有心情说笑。
小忆躺在那里不能乱动,觉得累极了,她有气无力地对蓝说:“人一倒起霉来,真是喝凉水也塞牙。对了,我住院的钱从哪里来的?”
刘唱却是一反常态的低调:“这样,我守在外面,你们聊够了,我再进来。”
说完,他们出去了。
“别!”小忆想拉他,他却已经转身出去了。
警察在手机上翻看了半天,确定了那个号码后记下来,对小忆说:“行!你先休息着。有情况我们会再找你。”
“不错。”叶说,“这男孩挺让人放心的。”
小忆点点头。
“跟你没关系。”小忆说。
“电话号码是多少?”警察顺手拿起床边桌上的手机说,“这是你的手机吗?”
“那跟你可有关系?”叶看着小忆的眼睛。
“不可能!”蓝说,“这肯定是恶作剧,我来这里的时候遇到他们宿舍里的哥们儿,说他一直在宿舍里睡觉呢。”
小忆别开头去答:“你还是走吧。”
小忆想起那个奇怪的电话,于是转头问蓝说:“你确认刘唱没事吗?我之所以从天天家里跑出来是因为接到一个电话,那人告诉我说刘唱出了车祸!”
“就走。”叶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小忆面前说,“这里的钱你先用着,有什么需要再告诉我。”
“八成是个疯子,说什么也要找到他把他绳之以法。”蓝愤慨地说,“别说我们小忆这些天受的罪了,这医药费他不出也不行啊!”
“请你拿走它。”小忆咬住下唇。
“据说那车连牌照都没有。”警察皱着眉说,“人也跑掉了,查起来有一定的难度。”
“别任性啦,”叶说,“说实话,我知道你恨我,或许我今天根本就不该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说你出事,还是忍不住跑来了。我只想为你做点什么,小忆,我们相好了那么长的日子,你连这点也不理解我?”
“我们不认识的。”小忆委屈地说,“我只是坐他的车想到前面路口打车,谁知道他拉上了我后就开始疯跑。”
“可是,谁理解过我呢?我想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们就不该再有任何的纠葛。”虽然这些话说出来句句让小忆心如刀割,却还是强撑着继续说下去,“我想我已经忘掉那些事了,你就算行行好,最好不要让我再想起。”
小忆张大了嘴,她匆匆忙忙地从天天家出来不就是接了一个电话说刘唱出了车祸吗,可是现在怎么会没事呢?小忆正满心狐疑的时候护士带着两个警察进来了,见了小忆就问:“目击者说看见你跳车,还看见那辆三轮车冲过去撞你,到底是什么恩怨,你说说!”
叶叹息。
“那家伙手机不通,听说正在宿舍里睡大觉呢,不过我已经派人通知他了,你放心,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了。”
他把信封放到小忆的枕头边,不再说一句话,离去。
“快说呀!”
叶刚离开,刘唱就进来了。他替小忆倒了一杯白开水,坐到小忆的床边来,把水递到她唇边说:“来,喝点水。”
“想他了?”蓝坏坏地笑。
“我真怀疑这一切都是在做梦。”小忆别开头表示拒绝,“接二连三地出事,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撞了什么邪。”
“刘唱呢!”小忆猛然想起来,抓住蓝的手急切地问道,“他怎么样了?”
“都会过去的。”刘唱安慰她,“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说你也是!”蓝责备她说,“为了挣钱命都不要,去那些荒郊野外的地方做家教就算了,还去坐什么残疾车,算你命好,给一个开卡车经过的好人遇见,救了你,不然说不定连命都没有了!”
“请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小忆一颗狂跳的心这才归位。
“好的。”刘唱说。
“没事的,没事的。”到底是死党,蓝很快就明白了小忆眼里的意思,当下安慰她说,“只是断了一根肋骨,医生说休息两三个月就没事了。”
小忆侧身,从枕边摸到那个厚厚的信封递给刘唱说:“请你把这个转交给蓝,让蓝替我还给他。”
小忆嫌她声音太大,于是伸出手去想捂她的嘴,可是她猛然发现腰上的疼痛让她几乎是动弹不得,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蓝,眼神里全是恐惧。
刘唱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说:“好吧,钱的事你尽可放心,我还有不少积蓄。只是……”
醒来后,小忆首先看到的是蓝焦急和关切的目光。一见小忆睁开眼,蓝立刻惊喜地尖叫起来:“醒了醒了,你醒过来啦!”
刘唱欲言又止让小忆觉得好生奇怪:“只是什么?你今天好像怪怪的,不对劲呢。”
中间醒过一两次,好像是在不断摇晃的车里,又好像是被一个巨大明亮的灯照着,可是每次,费尽了全身力气都睁不开眼睛,人犹如在深海里浮浮沉沉,一波一波的海水带着压力冲过来,要将自己生生地淹没,再淹没。
“有个不情之请。”刘唱说,“不知道你肯不肯答应呢。”
虽然车速真的很快,但身材娇小的小忆非常灵巧,反应也很机敏,凭着一股勇气跳下车来,竟只是摇晃了几下身子就站直了。车主显然没想到一个小姑娘这么勇敢,他迅速地掉头,看样子是要朝着小忆撞过来。小忆折身往后飞奔,去捡拾落在不远处地上的电话,电话捡起来了,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拨打110,就感觉自己的腰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人整个地朝着路边的田地飞过去,头碰到一棵树,剧痛过后,就失去了知觉。
“真是不像你了,吞吞吐吐的。”
四周显得越来越冷清,要是没有车和人经过,看样子喊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什么用。自己的安危固然重要,但心里最牵挂的还是生死未卜的刘唱,心急如焚的小忆横下一条心,当机立断地跳了车!
“你被撞的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再追究了。”刘唱说,“她也是一时糊涂,现在追悔莫及。”
更糟糕的是,由于车晃得实在是太厉害,电话还没拨通,就失手掉到了车外!
小忆睁大了眼,不明白刘唱在说什么。
“你要敢打我就把你甩下去!”车主一边威胁她一边把车开得左右摇晃,要不是抓得紧,小忆很容易就会被甩到车外。
刘唱终于说出:“是阿森干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她知道我们昨晚在SUN过的夜,胡思乱想了,也是她跟踪了我们,收买了那辆残疾车,还借走了我的电话不让我们联系,原意只是想把你拉到郊外吓吓你,没想到结果会变成这样……”
“你给我停下来停下来!”小忆见那司机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好不容易从包里掏出手机说,“你要不停我打110了!”
“为什么?”小忆气极,“我跟她没有仇恨,我又不是蓝。”
“小姐别性急,你坐稳啦。”车主说,“前面很快就到了,跳车危险,摔断了腿我可不负责任!”
“对不起,是因为我。”刘唱说,“她不甘心失去我。”
“收了钱就要送到目的地嘛。”前面的人根本不理会小忆,而是继续加快了车速一个劲地朝前开。小忆开始觉得不妙,于是扯开嗓门大喊大叫起来:“快停快停,再不停我就要跳车啦!”
“她怎么可以这样,我是无辜的!”小忆激动地喊起来,“我这样躺在这里不能动算什么,她怎么可以这样做,你又凭什么要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来?”
小忆将信将疑地又坐了几分钟,发现方向越来越不对,四周的景物也越来越陌生,忍不住在车后大喊起来:“我不要到市区!你把我送到前面可以叫到出租的地方就行!”
“小忆,小忆。”刘唱按下小忆挥舞在空中的手说,“小忆你听我慢慢说,阿森出事了,就在下午,她已经被警察抓走了。他们说她有参与卖摇头丸,要是再加上这件事,恐怕她就彻底完了。”
“我看你有急事,这条路往市区近些。”车主并不回头,而是更加快速地朝前开。
“是她向你坦白的吗?”小忆问。
“你这是去哪里?”小忆发现方向不对,在车后惊呼起来。
“对。”刘唱低头说,“她求我救她。”
“坐稳了。”车主说完,车就“呼”的一声启动了,车速飞快,吓得小忆的心跳得很快。最重要的是,小忆很快发现,它并没有朝着该去的方向而去,而是猛一拐弯,朝着另一个小忆从没去过的方向直奔而去。
“你会尽力救她吗?”小忆逼问下去。
“行。快走吧。”小忆看看自己的衣服,犹豫着坐下,手紧紧地抓住车边金属架子的护拦。
“是的。”刘唱说。
“五块。”简直就是漫天要价。
“你们这些莫名其妙的男人!”小忆奋力把手里的信封往对面一扔说,“你们都滚,统统滚出我的视线,滚,我谁也不要见!”
这种电动三轮车小忆平时从来都不坐,不过今天情况紧急,也没时间多想了,于是咬牙跳上车说:“带我到前面路口能打车的地方就行。”
钱从信封里飞出来,一张一张,飞落到地上。
把天天交待给保姆,小忆慌不择路地奔出大门,一面跑一面打蓝的电话,可是蓝不知道在忙什么,竟然没有接电话!天天家住在市郊的高档别墅区,每次出了小区还要步行大约一刻钟才能到公交车站台。如果运气好,可以遇上载着乘客过来的出租车。就在小忆焦急地四处张望的时候,一辆三轮车忽然“突突突”地开了过来,车主戴着副黑色的墨镜,龇着牙问小忆说:“小姐去哪里,要不要带一带?”
身体的疼痛加上内心的疼痛,小忆再也忍受不住,失声痛哭。
天哪!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进来了,是曾经来过的那两个警察。其中一个低下身,替小忆把钱捡起来说:“干吗跟钱过不去?”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小忆的心头,她知道刘唱的习惯,一般都不会关机的,好几次很晚了打他的电话,他都开着呢。
另一个说:“有些事情我们调查过了,来找你核实一下。打你电话的那个人叫张顺喜,你认不认得?”
小忆愣怔了一下,疑心是恶作剧,于是拨打了刘唱的手机,没想到竟然是关机!
小忆掩面,摇摇头。
那人在电话里只说了一个地址,让小忆快去之后就匆忙地挂断了。
“张顺喜的电话除了打过你的电话,同一时间段还跟这些人联系过。”警察掏出一张写有几个电话号码的纸递到小忆的面前说,“你再看看这上面的人有没有你认识的。特别有一个号码,早上打了差不多有五次之多,户主的名字都在上面,你看看有没有认得的或是有印象的?”
坏消息总是这样,来的时候一点招呼也不打。
小忆接过纸,无意间看了一下刘唱,发现刘唱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第7节 纠缠纠缠就成了结
纸上,阿森的大名赫然在目。
小忆放下手机,摇摇晃晃,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晕过去。
小忆看了看,把纸还给警察,缓缓地说:“这些人,我都不认得。”
那边传来的是一个着急的陌生的声音:“我是交警支队,你的一个朋友刚才骑摩托车撞上了一辆大卡车,他身上没带证件,只有个通讯录,第一个就是你的电话,你能来协助我们调查一下吗……”
“有一个是你们学校的学生,你也不认得吗?”警察很有耐心地提醒她。
“喂。”小忆按下接听键。
“我们学校上千号学生,哪能都认得。”小忆说,“对了,我忘了说,早上那辆车跟我要价十块,我嫌他要价高,骂了他两句。”
就在这时,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小忆拿出来,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正犹豫着要不要接呢,旁边的天天喊起来:“小忆姐姐,为什么不接电话啊?”
两个警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最后走掉了。
就这么想着,心里似乎也没有那么郁闷了。小忆忍不住冲着天天笑起来,还竖了一下大姆指。
小忆把眼睛闭起来。刘唱在她床边蹲下,握住她的手,把脸埋到她的手心里,小忆很快就感觉到了一股热热的东西在手心里流淌。
在天天清脆的童音里,小忆忽然失了神。就连一个小孩子也可以这么容易地看出自己的悲伤和不快乐,这些日子,究竟是怎么过的?难道没有了叶,就真的失去了自己吗?还是应该像刘唱所说的那样,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呢?
她知道,刘唱哭了。
有时候,我觉得小忆姐姐不是太开心,因为她很少笑。可是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好好看……”
然后她抽掉了自己的手,听见自己用一种非常疏离的语气说道:“你听着,我这样做谁也不为,我只是为了我自己。我还有书要念下去,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笑柄。仅此而已。”
“我有一个姐姐叫小忆,我没有吹牛,她真的美丽得像一朵花,我最喜欢她把头发扎成两个小辫儿的样子。妈妈不在家的时候,都是小忆姐姐陪着我,她给我讲好听的故事,还说小朋友不可以撒谎,如果撒谎就会长出长长的舌头。其实我根本不相信,但是我总会装出一副好害怕的样子来,因为这样小忆姐姐就会开心。
第8节 两难
“我来念给你听!”天天一把把作文扯过去,摇头晃脑地念起来:
疼痛。
天天抿着嘴神秘地笑着,他的作文题目叫《我的姐姐》,写的竟然是小忆!
很多次在半夜醒来,这是小忆唯一的感觉。
“好。”小忆微笑着翻开他的作文本说,“哇,这么高的分,让我来看看你写的是什么!”
不过这种疼痛不是尖锐的,甚至于有些许的麻木。窗外是清冷的月光,只要你侧了耳朵用了心,还可以听到风在外面穿梭的声音。很奇怪的是,小忆的内心并不觉得焦虑,好像一直在等这样的一个机会,可以这样安静地躺着,什么也不去做,什么也不去想。
“我会保护你。”天天把手握成拳头说,“我最近在学少林拳,等我学成了,就可以做你的保镖了!”
床头的花每天都换,送花的人却没有出现,但有时会有一张他亲手写的小卡,上面是小忆熟悉的字:早日康复。
“那关你什么事呢?”小忆啼笑皆非。
不知道送花的人明白不明白,这隐约的花香不是安慰,反而是折磨,它曾多次让小忆的心软下来,想拨他的电话,但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爱情如果只剩下同情,就算回到身边,又有何意义?
“我们班的女生一哭眼睛就肿啊。”天天不折不挠地说,“我妈妈要是哭过了,眼睛也会肿成这个样子的。所以,你一定是哭过了!”
更何况,小忆对他已经毫无把握。
“昨天没睡好而已。”小忆说,“小孩子知道什么!”
他毅然绝然的离去,早已让她心死过千回百回,难再复活。
“你哭过了?”天天人小鬼大,“你的眼睛有些肿哦。”
病床上最大的娱乐是和S发彩信。小忆的手机是半年前拿了一笔可观的稿酬后买的,那时候是想跟叶发彩信玩,可是叶总是太忙,没兴致陪她,后来没钱花的时候,差一点把它低价转让掉。S的手机则是这两天刚买的,还可以拍照,他拍了N张他心爱的狗的照片,兴致勃勃地发给小忆看。小忆回信息说狗都看熟了狗的主人却还不认得呢。S就立马发来一张自拍照,拍变形了的脸,很小的眼睛很大的鼻子,逗得小忆哈哈大笑。笑得护士直朝她瞪眼,骂她说:“小心你的伤,悠着点!”
“好啦。”小忆把他的手按下来,故意板着脸说,“语文作文本拿出来,我要检查。”
“怎么样,有没有帅到闪了你的腰?”S很臭屁地问。
“你的男朋友好帅哦,个子那么高那么高!”天天把脚踮起来,手吃力地举过头顶,用这个动作来表达对刘唱个头儿的向往和崇拜之情。
“腰没闪,肋骨倒是断了一根。”
“小孩子别乱讲!”小忆拍拍天天的头。
“别让我想入非非。”S说。
小忆还没来得及按天天家的门铃,门却自动地开了,门里闪出一张古灵精怪的笑脸,看着小忆说:“哦,跟男朋友难舍难分啊,难怪你迟到!”
“哈哈。”小忆笑,回过去一张自己的照片,是在校园里蓝用手机替她拍的,穿了白色的裙子,站在一棵树下,微笑。
“就这样,微笑,很漂亮。”刘唱说完,跳上车,绝尘而去。
那时的她正与叶热恋,眼底和眉梢全是柔情蜜意。
“再见。”小忆说。
“完了。”S看完后说,“肋骨全断啦。”
“那好吧。”刘唱调皮地向她敬个礼说,“老师再见!”
S并不给小忆打电话,但每天都有彩信来,除了拍狗,还偷拍女同事生气时候的脸,办公桌上的烟灰缸,下班的时候北京城里人如潮涌的街头。这是S的生活,遥远但是鲜活,让小忆觉得亲切。
小忆很怕他的长篇大论又来了,于是跟他挥挥手说:“没空听你演讲了,我要进去了。”
“快给我稿吧。”彩信大战结束后S说,“我又陷入稿荒啦。”
“我没胡说啊!”刘唱一脸认真,“人生聚散无常,谁也不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所以我的原则就是当我遇到自己喜欢的,绝不放手,绝不错过,绝不让自己后悔!”
“不行啊,要考试啦。”
“胡说什么呀!”小忆说。
“怪了,你的稿子读者就是喜欢,有人来信要求登你的照片。”
刘唱也跳下车来,靠着车子站着,笑笑地问:“我很想知道,我要是出车祸死掉了,你会不会伤心呢?”
“你敢!”
刘唱把车开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天天的家门口。小忆从车后跳下来说:“谢谢你,回去的时候反正也不赶时间,开慢些。”
“按时交稿我就不登。不然就放到征婚的网上去!”S威胁她,“说不定,我再来个移花接木什么的……”
小忆看看手机上的时钟,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说:“好吧。”
“你敢!”
“我送你啊。”刘唱跟着小忆出来,“我的摩托车一直放在这边车库里。”
“难说哦。”S又发来一个小人儿,笑得贼眉鼠眼。
“那你睡吧。”小忆抓起外套说,“我得赶快走了,天天还等着我呢,我答应他十点前到,看样子要迟到了!”
小忆不再理他。短信来短信去,她都没有告诉S自己住院的事情,这些事情,是S没有必要知道的。如果不是身处异地他乡,小忆真的不愿意麻烦任何一个人。
“九点五十分。”刘唱打个大哈欠说,“这正是我睡觉最黄金的时间呢。”
还记得住院的第一晚,是刘唱陪小忆度过的。
“啊!”小忆忽然想起来,“几点了?”
个子很高的他整夜委屈地躺在那张小小的沙发上,小忆稍有动静,他准会醒来,走过来哑着声音问她说:“要喝水吗?”
“每一天都是新的。”刘唱站到她身后说,“要相信那些不愉快很快就会过去。”
小忆摇摇头。
小忆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于是不理会他,起身来拉开了窗帘,发现雪已经停了,金色的阳光照在白色的屋顶和树梢上,美不胜收。
“要上厕所我替你喊护士去?”
“不用谢啊。”刘唱的嬉笑劲又来了,“我也是有企图的嘛。”
“不用了,你去睡吧。”小忆说,“有事我会喊你的。”
“谢谢你。”小忆由衷地说。
刘唱俯下身子,就着清冷的月光看着小忆的脸,叹息说:“让你受罪了。”
“如果你没睡着,我会一直唱下去。”刘唱说,“唱到你不想听为止。”
“你不也陪着受罪?”小忆苍白地笑。
“十首?”小忆说,“有那么多?”
“那等你出院了,好好补偿一下我?”刘唱笑嘻嘻。
“是我抱你进来的!”刘唱看出小忆眼里的疑问,笑嘻嘻地说,“你昨晚把我的歌当催眠曲了,我唱到第十首的时候,你睡着了。”
“揍你八百大板要不要?”
“我不记得……”
“是应该。”刘唱低头认罪说,“这事儿都怨我。”
刘唱摸摸后脑勺说:“是SUN的休息室,以前唱完歌不想回宿舍,我们就在这里打麻将!”
小忆立刻就后悔自己这么说了,她打个哈欠,用被子把头蒙起来,努力用轻松的语气说:“睡喽,睡喽。”在小忆的心里,她是最不愿意刘唱为此事背负任何责任的。第二天,小忆就执意不让刘唱陪了,蓝也被她赶回去,只有一个特护陪着她,眼看着就要期末考试了,谁的时间都很宝贵呢。
“这是哪里?”小忆茫然地环顾四周。
也许是白天睡得多的缘故,一到半夜,就醒,醒了后,就怎么也睡不着。
“嗨!早上好。”他坐直了身子。
特护一人要看好几人,并不睡在小忆的房里,需要她的时候按铃就行。病房里格外的安静,小忆下意识地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来看时间,发现有好几条未读的短信,一开始还以为是S的,打开才发现全是刘唱的:你好吗?还疼不疼?/这两天很忙,明天一定去看你。/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而刘唱就坐在旁边的圈椅上闭着眼睛,小忆一有动静,他便醒来了。
小忆下意识地回复刘唱的短消息:谢谢你,我好多了,医生说过几天就可以出院。消息飞出去的那一刻小忆才发现时机不对,现在是凌晨三点,便在心里暗想,但愿刘唱关机,不会吵到他。
“我在这里啊,就在这里呀……”小忆就在那样的歌声里忘却烦恼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房间的一张小沙发上,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身上盖着刘唱的大衣。
谁知道一分钟后电话就响了,那边是刘唱着急的声音:“没事吧小忆,怎么醒着呢?”
刘唱那句“我爱你”说得极为抒情,吓得小忆做了一个捂耳朵的夸张的动作后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台上的刘唱见状更来劲了,给小忆唱了很多很多的歌,有张学友的《礼物》,齐秦的《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朴树的《生如夏花》……
“对不起啊,”小忆说,“我忘了时间,没想到你没关机。”
小忆记得,这应该是一首女声演唱的歌曲,但是刘唱将其演绎得别有风味。间奏的时候,刘唱冲小忆点点头,微笑着臭屁地说:“著名歌星刘唱个人演唱会处女作,送给可爱的小忆同学,我爱你。”
“怕你有事找不到我。”刘唱说。
让人间多些爱的传奇
怕你有事找不到我。
放你的歌声在我的记忆
很久以前,别人跟小忆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小忆的泪在瞬间就不听话地从眼眶里飞了出来,滴到白色的棉被上。
我们一定会再相聚
“没事吧,小忆?”刘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放你的名字在我的内心
“没事。”小忆吸吸鼻子说,“你快睡吧。”
要把世界唤醒
“今晚的月色真美,没想到冬天居然有这么好的月色。”刘唱用唱歌般抒情的嗓音轻声问,“亲爱的小姐,你半夜三更扰我美梦,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眼底藏着秘密只愿与你同心
“刘唱……”
有谁来陪伴你同行
“别说谢谢,我最怕听你说谢谢。”
眼前多少艰难漫漫长路
“那……再见。”
风雨吹不进我心的宁静
“好吧。”刘唱装作委屈地说,“天下最毒妇人心啊。”
放你的真情在我的衣襟
小忆挂了电话,趴在潮潮的被子上无声地笑了。
也许明天不再相遇
在医院里熬了半个月,终于可以获准出院。蓝一边替小忆收拾东西一边说:“考完试就是新年,放心吧,年一过,咱的霉运就会过去的。”
放我的真心在你的手心
“这么迷信?”小忆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悦耳的吉他声,小忆抬起头来,发现刘唱已经怀抱吉他坐到了那个小小的舞台上,唱着一首深情的歌:
“你这样子春节怕是回不了家了。”蓝看着小忆说,“我都说过啦,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起码还有一个月不能随意走动。”
小忆一句话也不再说,把头埋到臂弯里。
“我都撒过谎啦,说我要随学校的剧团演出,不能回去。”
“真不理我了?”刘唱喋喋不休地问小忆,“真不理我了?”
“你妈怎么说?”
小忆生气,不再理他了。
“只是问我要不要寄钱。”小忆说,“我犹豫了半天还是说不要了,我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
“我怕你醉了非礼我。”刘唱胡说八道起来。
“你就是要强。”蓝说,“要父母的钱天经地义,苦自己真是没必要。”
“干吗呢?”小忆不满,“我会掏酒钱的。”
正说着呢,天天的笑脸从门外闪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天天的妈妈。
可是刘唱却反悔了,不肯给,只是把热茶往小忆的面前推。
“小忆姐姐!”天天拉住她的手说,“我们是来接你的。”
“我想喝酒。”小忆说。
“接我?”
小忆不明白刘唱在说什么,刘唱于是文绉绉地补充说:“我会用我的真心填满你所有伤心和空白的岁月。尽管冒着乘人之危的嫌疑,但我不怕,呵呵呵。”
天天妈妈笑着说:“你这样子住学校宿舍怎么方便,还是住我家去吧,我家里有保姆,万事方便些。”
“当然。”刘唱自信满满,“你以后会没时间。”
小忆连忙摆手:“那怎么行,怎么好去打扰你们!”
