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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你们好

夏唯安闻言,起身就要走。

便是要训人要吵架,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

她也一点不想留在这里好吧,当炮灰的滋味,也是够够的了。

效果特别好,谢母气得发抖,待要再说什么,被身边人劝住,那个康伯伯回过头来,也是一脸严肃地说:“子鸣,能让你这位朋友先出去吗?”

谢子鸣一把抓住夏唯安的手,夏唯安垂眸,对上他那双琥珀一样淡棕的眼睛。

这语气,莫名有些熟悉,夏唯安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学她!

“不用,”他说,一语双关的口气,“有我,不会有人赶你走。”

谢子鸣一笑:“是啊。”

他手上用力,夏唯安只好顺从地又坐了下来。

她看也没看夏唯安,只是问谢子鸣:“你是一定要跟我作对是吗?”

谢母和康伯伯待要再说,门再次被敲响。

谢母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她并不年轻了,法令纹深深地印在脸上,薄薄的嘴唇,竖眉时,显得相当严厉。

上菜了。

看在人眼里,特别像打情骂俏!

一盆又一盆的菜端上来,浓郁的香味不断发散,引得夏唯安的肚子雷鸣般地“咕噜咕噜”响个不停。

他动作利落,夏唯安硬是没避开,待要拍开他的手,谢母、康伯伯进来了,夏唯安一下就气短了,倒是给谢子鸣抓到机会,反手就又握住了她的手指。

她都要绝望了,用手微遮了脸,羞于见人。

谢子鸣却笑了笑,还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会儿你倒又不傻了。”

谢子鸣却高兴得很,无视另两人的黑脸,拿筷子给她夹了一筷子菜:“饿坏了?吃吧。”

她瞧着人家挺好的,虽说不是特别漂亮,但是很有气质,身材高挑,素养也不错,相亲时被相亲对象带个女朋友来搅场,没有当场泼他一脸水,已经是表现很好啦。

语气那个宠溺,夏唯安从没谈过恋爱,闻言几乎毛骨悚然。

她不笨,这会儿也看出来了,便说:“那女孩,是介绍给你的吧?”

她虽是乡下地方出来的,但是餐桌基本的礼仪还在,谢母和那个叫康伯伯的男人都气成那样了,她还吃?

“哪样?”

会给喷成渣渣吧!

三人在门外说话,门内夏唯安也对谢子鸣说:“你这样不好的。”

谢子鸣却是打定主意要把“恩爱”秀到底,她不动,他就干脆夹到她嘴边喂她:“这个很香,试试?”

而那对夫妻身边的女孩子倒是无所谓得很,还冲他们耸了耸肩,也跟着走了。走时,她还安慰谢母和康伯伯:“没事的,回头我劝劝他们就好。”

肉贴着她的嘴唇,肉香肆无忌惮地引诱着她肚子里的馋虫。

康伯伯和谢母试图挽留,无果。

夏唯安简直想咬人!

说完,这对夫妻一点停顿也没打地起身离开了。

好在谢母还讲些风度,哪怕被这样的儿子气得要死,也没有说什么,在康伯伯的劝解下,坐下吃饭。

张叔张姨没理他,只是望向谢母:“对不起啊,今天这餐饭我们看来是吃不下去了,再见。”

那一餐饭,夏唯安饿成那样,吃得都是味同嚼蜡,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知道啊,给张叔和张姨接风洗尘嘛。”谢子鸣说罢,端起桌上的杯子,顾自倒了一杯酒,冲席上另外两个,自打他们进来后就脸色奇臭无比的中年夫妻说,“张叔张姨,欢迎你们回来啊。”

不过,她还是吃饱了,甚至是吃撑了,因为谢子鸣一直在不停地给她夹菜,那殷勤劲儿,好几回她都觉得,大概一出门,她就要被谢母喊人套麻袋了。

服务员出去,谢母没说话,被谢子鸣叫作康伯伯的男人率先沉着脸问道:“子鸣,今天这个饭是为什么吃的,你知道吧?”

饭后,谢子鸣到底还是留下和谢母谈了谈,叫夏唯安先出去:“在外面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

她郁闷地低下头,谢子鸣叫服务员:“上菜吧。”

夏唯安逃一样地跑掉了。

她觉得她被他调戏了。

她本来是想先走的,只是还在找服务员问路,谢子鸣就出来了,他步伐很快,带着凛冽的味道,突然从后面一把抓住她的手,就那么带走了她。

夏唯安:“……”

夏唯安挣扎,她力气大,不过谢子鸣也不遑多让,她挣得厉害了,他一下停住脚,抓住她的肩把她推到墙边:“夏唯安,你还没完了是吧?”

谢子鸣带着她走过去坐下,也是坐下后,她才发现,她的手还被他牵在手里,她瞪了他一眼,他一笑,手指轻轻在她掌心挠了挠,放开了她。

气势惊人。

意料之中的事。

夏唯安莫名其妙就了,点头说:“完了。”

没人理她。

谢子鸣瞪着她,他离她很近,近得她觉得只要微微一抬脸,就可以碰到他的下巴。

夏唯安收回目光,硬着头皮冲在座的人鞠了一躬,含混地说:“你们好。”

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笼罩了她,让她不由自主地,一阵阵发晕。

如果他敢拿留在泰华威胁她,她倒是懒得理他了,但是这种祈求的语气……

谢子鸣倒被她逗得笑了起来,那股子气势自然也跟着泄尽。

夏唯安:“……”

“对不起。”他呼出一口气,放开她,“我有点迁怒了。”

谢子鸣俯身凑在她耳朵边,轻轻撩了撩她的头发,低语道:“帮帮我,嗯?”

显然,他和谢母的谈话很不愉快。

“女朋友”三个字她还没消化,后面一大串,自然是没听到了。

夏唯安不了解,自然也无从安慰,只能干巴巴地应一句:“没关系。”

夏唯安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谢子鸣看着她,又是一笑,转身往外走去。

谢子鸣好不容易笑完了,伸手拍拍她的脸:“不急啊,马上就吃饭了。”转过身,牵起她的手,和那些人介绍说,“先介绍一下吧,这是我女朋友,夏唯安。”望着她,一个一个给她介绍,“那是我妈,这是康伯伯,还有这几位,你就叫叔叔阿姨吧,那个应该比你大,你可以叫姐姐。”

夏唯安跟着,也不敢问他去哪儿,她对这个城市不熟,除了自己常去的地方,其他就是一抹黑。

这会儿,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已不是刀,而是子弹,一颗颗要把她扎穿。

车子开出好一会儿,谢子鸣才开口,问她:“想喝酒,去吗?”