小忆再次躲开刘唱的目光说:“我想,我再也没有勇气回头去找他了。”
“快别说打扰的事情了。”天天妈妈说,“要不是为了给天天补课也不会出这事,我们是一定要负责任的。”
“这是爱情真正的面目。”刘唱说,“可是不管如何受伤,我们还是要在爱情里一往无前,就像我,遇到自己喜欢的女生,没有追上就绝不罢休。”
天天笑嘻嘻地说:“小忆姐姐,我妈连房间都给你准备好啦,还买了台新电视给你解闷呢,我们这就回去!”
“你失恋过吗?”小忆对刘唱说,“我第一次失恋,才知道自己原来卑微得如此一钱不值。”
小忆摸摸天天的脑袋,眼眶立刻就红了。
“吓死我咯。”刘唱拍拍胸脯。
天天妈妈长得真漂亮,蓝的眼睛都直了,过了半天才说:“我怎么看都觉得你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一样!”
“是。”小忆说,“我是很没出息,我现在真想去死。”
天天妈妈笑笑。
“可是你这样,我这颗小心心怎么可能放得下?”刘唱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却也有着令人不能怀疑的诚恳。
蓝又说:“真像在哪儿见过。”
“不要!”小忆说,“拜托。”
“电视上!”天天把手举起来说,“我妈妈上过电视!”就在这时,门又被推开,进来的是推着轮椅的刘唱。
“真不要我陪?”刘唱笑着说,“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
“你怎么也来了?”小忆真没想到。
小忆知道刘唱在努力调侃,心里对他有感激,可实在是笑不出来,只好把头扭开。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发现自己有些不敢看刘唱的眼睛。
“你出院我能不来接?”一定是准备期末考试,刘唱的样子一看就是睡眠不足,他一边说一边伸出两只长长的手臂,“来,我抱你上轮椅。”
刘唱笑:“跟电影里的台词一样哦,每个失恋的女主角都是这样的,难怪都说戏文系最好念,失恋个把回,什么样的剧本都会写了,你说是不是?”
小忆羞红了脸,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慢慢来。
小忆抬起头来摇了一下:“不用了,我想静一静。”
天天笑得很开心。
“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刘唱泡杯茶过来递给小忆说,“要不,开瓶红酒给你喝?”
“怕什么!”刘唱说,“又不是没抱过。”一面说一面就将小忆小心翼翼地从床上抱了起来,转身放到了轮椅上。
刘唱把他送走,把门关上回来,小忆已经坐到靠窗的一个座位上,头埋在臂弯里,肩膀时不时地抽动一下。
“回家喽。”天天抢着上来推轮椅,被刘唱一把拎起来拎到门边,“恶狠狠”地说:“敢跟我抢生意,小心我揍你!”
老板投降,乖乖把门打开,迎他俩进门,还客气地对刘唱说:“想喝什么尽管喝,别跟我客气。”
天天一点儿也不怕,走到刘唱身旁,像个小猴子一样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就不放手了。
“你他妈再不开我明儿就歇!”刘唱也厉害着。
天天妈妈笑着对小忆说:“我们天天特别喜欢他。”
“你春节还替不替我唱?”商人可真都不是吃素的,逮着机会就提条件。
“是吗?”小忆笑着打趣说,“我还以为他只会讨女孩子喜欢呢。”
小忆又羞又恼转身想走,刘唱一把拉住她,凶老板道:“哪来这么多话,把门打开!”
天天妈妈说:“这些天都是他在教天天做功课,两人早就打得火热啦。”
老板回头看看刘唱,再看看低着头的小忆,说:“哪里不好去,非来我这里?”
小忆看看刘唱,刘唱笑得有些不自然:“呵呵呵,等你好啦,就要跟我竞争上岗啦,看看天天到时候到底选谁!”
SUN本来是通宵营业的酒吧,但因为晚上才发生了一场斗殴,天气也不好,酒吧里早就没人了,老板正拉下厚重的卷帘门要回去休息。刘唱上前一步阻止他说:“哥们儿等等,今晚这里借我用用。”
“你们俩谁跟谁呀!”天天吊着刘唱的脖子像个小大人似的说,“还不都是一家人?”
小忆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赶紧站直身子抹掉了眼泪,这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SUN的门口。
小忆又急又恼,却在轮椅上动弹不得。一旁的蓝仗义地跳起来敲天天的头,然后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刘唱抱着小忆飞奔了半天才把她放下来,人已经累得直喘气,啼笑皆非地看着小忆说:“世间一物降一物啊,你被他折腾,我呢,就被你折腾,哎!”
仿佛全天下的人都在此刻聚齐,小忆再抬头间,居然看见手里捧着一束鲜花的叶正朝自己走过来。他走近了,把花往小忆怀里一放,微笑着说:“恭喜你出院。”
刘唱只好来硬的,伸出双臂,一把把她从雪地上抱了起来。好在小忆身材娇小,也不重,此时人又虚弱得一点儿反抗的力气也没有。挣扎了两下就放弃反抗了,最后索性把头埋在刘唱的胸前,并紧抓住他的衣袖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竟然知道自己今天出院!
小忆不理会刘唱的胡说八道,继续哭。
“谢谢。”小忆捧着花,喉咙里挤出两个干涩的字。
“我的姑奶奶!”刘唱蹲下来求她说,“要是被保安听见,我估计要被安个强奸未遂罪给关起来呢,你能不能不哭了?”
“我来接你。”叶说,“你还没好,不能住学校宿舍。”
精疲力尽的小忆一屁股跌坐到雪地里,失声痛哭。
“不用了。”小忆避开他的眼光答。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他房子都卖掉了,能把自己接哪里去呢?
刘唱不肯放,小忆开始尖叫。怕被校门口的保安听见,刘唱吓得一把捂住了小忆的嘴,小忆出不了声,只好用腿拼命地踢他,踢得一下比一下重。刘唱紧咬着牙不出声,等小忆终于停下来,这才抱住脚龇牙咧嘴地原地打转。
“你放心吧,小忆有地方去,不会受罪的。”刘唱对叶说,说完推着轮椅就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叶好像在后面喊了一声,小忆强忍着,硬是没有回头看一眼。
“你放开,你讨厌!”小忆用力挣脱刘唱。
电梯门关上了,天天好奇地问:“刚才那个叔叔是谁?”
刘唱一把抱住她:“别这样,就算是你现在回去,他也不在那里了!”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蓝摸了摸天天的头。
“我要再回医院!”小忆忽然跳起来说,“我要回去,我一定要问清楚是什么原因,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定是有苦衷的!”说完,她就急切地往前跑,一副想要去追刚才那辆出租车的样子。
“是刘唱哥哥的情敌吧。”天天嘿嘿乱笑。
“我送你回宿舍?”刘唱问。
这回出马的是天天妈妈,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出租车在校门口停下来,他们下了车,铁门上那个大大的缝隙依然在那里,在黑夜里如同一个巨大而裸露的伤口。
到了天天家里,看着替自己精心布置的客房,小忆感激地对天天妈妈说:“我真是不好意思,萍水相逢,如此打扰。”
小忆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丁点儿可信的缘由。
“难得天天喜欢你。”天天妈妈说,“他爸爸常年在国外,你在这里陪陪我们母子俩也是好的啊。别想那么多,放心住下吧。”
一夜之间,他到底被谁换了血换了脾气换了一切的一切!
小忆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
小忆抱着双臂,脑子里浮上来的是刚才叶的样子,他的精神看上去非常不好,胡子也很长了,好多天都不刮的样子。以前,他是那么干净的一个男人,每天要洗两次澡,和她亲吻之前,喜欢先嚼上一种特别的口香糖。他是那么温柔的一个男人,从来都不用很重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不管什么,都是好好好,小忆是对的小忆说得好。
天天妈妈拍拍她的肩说:“不开心的事情少想,都会过去的。”
出租车司机见惯不怪,头也不回,一直往前开。
“嗯。”小忆点头。
刘唱笑笑,也坐直了,不说话了。
“其实,刘唱挺不错的。”天天妈妈走到门边,忽然回头说了这句话,然后笑着拉上了门。
看得出刘唱在努力地哄她开心。小忆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躺在他的怀里,她如梦方醒地推开他,坐直了身子。
就这样,小忆在天天家住了一周,期末考试的前一天,小忆决定还是要回去参加考试。一来是感觉自己恢复得不错完全可以参加考试;二来是觉得宁肯现在辛苦一些,也比堆到下学期补考要强。
见小忆不言语,刘唱又得意地说:“呵,我今天总算是放下心来了。看你失魂落魄这些日子,我原以为那位仁兄不是高过F4就是帅过王力宏,今日一见,不过尔尔,比起我来,货色还差上二成呢。”
“那就这样吧。”天天妈妈也同意,“考试是挺重要的,我每天用车送你到学校门口,让刘唱扶你进考场。”
刘唱下决心一样地说:“你不可以再这样伤害自己,我不允许!”
结果没想到的是,第一天车子就堵在了城西干道上,虽然早早地提前出门,到了学校门口离开考就只有五分钟了。早就等在那里的刘唱奔到车门口扶小忆出来,把背一弯说:“来,我背你去。”
小忆不想在刘唱面前流泪,只好拼命地咬紧了嘴唇。
小忆还在犹豫呢,刘唱就喊起来说:“快点啊,我送完你还要奔自己考场呢。”
“傻不傻啊,傻丫头。”刘唱抱着小忆叹息。
小忆只好趴到他的背上去。
“原来是真的。”小忆靠在刘唱怀里有气无力地说,“原来我不是做梦,原来是真的……”
刘唱健步如飞,一会儿工夫就把小忆驮到了教学楼前,又一口气驮上了三楼。进教室的时候,蓝带头鼓起了掌,大伙儿又是鼓掌又是敲桌子的,把考前气氛弄得异常热烈,监考的老头儿弄了半天愣是没明白怎么回事。
刘唱心疼极了,他急忙俯下身来,把唇轻轻地印到她额头上,温柔地哀求她说:“放开啊,乖,听话。”刘唱贴在额上的温热的唇让小忆慢慢地安定下来,她终于放开自己,热热的眼泪流到刘唱的手背上,就着车内微弱的光,可以清晰地看见她手臂上已经有了一圈深深的紫痕。
考完试后,蓝跑到小忆座位上笑着说:“小忆同志我有预感,你会被舆论活活逼进刘唱的怀抱啦。”
小忆不听,仍在死劲地咬。
小忆骂她:“别人不明白,难道你也不明白?”
“你做什么?”刘唱心疼地抱住她说,“快放开!放开!”
“不明白!”蓝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糊里糊涂才是爱嘛。”
刘唱在小忆耳边轻声问:“去哪里呢?”小忆把头死死地埋起来,不肯讲话。刘唱只好无可奈何地报出学校的地址。车缓缓启动了,车窗外除了一点迷离的灯光,什么也看不清。缩在那里的小忆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痛苦的呻吟,刘唱把头伸过去,发现她把衣袖撸起来了,正在死死地咬自己的手臂。
第二天,小忆去得早早的,刘唱要扶,小忆死活不让,坚持要自己走。
不再看叶,小忆任刘唱搂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出医院,发现雪越下越大了,铺天盖地的雪花,即温柔又野蛮,像是要把整个世界给活活地淹没。好不容易拦住一辆出租,刘唱细心地扶小忆坐进去。司机问:“去哪里?”
“你这妞,咋这么任性呢,昨天都让背过了,今天扶一下也不行?”刘唱跟在后面骂她。
“好。”刘唱看着叶,心里早就明白了七八分。他掀开大衣,揽住正在颤抖的小忆说:“我们走吧。”
小忆站住了回头说:“我都说我自己能走了,扶什么扶!”
“带我走。”小忆回身低声对刘唱说,“带我走。”
“好好好,你能走。”刘唱抱住双臂说,“你走给我看看,最好跑给我看看!”
“没事吧?”刘唱问道。
小忆赌气,强撑着往前走,兴许是走得太快,两三步后伤口就疼得厉害,只好喘着气停了下来。
那微笑让小忆的心里如被一把尖刀硬生生地拉了一下,刺痛过后,有温热如血的东西涌出来弥漫了全身。
刘唱跟上,语气软下来说:“别任性了,来,让我扶你到教室。”
对面的叶看着刘唱,嘴角竟然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走!”小忆恨着自己的没用,于是愈发不讲道理起来,“你走开,我不要再见到你!”
不用看,也知道是刘唱。
“啧啧啧!”刘唱咂嘴说,“小丫头脾气还真坏呢。”
就在小忆感觉自己再也支持不住的时候,忽然有人从身后一把扶住了她:“小忆,你怎么了,蓝呢?”
小忆靠在路边的一棵树上打电话给蓝,让蓝来接她。蓝很快就从教学楼跑下来了,看看小忆,再看看一边的刘唱,了然于胸地说:“吵架了?”
叶沉默着,不做声。因为绝望,小忆双腿发软,站也站不住。她凝视着叶,叶也凝视着她。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小忆以为叶会伸出手来拥抱她,可是,这一切最终只是一个可怕的幻觉,叶只是站在那里,隔着很近很近却也是今生再也无法触及的距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扶她上去吧。”刘唱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或许,这只是梦,因为太想重逢,所以才会有此刻?
“怎么,那哥们儿又惹你生气啦?”蓝问小忆。
“纠缠?”小忆放开叶退后一步,在刹那间苍白了脸,叶用的这个词让此刻的小忆毫无自尊可言,恨不得将自己撕成粉碎再灰飞烟灭,彻底地在这个无情的男人面前消失个干干净净。从此一了百了,只当红尘滚滚从不相识。
“你接我一下不行啊。”小忆说,“就你最懒!”
叶的背僵直了一下,然后,他掰开小忆的手,费力地转过身来,对着小忆一字一句地说:“你听好,我和你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关系,过去的一切已经结束了,要知道这样的纠缠,没有任何的意义。”
“是不是受了伤就可以不讲道理?”蓝骂她说,“你这不识好歹的臭丫头,我要是刘唱,非一脚把你踹倒不可!”
说完,他径直朝着大门外走去,就在他弯腰拾起地上的保温瓶的时候,不肯死心的小忆朝着他直直地冲了过去,她从后面拦腰抱住叶,将泛滥的眼泪流到他的衣服上,低声说:“我可以忍受这些,忍受这一切的一切,但是,请你,请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叶,我相信你是有苦衷的,你告诉我原因,可以不可以?可不可以呢……”
小忆把嘴嘟起来:“你再骂我我就哭!”
“随便你怎么想。”叶说,“我还有事,我要走了。”
“好啦好啦!”蓝投降,过来扶她说,“老佛爷,请上路。”
“你这个白痴,傻瓜,不负责任的疯子!”小忆高喊。
那天的试卷真是挺难的,好多人都咬着笔杆在发呆。小忆一面思考一面就想起刘唱生气离去的背影,心里不是没有愧疚,也不明白自己的坏脾气究竟从何而来,郁闷得要死。
叶看着小忆,眼神空洞地说:“算我对不起你,你忘了我吧。”
好不容易三天试考完了。蓝把小忆扶回宿舍,一面收拾东西一面问她说:“你春节真不打算回家?”
小忆绝望地后退一步,用几近哀求的口气说:“我们认识这些年,你说走就走,我不要求任何,只求一个原因,难道也算过分吗?”
“你看我这样子,能坐长途车吗,还没到家就散架。”小忆叹气。
“你冷静点。”叶放开小忆,表情分外冷漠。
“我们打算回他家过年,过完年又要赶回来参加学校剧团的公演。”蓝说,“按道理,我真应该留下来陪你……”
“为什么?”小忆流着泪连声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用啦!”小忆打断她说,“假期短,一个人看看书就过去了,反正也不能乱跑,写写东西也不错啊,还有好多人等我的稿子呢。”
小忆却是不肯停,手打累了,就扯下身上的包来打,布包打在叶的棉衣上,发出一下一下沉闷的回响。眼看小忆打到精疲力竭,叶这才捉住她的双手,嘶哑着嗓子问:“够还是没够?”
“我卡上还有点钱,你拿去用。”蓝把卡递给小忆说,“密码就是我生日,反正我要到他家过年,听说他妈给我准备了一大笔压岁钱。”
叶不躲也不闪,任小忆对着他拳脚相向。手里的保温瓶被打掉了,骨碌碌地朝着远方滚去,一直一直滚到大门边,又被门挡回来,打了个旋,终于停住。
“不用了。”小忆说,“我的钱够用的。就是一时半会儿还不清债啦,欠天天妈妈的医药费,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蓝说完,扶着她受伤的小高走远了。这是冬天下雪的深夜,连路人也很少经过,医院寒冷空旷的大厅里只剩下叶和小忆,静得不可思议的几分钟过去了,小忆终于恢复思维,她冲上前,一声不响,开始闭着眼,疯狂地朝着叶的身上打去。
“医药费是刘唱结的!”蓝瞪大眼睛说,“难道你不知道?他把天天妈妈垫付的钱全替你还掉了,我还以为你知情呢。”
蓝只好摇摇头,腾出一只手,自己从小忆的背包里把她的钱包掏了出来。走的时候,她叹口气拍拍小忆说:“有什么事慢慢说,别来火!”
小忆张大了嘴。
小忆和叶一样,傻傻地站在那里,如被点穴,两眼已瞎,双耳已聋,哪能听见蓝在说什么呢。
“哎,你看他现在一天赶两个场子唱歌,唱完歌又去做家教,考试的时候都没停,眼睛整得红红的,一看就是睡眠不足,不是为了挣钱为了什么?”
“把钱给我。”蓝见状,低声对小忆说,“我先带小高去急诊室。”
“他没告诉我。”小忆说。
就在那一刻,叶也看到了小忆,他好像比小忆还要惊讶,人在瞬间定格,连同他的面部表情。
“呵呵,感动了吧,要以身相许了吧。”蓝又胡说八道起来。
第6节 一个人的舞台
“蓝。”小忆想半天后说,“求你件事儿行不?”
是叶。
“嘿,有事儿你说话!”
小忆如遭雷击。
“春节的时候天天爸爸要回家,人家一家人好不容易享受天伦之乐,我在那儿算什么呀。宿舍看样子也住不成,你想办法替我在这附近租个房子,别告诉刘唱,我想一个人清静些。”
医院到了,小忆下车,和蓝一起把她男朋友扶出来,冒着雪往医院里走。刚走到大门口,只见一个人拎着个保温桶面对面走过来。
“那不成!”蓝坚决地说,“你这个样子,怎么照顾得了自己!”
那一刻阿森眼里的泪水,小忆懂得。
“实在不行,我打电话让我妈来。”小忆无可奈何地说,“都到这份上了,瞒也瞒不住了。”
“看医生要紧,现在扯这些有什么用。”小忆心里恨着蓝的冲动,却也不好骂她。其实发生这种事,谁都有责任。
“行。”蓝说,“既然这样我就不跟小高回家了,留下来陪你过年!”
“先借着,这笔账我回头跟阿森算的,她要是不认,我就找刘唱还!”
小忆伸出手,握了握蓝的。蓝赶紧说:“得,可别感动,你一感动起来就排山倒海的,我受不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到开水房去打瓶开水就来。”
“有。”小忆说,她今天刚收了天天妈妈六百块钱的家教费。
蓝走了没多久,小忆的电话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小忆接起来,竟是叶。他在电话里温柔地问:“考完试了?”
等了好半天终于有车来了,小忆坐到前面,蓝抱着小高坐在后座,车子一路朝着医院驶去。蓝这才想起来:“小忆你身上带钱了没有?”
“嗯。”小忆说。
“赌喝酒呗,喝不过就耍赖了。”蓝气急败坏地说,“下次别让我遇见她。”
“春节回不去了吧?”
“怎么回事啊?”小忆说,“怎么就真的给人家放血了?”
“嗯。”小忆说。
小忆并没有听清他又说了句什么,因为他们已经走了出来。漫天的雪,一辆出租车也找不到,蓝一面用白色的大手巾替她的男朋友擦着头上的血一面骂着小忆:“那种人你也同情,你不让刘唱陪咱们吗,让他去找辆出租车也不过分啊,你看他都被打成这样子了,有没有人性啊。”
“我替你租好房子了,这就来接你。”
“小忆……”
小忆握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小忆不方便走动,于是把电话听筒捂起来大声说:“请进,门没锁。”
小忆又说:“她喝成这样,没有人照顾不行的。”
门被缓缓地推开了。手里同样拿着电话的叶走了进来,对呆呆的小忆说:“这里的门卫好凶,我求了她半天才让我上来的。”
刘唱有些左右为难的样子。
“你到底要做什么?”小忆轻声问。
小忆清楚地看见阿森眼里的泪水,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分外的心酸。她和蓝一起奋力地扶起小高往外走,走过刘唱的身边的时候她对他说:“你陪着她吧,我们这边没事了。”
“我来接你。”叶说,“我们一起过春节。”
阿森这才看清楚站在她面前的是刘唱,她的眼睛里突然全都是泪水,放低声音说:“好,好,你不让我吵,我就不吵,我乖乖的,好不好?”
“算是同情吗?”小忆抬起头来,看着叶。
刘唱怒吼一声:“鬼喊什么,你给我住嘴!”
“不算。”叶说。
“非礼!”阿森尖叫起来,把刘唱一推说,“有人非礼啊,快给我打110。”
“那算什么?”
“你们先送他去医院检查。”刘唱说完,走过去拍拍阿森的背说:“你喝成这样了,我找个人送你回宿舍吧。”
“如果要我解释,你就要给我时间和机会。”叶说,“你这么凶,我可是什么也不敢讲了,对不对?”
“别冲动!”刘唱一把拉住她说,“有什么事好好说。”
“我想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小忆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转身从包里拿出叶曾经留给她的那只装满钱的信封说,“这个还给你,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我跟她没完!”蓝一见小忆和刘唱来了,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人直直地往阿森面前冲过去,一副要跟她干到底的狠样儿。
叶伸出手来,不过并不是去接小忆手里的钱,而是伸手去抚摸小忆的脸颊,小忆想躲,但是没躲得开,叶温热的手掌慢慢地贴住了她的面颊,他蹲下身来,面对着小忆轻声说:“对不起小忆,是我的错,我发誓会加倍补偿你,让你忘掉那些不快乐,我发誓。”
“蓝。”小忆在桌上拿了一条白毛巾跑到蓝面前,蹲下来说,“不要紧吧,快替他把血擦掉赶快送医院。”
在小忆没来得及说任何话的时候,他站起身来轻轻地抱住了小忆,把小忆的头贴在他的胸前,这是她曾经无比依恋的怀抱,这是她熟悉的味道,所有的坚持、愤怒、决心全在那一刻分崩离析,小忆在眼泪下来之前忍不住也紧紧抱住了叶,紧紧地。
老板指着阿森说:“本来有几个帮她的,一看出了事,都跑掉了,就留她一个在这里。”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停止了思维甚至停止了呼吸。她没有看见,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门口站着的,是拎着两个热水瓶的蓝。
小忆放眼望去,场地里到处都是啤酒瓶的碎玻璃渣子,蓝流着泪抱着她的男朋友小高躺在墙边,小高一脸都是血。明显喝多了的阿森趴在桌上,嘴里还唱着歌。
刘唱目睹了眼前的一切,面无表情地站在蓝的身后。
等刘唱和小忆赶到SUN的时候,一场战争已经平息。酒吧的老板凑过来对刘唱说:“我知道是你朋友,所以硬没让报警,好不容易才拖开他们,你看看怎么收场吧。”
第9节 伤
“嘿,仙女召唤我能不快点?”刘唱说,“走吧,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叶扶着小忆走出宿舍,小忆的手里捧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缸,里面装着一天到晚游泳的小宠。
“没想到你这么快。”小忆说。
玻璃缸很别致,是刘唱买的,为了买它,刘唱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还记得那一天,雨下得很大,他浑身都湿透了,气喘吁吁地跑进小忆的宿舍,把小宠细心地放进装满水的玻璃缸,高兴地一拍手说:“好啦,咱现在有家啦!”