而谢子鸣一愣之后,就在这满室寂静中十分不厚道地笑出了声,他趴在她的肩上,笑得整个人站都站不稳的样子,而且他的手还攀得特别牢,她尴尬得要死,想撕都撕不开他。

夏唯安说:“我不会。”

如果地上有缝,夏唯安肯定毫不犹豫钻下去了。

谢子鸣“呵”了一声:“一年多前,在凤凰台和我喝酒的那个是鬼?”他还记得她当时喝了好几杯吧?以为她醉了,结果是装醉。

室内一片死寂。

被戳穿了,夏唯安也不觉羞愧,仍是觍着脸,一副无辜的模样。

巨响。

谢子鸣特别想捏一捏她。

这明显是诘难的口气,让夏唯安有些难堪,可更让她难堪的是,谢子鸣还没答,她的肚子就又发出一连串熟悉的“咕噜咕噜”声。

这种想法,清醒的时候尚能控制,几杯酒下肚,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子鸣,你这带来的人是谁啊?”谢母还没说话,另一个男人就问了。

他挑喝酒的地方是个酒吧,环境倒是挺清幽的,也不喧闹,两人要了个小小的角落,夏唯安看,他就喝。

夏唯安没想到谢子鸣带她来见谢母,整个人都忍不住僵了一下,尤其是,场上众人望向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一点也不亲善。

她坐在那儿,挺乖的样子,谢子鸣转着酒杯,问她:“你这么想留在泰华?”

这一刻的他,倒和当初那个人重合了,有点痞痞的、慵懒的样子,唇边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很亲近实际却是带着可见的疏离。

她点头。

结果才鼓好勇气,就听谢子鸣冲其中一个人叫:“妈。”

“为什么?”

她觉得自己像是误闯处仙人堆里的凡人,处处都显出拘束和村气,便板着脸,努力不拖后腿地跟在谢子鸣旁边。

她说:“找份合适的工作挺不容易的,而且我喜欢泰华的氛围。”

他们到得算是晚了,进去后,里面一个大圆桌上已坐了好些人。夏唯安目光一扫,只见男女老少都有,个个衣着光鲜,面容精致。

“什么氛围?”

而夏唯安,就这么忐忑地、莫名其妙地被谢子鸣带到了一堆陌生人面前。

“大家都很努力,然后,也都很有目标,没有谁是浑浑噩噩的。”

看她那傻样,谢子鸣忍不住又笑了一下,突然就发现自己似乎是找到了一直没有忘记她的原因,大概是,她的身上总有一股子傻傻的赤诚,让人一眼就可以看穿她的想法,没有算计,也没有那么多的图谋。

这个时候的夏唯安,还没有学会虚与委蛇,很有一种有什么说什么的坦率,也是这样的坦率,让她显出别样的可爱来。

夏唯安:“……”

谢子鸣忍不住笑,问:“你说你是打算来还人情的?”

“傻气。”

“嗯。”虽然那个人情债是他强压在她头上的,但是既然她认了,而他们又重新遇上,如果不过分,她还是可以还一还的。

夏唯安蒙逼,问:“什么样的气势?”

谢子鸣微微挑了挑眉:“你打算怎么还?”

谢子鸣看了她一眼:“很好。等会儿就继续保持你现在的气势。”

夏唯安很认真地说:“我会好好做事,努力帮你挣钱,行吗?”

夏唯安说:“我是不怕啊,我只是怕我越喝越饿,等会儿丢你的脸。”

她倒是狡猾,以这样的理由,她就可以继续留在泰华。

“怎么,怕我下毒?”他开着车,城市的霓虹映在他脸上,显得他的表情别有一种凌厉的味道,“我还以为你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呢。”

望见她眼里的小得意,谢子鸣忍不住又是一笑,心情似乎都好了一些了。

夏唯安拿在手里,没有喝。

“笨。”忽然,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夏唯安,你知道你长得还可以吗?女人如果有你这样的长相,完全可以不用那么努力,因为,有的是捷径可以让你走。”

谢子鸣无语,低头从旁边拿出一瓶饮料丢给她:“先垫垫。”

她静静地望着他,清亮的眸子带着一些好奇:“什么样的捷径?”

但是,她抚了抚肚子,特别坚强地说:“没事,我还能扛一扛的。”

“比如说,这样的。”他说着,凑过脸来,想要吻她。

“嗯。”夏唯安老老实实地点头,为了守他,她连中饭都没吃,早餐就吃了两个馒头,能忍到这会儿,实在是她忍功了得了。

这个角落里的卡座是圆形的,夏唯安和他是坐在同一张沙发椅上,他俯身靠近时,几乎就把她逼到了一个角落。

谢子鸣问:“饿了?”

但是他没能得逞,夏唯安用杯子抵住了他。

夏唯安没能扛过自己的肚子,脸色瞬间爆红。

圆口的高脚玻璃杯,不锋利,但是抵在人咽喉位置,还是挺吓人的,尤其是,握着它的主人,还有一身可怕的蛮力。

[3]

谢子鸣没有再动,但是也没有退开,他就维持着那个姿势,和她说:“应了,你可以少奋斗至少十年。”

谢子鸣:“……”

说实话,夏唯安第一反应不是生气或者恼怒,而是新奇,因为她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勾引。

夏唯安:“……”

唔,说勾引没错吧?

就像抗议似的,话一落音,她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发出一连串更大更亮的响声。

这样的事情,她只在电视里看到过哩。

夏唯安难得红了脸,讷讷地说:“我没事。”

她偏了偏头,一派好奇的天真,问他:“你想包养我?”

谢子鸣这才回过神来似的,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谢子鸣望着她:“你愿意吗?”

便是在这样的寂静里,突然,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一下,然后又响了一下。

他声音很柔,在水一样的音乐声里,颇有几分磁性的温暖和魅惑。

夏唯安不敢打扰他,只乖乖地坐着,她无知无畏,心想反正已经上了车了,随便他把她带去哪儿吧,横竖她是一定不能被这样赶走的。

[4]

谈了一下午事,谢子鸣累得够呛,车子开出好远,他都没出声,而且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想事情,连表情都是异常的严肃。

夏唯安第一次感觉出男人的魅力,那种魅力让他哪怕做出这样让人讨厌的事,居然也没有令她多生气。

夏唯安就跟着他上了车。

明明当初厨师长这么说的时候,她就泼了他一碗热汤。

全部弄完,五点半,夏唯安重又被领到了谢子鸣面前,他恰好也要出门了,看也没看她,一边穿上外套往外走一边说:“跟上。”

当然了,那时候的厨师长做得更过分,就在厨房里呢,居然抱住她就要亲,身上油腻腻的,实在是让人恶心。

观察到这一点,夏唯安略安心,乖乖地坐着,任他们打扮。她虽是乡下土妞,出来的时间也不长,可被摆弄也不是第一回了,因此不管是做头发化妆还是换衣服,都显得淡定无比。

谢子鸣却是衣着光鲜,连表情都没有那股子猥琐劲儿,望着她的眼睛里,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管是男助理还是女秘书,好像对谢子鸣这么做都没有异议,也不觉得好奇,显然谢子鸣这么做,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问他:“如果我不愿意的话,是不是就必须得离开泰华?”

夏唯安就被她带下去,像个洋娃娃似的,打扮了起来。

“不会。”他说,“你答应陪我出来,白天你当鹌鹑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谢子鸣的秘书三十岁上下,头发绾成干练的发髻,一身利落的OFFICE小姐装扮,闻言抬起头,托了托眼镜,仔细看了她一眼,说:“好。”

“那你会给我穿小鞋吗?”

对方点点头,什么也没问,又把她反手丢给下面的秘书:“听到了?六点之前,谢总要出门。”

这话也只有她能问得出来,他是泰华高高在上的老总,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实习生罢了,他得多无聊,才会矮下身段给她小鞋穿啊?

夏唯安和谢子鸣的助理脸对脸,她轻轻摇了摇“爪子”:“你好。”

不过,谢子鸣今天的行为本来就够无聊的了,他笑了笑,说:“不会。”

将人交给助理,他丢下句:“晚上我要带她出去,给她好好弄一下。”就继续忙他的去了。

夏唯安顿时就松了一口气,推开他:“那我告诉你,我不愿意。少奋斗十年而已,我还年轻,并不怕花时间。而且,我自己努力的话,那可是终生有靠。”她特别认真,告诉他,“我妈从小就告诉我,人得自己努力,努力才有出息,靠天靠地靠父母,都没出息。”

他勾唇笑了笑。

所以她一直很努力,读书时就认真读书,工作后,就努力工作,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她都要做到最好的那一个。

夏唯安在他身后,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好啊。”

她这么认真,谢子鸣就是想扮演个纨绔都没法扮演下去,只得悻悻地坐好,刺了她一句:“那你有没有想过,就凭你,高中还没毕业的学历,就算再努力,又能怎么样呢?”

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他说:“我晚上要出席一个聚会,缺个女伴,愿意吗?”

夏唯安看着他,黑黑的眸子里是闪亮的笑意:“这话你也和牧总说过吗?”

年轻的肌肤,平滑得没有一点瑕疵。

谢子鸣被噎了一下,但他久在商场,又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初出江湖的夏唯安在言语上难到?他轻轻哼了一声,说:“你以为这世上有多少个牧晓奕?天时地利人和,现在这样的精英社会,想成事,没有学历,没有胆识,没有背景,没有真正的本事,你就算是想当老肥刘都很难。”

他停住手,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像只莽撞的蝴蝶,不停地扑扇个不停。

老肥刘是夏唯安的前前前老板,在谢子鸣这样的看来,根本就不算成功,顶多只是一个小作坊主而已。

她微微瞠目,大概理解不了不缺钱的人生,默了默后说:“那你……想要什么?”

能成为那样的小作坊主,还是他遇上了好时候,而且,还得够不要脸。

谢子鸣“哦”了一声,直起身,慢条斯理地挽着袖子:“我不缺钱。”

像夏唯安这样天真的小白兔,混入名利场,迟早也是陷落的份。

他离得那么近,她居然也没有脸红,只是微微后退了一些,睁大眼睛看着他,特别认真特别真诚地说:“我好好学习,给你挣钱。”

便是牧晓奕,难道现在又过得很好吗?

他便什么假都装不出来了,忍不住“扑哧”一笑,凑近了望着她,学着她的语气:“你你你……你想怎么还?”

夏唯安不懂他这话的深意,她现在的眼光,也决定了她无法看到那么远,但是她有自己的信念,她说:“可是,还是有一个牧晓奕,不是吗?”

本来想逗弄她的,来个假装不认识什么的,结果他一走近,她就直通通地说:“谢总,我我……我还欠你一个人情,我是来还你人情的。”

谢子鸣点头,戏谑地说:“那我就等着看了。”

他洗手的时候,侧首看了看她,发现她的变化比他想象中的大,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已隐隐可见女人的性感,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养的,虽然还是瘦,却已有了些丰盈的肉感,像一则剪影,细长又漂亮。

说话时电话响起,他低头看了一眼,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接听了电话。

出来时,她仍等在原地,低眉顺眼的样子。

夏唯安听到他说:“没干什么,在跟人坐而论道,你要来吗?”

不过他还真是要上厕所了,便也没管她,径直走上前去。

夏唯安不喜欢他语气里调侃的意味,微微皱了皱眉。

谢子鸣无语。

谢子鸣看见了,后来倒也没说什么,挂了电话。

“等你。”她说,还知道礼让地一侧身,“您是要上厕所吧?您先上。”

“走吧。”他收拾了一下东西,说。

谢子鸣:“你在这儿干什么?”

夏唯安默默跟着,她打定主意不要他送,不料出得门来,他们却遇到了沈丛。

“谢总。”夏唯安见吓到人,立时表现得可乖了,扎着手,恭恭敬敬地叫他。

沈丛一个人,脚步匆匆地往里走,差一点点和谢子鸣撞上。

他边走边烦躁地解开领口的扣子,夏唯安突然从大花瓶处蹦出来,把他吓了一跳。

“谢总?”他又看向夏唯安,“你是夏……”

还好,谢子鸣没有让她白等,下午上班没多久,他出来了,而且还是一个人,只是面色疲惫,神情带了几分不耐烦。

“夏唯安。”夏唯安说。

夏唯安没心情回应她的耍贫嘴,她愁死了,想如果谢子鸣一直不出来怎么办?沈丛只给她今天一天的时间,今天一过,如果没有接到最新的通知,明天她就得滚蛋了。

沈丛点头,看向谢子鸣,眼里的惊讶很快就隐去,他问:“你们这是准备走了?”

晏宁回了她一大串省略号,跟着又回了一句:“活该,谁让你看中我的胸的!”

“嗯。”谢子鸣淡淡地说,看了眼外面。

“COS”和“痴汉”这两个词都是晏宁教她的,用在这里,实在很是形象。

酒吧的门并不透明,刚刚有一个人出现在门口,然后才冒了个头又忽然间隐去了。

她瞅了瞅玻璃上隐隐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叹气,回说:“我在COS痴汉。”

他也没太在意,散漫地问了句:“和朋友来玩?”