“想什么呢?”刘唱突然出现吓了小忆一跳,也把小忆给吓回神了。
那神情,就像一个天真的孩子,竟令小忆有些怦然心动。
小忆轻巧地进门,隔着铁门跟他说再见。他把手伸进来,放在小忆的唇上,温柔地抚摸一下,这才离去。
宿舍里的一女生取笑他说:“刘唱,追女生也没见你这么奋不顾身的,为条鱼弄得自己像落汤鸡。”
雪越下越大,小忆跺着脚站在校门口等刘唱。不怕冷的人看来很多,不时地有三三两两的男生女生从出租车上跳下来,再从大门口“挤”进来,用“挤”这个词一点儿也不过分。学校的铁门上有个很大的空隙,要不是冬天穿得多,可以轻轻松松过一个人,很多晚归的学生都是采取这个方法堂而皇之地进学校,叶每次送她回来都庆幸地说:“你看,我们小忆瘦的好处就显露出来了吧。”
“你这就不懂了吧!”刘唱嬉笑着说,“这叫苦肉计,我又不是没伞,我是故意不打!”
“在校门口等我。”刘唱说,“我没来你不许去!”
“别贫了。”小忆递给他一条干毛巾说,“快擦擦,小心感冒。”
“正往那边赶呢。”
“瞧!”刘唱对着那女生说,“这招奏效了不是?”
“你在哪里?”
小忆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弯下腰来用手指隔着玻璃缸去逗小宠。刘唱则在小忆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说:“好啦,跟你的鱼慢慢亲热吧,我要唱歌去喽。”
“别贫了。”小忆说,“阿森跟蓝在SUN打起来了,你快来帮忙。”
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很亲昵的略带暧昧的动作,不过奇怪的是,小忆并不觉得反感,刘唱对于她,已经越来越像一个熟悉的朋友,甚至于,一个亲人。
“呀!”刘唱显然醒了,“我这不是做梦吧,仙女闯进我梦里来了?”
只是这些感觉,对他无从谈起且永远不能再谈起。
“对不起,我是小忆。”
叶把小忆抱得很紧,小忆就这样依偎着他,双手捧着小宠,走过刘唱的身边,一直走到女生宿舍的外面,阳光让她的眼睛觉得饱涨和生疼。
她穿好衣服飞奔下楼,出了宿舍门就打刘唱的手机,还好他没关机,在那边睡意浓浓地说:“哪个神经病这么晚想我呢?”
蓝替小忆背着手提电脑,拎着行李跟在他们的身后。走了两步,回头对刘唱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回去吧回去吧,别管他们了。”
小忆立马就信了,要不是出了非常的状况,蓝不会用这种语气讲话。
刘唱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是真的。”蓝拖着哭腔说,“你快来,他们人多势众,我男朋友被啤酒瓶砸好几下了。”
蓝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然后加速了步子,走到小忆和叶的前面去。
“啊。”小忆心里一拎,“这么晚了,蓝你不许乱开玩笑!”
“真没想到,你把它留下来了,还有那台电脑。”叶指着小宠说,“我后来也回去过一次,可惜门锁换了,按半天门铃也没人开门,只好作罢。”
正说到这里,宿舍里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这么晚了不知道是谁还打电话过来,小忆是抱着手提坐在床上的,怕宿舍里其他的女生被吵醒,鞋都来不及穿赶紧跳起来去接,竟是蓝的声音:“小忆你关了手机,你叫上刘唱快来助阵,我们在SUN跟阿森干起来了……”
“我那天去得巧,他们正在搬东西。”小忆说。
S气坏了:“小丫头你咋这么敏感呢……”
叶紧紧地搂了搂小忆的肩以示抱歉。
“得,嘲笑这么快变同情!”
走到学校的大门口。小忆惊讶地发现叶竟然开了一辆白色的跑车,而且是新车。蓝看到车,脸上的表情也很古怪。叶打开后备厢,把蓝手里的东西都接过来放进去,准备扶小忆上车的时候蓝喊起来:“等等等等!”蓝把小忆一拉,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叶说:“借一步说话可好?”
“是心疼。”
叶微笑,点点头,先行坐到车内。
“不是嘲笑是什么?”
蓝把小忆扶出几步,轻声问她说:“可是真想好了,真的跟他走?”
“天地良心,我可没。”
“嗯。”小忆说。
“坏S你嘲笑我。”
“其实吧,我也理解。不过我看刘唱的样子真的蛮难过,你知道吗,他都答应SUN的老板春节的时候不回家,留在这里驻唱,就是为了陪你。你看现在……”
“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哈哈。”
“别说了,”小忆打断她说,“我不值得他为我付出这么多,有机会,你替我好好劝劝他。”
“有爱情吗?”小忆说。
“你担心他?”蓝问。
“哈哈。”S笑说,“大家都这样想,这世上还有什么爱情?”
“他是我们的朋友。”小忆迎着蓝的目光说,“难道不是吗?”
“我最近在排一话剧,剧本的名字真好,叫《爱你不如爱自己》。”
“那好吧。”蓝拍拍她的面颊,“有什么事情,记得打我的电话。”
“有些事,刻意地去忘是忘不掉的。”S说,“不如顺其自然好啦。”
小忆轻轻抱了抱蓝。
“我老是忘不掉过去。有个男生对我很好,可是我就是没感觉。”夜深人静,小忆心里闷得紧,不由自主地对着S倾吐心声。
“别这么腻啦。肉麻!”蓝笑着推开她,“好好享受你的爱情去吧。”
“还好啦。”
不过刚刚考完试,校门口全都是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准备离校的学生,叶的新车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有人开始对着小忆指指点点,小忆清晰地听见一个路过的女生在说:“那个好像是刘唱的女朋友。”
“S,我是不是很任性?”
“快上车吧快上车!”蓝替小忆把车门打开,一边扶她进去一边大声对叶说:“她伤还没完全好,你要照顾好她啊。”
“好啊,有电脑写作方便嘛,难怪你现在写作速度飞快。”
“遵命。”叶冲着蓝扬扬手说,“保证完成任务。”
“我买了台旧电脑。”小忆说,“是叶的,他消失了,变卖他所有的东西,因为舍不得这台电脑,所以我买了下来。”
蓝替小忆带上车门,车子开出不到一分钟,手机里就收到她的短信:“亲爱的,虽然有些担心你,可是我还是要祝你幸福,乖乖的,照顾好自己。”
“呵呵。”
小忆回:“嗯。愿所有的伤都会慢慢复原。”
“你怎么一直不问我钱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回完后偷偷地转头看叶,发现他好像并不在意,正在专心开车。
“问。”
叶开起车来很稳,小忆知道他拿到驾照已经很多年了,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一辆自己的车。那时候电视上只要是有介绍新车的节目,他准会坐直了身子眼睛不眨地从头看到尾,对所有车的价格和性能均了如指掌。
“有个问题想问一下你。”
“是你的车吗?”小忆问他。
“你这丫头,老提这事儿干吗呢,我不少那两个钱花!”
“还行?”叶并不正面答她。
“S。”小忆说,“那笔钱,我过年一定想办法还你。”
“你喜欢就好。”小忆说完,把眼光投向窗外。雪已经停了好多天,阳光照在树枝上,带给人一种春天已经来临的错觉。叶也不再说话,就这样一声不响地把车开到了一个公寓楼前停下了。
“北京也是啊。瑞雪兆丰年嘛,好事!”
“一楼。”叶把小忆从车上扶下来说,“考虑到你不能爬楼,为租这个房子我可没少费工夫。”
“我这里下好大的雪。”小忆说。
“你的房子呢?为什么卖掉它?”小忆站定了问。
回到宿舍里睡不着,开了电脑,发现S还在上面。S见她一上来就问她说:“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啊。”
“进去再说吧。”叶说,“进去看看你喜欢不喜欢。”
刘唱笑笑,朝她竖一下大姆指,走了。
叶扶小忆进了门,吩咐她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别乱动,自己到车上去拿行李和电脑。小忆环顾四周,发现公寓并不大,但是干净,墙上挂着一幅照片,照片上是个女孩,手里拿着一个旋转的风车,长发。脸上的笑容甜美而清澈。
小忆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亮锃锃的钥匙说:“系主任特别关照的,特殊时期特殊待遇!”
叶见她盯着那幅画看,就说:“这是以前住这里的女孩,回头我把你的照片挂上去。”
“谢谢你赏脸呃。我这棉袄一辈子都不要洗了。”刘唱说着把棉袄接过来问道,“门锁了,你怎么进去?”
“不用。”小忆说,“我挺喜欢这张照片的,就让它挂着好啦。”
小忆不再挣扎了,棉袄带着刘唱的体温扎扎实实地罩上来,有一种让小忆不安却依赖的温暖。一向多话的刘唱却不说话了,两人保持沉默,一前一后地往女生宿舍走去,就这样走到门口,小忆把棉袄脱下来递给刘唱说:“谢谢噢。你快穿上吧,别感冒了。”
“这房子只有三年的房龄,主人出国了。”叶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对小忆说,“我付了她三年的房租,你要是喜欢,也可以买下来。”
原来这家伙是装睡的!小忆气不打一处来,背了自己的包往处走去,刘唱一路小跑追上前来,两人出了剧场。小忆这才发现雪真的下得很大很大了,路上已经积了很厚的一层,气温很低,冻得人直缩脖子。刘唱当机立断地把棉袄脱下来往小忆身上一披。小忆一面推一面躲,刘唱就威胁说:“你要是不穿上,让我搂着回去也行!”
“我喜欢以前的地方,为什么要卖掉它?”小忆坚持问。其实这个答案对她并不重要,小忆在意的是这个答案背后所隐藏的那个答案。
“哎。”刘唱坏笑着叹息说,“我还指望着你吻醒我呢,谁知道你这么粗鲁!”
关于叶的离开,实在不好直接问出口来。
“你老不醒嘛。”小忆不好意思地说,“快走吧,这里要关门了。”
叶在小忆的旁边坐下,揽过她的肩,低声说:“你听我说小忆,前阵子,我遇到了一些麻烦。不过现在,麻烦已经过去了,你看,我还买了新车,手头也余了一些钱,很快就可以买房子了,要是不喜欢这里,我们就去看新房,给我点时间让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刘唱一下子睁开眼,从椅子上跳起来说:“我的妈呀,劲儿这么大?”
“是……很大的麻烦吗?”小忆有些艰难地问,“麻烦到不能跟我讲,麻烦到一定要卖房子?”
小忆只好一脚踹到了他的腿上。
“麻烦到你想象不到的麻烦。”叶摸摸小忆的长发,说:“不过现在都过去了,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让你受苦。”
还是没动静。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呢?”小忆轻声地叹息。
“喂!”小忆再喊。
叶用手掰过小忆的脸来,让她的眼睛看着他的,一字一句地对她说:“我发誓,和你分开之后,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看在我所受的折磨一点也不比你少的分上,你可不可以原谅我这一次?可不可以?”
刘唱没醒,他真的睡得很沉,虽然睡着了,看上去还是帅帅的,难怪有那么多女生会喜欢他。
在小忆的眼泪掉下来之前,叶俯身用唇堵住了小忆的嘴。这是小忆久违的气息和温柔,是令她羞涩疼痛却又无力抗拒的爱的狂风暴雨,足以摧毁这些日子以来因委屈和不满堆积起来的所有的防备和坚持。
“算了,不扰你们的二人世界。”蓝自以为是,拉着她的男朋友快步离去。小忆走到刘唱的面前,喊他:“喂,回去睡,这里要关门了。”
爱情是一场注定的潮水,而自己就是一叶随时等待靠岸的小舟。潮去潮来,随波逐流,载沉载浮,在劫难逃。
“你看他那样能唱吗?再说我也困了,比不得你们年轻气盛。”小忆挥手说,“饶了我这把老骨头吧。”
在劫难逃啊。
小忆看过去,发现刘唱已经睡着了,在剧场后方的椅子上,睡得又香又沉。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叶轻声说,一面说一面已经伸手在解小忆的衣衫。
“一起去啦。”蓝扯住小忆的衣袖说,“叫上刘唱,让他唱两首好听的歌来听。”
“不要!”小忆想躲,可是被困在叶的怀里,怎么躲也躲不开。
那晚排得不是太顺,有个男生老是记不住台词,被导演骂得脸红脖子粗。完事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蓝和她的新男朋友还舍不得分开,闹着要去“SUN”再玩一会儿。
“不许动!”叶已经是命令的口吻。
“众所皆知的秘密啦,不知道你还隐着藏着有啥意思?”蓝哼着跳上台去了。就她的性格而言,她真的是不会了解的。
和叶谈恋爱多时,不是没有过亲密接触,但此时的小忆不想,那个丑陋的伤痕,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叶看见,无论如何也不可以。
“别瞎说!”小忆低声呵斥她。
谢天谢地,就在此时,小忆的手机响亮地“嘀”了两声。应该是短消息。小忆轻轻地推开叶,把手机拿出来看。是S的彩信,一个美丽的小姑娘坐在月亮上,像是荡秋千的样子,旁边的字是:终于考完了,爽飘啦。
“哦。”小忆慌忙跑到舞台边去,蓝嘻嘻笑着说:“刘唱表现不错啊,今晚钱都不挣了来陪你呢。”
小忆忍不住笑。
“神游呢?”刘唱把手掌伸到小忆面前晃晃说,“导演叫你了。”
叶把她的手机拿过来说:“让我看看是什么?”
S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男人,对朋友,他有他的大度。但越是这样,小忆的心里越是不安,她盘算着,排完这部戏应该有千把块钱的收入,最近又有好几篇文章发表了,再增加一个家教,春节前把这笔钱还掉应该问题不大。
“是北京的一个编辑。”小忆说,“他刚买的手机,没事儿就给我发彩信,挺好玩的。”
长这么大小忆头一回欠人钱,这件事成为她最大的心病,本来有一篇文章在S的杂志上发表了,小忆对S说稿费你不用寄我了,自己收着就算是利息吧,可是到了时间,稿费单子还是准确无误地送到小忆的手里。
正说着呢,“嘀嘀”声又响起。这回传来的图像是两个小人儿在狂扁另一个小人,旁边的字是:“小样儿,让你不回彩信!”
差不多每一天,小忆都会提醒自己一次,还欠S五千块。五千块对小忆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本来仗着自己写稿做家教能挣到不少钱,所以大一下学期起小忆就很少跟家里要钱了,现在更不好贸然去要,爸爸妈妈会担心的。
小忆更是乐了,拿过手机来刚要回,叶却把手机抢过去说:“好了,不许回!”
“说着玩的。”小忆立刻警觉地闭了嘴。
“干吗呢,”小忆说,“还我啦。”
“还债?”刘唱坐直身子说,“你怎么不早说呢,有什么难处跟你刘大哥讲!”
“吃醋呗。”叶把手机扔到一边,微笑着揽过小忆说,“放任你自由这么多时日了,现在得管着你一点儿,不然你飞走了我哭都来不及。”
“我要还债。”
“乱吃飞醋。”小忆指着放在茶几上的手提电脑告诉叶,“这人可帮过我不少忙,你看看这台电脑,要不是他借给我五千块钱,还不知道现在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说我还是说你自己呢。”刘唱说,“打三份工,也不看看自己的身子骨吃得消吗?”
“是我不对。”叶说,“明天就把这五千块钱还上!”
“财迷。”小忆骂他。
“没事啦,”小忆说,“我自己可以搞定的。”
刘唱在小忆刚刚坐过的椅子上坐下,长叹一口气说:“早让我来负责这台戏的音乐我嫌钱少没肯,要知道是你在这里做助理,倒贴我也干啊。”
“骂我咧?”叶用额头抵着小忆的额头,轻声说,“从现在起,我会照顾好你。让我来替你承担一切,好不好?”
小忆笑:“别乱说,当心被蓝K。”
小忆把头靠到叶的胸前,喃喃地说:“我有些怕。”
“那好吧我替你安排。”刘唱忽然压低声音,凑到小忆边上说,“喂,那是蓝的男朋友啊,怎么长得跟个女人一样。”
“怕什么?”
“不累。”小忆说,“我们这学期课程不紧。”
“怕你会再离开。”
“干吗把自己搞这么累?”
“其实我比你更怕。”叶说。
“没事。”小忆说,“我可以安排的。”
“怕什么?”
“看你时间啦,你现在这么忙……”
“怕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叶的声音竟然有些发颤。
“谢谢你,”小忆问,“什么时候可以去?”
“噢,叶。”小忆转过身看着叶的眼睛,撒娇抗议说,“你太坏,这些天我已经哭得够多了,你不可以再说这些话来惹我掉眼泪了!”
“对了。”刘唱拉住她,“我听蓝说你还想再找个家教的活儿干干,正巧有人找我,是对双胞胎,两个很可爱的女孩,七岁,刚从国外回来,只用教她们说说中文写写作文就可以了,一小时四十块,你看呢?”
“那么答应我两件事好不好?”叶用认真的口吻问。
“那随你。”小忆起身说,“我要过去了。”
小忆被这种认真的口气弄得有点紧张,但又带有几分期待。
“看看呗。”刘唱说,“还不让看?”
“第一件,请不要再追问我为何会离开你,以及这些天我都在做什么,因为这些问题只会让我觉得难堪。”
“要不你先回去吧。”小忆看着刘唱说,“彩排很无聊的,今晚这场戏非得排完,还不知道要到晚上几点呢。”
“好。”小忆想了想,重重地点头,“那第二件呢?”
这不,他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还板着脸在小忆旁边坐了下来。
“第二件,离开他。”
这话说得小忆心里毛毛的。
“谁?”小忆问。
但不管小忆有多冷淡,刘唱总是一如既往地热情,只要有空,一准在小忆面前出现。蓝说他这招最狠,叫“舆论攻势”,这样一来,谁都会以为他们在谈恋爱的。久而久之,就连小忆自己也会相信了。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叶说,“他对我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这就行了。
“你真的误会了……”小忆明白他指的是刘唱,刚想要辩解,叶却打断她说:“男人有男人的直觉,就算是我自私吧,你只需告诉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等了好久,阿森都没有再来找麻烦,据说最终解决问题的人是刘唱,他找阿森谈过了,具体谈的是什么内容没人知道,事实是,从此阿森不再来骚扰她们。
“那……好吧。”小忆点点叶的鼻子说,“你知道吗,我现在好有成就感哦,认识这么长时间,你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在乎过我哦。”
“好啦。”小忆哈哈笑,拉着蓝说,“今晚请你喝鸭血粉丝汤,不管三七二十一,咱先补了再说!”
“我现在改过还来得及?”叶一本正经地问。
蓝把她的爪子伸到小忆的面前,哑着嗓子说:“事情可都是你惹的,我要是被人放了血,就喝你的血来补!”
“那要看你改的程度如何啦。”小忆俏皮地答。
走的时候阿森恶狠狠地说:“你们等着,我不放你们血不是人!”
“我一定好好改造,争取党和人民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小忆的宽恕。”叶说完,举起左手发誓,然后他低下头来,把唇印在小忆的额头上,温热的,久久没有离去。
阿森气急败坏地扑过来跟蓝扭打到一块,好在小忆班上有男生路过,好不容易把她们给拉开了。
就这样,叶再次进入了小忆的生活。不知道是不是“失而复得”的缘故,叶对小忆真的是宠爱有加,什么事情也不让她做,他回家再晚,也是他买菜烧饭,完了还刷锅洗碗拖地,忙得一头汗也毫无怨言。
蓝当机立断一巴掌就扇到阿森的脸上去了。
小忆看着叶叹气说:“你完啦。”
“你?”阿森打量着蓝说,“你有没有人格尊严啊,你脑子有毛病啊,你给刘唱提鞋人家都不要,你来个什么劲啊?”
“什么完了?”叶把一片苹果塞到小忆的嘴里。
蓝挡到小忆面前说:“来吧,我让你扇一下,我他妈还手是孙子!”
“你把我宠坏了。”小忆咬着脆生生的苹果说,“从此要做一辈子的用人啦。”
小忆把眼光别开,一说到关键的地方,好像就只能这样。如果真把爱情比作一场战争,那么刘唱绝对属于那种屡败屡战锲而不舍型的斗士,差不多全校都知道他在追求小忆。某天晚自习后,小忆被刘唱以前的女朋友阿森堵在教学楼的门口,阿森冷冷地说:“想要刘唱也不是不可以,先把你欠我那耳光给还了。”
“想得美!”叶拿着水果刀恶狠狠地说,“你现在是非常时期,等你伤好了,就轮到你慢慢侍候我。”
“我今天休息。”刘唱说,“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来看看你。”
“我要是不肯呢?”小忆说。
“怎么你晚上不用唱歌吗?”
“那我的刀可就不客气了!”叶再次把刀举起来,像极了黑社会那样地问,“你怎么说?”
“女生就是爱美。”刘唱搓着手说,“几点完?我请你去吃夜宵。”
小忆笑倒在沙发上。
“可别!”小忆赶紧制止刘唱说,“你的衣服又长又大,穿在我身上成什么了!”
叶把小忆拉起来,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说:“这里是两万块,你把买电脑的钱住院的钱都还掉,快过年了,咱可不能欠着谁。”
“下雪了。”刘唱说,“你得穿多点儿,出去该冷了。要不,我把棉袄留给你,你待会儿套着回宿舍。”
“上次你给我的还没用呢。”
“休息一会儿。要赶春节的公演,不敢歇。”
“那些钱你留着零花。”叶说起话来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正想着,剧场外闪进来一个人,是刘唱,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袄上全是雪花。他一面拍打着衣服一面走到小忆的身边问:“歇了?”
“你会不会有难处?”小忆说,“我自己慢慢来也没问题的。”
人间蒸发,其实也容易。
“再不接我K你!”
莫名消失的叶,长成一个看不见的伤口,疼痛不定期地来袭,在劫难逃。打电话到他单位,就是被总部派到外地交流,何时回来,也不知道。
“呃,”小忆只好接过钱说,“我现在就欠你一个人了。”
小忆坐在剧场的角落感慨地想,为什么自己,不可以和蓝一样呢。
“要不你还能欠谁?”叶有些得意。
刘唱,这么快就成为一个过去式。
看叶凶凶的样子,小忆抢先拿起叶放到桌上的水果刀说:“叶同志,你给我小心点,别以为我欠了你你就能对我怎么着!”
在小忆的大力推荐下,蓝在剧里演那个才华横溢却又神经兮兮的女作家。剧排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了插曲,她和其中一个男主角真正地堕入了爱河,就连吃盒饭,也是你喂我我喂你,甜蜜到不像样。
“是是是。”叶连忙举双手投降。
“对不起,对不起。”小忆连声道歉,对着已经化好装的蓝挤挤眼睛。
第二天,叶上班去了,小忆到小区外面不远处的银行把钱分别汇到了S和蓝的账上。好久不出门,终于能独立行动了这才感觉到做一个健康的人是如此的美好。从银行回来的路上小忆给S发短消息说:“钱还到你卡上了,没利息。”
小忆好不容易安顿好他赶到学校的剧场,戏已经开排,导演有些不高兴地对她说:“怎么又迟到?”
“我倒。”S说,“这么快就还了?我还指望用这债逼你给我写稿写稿写稿呢,你怎么这么多天不上网!”
寂寞这词是才教的,他已经活学活用。
“我现在住的地方上不了网。”
天天仰起小脸说:“漂亮的小忆姐姐我会寂寞。”
“借口。纯属借口。春节前弄不到好稿我这年怎么过,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小编吧。”S发完这条短信又来一条彩信,一张痛苦不堪的脸,额头上全是皱纹。
“不行呢。”小忆说,“我今晚要排戏。”
“好啦,春节前一定交你一篇。”小忆下了承诺他才罢休。
这个家教做了差不多有一年了,想当初还是叶介绍的。小男孩叫天天,父亲在国外,母亲忙着挣钱没空陪他,小忆一去,他必赖着不让她走,嘟着嘴喊:“漂亮的小忆姐姐你陪我再看会电视吗?”