夏唯安蹲在过道的一个大花瓶后面,晏宁给她发信息:“你在干什么?”

沈丛突然就有些紧张,摇头说:“不是,是有个朋友在这儿喝酒,我来给他送些东西。”

结果他还真没出来,饭是他的助理给他打包送进去的,厕所……反正她一直没看到他出来上过厕所。

”哦。”谢子鸣应了一声,本来提脚准备走了,却又突然转过身来,“马上就走?”

夏唯安并不纠缠,不让她进,她就在外面等着,连中饭都没下去吃,就在那儿守着。她想,谢子鸣总有出来的时候吧?不吃饭,难不成还不上厕所?

“对,马上就走。”

客气又礼貌地把她打发了。

“那等会儿,把她带回去吧。”他指了指夏唯安。

谢子鸣的办公室,当然没那么好进的,都不用过五关斩六将,夏唯安甚至连他办公室的门边都没挨到,就让人打发了:“抱歉,谢总在忙,如果是工作上的事,请找你的直系上属。”

就这样,夏唯安被指给了沈丛,等谢子鸣走后,她说:“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夏唯安去找谢子鸣。

沈丛温声问:“你住哪儿?”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笑了一下:“可以。”

夏唯安说了地址。

而且,显然勇气也不小,居然敢直接找谢子鸣。

“太远了。”沈丛摇头,笑了笑,“没事,你在门口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出来,也是顺路的事。”

沈丛看着她,面前的女孩无疑有一张很出众的脸,虽然皮肤不够白,但是五官够美,也够年轻,因而担得起“色若春花”的名头。

后来夏唯安才知道,沈丛那天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也不是来给朋友送点东西。

“我不要补偿!”夏唯安知道,和沈丛说什么都是废话,所以她问,“沈经理,我可以先和谢总谈谈吗?”

可此时,她还真信了他的话,而且沈丛虽然不像谢子鸣那么强势,可他彬彬有礼而又温文尔雅的样子,同样让人难以拒绝。

然后下课的时候,沈丛把她叫过去:“夏唯安是吧?刚刚谢总的话你也听到了,你放心,虽然你才来,但是我们会给你适当的补偿……”

夏唯安没有看到谢子鸣见到的那个影子,自然也没有见到门口隐着的一双目送他们离开的眼睛。

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胸膛,以证明自己绝对不属鹌鹑,也不是害羞胆小,但是,谢子鸣却再没有看过她。

沈丛做出真的只是来送送东西的样子,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然后带着她上了车。

夏唯安:“……”

此时夜色正浓,城市交通正是最后一个高峰期。路上车潮涌动,沈丛的车开得很慢,他们上车没多久,他就接到一个电话,挂了后和夏唯安说:“是谢总打来的,他说让你别忘了,明天上班。”

谢子鸣脸上的笑意就敛了:“那看来,你就是属鹌鹑的了。这么害羞胆小,做销售,我还真怕耽误了你。”转头看向沈丛,“沈经理,这就是你们这批招的所谓的人才?如果她实在不能适应,还是早点让人家走吧。”

夏唯安轻轻“哦”了一声,说:“我知道了,谢谢。”

她忙不迭地摇头。

沈丛从后视镜里看着她,问:“你还很小吧?”

他问:“是我说得不够好?”

“二十岁了。”

谢子鸣那张含笑的脸明明隔得很远,她却依然感觉到了其中的满满恶意。

“二十岁。”他笑起来,“好年轻。”修长的手指拨了一下车载显示屏,“你喜欢听什么样的歌?”

夏唯安再抬头的时候,就发现,她已经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夏唯安说:“都可以。”

夏唯安还没感觉是在说她,倒是晏宁暗地里捅了她一下,然后把她撕开,咬着牙低声说:“臭夏唯安,说你呢!”

他就随便放了张碟片,很抒情的音乐,听得夏唯安莫名有些惆怅。

不过显然,世事多不尽如人意,发表完讲话后,谢子鸣突然点到了她的名字:“那位同事,对,就是你旁边一直低着头的那位女士,是我讲的东西你不感兴趣,还是你本来就属鹌鹑的呀?”

沈丛问她:“你和谢总以前认识?”

想想那时把他当老色鬼防、当柴火棍一样甩的过往,夏唯安一点也不想让他认出她来。

夏唯安说:“以前有过一点误会。”

夏唯安的脑袋当即嗖地又埋进了晏宁的怀里。

“难怪,”沈丛笑道,“他今天会特意点到你。”

两人目光相撞,她确定了,他确实是看着她。

夏唯安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他又解释说:“谢总在公司里人气很高,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不大和女同事有特别的交流,点名这种事,更是很少会发生。”

于是老是忍不住偷看他,看得多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也在看她。

他说着又看了她一眼。毋庸置疑,夏唯安是漂亮的,细致的眉眼、倔强的嘴角,还有微微扬着的下巴,显示出她有个不大肯服输的性格。

夏唯安其实记不大清当初的谢子鸣是什么样的,不过印象绝对称不上好,这会儿见他如此,忍不住有些三观被颠覆的感觉。

瞧着,是谢子鸣会喜欢的类型。

披上精英外皮后的谢子鸣,给了夏唯安完全不同的感受,大概就是晏宁说的那种优质男人:自信、阳光、成熟而又沉稳,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引人向上的正能量。

夏唯安下车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夏唯安,”他有些犹豫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进泰华?”

谢子鸣和他们回顾了过往,那时候,他也只是个初入社会的新人,满怀梦想,来到泰华,他的声音,或许没有沈丛那么温和,可是一字一句充满了力量感,却是比沈丛更能鼓舞人心。

“这是重新面试吗?”她睁大了眼睛,问。

泰华的实习期是半年,带薪,有假,除了随时会被开除,和正式员工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一年后,能真正坐到这里的人,想必皆是他们这一批的精英。

沈丛微微莞尔:“当然不是。难道面试和非面试,你的答案还会不一样?”