回到家里,小忆又打电话给蓝,告诉她钱打到她卡上了,请她替她还给刘唱。
还有一些时间,小忆替一个九岁的小男孩做家教,每门功课都教,还负责陪他打球看电视吃麦当劳,跟保姆没什么区别。
蓝一接到她的电话就尖叫:“死丫头,你这一走就不来个信儿?我告诉你,钱还了,这份情债你也还不了。你知道吗,你跟叶走的那天,刘唱在酒吧喝闷酒,喝完了就唱歌,唱到半夜三点,嗓子都唱哑了,谁不让他唱他跟谁急,我打过你好多次手机,结果你这些天都关机。”
小忆她们学校建校时间并不长,戏文系则更是年轻。为了进一步增加学校的知名度,系里的教授们准备搞一台话剧春节的时候面对社会公演,人手不够,就拉了小忆做助手。从写剧本到改剧本再到真正的排演,虽说只背了个“助手”的名分,但小忆做了许多实际的工作,人都累瘦了好几斤。剧本的名字叫《爱你不如爱自己》,讲述的是一个年轻的女画家在三个男人中间周旋和徘徊的故事。因为对原著不是太欣赏,小忆大胆尝试着在戏里加了一些比较自我的东西,没想到教授们却因此而对她大为赞赏。更多的活儿也理所当然地落到了她的肩上。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找我。”
因为只有忙碌,才可以忘记一些事情。
“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跟他说去啊。”
整个冬天,小忆都在忙碌。
“有没有搞错,我又没有对不起他。”听蓝那么大声,小忆也不由自主地对着听筒喊起来。
第5节 爱你不如爱自己
“说的也是啊。”蓝叹息说,“感情上的事情永远也没有对和错,怎么样,你和叶还好吗?”
还是一切真的像刘唱唱过的歌词:是不是变成石堆,我的心就不会再痛?是不是别开头去,你就感觉不到我的深情?
“还好。”小忆说,“他现在挺迁就我。”
校广播台忽然大声地唱起歌来,是陈慧琳的《三秒钟》,广播台的声音调得太大,吵得人耳根子都发疼。小忆被蓝牵着手,跟在刘唱的后面,心酸地想,叶离开的速度,怎么会连三秒钟都没有呢。
“他一定觉得挺对不住你的。”蓝说,“趁着他现在气焰低,你好好收拾他几次,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来。”
刘唱却哈哈地笑起来:“Let it be(顺其自然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啊!”
“你把恋爱说得像打仗一样。”小忆笑。
“你有点良心!不要趁人之危!”蓝的巴掌重重地打到刘唱的背上。
“爱是一场战争,我不怕输只怕你不快乐。”蓝说。
“消失就消失呗。”刘唱再度将叶的手提电脑背到肩上,声音欢快地说,“那我还真是求之不得呢。”
小忆拿着听筒愣住了,这话好像听谁说过来着。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消失?”蓝不信。
“刘唱让我把这句话带给你。”
“他消失了。”小忆看着小宠低声说,“他消失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嗯。”小忆答,心莫名地抽动了一下。
“及时挽救,将功补过了吧。”刘唱说,“姑奶奶你再不笑我可真的要哭了。”
“要过年啦,开心些。”蓝说,“初二我就回来,初三我们的戏在省大剧院演出,你和叶一起来看吧,我让他们给你留了两张贵宾票,不管怎么说这个戏你也有不少的功劳呢。”
小忆小心翼翼地把碗接过来。
“好。”小忆说。
“我都说不会有事吧。有的金鱼命可大呢。”刘唱露出孩子一样的笑容,上前一步,把碗端到小忆面前说,“看看,它还活着。”
“放心吧。”蓝善解人意地补充说,“刘唱回老家了,不会来骚扰你。”
小忆抬起头来,发现刘唱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只装满水的碗,把小宠从地上捡起来放进了碗里,只一小会儿,小宠就又欢快地在水里游了起来。
“说什么呢。”小忆说,“不跟你聊啦,我要给S赶篇稿子,然后准备过年喽。”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有人跑过来的脚步声,然后听到刘唱的声音:“没事了,很快就没事了。”
这是小忆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和父母过春节。大年三十的那个黄昏,小忆给妈妈打电话,妈妈在那边的语气开始有些担心,问东问西,还没问完呢爸爸又把电话抢过去问她是不是确定回不来,又说可以替她出飞机票钱让她尽量回家过年。
小忆推开蓝。看着眼前渐渐模糊的小宠,带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废墟。
“真的不行呢。”小忆强忍住泪说,“初一就有演出。”
“你发什么疯呀,一条鱼而已。”蓝扶起小忆说,“好啦,我们回宿舍再说吧。”
“那你好好照顾自己。”爸爸说,“过完年我跟你妈妈抽时间去看你。”
刘唱愣了一下,跑开了。
“不用啦。”小忆撒谎说,“我们是巡回演出,不只是在南京。”
“小宠!”小忆蹲下去,手足无措地看着地上的小宠,冲着刘唱声嘶力竭地喊起来,“你滚开,你滚开!”
“再过一年多就毕业了,工作问题考虑得怎么样啦?有没有点方向?”
小忆伸手去抢,只听见“咚”的一声,手里的玻璃瓶没握紧,掉到地上碎成了碎片,小宠飞出来,躺在地上绝望地挣扎。
“爸……”小忆说,“你就这么不信任你女儿?”
“这么重我替你拿吧。”刘唱不肯放手。
“呵呵。信任信任!”爸爸又吩咐了几句生活上的事,这才乐呵呵地挂了电话。
“给我。”小忆说,“给我自己拿。”
放下电话小忆就跑到后门的小院子里,她深吸了一口气抱着肩膀看着黄昏的天空,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叶还没有回来,他要在节前忙着处理完单位的一些事。冬天的院子一片荒芜,小忆想象着这里曾经是不是也开过美丽的花,客厅里照片上那个美丽的女孩,是不是也曾经在这里守望过自己的爱人?
“给我!”刘唱把手提电脑从她身上拿下来说,“是电脑吧,买回来写作的?”
很多的岁月过去了,能留住的到底是些什么?
“这是什么?”蓝指着她肩上的大包说,“快把你压跨了!”
这时,门外传来响动。小忆进去才发现是叶回来了,买回一大堆的东西,正在慢慢从车上往房间里搬。
“手机没电了。”小忆说。
“大采购啊。”小忆刚要过去帮手,却被叶拦住说:“你在这边好好坐着,别乱动。”
快到黄昏的时候,小忆手里抱着小宠,肩膀上背着叶重重的手提电脑回到了学校。刚到校门口就看到蓝和刘唱,他们跑到小忆的面前,蓝着急地说:“你去哪里了?手机也打不通!”
“我都好啦。”小忆故意夸张地动动身子说,“什么也不让做会闷坏的呀。”
S很快回了:“瞧你,言重。都是朋友,有事你尽管说话。”
“全好了再做也不迟!”叶竟然还买回一大把粉色的玫瑰,把玫瑰插到花瓶里,叶才在小忆的身边坐下,问她说:“喜欢吗?”
她挂了电话,把银行卡的卡号输到手机里,再用短消息发给S,并在后面附上一句话:“大恩不言谢,我会尽早还你。”
“喜欢。”小忆深呼吸一下说,“好香。”
“不要了。”小忆知道S也不富裕,他常常骂那个老板,常常抱怨累死累活一个月的收入还不及别人的一篇稿费。但除了S,小忆不知道还可以找谁。
叶搂住她说:“我买了好多的东西,好不容易放七天假,我要跟你在一起过七天完完全全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日子,你说好不好?”
“你没事吧?”S关切地问,“五千块够不够,不行我多借点给你。”
“哪里也不去?”小忆问他。
“谢谢你。”小忆呼出一口气,“我一定很快还你。”
“不去。”叶说,“就咱们俩,谁也不睬!”
“好的小忆,好的。”S说,“你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把你的银行卡卡号给我,我这就去汇到你卡上去。”
“可是初三那天我们学校有演出,蓝是主演,要我们去捧场呢。”
“请你一定借我五千块。”小忆声音颤抖而急切地说,“五千块,马上。S拜托!”
“不听话?”叶把脸板起来。
“怎么了?”
“那部戏我有参与编剧的……”小忆说。
“S,S。”小忆喘着气说,“请你借我五千块!”
“那就是一定要去?”叶问。
“咦?”S说,“是小忆吗?”
小忆没来得及在意他这句话,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说:“完了,我差点忘了,我得去网吧一趟,把稿子发出去。你开车送我去好不好?”
小忆带上小宠走出来,冬日正午的阳光照得人昏昏欲睡。她坐到大厦前的石阶上打S的手机,S的号码是早就知道的,只是很少打。
“过完年我拿到单位替你发。”
“好吧。我下午四点前都在这里。”中年妇女用无限同情的眼光看着她说。
“不行啊,我答应人家年前发出去的。”
“你等我。”小忆说,“我很快拿钱来。”
“都快过年了,谁还有心思上班啊。”叶说,“过完年再发也不迟。”
“要的话。五千块。”中年妇女说,“我反正也不用电脑,就便宜卖掉吧。”
“不行啊。”小忆嘟着嘴说,“要不赶快在家里拉网线吧,这样也方便很多的。”
他们曾经如此相亲相爱。
“不上网不行吗?”叶说,“整天QQ啊论坛的,费不费时间啊。”
这台电脑里有小忆所有的文章,叶说过,这是小忆的电脑,只要小忆愿意,随时都可以用。小忆起身打开电脑,屏保是她和叶的照片,叶搂紧了她,下巴抵着小忆的长发。
正说着呢,家里的电话响了,叶接起来,然后对小忆说:“你的。”
“卖给我。”小忆急切地说,“请卖给我。”
小忆接过电话,没想到竟是刘唱。
“对。”
“新年快乐。”刘唱说。
小忆环顾四周,忽然看到了写字台上的手提电脑,连忙抹掉泪问那中年妇女说:“这台电脑也卖了吗?”
“新年快乐。”小忆心虚地看看叶,也说。
“只知道原来的房主急着要现金。要不是这里地段好,我也不会连他的东西一块儿买过来,你看看,能用得着的也没几样,还凭空多出两万块来。”
“那些钱,不用那么认真吧?”
小忆接过纸巾,抽泣着问:“他为什么要卖掉房子?”
“应该的。”
“没事吧。”中年妇女见状,让工人先停下,走到小忆身后,递给她一张纸巾说,“你和原来住这里的人什么关系,是他女朋友吗?”
“那好吧。”刘唱说,“我就是想祝你新年快乐来着。”
金黄色的小鱼被捞出来,委委屈屈地游进小玻璃杯,却还是欢快地摇着尾巴。小忆悲从中来,眼泪不听话地滴在玻璃杯满是灰尘的盖子上,人抱着瓶子蹲到了地上。
“再见。”
她一面喊着一面冲到厨房里,手忙脚乱地找到一个带盖子的玻璃杯,装满了水,又冲出来说:“把小宠给我,不要扔掉它。”
“再见。”
“要!”小忆的声音更大,“不要扔掉小宠!”
小忆挂了电话,发现叶正看着自己。
“不要了!”中年妇女也扬声说。
“这里的电话号码,是蓝……”小忆艰难地说,“我今天还钱给她,所以……”
“鱼缸搬走鱼还要吗?”有工人大声地问。
“我不想听任何解释。”叶说,“你不想惹我生气就最好闭嘴!”
中年妇女看着小忆,好心地说:“你的脸色很坏,要不要坐下来喝杯水,就是里面太乱了些。”
见叶真是不开心了,小忆心里怕怕的,只好岔开话题,指着地上几大口袋的东西问:“买这么多东西干吗呀,家里都堆不下。”
小忆只觉得头晕目眩就要倒下了。这是叶的房子,他连房子都不要了,他还会要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到底是因为什么??
叶不说话,开始收拾东西到厨房里做饭,小忆坐在沙发上看着玫瑰发了一会儿呆,这才走到厨房里去,发现叶在抽烟,很不开心的样子。
“不知道。我通过中介买的。”
小忆走到他的身后,在后面环住他,把脸贴到他的背上说:“别这样,好不好?”
“叶把房子卖给你了?”小忆说,“他人呢?”
“我也不想。”叶回身抱住她说,“我推掉了所有的事情要和你过二人世界,没想到最后让我扫兴的人是你。”
“这房子我昨天买下了。”中年妇女说,“有什么事情吗?”
“我并不知道会扫你的兴。”小忆解释说,“我感觉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你是谁?”小忆说,“这是叶的房子。”
“你对我失望了?”叶不讲道理地说,“我无论怎么对你好都没有用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你为什么不肯专心专意跟我在一起?”
“你是谁?”看到手里捏着一把钥匙呆呆站在那里的小忆,她问。
“叶你不讲道理!”小忆也开始生气了。
“你问我我问谁呀!”工人不耐烦了,搬起茶几走过小忆的身旁。小忆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正在指挥着几个工人干这干那。
叶扔掉烟头,一把抱起小忆,把她抱出厨房,抱过客厅,一直抱到卧室的床上。然后,他整个人重重地扑到了小忆的身上。
“谁买了这房子?”小忆失声尖叫。
小忆的伤口被他压得钻心地疼痛起来。
“这些家具送人了。”工人说,“房东买了这个房子,不喜欢的家具都要送掉。”
可是小忆一声也没有呻吟,她忍受着巨大的疼痛和羞辱,咬着牙硬是一声不吭,任由叶予取予求。
“搬到哪里?”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搬家啊。”工人说。
这是一年中最后的一天。
“你们干什么!”小忆抓住一个工人就问。
这是叶最疯狂和最执着的一次。
小忆打的到了叶的家门口。有人正在往楼下搬东西,小忆认得那张茶几,那是叶的茶几,多少次,叶把腿放在茶几上,小忆靠在他的腿上,两人有一下没一下地聊天。
而小忆知道,这也将是她一生永远无法愈合的绝望伤口。
“那去吧。”蓝挥挥手说,“有个清楚明白的结局比什么都好。”
第10节 取暖
“不吵。”小忆说。
醒来后,小忆的第一感觉是天亮了。
“不要吵。”蓝说,“越吵越伤感情。”
裹在棉被里的身子很麻木,心里有隐约的暗伤来回汹涌。
小忆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小忆才发现天亮竟是错觉,那亮光应该是来自远方的烟火。一点一点地,无声而执着地点燃夜空。
“小忆。”蓝拉住她说,“你要去找叶?”
对啊,新年到了。
飞奔回病房,小忆把一大堆吃的放到蓝的病床前,对蓝说:“对不起,你一个人待一会儿,我有急事要办,办完就回来陪你。”
在床上躺了一小会儿,小忆起身下了床,从卧室来到客厅,发现客厅里只亮了一盏小灯,电视开着,声音不大。一群主持人正在声嘶力竭地高喊:“新的一年到来啦!新的一年到来啦!”客厅里通往后院的门虚掩着,小忆走过去,推开它,发现叶站在院子里抽烟,红色的烟头一明一灭。天又下雪了,还下得挺大,记忆里南京的冬天,好像从来都没有过如此多的雪。
小忆怎么拨都是那个冰冷的女声:你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叶听到门响,转过头来,见到靠在门边穿着单薄的小忆,连忙扔掉烟头走过来拖她进门:“进去,进去,穿这么少小心感冒!”
之后,他关掉了手机。
叶的手冰凉冰凉的,冰得小忆情不自禁地一哆嗦。叶把门带上,从后面轻轻抱住了小忆。他弯下腰来,下巴抵着小忆的长发,不说话。
这是叶给小忆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应该是叶表示“爱”时最招牌的动作。
小忆,你要记得,我是爱你的。
小忆的泪迅速地流下来。
大约一分钟,又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小忆终于听到叶说:“小忆,你要记得,我是爱你的。”
那一刻,小忆比任何时候都明白,这个无声抱着自己的男人,是自己爱的男人,是她今生今世从情爱初初萌动到天崩地裂的劫难,只要活着,无论何时何地,他和她之间都将保持这种无法真正做到决裂的痛并快乐着的无奈纠缠。
小忆耐心地等他说话。
“恨我吧!”叶忽然说,“小忆,请你恨我。”
叶在那边沉默。
“不。”小忆坚决地说,“等我一毕业,我们就结婚。”
“要说再见是不是?”小忆咬着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正常,“叶,我不会怪你的,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不会怪你的。”
“我真怕到了那一天,你会跟我说不。”叶把小忆的身子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说,“告诉我,怎样才可以让你不离开我?”
“你知道什么?”叶一惊。
“叶。”小忆靠在他胸前,委屈地说,“你是知道我的,你应该是知道我的。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叶不说话,将小忆抱得更紧些。良久,他才放开小忆,牵着她的手,一直把她牵到沙发边,按住她双肩让她坐下,对她说:“有些事我想告诉你。”
“小忆……”
“嗯。”小忆点点头,她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好久。
“还好。”
叶有些艰难地说:“我瞒着公司,在外面和朋友合伙做生意,亏空了很多公款,差一点坐牢。”
“还好。”叶说,“你好吗?”
“嗯。”小忆看着叶,用眼神鼓励他说下去。
“哦。”小忆说,“北京冷吗?”
“后来,是她出手救了我。”
“小忆。”叶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我正要打电话给你呢。”
“她是谁?”
从超市出来,拎着一大堆东西往回走的小忆拨通了叶的手机。
“公司总部的老总,”叶说,“比我大三岁。”
小忆走出病房,被雨水洗过一夜的天空无比的蔚蓝,空气寒冷而干燥。医院门口有人在卖鸽子,它们在铁笼里扑腾着不能再飞翔的灰色翅膀。
“那个孩子是你的吗?”
“肉包子。”蓝说,“我这人与众不同,越病越能吃,真饿得不行了。”
“没有孩子。”叶说,“她骗了我,从头至尾。”
小忆不答,而是说:“你该饿了吧,我去买点吃的来给你。”
“那你离开她了吗?”
“打算怎么办?”蓝问,“跟他摊牌?”
“是的。”叶说,“我决定离开她。”
叶见过蓝两次,不过都是匆匆一面。小忆相信他没有认出,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人和事,叶从来都是那样的漫不经心。
“什么叫决定?”小忆问。
“他看了我一眼,脸上没表情,不知道认出没认出。”
“就是打算,”叶埋着头说,“她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很能干,也很漂亮。我承认有一阶段被她吸引,但是直到你出事,我才终于清楚你对我有多重要,我爱的是你,不是她。”
“怎么他没有认出你吗?”
“什么叫打算?”小忆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和你完全不同类型,穿宝姿,很漂亮,很有钱的样子。”蓝说,“他们排在我前面,医生对那女的说怀孕初期要少喝酒。”
“我有把柄在她手里。”叶垂头丧气地说,“她随时可以控告我,所以,一切都只有慢慢来。不过,我已经跟她摊牌,她答应我考虑放手。”
“那个女的……”小忆艰难地问,“她是什么样子的?”
“如果她永远不放手呢?”小忆激动起来,“那你是不是打算跟她纠缠一辈子?”
“我也许不应该告诉你的,有些事其实不知道比知道的好。或许,由叶亲自告诉你比较好一点儿。”
“不。”叶抱住小忆说,“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
“什么呀!”
“天。”小忆双手掩面,“天!”
“小忆,对不起。”蓝一副挺不好意思的样子。
“你饿了吧,我做了年夜饭,我去热给你吃。”叶站起身来说,“我去厨房,我想你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一下,小忆,我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你,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不会怪你,真的。”
“听你这么说,我好像没男朋友不能过一样。”小忆摸摸蓝的额头说,“你快好起来吧,别再瞎折腾了,不能喝偏逞能。”
叶说完走开了,厨房里很快飘出来黄豆肉排汤的香味来,那是叶最拿手的汤,也是小忆最喜欢喝的。茶几上的手机不停地在响,提示有新的短消息来,但小忆没有精力去看。她觉得太累了,累到想再去睡上一觉,等一觉醒来,就可以忘掉所有不愉快的事情。
“那小子被你迷住了。”蓝说,“迷得七荤八素,我建议你正好趁此机会把叶一脚踢了跟他过最浪漫的日子去。这年头,谁先说再见算谁赢。”
原来自己并未真正再拥有,原来这一切竟全是虚幻,这未免也太滑稽太可笑了!
小忆听到蓝的话,心里莫名其妙地划过一丝莫名其妙的温暖,她想起昨晚刘唱唱过的歌词:我相信婴儿的眼睛,我不信说谎的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出来了,把小忆拉到餐桌边上向她展示他的厨艺,问她说:“怎么样,有食欲没?”
“没什么。”蓝说,“只是听刘唱说你有一双像婴儿一样清澈的眼睛。”
“嗯。”小忆强作欢颜,“至少比我做的好多了。”
“怎么?”小忆抬头。
“以后我们家就我烧菜给你吃。”叶在小忆的对面坐下,拿出来两个玻璃杯,倒了一些红酒,举杯对小忆说,“来,祝我们白头偕老。”
“小忆。”蓝忽然说,“你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小忆正要举杯,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小忆看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再看看叶,叶微笑着说:“去接啊,肯定是你朋友来给你祝贺新年了。”
不过蓝不知道,她其实一直是信的,从蓝说出真相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毫无选择地相信了这个残忍的事实。
“不接了。”小忆说,“让它响吧。”
小忆浑身无力,只觉得病的是她自己。她其实希望蓝抽她,狠狠地抽。也许只有这样,心里逼人窒息的疼痛才可以有所转移和缓解。
“嘿,我可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叶说,“你这样我可不好受。”
“你丫比刘唱还要傻。”蓝费力地坐起来一点说,“我要是抽你,你就会信了。”
这样一来倒是显得小忆小心眼了,于是小忆只好走过去把电话接起来,没想到那边竟是很少给她打电话只喜欢发彩信的S。
有护士走过来示意她噤声。
S用欢快的语气说:“小忆新年好啊,线路真忙,我打了半个小时才打通。”
“我不信。”小忆趴到病床上忽然就哭起来,“他一直是爱我的,他一直是爱我的,他不可能有别的女人,你一定是看错了,你撒谎。”
“是啊,新年快乐啊。”小忆也说。
蓝的眼睛缓缓睁开了。她看着小忆,缓缓吐出两个字:“真的。”
“怎么了?”S说,“你好像情绪不高哦。”
“告诉我。”小忆说,“我想我可以接受的,其实有很多事实,早接受晚接受都必须得接受,你说是不是?”
“没有啊。”小忆一面答,一面不自觉地拿着电话走到窗边,叶的目光如影随行。
蓝的身体微微地抖动了一下。
“骗不了我。”S说,“大过年的可别跟你亲爱的吵架啊,小心我趁虚而入!”
小忆回到蓝的病床前,她依然闭着眼睛。小忆轻轻地握住蓝的手,轻轻地问:“蓝,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又乱讲!”
“先欠着。回头再找你还!”刘唱说完,转身大踏步地离开了。
“那我就讲点正经的吧,”S一连串地说下去,“祝薛小忆同志健康成长活泼可爱多多发财长命百岁想啥有啥不想啥也有啥吃嘛嘛香喝嘛嘛辣,美得让人不敢看眩得让人不敢瞅快活得似神仙纯洁犹如天山上的雪莲……”
“谢谢你。”小忆真诚地说。
小忆禁不住乐了,S却忽然止住胡说八道换成了一种很严肃的语气说:“请问,你能替我解答一个疑问吗?”
小忆一直将刘唱送到病房的门口,刘唱回过头来看着她说:“还好,你今天气色比昨晚好多了。”
“请讲。”小忆故意学他文绉绉的口吻。
“也好,我回去睡一觉,晚些时候来接你们。”
“新年夜,S谁也没想,忽然想起了小忆,是啥原因呢?”
“你先回去休息吧。”小忆说,“累了一夜了。”
“呀,稿子写好了,我一能上网就发给你。”小忆以为他是催稿,连忙抱歉地说,“我真不是存心拖欠的。”
刘唱说:“医生说不能出院,还要再观察一下。”
S却在那边哈哈大笑起来。
小忆赶到医院的时候蓝的水差不多要挂完,她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
“笑什么啊?”小忆给他笑得心里发毛。
“我就来。”小忆说。
“没,没什么。”S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想你了,真的,小忆,我想你了。”
早晨九点,刘唱的电话来了,他说:“蓝在医院里挂水,昨晚我看她真的是烧得不行,就把她送到医院里来了。”
小忆当时就愣住了,和S认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和小忆说过这种话。那一刻,S的声音和语调都令小忆想起另外的一个人,还有他整日嬉皮笑脸的样子,这让小忆忽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莫名的恐慌,在叶的注视下,小忆慌慌地对S说:“真是的,又乱讲又乱讲,新年快乐哦,我还有事不跟你多说啦。”
当再见到叶的时候,或许,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吧。
然后,小忆草草地挂了电话。
小忆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听冬雨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好像很久都没有下过雨了,好像很久都没有见过叶了。有些东西隔久了再重逢,是很生疏的一种依恋。
在走回餐桌的途中,她悄悄地关掉了手机。
那一夜,蓝都没有回来。
“我们吃饭吧。”小忆把关掉的手机扔到沙发上,把杯子举起来说,“我们干杯,为我们美好的将来?”