她垂下眼睛,那人开口道:“你们好,我叫谢子鸣,希望有机会,一年后的今天还可以在这里看到你们。”

夏唯安挠了挠头,笑着承认:“是啊。”

那时候,她只是一个物品。

“那说说吧。”

看到他,她一下就记起了那个有如噩梦一般的夏天,她被老肥刘打扮得像只镶金边的花瓶,给送到了凤凰台里,他的面前。

“如果是面试,你问这样的问题,我会说,因为我喜欢泰华,我想让我的人生有更不一样的尝试。但如果不是面试的话,我就会告诉你,我之所以想进泰华,是因为我觉得大公司挺好的,能教我很多外面轻易学不到的东西,我没有读过太多书,家乡也在很偏很穷的乡下,所以想长见识,我只能往大公司走。”

夏唯安悄悄瞄了台上的男人一眼,完全没有体会到晏宁所说的优质。

这也是她被谢子鸣点名后,一定要堵住他说服他让她留下的原因,既进来了,她不能第一天就被赶走。

这时候那人已经走到台上了,他转过脸来,晏宁立即就激动了,抓紧夏唯安的手,“哇”了一句:“这才是优质男啊!”

“所以,”沈丛问,“你还是想在泰华有所发展的,对吗?”

她不由自主地瞄了自己的胸一眼,默默地缩着身子不说话了。

“是。”

夏唯安:“……”

沈丛点头,他一贯温和,这样的温和让他看起来真诚极了。他没有否定她的想法,甚至还带着鼓励和赞赏的味道,他说:“算起来,我也是你的上司,既然你有心想要在泰华做出一番事业,那么就听我一句劝,离谢总远一点。”

晏宁冲她翻了个白眼:“脖子扭到了又不是断了,你往我怀里栽干什么?”她拢了拢衣服,“老实告诉你,别以为你的比我小就妒忌我,这个东西,你压不塌,和才华一样,天生的。”

“有特别的原因吗?”

夏唯安扭了扭脖子,很心虚地说:“我感觉我脖子扭到了。”

“没有,我只是不愿意,公司里再多一个被他伤害的人。”说完,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背后不说人,我这么说其实是有点不道德的,但是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是个能做实事的人,所以,不想你辜负了你自己。”

被夏唯安这一打岔,害她连泰华老总的脸都没有好好看清!

夏唯安这个年纪,是最容易被鼓动起热血的,尤其是,她本来就有着满腔热血。

进来的人此时也正好从面前走过,晏宁也不好说她什么,只不动声色地拧了她一下,待人走过去后,把她揪出来:“夏唯安,你干什么?”

她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这种知音感让她甚至忽略了他前一句,用力地点点头说:“我不会的。”

夏唯安猛地转过脸去,恨不得将头整个埋进晏宁怀里。

沈丛笑了笑。

[2]

夏唯安也笑了笑,下了车,立在路边看着他开车走远,直走到看不见车影了,才掉回去进了小区里面。

妈呀,谁来告诉她,为什么泰华的老总是这个冤家啊?

晏宁还没有睡,她大剌剌地躺在沙发上,一边玩手机游戏一边敷着面膜,看到夏唯安进来,她“哟”了一声:“回来啦?我还以为,你今天就睡外面呢。”

她们来得迟,坐的是靠近门边的位置,所以她第一时间就见到了进来的人,待得看清后,她刚刚才兴奋起来的脸因为太过意外而微微有些扭曲。

夏唯安蹲到她面前,眼睛亮晶晶的:“明天我可以再去上班了。”

夏唯安也很是期待。

晏宁挑挑眉,放下手机偏头来看着她:“你陪谢子鸣睡了?”

沈丛说话温和亲切,但是又不失煽动性,场内的气氛被他调起来,众人都红着脸满怀期待地鼓起掌来。

“啪!”

他看了一眼众人,颇温和地说:“相信在座的应该有一部分人已经提前认识我了,但还是允许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将由我陪着大家一起度过实习期。今天是报到的最后一天,人差不多也全部到齐了,你们很幸运,实习期的第一课是由我们老总亲自给大家上。鼓掌欢迎。”

夏唯安在她肩头拍了一记,嗔道:“说什么呢!”

男面试官带着人径直走到会议室的最前面。

晏宁“啧”了一声:“那不然呢?非亲非故的,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不对,”她忽然转过弯来,从沙发上坐起,“你今天的表现就不对,他进来的时候,你是在躲他吧?而且,里面坐着那么多人呢,咱们又在门边最角落,没理由,他会注意到你的!”

室内一下安静了下来。

所以说,聪明人就是有这么敏锐。

当日面试过夏唯安的那个男面试官和几个人一起大步走了进来。

夏唯安只得承认:“我以前是见过他。”

夏唯安就想回去看,可还没起身,门又被推开了。

“哇!”晏宁惊到了,“你居然认识谢子鸣?别告诉我,你俩是亲戚啊!”

“一看你们进来的时候就没注意,门边贴了分组的名单呀,你们没看?”

说着话,她看夏唯安的眼神都不对了,显然是瞬间不知道把脑洞开到哪个方向去了。

两只刚来的菜鸟蒙蒙地看着他。

夏唯安无语:“别乱想好不好?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就是有过不怎么愉快的一面之缘,然后我比较倒霉,让他记住了我。”

夏唯安和晏宁:“……”

晏宁很感兴趣,一把扯下面膜:“什么样的一面之缘啊?”

晏宁还要说什么,这时旁边的男孩探头过来:“嗨,你们也是新人吧?我一组的,你们分在几组?”

夏唯安说:“不想说。”

“来面试的时候遇到的。”

奈何,她低估了晏宁对八卦的执着劲,她不说,晏宁就缠,晚上睡觉都不放过,就懒在她床上,非要她说。

晏宁悄悄捅了她一下,取笑说:“喂,夏什么,不错啊,居然还有熟人。”

没办法,夏唯安就只好说了,听到她说她把谢子鸣当柴火棍甩,晏宁抱着肚子笑得在地上打滚,笑完了,揉着她的脸说:“夏唯安,你怎么那么憨啊!”

夏唯安也挥了挥手,那边已经没有空位了,所以她也没过去,只是粗粗打了个招呼后,就和晏宁另外挑了空位坐下去了。

夏唯安摊摊手:“那怎么办嘛。当时我可气了,以为他要叫好几个人过来糟蹋我,我哪知道他误会了我,只是叫人来吓唬我而已啊?”

那两人坐在顶靠前的位置,冲她挥手。

现在再想想,大概这也是她敢去堵他的原因吧?

夏唯安循声看过去,就见到了两张熟面孔,她当日来参加复试时遇到的刘可和另外一个女孩王晓月。

从头至尾,他对她都没有恶意。

正找着合适的位置,突然听到有人喊:“嗨,那个夏什么,安安?这里,这里。”

晏宁听罢前事,又听她说了今天晚上的事,盯着夏唯安:“对你这么好,他该不会是喜欢你吧?”