“呵呵,没关系。”刘唱满不在乎地在衣服上拍了拍,“我要赶去唱歌了,再见。”
“有多美好?”叶笑着问她。
“湿了。”小忆指着他的衣服说。
“那要看你有多努力啦。”小忆说,“反正我是全靠你啦。”
两人就这样一直走到女生宿舍的门口,小忆跟刘唱说再见,这才发现他撑着伞只替小忆遮雨了,自己早就淋了个全身湿透。
“你很久没笑了。”叶忽然说,“在接刚才那个电话前。”
小忆没再挣扎。
“是吗?”小忆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颊。
“我的姑奶奶,让我送你回去。你这样会感冒的!”风很大,刘唱一只手用力地抓住伞,另一只手用力地把小忆拉回伞下。
“你笑起来很好看。”叶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我要走了。”小忆转身就走。
“有啊。你不是告诉我了吗?”
“是吗?”刘唱说,“我不觉得呢。”
“那再笑一个给我看看。”叶要求。
小忆低头笑:“刘唱啊,你真傻。”
小忆把手里的杯子放下,对着叶展开一个笑容。
“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刘唱说。
“不是这样的。”叶说,“像刚才那样。”
“你不用唱歌吗?”小忆掏出纸巾来,在伞下擦着被雨水淋得狼狈的脸和头发。
“叶,你不要这样子……”小忆的脸色暗下来。
是刘唱,打着一把伞跑上来。他把伞往小忆头上一罩,责备地说:“你怎么连听完一首歌的耐心都没有?”
小忆的话还没有说完,叶就发了火,他把杯子往桌上重重地一放,桌上的碗筷全都跳了起来,一杯红酒洒得到处都是。然后,叶冲到小忆的面前,一把把她拖起来,一直拖到卫生间那面大大的镜子面前,声嘶力竭地吼道:“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整天拉着一张脸,谁受得了你?就算是我对不起你,我该受的惩罚也足够了,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说,你说啊!我告诉你,我没有那么多工夫天天哄着你,我他妈受够了!”
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忽然有人追上来,大声喊她的名字:“小忆,小忆!”
叶用劲很大,小忆的胳膊被他拽得生疼,拼了命也挣脱不开。她在镜子里看到叶的脸,扭曲、变形、陌生的脸,心里的绝望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将她无情地吞噬。
就在蓝刚刚说出一个残忍的真相后,这是小忆不能承载也无法承载的深情。在刘唱的歌声中她站起身来,朝着酒吧外面走去。这才发现外面竟然下起了冬雨,雨还下得挺大。小忆咬咬牙,抬脚走进雨中。奇怪的是不觉得冷,大约是因为心里已经冷到极致的缘故吧。
良久,叶终于放开她,摔门出去了。
……
小忆听到叶发动汽车的声音。
这是我的爱情宣言 我要告诉全世界
她跌坐在卫生间潮湿冰凉的地板上,一动不动。
这是我的爱情宣言 我要告诉全世界
过了好久,她才站起身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变得那么的陌生。她伤心地想,自己再也弄不懂叶,弄不懂自己,弄不懂这份感情。
是不是别开头去 你就感觉不到我的深情
用尽了全身力气,还是弄丢所有,徒剩一颗破碎的心。
是不是变成石堆 我的心就不会再痛
小忆收拾行李离开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尽管知道这种做法老土之极,但小忆只能这样选择,她再也无法面对叶。无法想象当他们再见面的时候,她该说些什么样的话面带什么样的表情,她再也学不会去讨叶喜欢,也再也没有力气去讨谁喜欢。
我相信患难的真情 我不信生生世世的约定
就像叶说的,够了。
我相信轻抚的风 我不信流浪的云
雪纷纷扬扬越下越大,大街上只有寂寞的路灯,将同样寂寞的雪照成五彩的颜色。没有车,小忆带着简单的行李,就这么缩着脖子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好不容易看到两个人,是一对情侣,他们在路边忘情地拥吻,看样子是准备度过一个彻夜不睡的新年之夜。
我相信咸咸的泪水 我不信甜甜的柔情
小忆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感觉到。
我相信婴儿的眼睛 我不信说谎的心
他们的世界,只有两个人。
嘘声之后只剩音乐,然后就是刘唱无懈可击的歌声:
两个人的下雪天。
刘唱看着小忆,他的眼神里有种让人不忍拒绝的真诚。小忆默默地跟着刘唱走回酒吧的大厅,刘唱将她安排到靠舞台的一个角落坐下。键盘手看到刘唱出现就已经弹起了前奏,刘唱跳上台,抱起吉他坐到麦克风前,微笑之后,用深情的嗓音说:“接下来这首歌,送给美丽的小忆。”
他们纯粹的幸福,多么令人羡慕。
“听一首歌,就一首!”刘唱挡在她面前,肯求地说,“好还是不好?”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小忆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SUN”的门口,而且,门内有灯光,看样子仍然在营业中。推开门走进去,小忆一眼就看见了舞台中间的刘唱,他的头发长了,垂在额前,遮住了眼睛。他在唱歌:
“不了。”小忆说,“我要回去了,蓝交给你,谢谢你。”
风往北吹你走得好干脆
“没事的。”刘唱拉她一把说,“走,听我唱歌去。我们十二点散场,蓝也该睡醒一觉了,到时候我再送你们回去也不迟。”
我的眼睁不开流着泪
“要送医院。”小忆对站在她身边的刘唱说,“她在发烧。”
你用一句话把一切收回
小忆虚脱地靠在过道旁,看刘唱找人来将蓝架了出来,蓝好像整个昏迷了过去,她的脸颊绯红,蓝色的眼影已全然褪去,只余一些些怅惘的青痕。
我往北追用迷了路的腿
“别急。”刘唱说,“这里天天都有人晕倒,我找人扶她到休息室里睡会儿就好了。”
我只有往前飞退不回
“蓝,蓝。”小忆指着卫生间,语无伦次地说,“她晕倒了!”
要我如何收拾你给我的美
蓝很重,小忆拖也拖不动,只好飞奔出去找人帮忙。刚到外面就被刘唱一把抓住说:“我就看到你进来了,还以为看花眼了呢。”
……
“哦。”蓝睁开眼吐出一个字,却又头一歪很快地晕过去。小忆这才发现她在发烧,浑身上下,烧得滚烫。
酒吧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对情侣,他们都在拼命地替刘唱鼓掌。小忆站在门口,被刘唱的歌声深深击中,好半天不能动弹。间奏的时候,刘唱抬起头来,忽然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小忆。他的胡子老长了,好像很多天都不刮,见到小忆的惊喜却在瞬间如火光般点亮了他的眼神。
“蓝!”小忆大力地拍她的脸颊,“蓝你醒过来!”
“小忆!”刘唱大喊一声,扔掉手里的吉他就往台下跑。小忆见状,第一反应是回身慌不择路地朝着外面奔去。
“起来,起来!”小忆奋力地拉她,她闭着眼睛纹丝不动。
伤未痊愈的小忆哪里跑得快,刘唱三下两下就赶上了她。
蓝真的是喝多了,又被小忆捂得透不过气,人支撑不住,软软地倒在洗手间肮脏的地面上。
“又让我追,小忆,你又让我追!”刘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站住!”
第4节 离开的速度
小忆站住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行李从手心里滑落到雪地上。
蓝的声音奇大无比,一个字一个字如刀一样地刺进小忆的耳膜,小忆奔到蓝的身边,跳起来,用手掌用力地堵住了她的嘴。
“我的天,他都对你做了些什么!”刘唱扶住小忆说,“你怎么会半夜三更地一个人跑出来,到底怎么了,你快告诉我!”
“我今天下午去医院了。”蓝双手一摊,凄然一笑,高喊着说,“我他妈一天都在吐,我他妈以为自己怀孕了,所以我去了妇产科,可是你知道我看到谁了吗,我看到了叶,你的宝贝叶,他陪别的女人在看病呢,那女的怀了他孩子了,你还蒙在鼓里呢!”
“你怎么没走?”小忆说,“你不是回家过年了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小忆盯着蓝,心跳得飞快。
“我没走。”刘唱说,“我一直都在。”
“没什么意思。”蓝懒懒地靠在洗手间的洗手台边,用手指梳理了一下长发。
“为什么?”
“你什么意思?”小忆转身。
“等你回来。”刘唱忽然咧开嘴笑了,“我的直觉一向很灵,你忘了。”
“薛小忆!”蓝却后面喊住她说,“你想知道叶在哪里吗?你真的相信他是去北京学习一个月吗?”
“你的直觉告诉你什么?”小忆问。
“好,我自己回。”小忆知道蓝的脾气,发起疯来六亲不认,懒得跟她过招。
“告诉我你会回来,你会需要我。”刘唱说,“所以,我回家的火车票都买好了还是留了下来,我每天在这里唱歌,希望你会听得到。”
“不!要回你自己回,没人请我喝咖啡我自己请自己喝酒还不行?”
小忆看着刘唱,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
“我们回去。”小忆拖她。
“你别感动。”刘唱说,“因为光感动是没有用的。”刘唱说完,就伸出双臂来紧紧地抱住了小忆。
蓝呵呵笑着说:“我失恋,当然是一副死相喽。”
“回来我身边,”刘唱在小忆的耳边轻声说,“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让我给你幸福,小忆,你永远永远也逃不掉的幸福。”
“别疯了行不行?”小忆“啪”一下打掉她的手说,“你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样子!”
“哎,疼。”小忆喊。
小忆找到厕所,蓝正在里面呕吐,吐得天昏地暗,见了小忆,把手放到她肩上说:“咦,乖女生今天也来泡吧了?”
刘唱连忙放开她,手足无措地说:“对了,你的伤还没好,是不是?”
“厕所。”那人说,“她又喝高了。”
“不是不是。”小忆对着刘唱拼命摇头。
小忆在那歌声里怔了一小会儿,抓住一个面熟的人大声问:“看到蓝没?”
“那是什么?”刘唱摸摸后脑勺,不明白。
陈奕迅的《十年》。林夕的词,刘唱唱出了崭新的味道。
“我是来跟你告别的。”小忆说,“刘唱,我决定要离开了。”
“SUN”是深受大学生们喜爱的一个酒吧,刘唱和他的乐队在那里驻唱,如果遇到周末,往往挤个水泄不通。小忆赶到那里的时候并不见蓝,刘唱正在台上唱一首寂寞的歌:怀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离开的时候,一边享受一边泪流,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你要去哪里?”刘唱问。
电话那头,蓝在唱歌,放肆而疯狂。
“不知道。”小忆拼命摇头说,“我只知道我再也不能留在这里。”
结果,蓝一直都没回来。差不多十点钟的时候,小忆却接到刘唱的电话:“快来‘SUN’,蓝又喝多了。”
“傻丫头。”刘唱心痛不已,展开双臂说,“无论如何你要记得,我这里永远为你留着,我的怀抱,愿意为你抵挡一切的风雨。”
“没。”于颖说,“我还以为你们一起去哪里疯了呢。”
整个世界在那一刻,只有刘唱的一双臂弯。
小忆回校,蓝依旧没回来。手机也没开。于是她问同宿舍另一个女孩于颖:“看到蓝没有?”
“刘唱!”小忆再也坚持不住,人一下子扑进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出了网吧的门,天已经全黑。
“我倒!”刘唱夸张地喊,手抬起来,在空中迟疑了好一会儿,这才抚摸到小忆的长发上说,“小忆同志,你这样我会犯错误。”
办杂志真不是人干的事,每月临发稿的时候,他都处于半疯状态。小忆到信箱里把上次在叶家写了一半的稿子调出来写,心里乱乱的,灵感却出乎意料地顺当,一写起来竟然有些收不住手。敲完最后一个字,小忆把它发到S的信箱里,附上一封短信说:“把我的寂寞和矫情都寄给你,发不发表,都不重要。能救你命,自是最好。”
“带我走吧。”小忆说,“带我走,不管去哪里都可以。”
S破天荒不在网上,QQ上有他的留言,只两个字:“救命。”
“好的。”刘唱拍拍小忆的背,温和地说,“好的,没问题。”
刘唱并没有跟着进来。
刘唱租的小屋就在学校和“SUN”的中间,一室一厅,不大,乱得可以。一进门刘唱拿了个椅子让小忆坐下,自己弯下腰来收拾散落一地的报纸、乐谱,还有脏衣服。
“再见。”小忆跟他挥手告别,大步流星地朝着附近一家网吧的方向走去。后面又响起了口哨声,很轻快,很动人的爱尔兰音乐。小忆没有回头,一直等到她走进网吧身后的口哨声才消失。
“不好意思啊,乱了点。”刘唱说,“不过这里离学校近,租金也不贵,晚上还可以看到夕阳,挺不错的。”
“这么说你现在还多少有些喜欢我喽?”刘唱狡黠地问。
收拾完房间,刘唱又端来一盆热水给小忆擦脸。小忆谢着接过他替她拧好的热毛巾,眼光被放在电视柜上的一个大大的鱼缸吸引。
小忆狠狠心说:“别让我讨厌你。”
刘唱笑呵呵地说:“本来是替小宠预备的,这缸子大,它可以游得畅快些。”
“那我也要去。”刘唱像个任性的孩子。
“这房子你早就租下了?”小忆诧异。
“我要去网吧。”
“在期末考试前。”刘唱说,“我什么都考虑好了,就是没想到他会出现。”
最终,还是刘唱付掉了账。他们从咖啡馆里走出来的时候还不到三点。刘唱问小忆说:“你现在要去干吗?”
“对不起。”小忆说。
甜言蜜语呵这该死的甜言蜜语,小忆只觉得自己痛到快不能呼吸了。
“干吗要说对不起?”刘唱笑起来,“你看,最后赢的不还是我吗?”
“你要快乐些。”刘唱把头凑近些,温柔地看着小忆,温柔地说,“你难过起来的样子,简直让人心疼。”
“听起来真别扭。”小忆说。
“你说。”
“听顺耳了就好了。”刘唱把手里的盆放好,替小忆把她的小包一拎说,“不早了,你快休息一会儿,卧室有空调,冻不着你。”
“有啊。”刘唱说,“AA制当然也有条件。”
“那你呢?”小忆问。
“那就AA制吧,AA制你不会也有条件吧?”
“我就睡外面的沙发上,替你当保镖!”刘唱说,“等天亮了我们再出去觅食!”
“很简单。你答应我做你的男朋友啊。”刘唱一副阴谋得逞的得意样儿。
“听起来真别扭!”这回是小忆和刘唱一块说。说完了,两人都忍不住笑起来。刘唱看着小忆的笑容发了一下呆,小忆看着发呆的刘唱说:“走啊。”
“又有什么条件?”
“干吗?”
“我请也行,也有个条件。”
“睡觉啊。”小忆说。
小忆说:“那还是你请吧。”
“睡觉啊?”刘唱笑嘻嘻地反问。
“很简单,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
“都睡里面吧。”小忆听懂了刘唱语气里的调侃,不过她信任他,所以并不理会他,而是把卧室的门一把推开,回头对着刘唱说,“快进来。”
“你说。”
“喳!”刘唱跟着小忆进了里屋,空调一开,两个人都慢慢地缓过劲来。刘唱让小忆睡床上,自己拿了床薄被躺到地板上,说:“睡吧,天都快亮了。”
“你请客也行。不过有个条件。”
“唱首歌给我听吧。”小忆却不肯睡了,从床上坐起来,抱住双腿,下巴支在膝盖上,对刘唱说。
“谢谢你陪我喝咖啡。”小忆说,“我要走了,今天让我请客,好吗?”
“不行啊。”刘唱说,“会吵到邻居的。”
“是这样的。”刘唱肯定地答。
“过年嘛,兴许人家也没睡。”小忆央求说,“你不唱我睡不着。”
“是这样吗?”小忆问。
“行。”刘唱说,“不过你要答应我先躺下去。不许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刘唱笑起来:“有什么不一样,感情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遇到真正喜欢的人,谁敢说自己不在乎?可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强求也没有用。”
“好。”小忆说。
小忆低声说:“我和你、和蓝,不一样。”
于是刘唱从外屋拿进来了木吉他,开始给小忆唱起那首他曾经唱过的歌曲:
“一段感情走了,可以开始另一段。”刘唱说,“死心眼可不好。”
我相信婴儿的眼睛 我不信说谎的心
小忆看着刘唱,他长得真的很帅气,比叶要帅气多了。刘唱没说错,其实小忆约他出来喝咖啡就是想问这样的一个问题,这是叶一直在逃避的问题,从另一个男生的口中得出的答案,是那样血肉模糊的真实。
我相信咸咸的泪水 我不信甜甜的柔情
“也许,是怕伤害吧。”刘唱说,“男人有时候,也挺懦弱的。”
我相信轻抚的风 我不信流浪的云
“为什么说不出口?”
我相信患难的真情 我不信生生世世的约定
“有时候说不出口。”
是不是变成石堆 我的心就不会再痛
小忆的心直直地掉下去,却还是勇敢地继续问道:“为什么要消失,不会直接跟她说吗,说我不喜欢你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是不是别开头去 你就感觉不到我的深情
“消失喽。”刘唱说。
这是我的爱情宣言 我要告诉全世界
小忆就问了:“如果一个男生不喜欢一个女生了,他会怎么样?”
这是我的爱情宣言 我要告诉全世界
“你别讽刺我。”刘唱做愠怒状,不过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地说,“你问撒!”
……
“其实也没什么事。”小忆说,“早听说你是‘情圣’,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刘唱的歌声于小忆而言一直都具有神奇的魔力,小忆在那样的歌声里躺下去,安静地闭上了眼睛。一曲歌罢,刘唱放下吉他,站起身来走近床边,他轻轻抚摸了一下小忆的脸,然后低声说:“亲爱的晚安,新年快乐。很高兴你回来,很高兴。”
“你的眼神里闪过惊奇,证明我说对了。”刘唱说,“如果有事,你别客气,尽管吩咐好啦。”
小忆的心颤动不已。
小忆有些惊奇。
刘唱说完,倒在地板上很快就睡着了,在他轻轻的鼾声里,小忆也很快进入了梦乡。梦里她回到了家乡,是春天,郊外的油菜花开得金黄而热烈,蓝天像婴儿的眼睛一样明亮纯粹,梦里有人一直握着她的手,小忆不知道他是谁,但那双手宽大温暖,让人依恋。叶的背影渐行渐远,她却毫无追上去的冲动。
“你今天找我,其实是有事,对不对?”
铺天盖地的油菜花,一直灿烂到天边,将过去和现在,隔在无从跨越的茫茫两端。
小忆点点头。
第11节 爱,被爱
“那我就随便说说,你听着就行了,反正也无聊,你看呢?”
初一的午后,雪停了。
“不信。”
阳光落在皮肤上,惊醒了小忆的梦。她这才发现其实也不全是梦,躺在地板上的刘唱不知何时滚到了她睡的床边,竟然一直握着她的手在酣睡!
“我会心理学你信不信?”刘唱问。
他睡得很香,嘴角甚至带着微微的笑意。小忆轻轻地把他的手拿开,蹑手蹑脚地爬起来,穿过客厅来到浴室,很随意地梳洗了一下,就带着自己的小包出了门。
“没。”小忆说。
天气不错,空气很好。有只鸟孤单地飞过挂满白雪的树枝,转眼不见踪影。小忆忽然想起一句歌词:没有一只鸟飞过,过问这破碎的别离。那应该是刘唱唱过的一首歌,凄美苍凉,如诗般的歌词唱尽爱情华美的外衣下一切的千疮百孔。
“想什么?”刘唱察颜观色。
被刘唱握了一夜的手还留着隐约的温度,小忆下意识地把手揣进大衣的口袋里,像是怕那温度会突然消失一般。由于这一带离学校很近,她轻车熟路,很容易就找到了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大堆的食物和日用品。因为东西太多,拎不动,就打了个车回去。司机替她把东西放进后备厢,打趣地说:“像你这样初一购年货的人可不多哦。”
叶有多久没对自己说过甜言蜜语?
小忆笑:“像你这样初一工作的人也不多呢。”
甜言蜜语。
“养家糊口呀。”司机拼命打着呵欠,骂老婆逼着他开早晚两班,简直不是人。
“那你太悲观了。”刘唱替她的咖啡加上一粒糖说,“爱情还是很甜美的,我会慢慢证明给你看。”
“早晚两班?”小忆惊讶地说,“那还要不要休息啦?”
“我连天长地久都不信。”小忆有些赌气地说。
“本来车子晚上租给人家开的,那个人回家过年了,车子在家闲着可挣不来钱。”司机摇摇头说,“累了就在车上睡会儿呗,总比回家听她念经要舒服。”
“蛮不讲理的男生才有气质嘛。”刘唱嬉笑着说,却又很快正经下来问,“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呢?”
“你们爱过吗?”小忆问司机。
“你蛮不讲理。”小忆哭笑不得。
司机被小忆问得一愣,摇着头笑笑说:“我还真想不起来了。”
刘唱蛮不讲理地说:“你一巴掌打走了我女朋友,所以,你得做我的女朋友,不然我多寂寞啊。”
又补充说:“你是大学生吧,大学生就是浪漫。”
小忆看着刘唱笑嘻嘻的样子问:“你到底想干吗?”
小忆的心尖锐地酸楚起来,这就是爱情的真相,不是吗?就算自己能和叶结婚,生子,那又怎么样呢?等到有一天彼此都厌倦了彼此,这份爱情到底该如何收场?
刘唱把左手举起来做发誓状:“我哪一句不正经天诛地灭。”
手机挂在胸前,但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不知道叶现在是不是已经回到了家,看到她的离去究竟是松了一口气还是焦急万分?还是不要去想的好,小忆安慰自己说,也许这一切真的已经过去了,这些日子以来拼命回首和拼命挽留的,或许早就不是自己想要的,舍不得,也只是因为不甘心吧。
“我说正经的呢。”
这样也好,不是吗?
“你也行行好,睁大眼多发现我的优点行不?”
想通了,心情也稍许快乐了一些,肚子也开始觉得饿,甚至开始盘算中午可以做些什么东西来吃。
“其实蓝特脆弱。”小忆坐下说,“你行行好别拿她开胃。”
路不是很远,车很快就到了家门口,小忆把东西拿下车,谢过司机正打算进门,就和急匆匆往外冲的刘唱撞了个正着。
刘唱油嘴滑舌:“我现在一颗心都吊在你身上,哪里能顾及他人。”
“嗨!”小忆说,“你干吗去?”
“你知道蓝去了哪里?”小忆问。
“你去哪里了?”刘唱一把抓住小忆,眼里像要冒出火来。
午后的咖啡馆寂寞冷清。小忆去的时候刘唱早已经坐在那里等候,他穿灰白色的高领毛衣,真维斯的休闲外套,见小忆走近,连笑着站起来欠身对她说:“恭候多时。”
“去觅食呀。”小忆拎着两个大口袋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你这里什么也没有,像个难民营,我可不想陪着你喝西北风。”
“好,二点整。咱‘老树咖啡’见。”
“你出门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刘唱替她把东西接过来,闷声闷气地问。
“下午没事,陪我喝咖啡吧。”小忆想了想,回。
“你不是在睡觉吗?”
他的短消息又来:“爱是一场战争,我不怕受伤只怕你不快乐。”
“那你怎么不开手机?”
小忆没理,二分钟后他拨小忆的手机,小忆把它按掉了。
“忘了。”小忆说。
是刘唱。
刘唱喘着气:“姑奶奶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又跑掉了。”
“你的手机一直不通,胃好些了么?”
小忆看着刘唱,过了半天吐出两个字:“傻样!”