晏宁冲说话的那人挑了挑眉,夏唯安没什么表情,小跟班似的,跟在晏宁身边。

[5]

夏唯安和晏宁进来,房里静了静,旋即又喧闹了起来,夏唯安听到有人打了个呼哨,赞说:“呀,来了两个美女。”

夏唯安呵呵两声,她已经困得不行了,打了个呵欠说:“都讲完了,我要洗洗睡啦。”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叽叽喳喳的,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说话,然而无一例外,众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言说的激动和喜悦。

她拒绝去听任何揣测,就是因为她明白,谢子鸣并不是喜欢上她,而只是把她看成了一个花瓶,或者说是,一个宠物而已。

两人一起去泰华报到,当天入职,手续办好后,她们就被带到了一间大大的会议室。

她不觉得那是喜欢。

晏宁对此,只是奉送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个和晏宁说不清,因为晏宁激动得已经略有些失去理智了,不停地在她耳边鼓动她:“你应该抓住机会啊,多粗的大腿!”一直跟在她身后,她洗澡时晏宁都在门外喊,“夏唯安,你可别犯傻,这么大的机会,要抓住啊!”

夏唯安很认真地说:“因为即便再想赚钱,可我还是不想为难我自己呀。”

眼看觉都没法睡了,夏唯安只得叹口气,严肃又认真地看着她:“晏宁,不要做梦了,我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的。我之所以把这些告诉你,是因为我当你是朋友,你问,我就说。但是,我说出来,不是想让你给我出主意,借此去攀什么大腿的。晏宁,我不想靠任何人,有一天,如果我在泰华出人头地了,那也一定不是因为我傍上了谁,而是我自己,长能耐了。”

晏宁笑她:“你倒是挺容易自我满足。”

认识这么久了,晏宁很明白夏唯安的倔,她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肯定要这么做的。

几天而已,能够这样,她自觉已经很好了。

晏宁不由得瞪着她,半晌,点着她的额头气呼呼地说了一句:“你就笨死吧!”转身走了。

但是,她打字已经流畅了很多,会自己制作表格,也能做相对简单的PPT文件。

终于消停了,夏唯安看她那边的门关上,自己才关好门,爬上床睡过去。

哪怕现阶段,她什么都不懂,去泰华办理入职的时候,一本《计算机基础教程》她也只是勉强磕磕绊绊地学完。

夏唯安年轻,露天都可以睡得安稳,更不要说这时候了。所以第二天一早,当晏宁顶着个熊猫眼出门的时候,夏唯安精神抖擞,显然是睡得很好。

她想做个有实力的人。

晏宁恨声说她:“你还真是没心没肺。”

夏唯安只好笑笑,她不算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却是个目标坚定的人,从一开始,她就从来没有打算靠脸去刷别人的好感度,或者说是靠脸去获取什么。

她也只是笑了笑,强挽起晏宁的胳膊,一起上班去了。

她难得说这么一句有深度的话,不过,晏宁嗤之以鼻,说她:“那是你傻。”

她没有叮嘱其他,因为她知道,晏宁虽然八卦,但不是个嘴多的人。

夏唯安觉得她在说笑话,推开她的手:“还以为你说什么呢,这算什么武器啊?”她哭笑不得,又继续低头看书,一边看一边还说,“晏宁,人不能把自己的脸或者身体当成武器的,因为你把自己物化了,实际上,也就是自己让自己贬值了。”

果然,夏唯安重新去上班,在实习生中间掀起了不小的揣测,但是,不管他们怎么问,晏宁也没有露出半点口风。

“你这张脸,看见了吗?它就是你最大最好的武器。”

第二日的培训,云淡风轻地过去,那天,谢子鸣甚至都没有在公司出现。

夏唯安:“什么?”

泰华有工作餐。中午,夏唯安、晏宁还有刘可、王晓月坐在一起用餐,四个女孩叽叽喳喳的,除了各自的分组,说得最多的还是那位谢总。

晏宁低头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化妆镜,摆到夏唯安面前:“看见了吗?”

当然了,她们也问起夏唯安是怎么“扭转乾坤”的,被夏唯安含糊过去:“我找了沈经理。”

可显然,美人自己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价值,懵懂又无辜地望着她。

她这也不算撒谎,昨天她去找谢子鸣之前,是先遇到沈丛的。

这才是真正的纯天然的美人。

两个女孩倒也没多想,本来她们也觉得,谢子鸣那样说夏唯安,是有些鸡蛋里挑骨头,现下能有人扭转他的想法,自然是顶好的。

即便是看得多了,晏宁也无法否认,夏唯安有张长得极好的脸,哪怕这张脸半点也没有受到优待,素面朝天,整日里风吹雨淋,夏日还经过暴晒,可除了黑了一点,她五官精致、眉眼秀挺,尤其是那双眼睛,浓睫卷翘,清亮璀璨,哪怕是这会儿迷茫的模样,也依旧澄澈如水,让人忍不住想陷进她的眼波里去。

于是顺着话头八了谢子鸣许多的卦。

晏宁看着她。

王晓月显然比她们三个都要更了解他。因为她们四个都没有分在一个组,以后不说,至少实习期的竞争性大大降低—每组留三人,她们要争也得等通过实习期后才有那个可能性,所以王晓月说了许多和谢子鸣有关的事,比如说这位虽然是从泰华业务员做起的,但是背景深厚。

夏唯安果然是不懂的,抬起脸,懵懵懂懂地问:“是什么?”

“他可是妥妥的富二代,家里贼有钱了,不过他毕业后没有进自己的家族企业,反而来了泰华。我听说当时泰华内部矛盾重重,谢总和牧总实际是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突围而出的。”

“小样。”晏宁忍不住笑起来,“懂得还挺多,还投资呢。”话锋一转,“夏唯安,你到底有没有好好了解过你自己,知不知道自己最大的武器是什么?”

“牧总?”夏唯安问,“是牧晓奕吗?”

“现在是投资呀。”

“除了她还能有谁?”

“现在不赚钱?”

晏宁的重点却是:“谢总是富二代?那他干吗不留在自己家的企业啊?”

“赚钱。”

“这个你问别人可能不清楚,我却是知道的。”王晓月看了周围一眼。

“那三十岁之后呢?”

其余三个女孩很识眼色地一齐将脑袋凑上去,就听她说:“我听说呀,是谢总和他父亲闹了矛盾,被赶出来的。”

夏唯安说:“三十岁之前,学习。”

“嗯?什么矛盾还能被赶出来呀?”

夏唯安学到半夜,第二日大早又起了,给艾满江和晏宁熬了粥,然后又继续学习。晏宁和艾满江吃了她做的东西,又去外面浪了一圈,回来晏宁见她还在电脑前,忍不住问她:“夏唯安,你人生的乐趣到底是什么呀?”

“原配和小三之争,嫡子和庶子的矛盾,懂?”

晏宁给她的书,她已经学了一半了。

夏唯安愣了一下,倒没想到谢家还有这些纷争,她想起谢母那雅致的穿戴,虽然严肃苍老但仍不改秀雅的面孔,有些好奇:“谢总的妈妈是小三?”

泰华说的是三天内,晏宁打算在第三天再过去报到,夏唯安同意,想趁着工作定下来然后还有点时间,把电脑好好学一学。

“噗!”其余三人都喷了,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你是什么脑回路?他妈妈当然是原配,不过啊,我听说,他爸很喜欢那个小三,和他妈离了婚后又和小三有了儿子,对这个长子就不咋上心了,找了个名头,谢总一毕业就让他滚出家了。我还听说,谢总的妈妈特别想他找个有实力的老婆,然后把家产夺回来。”

之后两人拖着醉醺醺的艾满江回了家。艾满江在客厅的沙发上睡死,晏宁也早早进房里玩手机游戏了,唯夏唯安,开了电脑,兢兢业业地继续她的学习大业。

这八卦有些年头了,一般人还真不知道,夏唯安听得微怔,想起昨晚的事,顿时很有些……嗯,富人果然也有富人的烦恼的感慨。

晏宁还真就依了他。

晏宁却是听八卦听得起劲得很,可劲地哄着王晓月,夸她:“你知道得挺多呀,该不会是认识谢总的吧?”

“那说好了。”夏唯安怀疑艾满江到底听明白晏宁说的是什么了没有,他喜滋滋地伸手,要和晏宁拉钩盖章。

王晓月摇头,脸上显出一点矜持的得意:“我哪会认识他呀?不过我有个姐姐就在泰华上班,我这都是听她说的。”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把夏唯安都惊呆了,晏宁却是淡定无比地摸摸他的头,敷衍地说:“行,我等你,如果三十岁我还没有找到我的金龟婿,等你赚钱了就来娶我。”

哎呀,原来是有后台的,晏宁对她更加亲热了起来,当然,这种亲热,只有夏唯安才感觉得到。

他还喝了不少酒,拉着晏宁的手,眼泪汪汪:“晏宁姐姐,我喜欢你,你不要忘记我呀,等我赚了钱,我还回来找你。”

下午开始培训上课,晏宁就和刘可、王晓月混到一起去了,夏唯安怕再被挑刺,死也不肯和她们坐到前排去,挑了个最不显眼的角落坐下。

艾满江听说她们俩又进了同一家公司,羡慕得不得了,二十大几的大男人了,趴在桌子上嘤嘤嘤嘤地哭起来:“我不想卖羊肉串,我想和你们一起去上班。”

结果她避了半天,全没点用,最后她还是给培训老师发现了。

两人都很高兴,晏宁这回也不专职敲诈她了,反而要请她吃饭,还把艾满江也给叫了出来。

被谢子鸣点名的后遗症,她算是在公司出名了,下午上课没多久,培训老师问:“怎样才可以让客户通过电话最快地接纳你?谁有什么想说的吗?”

听她转述了电话内容后,晏宁说:“你这是走运了,不错不错。”

那么多人举手,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都当作没看到,低头在花名册上找了半天,找到了夏唯安的名字:“夏唯安,你来说说。”

晏宁:“……”

夏唯安:“……”

她跑回去,和晏宁傻笑着说:“晏宁姐,我要和你当同事啦。”

她倒是不怵提问,关键是,她不懂啊,搞销售,她就是个半桶水。

夏唯安:“……”

培训老师说:“你的资料上写着,你也做过销售的,随便说说吧,说错了也没关系。”

“我是泰华人事部的小艾。”

没办法,夏唯安只好把晏宁当初教自己的那个“一娇二利三会吹”说了出来。

当时周围很吵,街上车来车往的,夏唯安也没听清,掏了掏耳朵:“您说您是哪位?”

乍一听还挺能唬人的,培训老师饶有兴趣:“仔细说说。”

结果,转机来了。当天上午,夏唯安还在外面跑,就接到了泰华打过来的电话:“夏小姐,您被录取了,方便的话,三天内请来我们人事部办理报到手续。”

晏宁在夏唯安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就已经呻吟着捂住脸,等她讲完,她连头都不敢抬了。

她拿着录用通知单回来跟夏唯安炫,夏唯安表示服气,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钱包,准备还是老老实实接着当找工作的老蜗牛。

场上一片轰笑声。

晏宁的自信显然并不是无的放矢,次日她就收到了泰华人事部的通知,然后面试当天工作就定了下来。

培训老师也撑不住笑了,问:“这是谁教你的啊?”

夏唯安并没有把晏宁要钓金龟婿的话放在心上,她胡说八道多了,还真是很难让人准确判断,她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夏唯安已经反应过来了,倒没有出卖晏宁,而且她脸皮厚,被别人笑也没有怎么脸红,摆出特别好学的样子,反问:“这是不对的,是吗老师?”

晏宁得意地笑了笑。

培训老师就也不好再笑了,顺着讲了一堆的销售知识。

夏唯安无语片刻,说:“你的目标还真伟大。”

夏唯安记笔记记得可认真了。

晏宁说:“因为我觉得你说得很对,进大公司虽然没有那么自由,但是也只有在大公司才能扩大自己的眼界,还有交际圈。像我,这辈子的愿望就是钓个金龟婿,可老窝在小地方,金龟婿就是再有金都有限啦。”

可她再认真,还是没有改变被围观的命运,甚至于整个办公区很快都知道有她这么一个奇葩,下课后,走到哪儿都被点名:“夏唯安,‘一娇二利三会吹’,挺懂啊!”

不过她也好奇:“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啦?”

甚至还有人曲解了其中的意思,把它想得猥琐无比,这么想的人,都是和夏唯安同组的,大概是想从根上瓦解她的自信。

夏唯安还能说什么,晏宁这么有自信,她只能崇拜地看着她啦。

所以再上课的时候,培训老师让大家谈一谈今日听课的感悟,夏唯安就第一个站起来:“我今天学到了很多,然后也因为我那个偷师来的销售理论被围观了很久。我本来也以为它是错的,不过听了老师的课以后,我忽然觉得,它其实也并不完全错的,只是它换了一种更浅显的语言去表达了营销的核心思想:能说会道会包装。而在整个营销的过程中,我们守住底线,恰当地引起目标客户的兴趣,任何方式和方法,都是可以值得借鉴的。”

“那我罩你。”晏宁拍拍她的脸,“昨天我就往泰华丢了简历,大概这两天应该就能收到他们人事部的通知,等我进了泰华,放心吧,我会想办法把你也弄进去的。”

培训老师听后,也不得不承认:“你的课听得很好,抓住了重点。”

“你就别逗我啦。”夏唯安苦着脸,“我今天去面试,又没成。”

她就这么硬生生地把笑话扭转成了一个适合表达的观点,非常聪明地回击了那些笑话她的人。

“怎么,不愿意?”