那边沉默了几秒后,传来的是电话挂断之后的忙音。小忆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掏空,呆呆地捏着手机,直到短消息的“嘀”声响起。
“我是傻了。”刘唱傻傻地说,“你要是再跑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好。”
“那我跑跑试试?”小忆觉得他的样子很好笑,于是故意气他。
“别瞎想。”叶说,“我正忙,回头打给你,好吗?”
“你敢!”刘唱对着她吹胡子瞪眼睛。
小忆有些艰难地说:“我们……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小忆放下手里的袋子,转身佯装要走,其实是因为屋外还有东西,她想去把它给拎进门。没想到还没走出一步,就被刘唱猛地一把拖进怀里,抬起她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的唇。
“怎么呢?”叶有些吃惊的样子。
刘唱的吻是那样的激烈和火热,仿若一个世纪那么久。这突如其来的吻让小忆完全失去了思想,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刘唱终于放开她,近乎孩子气地说了一句:“现在好啦,生米终于煮成熟饭了。”
然后,她坐到床边,拨通了叶的电话。叶好像很忙,说话的时候哼哼哈哈。扯了些无聊的话,小忆终于低声说:“我这些天不太好。”
小忆猛地一下推开刘唱,跑进洗手间,把门关了起来。
小忆把纸条捏在手里,捏成一个小小的团,扔到了垃圾堆里。
她居然,让他,吻了她!
署名是刘唱。
“噢,别这样啊。”刘唱急得在外面拍门说,“你要是觉得吃亏了,大不了你出来我让你吻一下好啦,行不行?”
小忆办完系报已经是中午,自己胡乱吃了点东西,又在小食堂里打了点稀粥,准备送去给蓝吃,蓝却不知去向何方,她睡过的小忆的枕头上,放着一个塑料袋,小忆打开来,发现里面是四盒“斯达舒”。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胃疼的时候,请四大叔帮帮你的忙。”
小忆在里面不吱声。
“去吧,主编大人。”蓝倒在小忆床上说,“俺哪儿也不去了,继续睡觉这伟大事业。现在也爬不动了,就待在你窝里吧。”
“喂!”刘唱把门拍得震天响说,威胁她说,“你再不开门我可撞门啦!”
“今天要办系报,”小忆说,“哪里也去不了。”
小忆猛地一下把门给拉开了,这倒是刘唱没想到的。见小忆盯着他看不做声,刘唱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举起双手说:“我认罪,我认罪。”
蓝表情痛苦地捂着胸口:“今天周末你有何节目?”
“做饭去!”小忆吩咐他说,“我都快要饿死了!”
“你怎么样?脸色不太好呢。”小忆关心地问。
“喳!”见小忆不生气了,刘唱高兴地奔进了厨房,可是不到一分钟他就又奔了出来,非常认真地问道,“请问煮饭是用开水还是凉水?”
“生活太乏味,闹着玩玩呗。”蓝苍白着脸,满不在乎地挥挥手。
“你平时吃什么?”小忆问他。
“以后别跟那些人混了。”小忆说,“那样的喝法,没准真把小命儿给丢掉。”
“我平时喝酒就行了。”刘唱说,“饿了酒吧有快餐吃。”
“唉!”蓝从床上利落地跳下来说,“十个男生灌我啊,你没见我昨天那个惨烈状,好不容易才活着回来的。”
结果,那顿饭是小忆做出来的,一盘青椒肉丝,一盘土豆丝,一锅西红柿蛋汤,看上去有红有黄有绿,还挺诱人。
“你说呢?”小忆无可奈何地笑。
刘唱夸张地扑到桌子面前说:“真香,我胃都跳出来了!”
小忆放下手里的家伙,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蓝。蓝咕里咕噜地喝下去,把空杯子递还给小忆说:“哥们儿,我昨晚是不是喝高了?”
小忆解开围裙,在桌子前坐下说:“不好吃我可不管,我也是第一次做,以前都是看人家做来着。”
那晚,小忆在阿桑的歌声里睡着,她并不知道蓝是何时从露台回宿舍睡觉的。清晨醒来的时候,她拿着扫帚和拖把来到露台,却发现露台是干净的,蓝在上铺扬着比阿桑还要哑的声音说:“亲爱的小忆,我想喝水。”
“敢情我吃的是你的处女秀啊!”刘唱瞪大了眼,“哎哟,小生我可真是荣幸之极啊!”
叶,小忆在心里说,叶,你到底在哪里?会不会也在想我?
“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忆重重地拍刘唱一下说,“洗手吃饭!”
可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日子里,守护的天使却不知去向何方。
“你打我了!”刘唱说。
想念叶,想他把自己紧紧地搂在怀里,说:“叶的本职就是守护花啊。”
“打你怎么着,谁让你胡说八道!”
小忆走了,把蓝一个人留在露台上,她回到床上,把CD随身听的声音开得老大,把整个身子都缩到被子里。听阿桑用嘶哑独特的嗓子在唱:“叶子,是不会飞翔的翅膀,翅膀,是落在天上的叶子……”
“哈哈,你打我了!”刘唱高兴地一拍手说,“打是亲骂是爱你没听说过吗?”
“走开!”蓝大声地呵斥她说,“走开!让我安静一会儿!”
小忆站起身来,当机立断一脚就踹到了刘唱的腿上。
小忆叹口气说:“你先进去吧,我来收拾这里。”
哪知道刘唱更乐了:“哈哈哈,我后面一句还没说出口呢,打是亲骂是爱,踹你一脚最实在!哈哈哈!”
蓝终于不顾一切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后,她吐了。
刘唱真是乐得不行了,好不容易笑完后,把哭笑不得的小忆搂到怀里,温柔地问道:“你告诉我,我是不是搞定了?”
“蓝,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小忆不说话。
“嘿嘿。”蓝诡秘地笑起来,可是她并没有止住哭,眼泪仍不断地从她脸上滴落。蓝就这样哭着笑着地把手握成拳头竖到小忆面前说,“采访一下,您老现在是不是特得意?”
刘唱就得寸进尺:“你愿不愿意给我做一辈子的饭?”
小忆忽然觉得厌恶,她一把推开蓝说:“你也神经了,喝这么多酒,讲这么多无聊的话做什么!”
“不愿意。”这回倒是答得干脆。
“不不,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蓝的嘴里喷着酒气,固执地说,“这个世上真的有一见钟情呢,真的呢!”
“那就我学吧。”刘唱一副挺能让步的样儿。
“他神经。”小忆说,“你白痴啊,人家逗你玩儿你也当真!”
“也不行。”
蓝却转过身来抱住小忆说:“小忆小忆,他当我的面说要追求你。那些男生笑得东倒西歪,我把自尊揣到口袋里,笑得比他们还要猛。怎么样,我够不够酷?”
“那就保姆做!”刘唱下定决心地说,“咱俩生一儿一女,对坐着搓麻将,小日子听着不错吧,你说是不是?!”
小忆走到她身后,也替蓝披上一件薄袄,只是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并不劝她。
“我们会吵架。”小忆说。
月光,美得不可思议,把蓝的泪照成晶莹的琥珀。
“吵就吵呗。”刘唱说,“不是刚说了吗,打是亲骂是爱。”
等小忆加好衣服出来,蓝已经趴在露台上哭了起来。她的哭声并不大,但身体抽动得厉害,像是害了某种很厉害的疟疾。
“我们会厌倦。”小忆说。
“我去加件衣服。”小忆对蓝说,“你在这里吹吹风,把酒吹醒了再说。”
“不会。”刘唱说,“我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搞搞新意。”
怕蓝疯起来没个完,小忆只好用劲把蓝拖到了露台上。刘唱说得没错,这是一个月亮很圆很大的秋夜,月光被打着旋的风吹薄了,淡淡地映在露台上。由于身上只着一层薄衫,小忆被冻得一激灵,蓝也有些醒了,抚着双颊说:“真冷。”
“我们会老到爱不动。”
宿舍里已经有女生被吵醒,不停地翻身表示着不满。蓝还在絮絮叨叨:“他妈的,给他脸不要脸,真以为本小姐真是嫁不出去的主儿?”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也会恨不动。”刘唱说,“所以这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妈的!”蓝趁着酒劲儿大喊,指甲掐进小忆的肉里,“老子喝了这么多,他却说他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你说,我这类型就算不是倾国倾城至少也算个风华绝代吧,那笨鸟怎么就这么没眼光呢?”
“我还是怕。”小忆说。
“我以一抵十!”蓝举起十个手指头哈哈笑起来,烛光映着她涂成银色的指甲,看上去鬼魅极了。小忆把她的手往下一按说:“行了,快洗了睡,把大家吵醒了可不好。”
“怕什么?”
小忆从床上跳起来,点了蜡烛,扶蓝坐下说:“你呀,怎么喝成这样?”
“怕我已经爱上了你。”
那晚蓝回来的时候已经超过一点,她显然喝多了,撞开门进来,口齿不清地骂着宿舍管理员:“王八蛋,欧巴桑,我敲了十分钟的门才给我开!”
“傻丫头。”刘唱伸出一根手指,在小忆的唇上轻抚了一下说,“爱就爱呗,爱上我这样的大帅哥,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这回刘唱并没有拦她,而是在她身后轻轻地吹起了口哨,《生如夏花》的曲调,那口哨声美妙绝伦地在小忆的身后悠然响起,一直到她上了三楼,推开了宿舍的门,仿若还萦绕耳际挥之不去。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忘掉他。”小忆靠在刘唱的胸前,低声说,“求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刘唱你别自以为是。”小忆不高兴了,扭头就走。
“好的。”刘唱说,“我可以给你整整的一生。”
“我从不听别人的,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刘唱指着自己的眼睛说,“从你今天听我唱歌时的表情,扇人耳光时的那个狠劲,我就知道一定是有个男人让你伤透了心。”
“肉麻。”小忆嗔怪地从他怀里挣脱,回到桌边坐下说,“快吃吧,不然饭菜该凉了。”
小忆啼笑皆非:“你听蓝胡说八道什么呢?”
刘唱夹起一筷青椒肉丝往嘴里一放,嚼了半天后皱着眉说:“这肉被我传染了,好像也有点麻。”
“不成!”刘唱说,“改天你和你男朋友和好了,我不就整个歇菜了?”
“呀!”小忆说,“我会不会花椒放多了?”一面说一面也自己夹起一筷来尝。
刘唱的语气听上去很诚恳,和传说中那个骄傲的他判若两人。小忆的心有些软,于是说:“对不起,改天吧,我今天真的没力气。”
“这么没有幽默感怎么做我女朋友啊。”刘唱哈哈大笑说,“看来我也需要一些时间来好好考察考察一下你!”
“越躺越疼。”刘唱说,“现在阶梯教室没人了,要不我们去那里,我唱歌给你听?”
“臭美!”小忆气哼哼地骂。
小忆把脸板下来,认真地说:“我说刘唱,要疯你还是找蓝去,我胃疼死了,要回宿舍躺着去了。”
“你生气的样子真是风华绝代,让人百看不厌啊!”刘唱盯着小忆的脸说。
“为啥?”遇到头认死理的牛。
“肉麻!!”这回是两个人齐声大叫,然后齐声大笑。
“无。”小忆干脆地答。
“你看你看!”刘唱又臭美说,“跟着我,起码多活一百岁!”
“岂敢,岂敢。”刘唱抱拳说,“公子想约会才女,不知三生可有此幸?”
那晚,小忆陪刘唱去“SUN”。因为不远,所以步行。还没走出十步远,刘唱起码就问了三次:“你冷不冷?”
“哪里比得上您的盛名。”小忆揶揄地说,“全校最顶尖的花花公子,我也是百闻不如一见。”
“被你问冷了。”小忆没好气地说。
“戏文系数一数二的才女。”刘唱又说,“我早听说,不过百闻不如一见。”
“要的就是这效果!”刘唱说完,笑嘻嘻地搂住了小忆。
小忆并不答,而是说,“你要不打,我可要走了。”
小忆也不挣扎,两人踩着地上快化的积雪慢慢地朝“SUN”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小忆站住不肯走了。刘唱笑笑,了然于胸地松开小忆。正在这时,一个人从酒吧里冲出来死死地抱住了小忆:“哈哈,是我啊是我啊!”
“薛小忆。”刘畅抓抓头说,“你怎么给自己起这么一个怪怪的名字?有点江湖女侠的感觉呢。”
是蓝。
“哈哈哈。”月光下刘唱的皮肤显得有些苍白,笑起来,贼贼的。他的个子真的很高,小忆站直了,也不过到他的胸前。
“我回来啦!打你手机关机,没想到你们在一起!看来我这些天不在,错过了很多新闻哦。”蓝一面说一面朝着刘唱眨眼睛。
“你说吧。”小忆退后一步,冷冷地看着他,“打都打了,难不成你要打回我一耳光替她出气?”
“不是说明天回来吗?”小忆问蓝。
“就喜欢打人耳光?”刘唱笑嘻嘻地问道。那一瞬间小忆疑心他是为那一耳光来替女友寻仇的,于是不再答话,绕过他往前走。刘唱却大踏步地上前把她拦住说:“看在我等了你七十三分钟零十八秒的分上,你等我把话说完再走好不好?”
“他们家没劲,所以今天就回来了。”蓝对刘唱说,“剧团明天才提供食宿,今晚我们去你那里将就一夜可好?”
小忆再次甩开他,有些生气地说:“我想你可能找错对象了,我不是那种喜欢开玩笑的女生。”
“没问题。”刘唱说,“睡地板。”
可是刘唱却又一下子拉住她的衣袖说:“走,今晚月色不错,哥们儿陪你散步去。”
小忆拿眼睛瞪刘唱,刘唱就说:“你瞪我也没用,家里就一张床,她不睡地板睡哪里?”
“不会吧。”小忆笑起来,她压根就不信刘唱说的话。
“我倒。”蓝想入非非地说,“宇宙飞船的速度也没你们快。”
刘唱正儿八经地说:“我忽然很想看看你,于是就来了。不知道你的电话号码也不知道你在不在,于是就在这里等了。”
小忆不理会他俩往里走,蓝的男朋友小高理了发,显得特别精神,见小忆进来,向她举起手里的酒杯:“新年快乐!”
这倒也是,蓝是喜欢搞气氛的人,兴奋起来往往控制不住自己。不过小忆还是不明白地问刘唱:“你不陪她喝酒,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新年快乐。”小忆也在吧台边的高脚椅上坐下来。服务生认得她,很快递上一杯热开水。
“她自己要喝的嘛!”刘唱说,“不过谢天谢地,她要是不喝,我也走不掉。”
“讨个秘方。”小高凑近了,神秘地对小忆说。
“你!不是说喝咖啡的吗,怎么又喝起酒来了?”
“啥?”
“她喝多了,和我几个哥们儿在猜拳呢。”
“你那死党有无死穴?”小高说,“我三番五次制不住她。”
“呵。”小忆哭笑不得,“蓝呢?”
“你想干吗?”小忆不明白。
“你知道我现在最感谢谁吗?”刘唱问,却不等小忆回答自己就答道,“我最感谢的是我小学时的语文老师,谢谢她教会我‘守株待兔’这个成语,没想到还真能派上用场。”
小高说:“她做事老不按牌理出牌,我头疼至死。”
怔了一秒钟,小忆迅速地推开了刘唱。
“哈哈。”小忆笑,喝口热水说,“这正是美女蓝的特点,也正是她吸引人的地方,你难道不知道?”
第3节 翅膀,是落在天上的叶子
“吃不消。”小高直摇头。
小忆吓了很大的一跳,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唱。
小忆看看坐在远处不肯走近的蓝,心下明白了好几分:“吵架了?”
小忆内心感慨地走过,那人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嗨,终于等到你。”
“哪天不吵。”小高说,“大年三十,她当着我父母就跟我舞刀弄棒,真郁闷。”
如今,肯这般痴情等待的男生已经不多。
“呵呵。”小忆笑,“那你就持枪开炮,看谁狠过谁。”
周末,宿舍里空无一人,所有的人不是在享受青春就是在享受爱情。小忆觉得冷,然后胃又开始痛。在床上躺了两小时也没睡着,怕晚上会饿得睡不着,只好把大衣穿起来,准备去外面吃碗面条,走出女生宿舍,看见有人站在墙角抽烟,红色的烟头一明一灭。
“我不敢。”小高说。
“哦,她感冒,要回宿舍休息。”蓝撒起谎来不用思考。
瞧,这就是爱情,一物降一物。是哪个作家说过,在爱情戏里,永远都是主角最累,配角最伤。小忆在心里粗鲁地想,这话真TM经典。
转身的时候,小忆听到刘唱在问蓝:“咦,她怎么不去?”
刘唱开始唱今晚的第一首歌,有人点播的,刀郎的《情人》。声音嘶哑的刀郎走红仿佛是一夜之间,这个世界有很多人走红好像都是一夜之间,这倒真有点像爱情,仅仅一个日出日落,就全然变了模样,惊喜也好,痛苦也罢,一样的不可思议无可逆转。
“祝你马到成功。”小忆可是真心真意。
你是我的情人
“嘿嘿嘿。”蓝拱手说,“你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谢谢你成全。”
像玫瑰花一样的女人
小忆低声说:“求你了,喝咖啡我就不去啦,想你也不愿意我做电灯泡对吧?”
用你那火火的嘴唇
“你原来才是最牛的。”蓝心服口服地说,“大姐大。”
让我在午夜里无尽的消魂
小忆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在QQ上跟S说过的话,只能怪阿森是倒霉蛋。
你是我的爱人
他们从阶梯教室里走出来,冬风吹得紧。蓝兴奋地戳着小忆的腰说:“嘿嘿嘿,真意想不到的顺利,全靠你那一巴掌。”
像百合花一样的清纯
结果,蓝如愿以偿,阿森气跑了,彩排泡汤了。刘唱毕恭毕敬地说:“我请两位妹妹喝咖啡去。”
用你那淡淡的体温
“哈哈哈。”这回轮到蓝,笑得跟抽风似的。
抚平我心中那多情的伤痕
刘唱也火了,一把把阿森一推说:“给你脸你还不要脸了是不是?你不想干可以滚!”
……
“我都说排练的时候不要让人进,你看看你放进来的都是些什么神经病!”阿森指着刘唱鼻子骂起来,“你他妈的脑子坏了还是咋的!”
完全不同于刘唱以往的深情,唱得酒吧里每一个人情绪高昂。电吉他手兴奋起来,在台上左右乱跑。小高把脚放到吧台上,用力地跟着哼哼,蓝在小忆耳边咂嘴说:“你瞧你瞧,我都跟了个什么样的俗人!”
“哈哈哈……”刘唱和台上的那些男生可能没见过女生打架,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小忆抡起旁边的一张椅子就往地上砸去:“谁再笑,谁再笑我砸谁!”
“可别这样。”小忆说,“后天就要公演,你们还要在舞台上当众眉来眼去呢,保持状态保持状态!”
“跑什么!”小忆怒喝一声,“打架嘛,谁怕谁啊!”
“要不是这样,真想今天就跟他说Bye bye。”蓝说,“我他妈一秒钟也受不了他了。”
“快跑啊!”蓝拉住小忆就要往外跑。
结果,蓝还是没有等到公演,不过没沉住气的并不是蓝,而是小高。那晚回到刘唱租的房子里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小高喝得有点高,走路都打飘,一进门扑到客厅的沙发上就动弹不得了。
阿森回过神来,朝着小忆就扑了过来,却被刘唱挡住了。
小忆和蓝梳洗完毕后进了里屋,小忆对蓝说:“外面没冷气,被子也不够,他那样睡会感冒的,你把他叫醒了让他睡里面地板上来。”
小忆抬起手来,二话没说就打了她一个耳光,那耳光打得迅猛而又突然,打得那个叫阿森的半天没站稳,也打得蓝的眼珠子快要掉出来。
“美得他,”蓝高声说,“有个地方给他住就不错了!”
“你聋了还是怎么的?”阿森也冷眼看着小忆。
“你说什么?”小高听见了,在沙发上把头抬起来高声问,“你丫说什么!”
“你说什么?”小忆把要跳起来的蓝拦在身后,冷着脸问她。
眼见蓝要发作,小忆连忙拦住她,低声说:“好了,大过年的,少说一句。”
“哥哥妹妹的挺亲热啊。”阿森看看蓝,再看看小忆,嘴里哼着说,“扮什么淑女样儿,我告你们,你们这样的,男人不会真喜欢,到最后全他妈做弃妇的命!”
“你们进去睡!”刘唱也过来打圆场,“把门开着就是了,这房子不大,门窗关好暖气也应该够使的。”
“喂,大姐。”蓝说,“你骂骂我就算了,你骂刘唱哥可没道理啦。”
没想到小高却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朝着蓝冲过来,嘴里喊着:“你说什么,你丫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阿森姐气急败坏地把刘唱拉住她的手甩开说:“KAO,有妹妹在底下坐着你来劲儿了是不是,看你唱歌时那个媚俗的样儿!”
小高一定是酒壮人胆,他平日里对蓝都是百依百顺,蓝哪里见过他这种红了眼的架势,反过来有些心虚,于是摆摆手,大度地说:“算了,你喝高了我不跟你计较,我困死了,明天再跟你说。”说完,打着呵欠往里走,小高却并不罢休,而是一把扯住蓝的胳膊说:“困死了也不许睡,不说清楚今天谁也不许睡!”
刘唱一看不对,也跟着过来,把那女的一拖说:“阿森姐,你跟小妹妹们计较个啥,来,继续排。”
“干吗呢,哥们儿。天不早了,赶快睡觉!”刘唱试图拖开小高。
那女的忽地把贝斯往地上一扔,沉闷的巨响中她从阶梯教室的台上跳下来,气势汹汹地跳到她们面前:“你教我怎么讲话,啊,你教!”
“你倒是会心疼女人啊!”小高甩开刘唱,指着自己的头大喊起来,“我说刘唱,你行啊,一个情人,一个爱人,你左搂右抱一个也不放过!你看看我头上这绿光,都可以照亮十条大街了!”说完,他开始拿腔拿调地唱:“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样的女人……”
“喂,姐们儿不是这么讲话的吧?”蓝开始有些生气。
蓝扑过去,给了小高响亮的一耳光。
“看着就不爽!”那女的得寸进尺。
蓝真的是下了狠手,“啪”的一声过后,小高的歌声停了,嘴角浮起一抹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在静得像要凝固的空气中,他朝着大家潇洒地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转身走了出去。他的脚步是那样稳健有力,一点也不像喝醉酒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蓝继续道歉,一副挺乖的模样。
“见笑了。”过了半响,蓝说。
贝斯手的头发染得很红,应该就是刘唱的那个女朋友,她虎着脸说:“来听歌的都他妈给我安静点,你们这样吵来吵去的我们还要不要排了?”
“睡觉吧。”小忆说,“我撑不住了。”
蓝举起双手做抱歉状,大声喊道:“嘿嘿嘿嘿,姐妹俩开开玩笑,别介意。”
说完,小忆走到床边,倒下去,闭上了眼睛。
两人吵厉害了,台上的音乐断了。
半夜的时候,小忆好像听到蓝在说话,她在小忆的耳边说:“你爱的,爱你的,一生一世,纠纠缠缠,怎么可以分得清?小忆啊小忆,这些情债我们到底该如何去还?”
“NND。”蓝气得粗话都出来了,“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没男人就活不了?你看你自己那副死样,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醒来的时候,蓝已经不在,刘唱在给他的木吉他换弦。
“我说我要回宿舍啦!”小忆提高声音说,“你不要老是这样强人所难好不好?”
小忆问刘唱说:“她走了?”
“听听!”蓝揽过小忆的肩说,“这么好的音乐怎么可以错过!”
刘唱点点头。
“我要回宿舍了。”小忆忽然说,“我很困。”
“她不会有事的。”小忆说,“她会很快就忘掉。”
“朴树的《生如夏花》。”蓝说,“生如夏花般灿烂,死如秋叶般静美。多好。”
“那你呢?”刘唱问。
“嗯?”
小忆笑:“我想我也会。”
“好听吧?”蓝侧过头问小忆。
刘唱的弦换好了,手指在吉他上轻快地弹拨一下,也笑:“这才是我的小忆。”
谁还会站在原地,不离不弃?
不过,让刘唱和小忆都没有想到的是,蓝和小高双双玩起“人间蒸发”的游戏,竟然都没有参加初二晚上的彩排!