晏宁悄悄向她竖大拇指。

夏唯安呛了起来。

就是沈丛,大概也听说了课上的事,过后在他的课上表扬了她:“做销售,没有固定的模式。为什么我们公司每隔几年就要往销售部门输送一批新鲜血液?就是因为,公司需要像夏唯安这样脑筋灵活,有自己想法也敢于表达自己想法的人。”

“当然。”晏宁玩笑地抱住她,将头靠在她肩上,“以后就靠你罩我啦。”

十五天的培训课,夏唯安就这么成了实习生里的“名人”,成了培训老师们的重点关照对象。

她抛开没有再管这个,又问艾满江怎么样,然后问晏宁:“那你辞职了,有什么打算?”两眼亮晶晶,“和我一起找工作吗?”

课后考核,她得了第一,然后作为第一的福利之一,她光荣地被谢子鸣召见了。

夏唯安不得不承认,对于怕老婆又色心不小的狗头来说,这一招确实是用不老。

上课这段时间,谢子鸣一直没出现过,至少,夏唯安没有见到过他。

“我管他?”晏宁冷笑,“他是我爹还是我妈呀?管他什么办法,好用就是办法。”

再见面,他似乎又有了些变化,仔细一看,是剪了头发,那种特别短特别短的板寸,眉眼全部露出来,不笑时,越加显出了冷厉来。

夏唯安呼出一口气:“我在想,幸好我已经走了,否则我怕他会掐死我。”她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我们乡下养狗子,都讲究不能老用一种办法教训它们让它们听话呢,你这……老用这一招,狗头不得气死呀?”

他算不上特别帅,但就像晏宁说的,很有气质,那种养尊处优的、矜贵的气度,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晏宁斜眼看着她:“你那是什么表情?”

他没有在自己的办公室见她,而是在销售部这一层的一间小办公室里把她叫了过来。

夏唯安:“……”

她进去时,他正在那儿煮茶,袅袅的茶香淡淡萦绕在房间里,使得他的眉目都温和了起来。

夏唯安被晏宁逗得笑了起来,然后听晏宁又说:“他们要走,那我自然也要走啦,我才不傻兮兮地再给狗头守摊子呢。我就和他说,他不让我走也可以,底薪一万二,奖金另算,算是他每天勾引我的精神损失费,不然的话,我就要去找他太太好好聊一聊。”她站起来,走到夏唯安身边,轻轻拍了拍夏唯安的脸,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知道吗,这还是你上回给了我灵感,我把这几次他对我说的话都录了音,”打了个响指,“一切搞定!”

“会泡茶吗?”看了她一眼,他问。

晏宁笑着说:“他叔叔说他做这个赚不到什么钱,打工嘛,体验一次就够了,以后他得带他去闯江湖。”她学着艾满江叔叔的语气,用半生不熟的新疆普通话说,“我们新疆来的小伙伴都卖羊肉串发财啦,我们家艾满江也要去卖羊肉串了。”

夏唯安老老实实地摇头。

夏唯安睁大了眼睛。

“很简单的。”他示意她坐下,拿小木勺子挑了一点茶叶放到茶杯里,“水开后过两遍,就可以了。”

“他也已经辞职了呀。”

他把水壶转到她面前,是势必要让她泡茶了。夏唯安就也不推迟,卷起衣袖,拿出上山砍柴的劲儿对付那个小小的茶杯。

夏唯安意外极了:“怎么突然就辞职了啊?”然后又有些愁,“那艾满江怎么办,就留他一个人啊?”

确实是不难,就是茶水泡上后,很烫,没一会儿,夏唯安的指尖就红了,莹白的手指,带出一圈淡淡的粉。

所以这事她是当玩笑和晏宁说的,然后不出意外,又被晏宁教训了一通。最后,晏宁跟她宣布:“亲爱的,那我也告诉你个消息,我辞职啦。还有,工资一分不少,全部拿到。”

谢子鸣就那么靠在沙发上看着她,突然问:“后来为什么没有继续读书?”

但是再失利,她也没有考虑过老伯的儿子给的选项,该付的报酬,她已经拿到了,做人,她不想太贪心。

这个问题问得突如其来,夏唯安不知道当年他还找过自己,闻言抿了抿唇,将泡好的茶沥出一杯放到他面前,说:“谢总,我明白你那天说的意思,学历低是我的短板,但是,哪怕再精英的社会,我也不觉得,自己就完全没有了机会。今天的考试只是开始,我会继续努力,半年以后,我会成为新人王,十年以内,我一定要做下一个牧总,成为泰华,成为业界的新的传奇。”

夏唯安学识不够,她迫切地想进入正规的公司,得到正规的培训,然后才好真正开展自己的职业规划。

她说得豪情无比。

下午,夏唯安的面试仍然没有进展—倒不是说没有人愿意要她,业务员而已,大多公司没有那么挑剔,关键是,不挑剔的那几家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听他们说起自己的营销方式,感觉像是给人洗脑然后做传销似的。

这些天,她是真的很用心在学,越学她越觉得,她一定要在泰华好好干,这种正规企业里教的一些核心的东西,是一般的小企业,永远也无法企及的。

当时,她被老伯儿子喷了满脸的汽车尾气,可想而知,对她的调戏,他有多生气。

所以,她决心也下得很大,就是不想让谢子鸣再看轻她。

夏唯安同意。

谢子鸣闻言,挑了挑眉,然后,他转过头,莫名其妙地说了句:“听见了吧,人家想要超越你。”

晏宁对此给予的评价是:“色令智昏。”

然后,办公桌后面那个高高的转椅转了过来,一个穿着黑色套裙一头短发的女人出现在夏唯安面前。

然后她就被赶下车了,钱和工作,都没有得到。

夏唯安蒙了,看看那人又看看谢子鸣。

后来再想起这一段,夏唯安觉得自己大概是脑子锈掉了,因为她在很认真地考虑了十来秒后,看着那张让人惊叹的帅气的脸,问了一句特别欠的话:“我可以选你吗?”

后者笑了,笑容略有些恶劣:“介绍一下,未来的新人王夏唯安女士,这位就是你以后的目标,牧晓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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