小忆愣在那里,音乐正浓,可是当爱情已经渐渐不可阻挡地淡去,谁还会充满疼爱地对自己说:我在这里啊,就在这里啊。
校长得知这一消息当时就懵了,系主任暴跳如雷,一千张票出去了,市里的领导好不容易百忙中答应来了,新闻记者也都要来,排了这么长时间的好戏就要上演,男女主角却找不到了,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蓝在大力地鼓掌,跟着音乐摇晃。
“找!”半夜十二点,系主任在“SUN”门口对着刘唱和小忆大喊大叫,“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们!”
我们就这样抱着笑着还流着泪
“我看不行就报警吧。”刘唱正儿八经地说。
这是一个多美丽又遗憾的世界
小忆直掐他的胳膊。
像夏花一样绚烂
“再不行我和小忆上,”刘唱说,“我俩就手艺生点儿,形象也不赖。”
惊鸿一般短暂
“都什么节骨眼了还在这里嘻嘻哈哈的。”系主任沉着脸说,“一点儿责任心也没有,明天要是不出场,他们俩就被开除定了!这事儿还能开玩笑?”
就在这里啊
小忆吐吐舌头跑到旁边给蓝拨手机,仍然是关机!
我在这里啊
再打小高的,也是关机!
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
“怎么办?”刘唱过来低声说,“老头子好像快疯掉了。”
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
“听天由命呗!”小忆向刘唱伸出手说,“把你的手机借来。”
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干什么?”刘唱不明白。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
“别管。”
小忆到的时候彩排已经开始,刘唱正在唱一首小忆没有听过的歌,那首歌有让小忆不忍去听的美妙歌词:
小忆接过手机,背对着刘唱一个字一个字地发了一个短消息给蓝:“开机请速和我联系,我们都很担心你。”
蓝喊完,挂了电话。
蓝的电话在一小时后打了过来,一听就知道她喝多了,她在电话里对刘唱说:“我要找小忆,找小忆。”
“是朋友就给我来!”蓝毫无商量地说,“我在阶梯教室等你,你说什么也要来!不然我翻脸!”
小忆把电话抢过去,蓝说:“我喝多了。”
“晚上我想睡觉。”小忆有气无力地说。
“蓝!”小忆很生气地说,“你不可以这样,快告诉我你在哪里,我们来接你。”
其实小忆知道自己真正想走的原因,她是怕再有电话来,怕再听到陌生的女人的声音在叶的房间里响起。她抓起背包,逃也似的出了叶的家门,刚下楼梯沉默了一天的手机就响了,小忆慌乱地接起来,是蓝,在那边狂呼:“小忆你跑哪里去了,快回来,不是说好晚上一起去听刘唱唱歌的吗?”
“什么叫不可以?”蓝说,“我告诉你,有人比我喝得更多。我在蓝色沸点,你来吧,来了就知道了。真是有意思,有意思……”
“嗯。”S说,“稿子写好就发我,我等着它救命。”
小忆和刘唱放下电话就朝“蓝色沸点”赶去。“蓝色沸点”是市里最大也最豪华的酒吧,都市白领常去的地方,小忆和刘唱进去后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蓝,正要打电话的时候只见那边角落里有人尖声叫起来:“小忆,小忆,我在这里呢!”
“我要走了。”小忆对S说,“快晚上了,我要赶回学校去。”
是蓝,手臂举得高高的,手里还握着酒杯。一个男人一只手端着酒,一只手搂住她的腰,把头埋下来抵在她的胸前。蓝的脸上是妩媚动人的笑容。
还是个女声,没有自报家门,肯定是因为不用报叶也知道她是谁。郊游?叶何时有空郊游,他不是总是喊着越来越忙连抽烟都没有时间吗?小忆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越来越不了解叶的生活,这样意想不到的距离,让她不得不灰心和绝望。
小忆和刘唱同时止住了脚步。
“Champ,郊游的照片洗出来了,你何时来拿?要不等你回来我开车送去给你。”
因为那个抱着蓝的身影,小忆只瞄一眼都会认得。她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站都站不住。
谁知道刚坐回电脑前电话又响。
“我们走!”刘唱拉住小忆就往外去,蓝却挣脱叶跑过来,拦住小忆和刘唱说:“怎么了,不是找我吗,不玩一会儿?”
小忆不记得叶有这么一个朋友。看小宠在透明的鱼缸里欢快地游上来捕食,拼命在心里安慰自己说:“小忆,你不可以乱吃醋哦。”
“你知不知道你让人恶心?!”刘唱看着蓝说。
莲?
“不知道。”蓝看着叶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好恶心的。”
那边是一个欢快的女生,匆匆地说完,就挂掉了。
叶跟着追了过来,他早就喝得烂醉,他连小忆都认不出,只是拉住蓝喊:“过来过来,我们接着喝!”
“我是莲,什么时候出来玩,电我。”
“偶遇!”蓝笑着对小忆解释说,“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就这样了。我真的觉得很好笑,你看小忆,我们总是错位,是不是?”
数秒后传出的是叶的声音:我是Champ,现在不在家,找我请留言。
“系主任到处在找你,你明天有演出别忘了。”小忆冷冷地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蓝色沸点”。
叶的私人电话,小忆从来都不接。
刘唱紧跟着她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好长时间都没说话。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小忆激动地奔到话机面前,手却在半空中僵住了,不会是叶,他不会知道自己此时在他家,所以肯定不会打电话回来。
终于,刘唱追上去,拉住小忆说:“他喝太多了,要不,我们一起把他送回家?”
S做的杂志很精美,小忆本来以为会有数十人为此辛苦奔波,认识S后才知道编辑不过三人,S算是主编,底下管一个小文编外加一个小美编。上头还有一个不干活只负责枪毙稿件的老总。三个人撑起这样的一片天,杂志还卖得相当不错,S用“呕心沥血”形容自己,算是一点儿也不夸张。
小忆站定了,她对刘唱说:“你听好了,我和那个人,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我就差跳楼了。”S说,“一期刚下厂,另一期接踵而来,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刘唱咧嘴一笑说:“说实在的,这话我可真爱听。”
“这个月的稿子还不足吗?”小忆问。
“还有更爱听的想听吗?”小忆问刘唱。
“不开心就写点东西吧。有你支持,我起码一个月少加点班。”
“说说看?”
“我尽量。”小忆说,“我尽量接受一些事实。”
“我爱你。”
S一反常态,不再嬉笑,而是认真地说:“小忆,要知道很多时候,我们都是为自己活着,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人。”
“你……”
“S,告诉我生命的意义何在?”
“我爱你,刘唱。”小忆说完,转身就跑。刘唱差不多在原地发了两分钟的呆,这才想起来拔腿去追。好不容易追上了,刘唱将小忆紧紧地抱进怀里,就再也不愿意松开。
“小忆打人?”S说,“哈哈哈哈哈,是想打情敌吧?”
“我们会不会分离?”小忆问。
“我今天真想打谁一耳光。”小忆恶狠狠地说,“但愿没有哪个倒霉蛋遇到我,谁遇到我谁倒霉。”
“不会。”刘唱说,“我永远都不会让你离开我。”
“行,左脸还是右脸,你说了算。”
“你会不会伤我的心?”
“不,你替我扇他一耳光。”
“不会。”
“那好,让他打我电话,我请他喝酒。”
“如果我伤了你的心呢?”
“他出差了,一声不响地走掉,一走就是一个月。现在和你在一个城市,祖国的心脏。”小忆说。
“我会原谅你。”
“你又失恋了?”S打趣,“挺快的。”
“如果你说话不算数呢?”
“写失恋。”小忆说。
这一回,刘唱并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小忆在黑夜里亮晶晶的眼晴说:“亲爱的,你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我决定让你住嘴!”
“听上去挺恐怖。”S说,“想写啥?”
说完,他低下头来,吻住了小忆。
“无会可约。”小忆说,“S,我今天忽然很想写点东西。如果不写字,我怕我会像一张纸一样飘起来。”
漫天的星星,在夜空里舞蹈,不肯休息,永不坠落。
小忆的新作写了约二千字的时候,他忽然说话了:“周末不约会啊?”
第12节 再见,我的爱人
他和小忆有同样的习惯,一上线就把QQ挂着。但却极少去看,因为手头还忙着别的事情。
第二天,小忆换掉了她的手机号码。
此刻,笔记本电脑静静地躺着,没有叶的家显得格外的空荡和冷清。还好,有一个总是在线的S。
旧卡用剪刀细细地剪碎了,扔到垃圾筒里。刘唱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做这一切,完了用手指在她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说:“好啦,新生活开始啦。”
“什么话!”叶揉着她的头发说,“傻丫头尽说傻话!”
“你说蓝和小高会去参加演出吗?”小忆有些担心地问刘唱。
小忆趴在叶的肩上问:“叶你是不是不太爱我?”
“这么大的人了,孰轻孰重应该能分清吧,”刘唱说,“待会儿我再打个电话去问问。另外,票我也拿到了,晚上陪你看去。”
可是叶说:“不不,呵呵,一点儿都不。”
“爱情戏很无聊。”小忆嘿嘿笑。
“你吃醋?”小忆歪着头问,希望他答是。
“无聊它也是爱情。”刘唱的话可真经典。
“哈哈。”叶喝着小忆替他泡好的咖啡说,“他该不会是爱上你了吧?”
在去看演出前,还有一些时间,小忆对刘唱说:“我想到网吧去一趟,有篇稿子一直都没有发出去呢。”
“一个编辑啊。”小忆说,“我常在他的杂志上发表文章的,他总是开最高的稿费给我,很大方的呢。”
“去吧。”刘唱摸摸她的长发说,“好了后发短信给我,我骑车来接你。”
“S是谁呀?”叶问。
“怎么你不吵着要跟我一起去了?”小忆故意拿他开心。
“S说,其实写字可以挣很多很多的钱。可以买房子买车子……”
“嘿!”刘唱说,“你都是我的人了我怕什么呀!”
有时候,小忆用稿费买了礼物送给叶,比如一个看上去不错的吉列刮胡刀,或者一条深蓝色的领带,一个用起来会很方便的皮夹子,叶会夸张地抱住她说:“哇,小忆也会挣钱啦,我可以享福了。”
“刘唱!不许你胡说八道!”小忆把脸板起来。
“当然有了。”叶自信满满地说,“不写我还能写谁?”
“嘿!我都是你的人了,还有什么不能跟你说的!”刘唱把她往网吧里直推说,“去吧去吧,我也正好去逛逛音像店,为了追你,我不务正业多时了。”
小忆抱着杂志笑眯眯地问:“你说呢?”
小忆白他一眼,独自进了网吧。
叶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不过他基本上不用,说是上班时一直对着电脑,下班了看到电脑会感觉自己还在上班,所以叶也不玩QQ。很多个星期天,叶睡懒觉,小忆开着QQ写字,写字让小忆觉得释放,那些想象出的曲折情节,仿佛可以让自己的爱情也变得滋润和充满期待。不过叶很少看小忆的东西,只是偶尔会问:“男主角有没有写到我啊?”
第一件事情就是找S,可是S并不在线,小忆把那篇早就写好的文章 发给他,谁知道信刚一发过去他QQ头像就亮了起来:“小忆,我在的。”
此刻,主人不在家,小宠依然欢快地在水里游来游去,小忆给它送上鱼食,心想,不如像小宠这样做一条鱼,那就不会有相思的疼痛和酸楚了。
“嘿!”小忆说,“过年也不休息?”
“都宠都宠。”叶哈哈笑,搂住小忆说,“小宠,真是个不错的名字哦。”
“无聊呗。”
小宠是一条黄色的金鱼,通体金灿灿的黄。叶把它买回来后,有空就盯着它看,生怕它会死掉,照顾得无微不至。小宠这个名字还是小忆给它起的,小忆酸酸地说:“叶这么宠你,你就叫小宠好啦。”
“找个女朋友啊。”
记得最最热乎那会儿,叶不止一次地要她搬过来跟他住。小忆一直没肯,就是不想将一切进行得太快。可是好像还是太快了一些,就像是一个蹩脚的新手所写的长篇小说,故事刚到高潮,就莫名其妙地结了尾。
“哎,身边没像你这样的。”
叶是那种干干净净的男人,他的公寓也像他的人一样纤尘不染。床单应该是刚刚换过的,还散发着肥皂清新的香味。小忆将脸靠在枕头上,仿佛闻到叶熟悉的味道,那是她深爱的男人,工作起来要了命的疯狂,睡着的时候,有着如同婴儿一般甜美的呼吸。
“那就找个比我更好的呀。”小忆说,“对了,我把新手机号给你,以后找我打我的新号码。”
下午的课,小忆逃掉了。她去了叶的公寓。
“哈哈,是不是旧号欠费啊?”
“好啊。”叶说,“有空我电你。”
“不是。”小忆说,“是代表着向过去告别。”
“那我挂了。”小忆说。
“哦?”
“好啊。”叶如释重负的样子。
“S,我想我终于看清了我自己,终于知道我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开始和结束一段感情,其实都挺容易的,以前那样为难自己真是没必要哦。”
叶沉默了一下,好像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样子。小忆的心立刻就软了,语气也低下来说:“早点回来,在外面好好的。”
“是的。”S说,“小忆你说得对,是这样子的。”
“为什么要一个月?”小忆说,“为什么走前不打一个电话?”
“你要祝福我。”
小忆忍不住打了电话过去,叶说:“怎么了,小忆,收到快件没?”
“得寸进尺。雪上加霜。”S骂。
吃中饭的时候终于收到叶的短消息,五个字:我到了,勿念。
“嘻嘻。加的是大宝SOD蜜。”
只可惜自己的爱情已经是一场重感冒,叶的关心和疼爱是唯一的良药,失去这些,便只能终日恍惚和摇摆。
“先申明,接下来我排第一了,再分手就该轮到我了。”
好像就在一个月前,蓝还在为要不要见那个海南的网友而犹豫不决,现在,她已经一门心思在刘唱的身上。爱情只要没定型,均可以转换自如。
“乌鸦嘴!”
蓝在笔记簿上画画,长头发的男生,模样怎么看怎么像刘唱。小忆看着蓝,蓝正画得津津有味,活脱脱一个急着品尝爱情的花痴。
“好啦,”S发过来哈哈大笑的表情说,“祝福你,和你的爱人白头偕老,此生不渝。我去看你的稿子了,要是用不上我可要打你PP,你小心。”
小忆不理会她,继续低着头看手机,估计此时叶应该在飞机上,还没有开机。短消息从上课起发到现在发了五条,没有一条回过来。
说完,他的QQ暗下去了。
蓝却雪上加霜地说:“原来你还是会笑的嘛。”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从没见过面,小忆总感觉S是那种可以倾诉的人,一个值得信任的好朋友,这一点小忆有足够的把握。
蓝不敢再吵吵了,小忆把头埋得低低地笑。
一切就像S曾说过的一句文绉绉的话:“离着一个ID的距离,彼此温暖注视。”
教授的眼光跟过来。
多好。
蓝一迭声地喊:“不会吧不会吧,真的很灵的呢你试一试?”
让小忆心安的是,蓝和小高最终还是参加了那晚的演出,并且演出大获成功,南京各家报纸娱乐头条都是这样的消息:大学生自编自演舞台剧《爱你不如爱自己》,说尽都市人情爱的悲欢离合,赚了多少人眼泪等等等等……
“白痴。”小忆补充。
还听说,蓝一下场就哭了,哭得稀里哗啦,最后连记者的采访都没法进行下去。
“啥?”蓝有些不明白。
“去劝劝她吧。”小高过来求小忆说,“也不知道她吃错什么药了,抽风一样。”
“白。”小忆低声说。
“让她哭吧。”小忆说,“哭完了就好了。”
叶的手机不通,古代文学的课乏善可陈,讲台上老头子的唾沫飞溅出来,坐在第五排的小忆也看得清晰。蓝递过来一本花里胡哨的杂志,要小忆做上面的一个测试游戏:十道题目看看你是否已经对他动情?
她没有去劝蓝。
“可不?”小忆扬起眉毛来,用划过心头的伤心满足蓝说。
友情其实和爱情一样,很多的时候,距离才可以让彼此更懂得彼此。
“得。”蓝气结,“离了叶你就丢了魂。”
刘唱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一个手提电脑,这样一来,小忆可以在家里写作和上网了。刘唱偶尔也把小忆在杂志上发表的东西拿来看看,小忆却拼了命地去抢,死活不让他看。不知道为什么,刘唱盯着她的文字看的时候,她会觉得害羞。
“别别别,我怕我做不来。”小忆连忙推托,“我现在什么心情也没有。”
“爱情还有个磨合的过程。”S说,“这个过程很美妙,你要学会享受。”
“公平竞争嘛。”蓝说,“所以呢,你今晚要替我鼓劲加油煽风点火,对我极尽夸奖之能事,记住没?”
“你把自己弄得像个爱情专家。”小忆笑。
刘唱的女朋友是外系的,挺牛的一个女生,是DUCK的贝斯手。听说,她是全校最会讲粗口的女生。还听说,刘唱挺怕她的。
“怎么我不是吗?”S不服气地说,“我比你想象中要优秀得多,你不要看扁我。”
小忆吓一跳:“他有女朋友的。”
“那是那是!”
“我决定要追求刘唱。”在去吃早饭的路上,蓝对小忆宣布。
和S正聊得欢,门铃响了,是蓝,拎着一大堆吃的东西,朝着小忆做出一个做作的微笑。
刘唱挺帅,系里的很多女生,都是他的追随者。
刘唱不在家,小忆把门打开,看着她说:“干吗呢,我可不收礼。”
DUCK是校内一支挺有名气的乐队,小忆一直记得那个主唱,有着和朴树一样干净而纯粹的嗓音,比小忆她们要高一级,他叫刘唱,取这样一个名字,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唱歌而存在。
“小气鬼。”蓝说。
“我又不是叶,你对着我发火撒娇也没用!”蓝笑起来,“不哭了,小忆,今晚周末,我带你去看DUCK彩排,他们的这个节目要在新年晚会上演出的。”
“我根本就没生气。”
“要是倦了,干干脆脆就断掉,为什么要这样纠缠?!”小忆流着泪赌气地说。
“对,小气鬼才生气。”蓝进门来,把东西往地上一扔说,“都过去啦!”
“没事啦。”蓝把信抓过去看了两眼,拍拍她的肩安慰她说,“男人都是这么粗枝大叶的,一个月,一晃就过去了,到时候小别胜新婚,只怕甜蜜得你都受不了。”
“什么叫都过去了?”小忆不明白。
她不明白,叶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在这些得不到肯定被无限期冷落的日子,她连一分钟都不能再忍受。
“我跟小高和好了,我想通了。”蓝对小忆说,“爱情就是买菜,挑来挑去到最后只剩下烂叶子了,不如找准了就下手,至少还能弄个光鲜点的。”
小忆看着信,悲从中来,终于忍不住,趴在桌上泣不成声。
“什么话呀。”小忆对蓝说,“不是我说你,你最近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如此的轻描淡写。
“你还记着那天晚上的事吧。”蓝说,“真的是偶遇,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醉成那样了,我发誓。”
我要出公差,一个月。
“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小忆恶狠狠地说,“要是刘唱你试试?”
叶在信上说:“小忆:我要出公差,到北京学习一个月。钥匙留给你,方便你用电脑,顺便替我喂一下小宠。还有,自己照顾好自己”。
“嘿嘿。”蓝说,“我可提醒你别得意得太早,就算我放过你的大帅哥,还不知道有多少学姐学妹对他虎视眈眈呢!”
快件里,果然是一封短信,还有一把大门的钥匙。
小忆递给她一瓶饮料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求也求不来。”
第2节 爱是一场重感冒
“小日子不错嘛。”蓝转动着饮料瓶坏笑着说,“过两天就要开学,开学后回宿舍怕是住不惯了啊。你们有没有……呃……那个事实婚姻什么的?”
小忆却迟疑着不敢撕开,某种不祥的预感,让心呼啦啦地往下沉。
“去死啊!”小忆拿起沙发上的靠垫对着蓝没头没脑地乱打一气。蓝大声喊救命,好不容易才让小忆平静下来。
蓝打趣说:“哟,爱情专递一大早就来啦?”
见小忆气得脸红扑扑的,蓝觉得好笑,于是说:“我知道刘唱是君子,逗你玩的嘛,那么认真做什么!”
同在一个城市,寄什么快递?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小忆还在生气。
小忆接过来,发现落款竟然是叶。薄薄的,应该只是一封信而已。
蓝赶紧转话题:“我说,叶好像真的挺不好的,我后来在‘蓝色沸点’又遇到过他好几次,每次都喝得烂醉如泥,谁都不认得的样子。你们相爱一场,你就真的袖手旁观?不会这么狠心吧!”
正说到这儿,有人来敲门。是管宿舍的老太,她手里拿着一封快递说:“小忆,你的快递,昨天就到了。”
“不说他行吗?”小忆说。
“哦呵。”蓝笑起来,“对啊,我忘了失眠是爱情动物的特长嘛!”
“哎!不让说就是心里还有他。”蓝说,“小心我告诉刘唱去。”
“不是。”薛小忆揉着太阳穴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失眠对我是常事。”
“谁怕谁呀。”小忆说。
清早起来,蓝刷着牙对薛小忆说:“看你的样子,昨晚又失眠了吧,是不是又是给老叶那家伙气的?”
“得,天下人都知道刘唱怕你。这个骨头轻的,不提也罢!”蓝挽起小忆的胳膊,“走,咱们逛街去?”
看天慢慢亮起来。
“好!”小忆说。真是好多天都不逛街了,眼看着就要开学,好多东西要买呢。
一,二,三,一二三四五。
可是她们刚刚走出家门,就看见系主任和两个警察迎面走来,走近了,其中一个警察口气严肃地问道:“你们谁是薛小忆?”
凌晨两点的深夜,怎么会忽然想起叶以外的男人?小忆觉得自己很有些不应该,于是躺下来逼自己数羊。
“我。”小忆说,不祥的感觉瞬间罩上心头。
“哈哈哈。”只有S可以让薛小忆情不自禁地笑。
“有桩自杀案,我们想找你协助调查,麻烦你跟我们到局里去一趟。”
“俗了不是?”S说,“弄得我好像卖身求稿一样!”
“谁?”小忆颤声问,“谁自杀?”
“S是个好人。”小忆把眼角的泪擦掉说,“我以后写了好稿子,还是给你。”
“叶庄。”警察说。
“疼你。”S说。
一听到这两个字,小忆的脸整个暗了下去,人像是失重了,呼呼往下掉没有知觉。一旁的蓝抓紧了小忆的胳膊,失声尖叫。
“S,其实我只是希望有个人疼我,像他以前那样。我是个需要很多爱的人。”
“他死了?”过了好半天,小忆问。
“我给。”S说。
“今天凌晨。”警察说,“在他租的房子里,他开了煤气,服了过量的安眠药。我们接到报案进入房间的时候他已经死亡。”
“歇了会没钱用。”
“好。”小忆显得异乎寻常的冷静。“我跟你们走一趟。”
“正好,歇歇。”
“等等。”蓝问警察,“我可不可以陪她?”
“我好像也没有写字的能力了。”
“可以,但要在外面等。”
“失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这样,蓝一直陪小忆到了警局,盘问的时间有些长,小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七点。她显得有些疲惫,但神情正常。蓝不见了,等在外面的人换成了刘唱,见小忆出来,刘唱一把把她搂到怀里说:“你饿了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你告诉他我失恋。”
小忆轻轻地挣开了他。
S说:“对了,你上篇稿子被我们老总毙了,文字没问题,他说写得太颓废。”
刘唱并不介意,而是把她拉到摩托车边说:“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小忆就眼里含着泪,哈哈地笑起来。
说完,他弯腰,从地上捧起来的竟是装在鱼缸里的小宠。
“加的是大宝SOD蜜。用了都说好。”
“你从哪里弄到的?”小忆惊讶地把鱼缸接过来。
小忆气哼哼地说:“S你不安好心,你雪上加霜。”
“我想它对你一定很重要,所以接到蓝的电话后我就骑车跑了一趟。”刘唱说,“那里被封了,我好说歹说,才把小宠弄出来。”
和S胡扯一气,心里的郁闷就下去了不少,S在网上放歌给她听,是一个听上去很孤单的男声:风吹落最后一片叶,我的心也飘着雪,爱只能往回忆里堆叠,在这寂寞的季节……多想要和过去告别,却总还是少一点坚决,在这寂寞的季节……
“我想去他家看一下。”小忆抱着小宠。
“嗯,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吗?”
“被封了,进不去的。”
“我失败,你BT。”
“那我就在外面看看。”
“嗯。”
“好吧。”见小忆执意要去,刘唱只好把小忆带到了那个小区。不知道是不是出了命案的缘故,整个小区都显得特别冷清,行人表情严肃,来去匆匆。他们并没有走近那个房子,远远地看去,那个一楼的小单元显得特别寂寞,往左边走走,还可以看到后院里的荒草。那是叶和她曾经住过的地方,叶说过,如果她喜欢,可以把这里买下来。小忆还记得,那屋子里挂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个手拿风车的可爱女孩,还有叶买的粉色玫瑰,也许还在开放。一切都没有变,唯一不一样的是,叶不在了。
“S,你好BT。”
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好的。我猜一定挺好看。我就喜欢看女孩子哭咧。”
他没有留下任何的遗言。他们说,他亏空公款六十八万,畏罪自杀。
“不知道。我哭的时候从不照镜子。”
畏罪自杀。
“你哭起来一定挺好看的,是吧?”
这是多么让人绝望的四个字。
“现在没哭,是哭过了。”
小忆想起蓝早上的时候还对自己说:“叶真的很不好,难道你就这样袖手旁观?”想起那晚,叶把头抵在蓝的胸前,血红着眼高声地喊:“过来过来,我们接着喝!”
“薛小忆你是不是哭了?”S忽然问。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也是他留在她眼中的最后一个镜头,她曾经爱到骨头里的一个男人,她可以和他分离,可以不与他再有任何交集,可是她不能接受永别,尤其是,这种方式的别离。
“是不是我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新鲜感?”
太过残忍。
“我本来就是一个土包子。”
想到这一点,小忆忍不住悲从中来,胃里一阵难受,跑到路边拼命地呕吐起来。
“土。”
“走吧。”刘唱扶住她说,“你受凉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天真TM的冷,我都穿上大棉裤了,绿色的那种。”
“不用了。”小忆说,“我只想回去睡一觉。”
“我感觉,我们就要分手了。”
刘唱把小忆送回了家里。白天,刘唱寸步不离地守着小忆。晚上他要唱歌,就换成蓝。蓝端着一碗稀饭,大力拍着小忆的面颊说:“快起来,吃东西!”
因为工作的原因,S总是挂在网上,他和小忆认识有很多年了,他是个最好的听众,无论小忆说什么,他都有本事顾左右而言他,仿佛没听见。
“真吃不下,”小忆虚弱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说,“一吃就要吐。”
“北京下雪了。”S说,“第一场雪。”
蓝无可奈何地摇头。
小忆推开网吧的门走进去,网吧里全都是人。好不容易等到一台机,小忆上线,在QQ上,对S说:“S,我巨失败。”
“蓝!”小忆忽然从床上坐起来,抓住蓝的手臂说,“求你,帮我找个人,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我要跟她见一面!”
付出就已经变得如此矜持。
“好的。”蓝说,“只要你乖乖把这碗稀饭喝了,外星人我也找来给你!”
不过一年而已。
蓝没有让小忆失望,一天内,她就替小忆把事情办妥了。
后来,这个故事变成了小忆的“睡前故事”。周末如果是在叶那里留宿,叶准会拍拍她的脸说:“睡吧,我爱你,从这里一直到月亮,再……绕回来。”
“她这些天都没上班,我好不容易问到了她的地址和电话,她是叶总公司里唯一的女领导。”蓝对小忆说,“不过我担心,你不愿意见她。”
“讨你欢心嘛!”叶嘿嘿地笑着,把她搂紧一点说,“我就是大兔子,你就是小兔子,所以,我爱你一定比你爱我多。”
小忆迫不及待地接过蓝手里的地址条,一看纸条,小忆差一点就晕了过去!
“很长呵。”小忆说,“换成我也不一定记得住哦。”
天!
“网上看到的。”叶老实地说,“努力记下来,讲给你听。”
那竟是天天家的地址,一个小忆再也熟悉不过的地址,她曾经在那里住过好长一段时间,她曾经以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美丽最善良的女人!她根本就想不到,她会和叶有任何的交集!
“坏蛋,你到哪里找来这故事?”
“难怪我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面熟,原来,我在医院里见过她和叶。”蓝说,“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奇怪,今天我去找她的时候,你猜我看到了谁?”
叶讲故事的时候,声音慢慢的稳稳的,小忆的眼泪就这么哗里哗啦地流下来,吓了叶一跳。叶抽了纸巾,笑着替她擦掉眼泪,明知故问:“怎么会哭啊?”
“谁?”
然后,大兔子躺在小兔子的旁边,小声地微笑着说:“我爱你,从这里一直到月亮,再……绕回来。”
“阿森。”
大兔子轻轻将小兔子放到叶子铺成的床上,低下头来,亲亲它,祝它晚安。
蓝说:“她的女秘书讲,这几天阿森都在找她。你说,她们怎么会认识?”
“噢!那么远,”大兔子说,“真的非常远、非常远。”
小忆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身上的伤口,那场发生在天天家附近的车祸如同电光火石一般闪过小忆的心头,刹那间,小忆什么都明白了。她慢慢地蹲下来抱住自己,冷到骨髓,她又吐了。
大兔子轻轻抱起频频打着呵欠的小兔子,小兔子闭上了眼睛,在进入梦乡前,喃喃地说:“我爱你,从这里一直到月亮。”
恶心的感觉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统统吐出来才肯罢休。
小兔子想,那真的好远。它揉揉红红的双眼,开始困了,想不出来了。它抬头看着树丛后面那一大片的黑夜,觉得再也没有任何东西比天空更远的了。
“走吧小忆。”蓝把小忆扶起来说,“我陪你去医院看看,不管什么事情,身体好了我们再做打算!”
大兔子说:“我爱你,一直到过了小河,越过山的那一边。”
“我去天天家。”小忆努力地站起身来说,“现在就去。”
小兔子大叫:“我爱你,一直到过了小路,在远远的河那边。”
“看完病再去也不迟。”蓝劝她。
哦,小兔子想,真糟,他又比我高。
“是她逼死了他!”小忆不能控制地声嘶力竭地喊道,“六十八万,她控制他,六十八万一条人命,无论如何她要负责任!”
“我爱你,像我举的这么高,高得不能再高。”大兔子也说。
蓝慌乱地捂住她的嘴说:“不要瞎讲,小忆你不要瞎讲!”
“我爱你,像我举的这么高,高得不能再高。”小兔子说,双臂用力往上撑举。
“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小忆声泪俱下地说,“我真傻,蓝,我真傻,我被人家耍得团团转,我真傻……”
小兔子动动右耳,想,嗯,这真的很多。
“好了好了。”蓝轻轻拍着小忆的背说,“别哭,乖,我替你约她出来见面。”
大兔子有双更长的手臂,它张开来一比,说:“可是,我爱你这么多。”
“别告诉刘唱。”小忆气若游丝地说,“这些事,我不想让他知道。”
“我爱你这么多。”小兔子把手臂张开,开得不能再开。
“好的。”蓝说,“不过你得答应我,你要振作,逝者已逝,小忆,要爱自己,保护自己,你这样,相信也不是叶愿意看到的,你说呢?”
“噢!我大概猜不出来。”大兔子笑笑地说。
小忆点点头,抱住蓝,紧紧地。
“猜猜我有多爱你?”小兔子问。
她终于见到了她。
小兔子要上床睡觉了,它紧紧抓着大兔子的长耳朵,要大兔子好好地听它说。
在老树咖啡的包厢里,她与她对坐。
叶就很认真地说起来:
有人死了,有她爱过的或是爱过她的人死了,可是她还是老样子,美得那么的不动声色,美得那么的吸人眼球,如同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好啊好啊。”小忆把头放到他的膝盖上。
小忆开门见山地说:“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你这个爱问问题的小姑娘,”叶坐正了说,“你是文人,要么我就给你讲个童话吧。”
“他咎由自取。”她说,“我一次次替他补漏洞,他却一次次再犯。”
“叶,你到底有多爱我?”
“你乱讲!”小忆呵斥她说,“叶不是那种贪财的人!”
“想多长就多长。”
“你究竟了解他多少?”她问。
小忆歪过头去问他说:“一辈子有多长?”
小忆被她问得愣住了。
恋爱就是这么突如其来的事情,从开始到慢慢进行,每一个细节都不可思议百转千回。在叶小小的公寓里,他抱着她,用下巴抵住她的长发说:“小忆,我等你等了这么久,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他有多少情人你知道吗?他每天要花多少钱你知道吗?他最喜欢抽的烟是什么牌子?喜欢穿的衣服是什么牌子?他心里的渴望和焦虑呢,你又知道多少?”天天妈妈咄咄逼人地问完以后,替自己点了一根烟,又不屑地加上一句,“你只是个孩子而已。”
“我没钱,色呢,也将就。”小忆说,“没准赔本的是他哦。”
小忆咬咬牙说:“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警察。”
“花痴。”蓝知道后骂她说,“小心被别人骗财又骗色!”
“随你。”她吐出一口烟,泰然地说,“你有你的权利。”
不知道叶,是不是也会是这样子的人?
“你不怕吗?”小忆问她。
他笑起来的样子,有点像小忆比较喜欢的一个香港演员罗嘉良。不过小忆喜欢罗嘉良跟模样是无关的,她只是喜欢他在每部戏里都挺疼女孩子的那种样子,受了委屈也从来不说,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一直傻到底。
“不怕。”她神色安然地说。
他二话没说埋头猛吃,吃完后用纸巾擦嘴,然后说:“你看,我真的不是那种很挑剔的男人,哈哈。”
“为何?”
三分钟后,小忆把已经捣得惨不忍睹的冰淇淋往他面前一推说:“你吃掉它,我就答应考虑。”
“因为你远远不是我的对手。”
他胸有成竹地说:“你可以考虑三分钟。”
小忆绝望地说:“叶就是这样败在你手下?”
小忆的心砰砰地乱跳起来,用一个勺子在冰淇淋上捣过来捣过去,捣了半天后才说:“你以为是在写剧本啊?”
“爱是一场战争。”她凄然一笑说,“不过,这种战争往往是没有结局的,就算到了最后,也很难判定谁输谁赢。”
“我是说……”他停顿了一下,“我是说你做我的女朋友挺好的啊,我一直都想要一个像你这样的女朋友。”
“他跟我承认爱上过你。”小忆说,“就算他犯了错,你为什么非要逼他走绝路?”
“什么?”小忆扭过头问他。
“你错了,我没有逼他。”天天妈妈说,“我说过了,他是咎由自取。”
然后他就下决心一样地说:“不能辜负了这样的缘分。”
“他爱过你,因为你,他跟我分手……”小忆痛苦地说。
没有男生这样看过自己,小忆别过脸,脸红。
“你又错了,他没有。”天天妈妈说,“他爱的,只有他自己。”
他穿的是淡蓝色的衬衫,看着小忆的眼神,充满了爱怜。
“你真没有心。”小忆绝望地说。
“哈哈。”他也笑,笑完后正经地说,“你比冬天的时候瘦一些,我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叫你。”
她笑:“是吗?真这样多好。”说完,她站起身来,打开门招呼小姐买单。然后她走回到小忆身边,俯身对她说:“小姑娘,无论如何,我祝你幸福。经过这一些,下次玩爱情游戏的时候,会更得心应手一些。”
“真没想到会遇到啊。”小忆嘿嘿笑着说,“你比冬天的时候帅一些。”
小忆哗地一下站起来,推翻了桌上的两个杯子,在她离去之前愤然离去。
“丢三落四!”他说。
见小忆走出来,等在门口的蓝连忙迎上来,问她说:“这么快就好了,怎么样?”
“名片丢了啊。”小忆说。
小忆摇摇头一句话也不想说。没错,她说得对,她不是她的对手,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永远不会是。此番见面,小忆已经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答案,叶输得可悲,却也是玩火自焚,不值得可怜。
他请她吃哈根达斯。小忆把脸埋到昂贵的冰淇淋里笑起来。他正色说:“笑什么笑,你这丫头,我一直以为你会给我打电话。”
这是他的劫数。从开始的第一天,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人生何处不相逢。
蓝终于说服小忆,把身体虚弱的她带到了医院,检查的结果却犹如晴天霹雳,是小忆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竟是他。
她怀孕了。
她很不高兴地转身离开,有人在身后拖住了她说:“是你?”
蓝拿着化验单,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刘唱也太不小心了!”
小忆一惊,只见冰淇淋就掉在了地上。
小忆眼前发花,双腿发软。
当然这是后来热恋中的话,新学期开始后小忆差不多要忘了这个人,名片也在一次宿舍大扫除的时候被蓝当废纸扔掉了,却没想到会在数月后逛书店的时候遇到。很小的一家私人书店,天热得人快要疯掉,小忆手里握着一只冰淇淋,店主不太高兴地提醒她说:“别弄到书上呵,小心!”
蓝抱抱她说:“没事的,亲爱的,我试过,只是疼一下子,很快就好,我们这就做,我来打电话给刘唱。”
叶深情地说:“你是一朵花,叶的本职就是守护花。”
小忆按住蓝的手。
小忆看他的名片,他姓叶,在一家通信公司工作,应该算是一份不错的职业。
“怎么了?”蓝说,“这事不应该让他知道吗?”
说完,他走掉了。
“我自己跟他说。”小忆说,“现在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哈哈笑,然后说:“病了就要吃药,吃药才是乖孩子。”
“好吧。”蓝说,“也好,你们商量一下,我们明天再来。”
“好。”小忆说,“没事的时候咱们再去坐火车。”
回到家里,刘唱还没有回来,电脑开着,上面是他的留言:“亲爱的,我今晚要唱两场,晚些回,你自己早点睡。”
听他的口音,他应该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
“你看刘唱对你多好。”蓝说,“真让人羡慕。”
他反应敏捷地说:“那下一部戏男主角写我,好好讽刺讽刺我!”说完,掏出他的名片说,“一个人在南京挺寂寞吧,没事的时候可以找我玩。”
小忆关掉电脑,梳洗完毕后躺到床上,对蓝说:“你先回吧,我没事了。”
小忆已经对他有了好感,调皮地眨眨眼:“怎知你是不是讽刺?”
“好吧。”蓝说,“跟他不要吵,我明天一早来接你。”
“哪里。”他说,“人类的精神食粮都由你们供给。”
“不吵。”小忆说。
“戏文系。”她说,“顶没用的专业。”
当然不会吵,因为小忆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个孩子和刘唱无关,她和刘唱之间,根本就不是蓝所想象的那种关系。算起来,他们不过只是有限的几个吻而已。纯白美好到让人嫉妒。
“学什么?”
孩子,是叶的。
“对呵。”
大年三十那个晚上,叶进入小忆身体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措施。
那天,他一直把她送到学校的门口,问她:“一个人在南京?”
所以,这是叶的孩子,叶的。
他笑了,说:“所以说我来嘛。”
叶走了,留下了他的孩子。
小忆把箱子放到地上,咬着自己的小手指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挺重。”
这是爱情曾经来过的唯一凭证。
两人一起下了车,他空手,她则费劲地拎着一个大箱子,里面是她一个学期要穿的衣服和喜欢看的书。他伸出手对她说:“我来。”
也是除了小宠之外,叶留给她的唯一纪念。
这个男人,真是从一上车就开始偷偷关注她。
小忆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想,如果生下他来,他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和叶一样,有好看的眼和好看的嘴唇,或者是和罗嘉良一样的微笑?
之后的十个小时,两人又没话了。一直到快到南京的时候列车员来换票,她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红色的小牌子,他笑着,指指她的上衣上的小口袋,她一掏,果然在里面。
电话在深夜里尖锐地响起来。知道自己新号码的人不多,小忆以为是刘唱,接起来竟是S。
他用双手举起书做投降状。
“小忆。”S说,“你好吗?”
“你才有病!”小忆眉毛竖起来。
小忆咬着嘴唇不作声。
“我又没病。”他无奈地说。
“这些天在网上都没见到你。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你很不好,你告诉我,你好吗?”S在电话那边的语气特别的温柔。
“你要是想吃就拿去!”看他眼巴巴的样子,小忆恶作剧地把药往他面前一递。
小忆对着电话痛哭失声。
他说:“女孩子都怕吃药吗?”
“我在南京。”S说,“刚刚到的。怎么样,要不要见我?”
小忆把药拿到手里,看了一下,又放回去。
“好。”小忆说。
爸爸走后,小忆就开始看书。叶就坐在她的对面,他也在看书,小忆看安妮宝贝,他看《邮差弗雷德》。她发现他偶尔会看她,不过不说话。一直到第四个小时的时候他忽然提醒她说:“你该吃药了。”
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小忆不好意思地把爸爸往外推:“快走快走,车要开了。”
在没有想清楚之前,除了离开,小忆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她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在去见S前,悄悄地来到“SUN”的门口,站在一扇开着的窗外面,可以清晰地听见刘唱的歌声,那是一首邓丽君的老歌:GOODBYE MY LOVE,我的爱人,再见,G OODBYE MY LOVE,相见不知哪一天……
爸爸说:“那我就走了,有事情就找列车员。”
小忆靠着雪白的墙,泪如雨下。
小忆点点头说好好好。
再见,我的爱人,请相信我是爱你的。
同样的话说了差不多有四遍。
只是,这是我们不得不面对且躲也躲不过的分离。
十九岁的时候遇到他,是在火车上,软卧。春节的时候病了,高烧刚退掉,爸爸把她送上车,不放心地叮嘱说:“找个同学到车站接你,这是药。四小时要吃一次。”
再见,我的爱人,相见不知哪一天……
薛小忆在下一站下了车,她没有这样张扬的青春。十六七岁的时候一直在拼命地努力地读书,把男生写来的纸条撕成碎片,扔进垃圾筒;为买一本参考书跑遍整个城市,背英语单词背得双眼红肿,每一次考差都哭得背过气去。
尾声:离爱一个ID的距离开学了。
两个人哈哈地笑起来,全然不顾车上人的眼光。
小忆没有来上学。
另一个就很无所谓地说:“早吹了,找你男朋友送可以不可以?”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不知道是不是爆米花吃多了,胃忽然就尖锐地疼起来。电影变得索然无味,小忆独自坐公交车回学校,没有位子,消瘦的手指握着吊环,有两个女中学生不停地盯着她蓝色的手链看。那是他到青岛出差回来送给她的礼物,蓝色的链子,挂两颗血红的小心,是很特别。小忆不露声色地拉下衣服袖子将它藏起来。女中学生并没有生气,而是咕咕地笑。其中一个打另一个人的头大声地说:“喜欢叫你男朋友送你啦。”
她只通过EMAIL发出了三封信。一封给父母,请求他们原谅自己的任性,并承诺自己一定会对自己负责。一封给蓝,希望她可以定期替她到叶的坟前送上一束鲜花,并祝她和小高幸福。一封给刘唱,她在给刘唱的信中这样写道:“我已不配给你幸福,找个好姑娘,让她替我爱你,这样,我才会安心。”
小忆还是没回,手机捏在手里,已经有了温度。
网络上,开始流行一则寻人启事,那是一所大学里戏文系的学生们自己拍的DV,是系列片,两三天就换一部,吸引了无数人的关注。一个叫刘唱的男生,在DV里用歌声寻找自己的女朋友,用歌声,将他的爱情宣言,大声地告诉全世界:
叶不喜欢发短消息,嫌麻烦,却一下子过来两条,算是补偿?
我会等你,无论你在哪里。我会等你,无论发生过些什么,我都不会在乎。爱你永远,此生不渝。
他却又发来:“金城武的眼睛真的很迷人吗?”
DV片的点击率出乎寻常的高。
她没有回他,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唱的歌,唱得很多人掉眼泪。
他在离开的出租车上给她发短消息:“对不起哦,时间不早了,乖,看完电影就回学校去。”
只是,小忆不知道这一切,她跟着S到了北京。在S的帮助下,她做掉了那个孩子。S给她安排了住处,尽他的能力替她接了很多的文字活儿,这样一来,小忆基本上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一个月也没有空陪她,终于来了,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局。
S并没有劝小忆一定要回学校去上课。他开始拼命地加班,亲自到外面去推销杂志,越做越拼命。有一次,他对小忆说:“对你来说,文凭不算重要。我们对物质的要求低一点,生活也会很轻松很快乐。”
屏幕上的梁咏琪开心地笑起来,小忆的眼泪却掉在爆米花上,叭叭地响。
小忆抬眼看他。
他摸摸小忆的长发,走掉了。
S当然明白她眼里的诧异,温和地说:“我可以等,没有关系。”
“我自己啊,”小忆笑着说,“没关系的。”
S原来也姓刘,他叫刘思哲。一个小忆喜欢的名字。他每天一个问候的电话,一周来小忆住的地方两三次,收走小忆写的稿子,自己用,或者替她发给各个杂志社的编辑。而小忆自己,并不上网。
“要么我先送你回去,要么你看完电影自己回去?”
春天来了。北京的春天和南京有很大的不同,不过这和小忆都没有太大的关系,她极少上街,因为整天关在屋子里,所以在哪里都是一样。
“嗯。”小忆点点头。
这样的日子是小忆愿意的,至少在目前。把自己藏起来,和过去隔离,藏在无人可以找到的地方,才会觉得安全。
“对不起。”他俯下身跟她低语,“小忆,我有急事要走。”
五月的一个午后,S给小忆带来了一张U盘,插到她的电脑上。
等他回来的时候,薛小忆咯嘣咯嘣地咬着爆米花说:“瞧哦瞧哦,金城武的眼睛真是迷人的哦。”
“是什么?”小忆问。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叶开始越来越忙,那天一起去看电影的时候,他的手机就一直一直响,他很抱歉地一直接一直接,最后不得不走到影院外面去接。电影是小忆一直很盼望的《向左走,向右走》。屏幕上金城武正在拉小提琴,白色的鸽子在他的脚下不知疲倦地走动和飞翔。孙燕姿用她无与伦比的声音在唱:听见冬天的离开,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我想我等我期待,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
“看看吧。”S说,“小忆,我想得很清楚,我不能这么自私。你应该有你的选择。”
“你要小心。”蓝说。
那是网络上正流行的,刘唱寻找她的所有DV短片。
“没。”薛小忆坐在桌前一面看书,一面咬着一块饼干,含糊不清地说,“他最近忙。”
我会等你,无论你在哪里。我会等你,无论发生过些什么,我都不会在乎。爱你永远,此生不渝。
周六的时候,蓝从上铺打着哈欠坐起身来,她探探身子,好奇地拍拍床边说:“小忆,你怎么了,跟叶吵架了?”
“他在等你。”S说,“小忆,我也知道,只有他可以给你快乐。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已经打过电话去过你们学校了,只要你现在回去,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另外,我把这里的电话告诉你的好朋友蓝了,我想,他们会很快打电话来,并且,来北京接你回去。”
她是很多女生羡慕的对象。
“S。”小忆流着泪说,“你凭什么不征求我的意见就做这些?”
曾经,薛小忆的幸福是很多人的眼睛都可以看得到的。她有一个在IT业工作的男朋友,长得很帅,每个周末会到学校来接她,送她回来的时候,还会附带送大包小包的零食。
“因为我爱你。”S说,“所以,我要你幸福。”
蓝最爱说的一句话是:薛小忆,你是一个幸福的孩子。
“如果真是这样,我若走了,你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小忆颤声问道。
第1节 薛小忆,你是一个幸福的孩子
“忘掉刘思哲,记住S。”S轻轻地抱住她,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我会继续爱你,只不过像从前那样,离着一个ID的距离。”
爱你永远,此生不渝。
电话响了,一声一声又一声。
我会等你,无论发生什么。
S放开小忆,轻声地说:“去接吧,去。”
我会等你,无论你在哪里。
窗台上的小花正在怒放,过去的爱恨皆已散场,春光明媚,好风长吟,没有人有理由怀疑,一个美丽而多情的春天开始了。
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