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什么瘟神？
“怎么这么不小心？”迟野皱眉，想要查看女孩的伤情，结果他刚靠近，她就连续往后面退了几步，一双小手还夸张地捂住了口鼻。
迟野伸出的手僵在原位，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倒吸一口气，苏驰娅从椅子上惊跳而起，速度太快以至于不小心磕到了右腿，疼得她龇牙咧嘴。
察觉自己的不礼貌，苏驰娅赶紧放下手，舔了舔干涩的唇：“谢谢你的银耳梨汤，很好喝。我……我回办公室看一下今天的训练方案，你继续训练。”
迟野的一句话让苏驰娅有片刻晃神，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如此习惯迟野的照顾。突然间，被抛掷脑后的梦境陡然闯入脑海，男人深褐色的眼眸，殷红的唇瓣，越靠越近的头颅……
苏驰娅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偌大的训练室只剩下迟野和埋头训练、搞不清状况的祁元夕。
喝过银耳梨汤，苏驰娅似乎已经干涸的喉咙得到了些许舒缓，而一旁原本在做肌肉拉伸的迟野见小姑娘起身打算收拾碗筷，极其自然地走过来伸手接过：“你保存体力，这些放着我来就好。”
祁元夕冲着迟野咂了咂嘴：“迟哥，我早晨没吃早饭，那个……梨汤还有吗？”
迟野在女孩说话的空当已经将银耳梨汤倒好，适才坐上器材进行热身准备。
迟野斜眼瞥了男孩一眼，冷笑一声抬脚跟着离开。
以往训练，祁元夕永远都是睡过了迟到被罚的那个，男孩突然说自己失眠倒是让苏驰娅奇怪了一瞬。不过苏驰娅并不是什么细腻的人，加上此时身体不舒服便也没有多心，只沙哑地嘱咐了句：“自己训练注意安全，不要伤到肌肉。”
无辜的祁元夕：“？”
“我最近失眠，反正也睡不着，就爬起来训练了。”
早晨的梨汤事件后，苏驰娅整个上午都感觉很不对劲。而这一切的起因不仅仅是身体不适，更多的是她震惊于昨晚那个过于荒唐的梦。
苏驰娅看了眼时间，堪堪七点而已。从祁元夕身上的汗量来看，显然已经训练了一段时间。
沥青赛道上一辆辆摩托不知疲倦地跑着，苏驰娅独自站在赛道边缘的位置，身上穿着与其他的车手一样的机车服，蒸蒸热气让她的发丝黏在脸颊，不知是因天气还是身体不适，整张脸带着不自然的晕红。
“怎么来得这么早？”
她梦见和别人接吻了，而男主角不是别人，居然是迟野。
迟野体能上升后，每日固定的五公里跑步就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在车队器械室做一些针对性和专业性更强的体能训练。他们到得较早，只是这天，祁元夕也提前到了车队，正在器械上进行有氧练习。
一双眼紧紧锁在慢悠悠过弯道的迟野身上，她不自觉咬着右手的指甲，神情里三分焦躁七分不可置信。
既然大家都有，苏驰娅也没矫情地拒绝，毕竟现在她的嗓子确实不舒服到了极点。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本车神亲自炖的银耳梨汤。”说完，迟野有些担心苏驰娅拒绝，补了句，“昨晚做多了，我自己也吃不完，刚好给大家分一分。”
突然，一只大掌从后面伸出，重重地拍了下苏驰娅的肩膀。
“什么东西？”保温杯的颜色让苏驰娅嫌弃地皱了皱眉，嗓子像被砂纸划过，开口就疼得厉害。
苏驰娅被吓了一跳，身子一抖，回头才发现原本在一旁懒散训练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到了她的身后。
迟野早就习惯了苏驰娅这副表情，坐上车，从包里拿出个粉嫩嫩的保温杯放在杯架上：“喏。”
从前，迟野在苏驰娅心中有很多身份标签，比如他是投资商，也是恩人，更是她想要重点栽培的预备车手。但此时，她突然意识到摒弃这些身份，迟野是个男人，还是长相非常不错的男人。
苏驰娅抬眼瞅了男人一眼，仿佛在看巨型智障。
而这种认知在苏驰娅漫长的竞技生命中，还是第一次。
早晚温差大，迟野穿了一件宽松的黑色卫衣，娇嫩的白皮肤在衣服的映衬下更加耀眼。老远瞧见苏驰娅的车驶来，站在小区门口的迟野双手插兜小跑着过去，露出一排小白牙：“车速破百的车神来了。”
面对迟野，她开始感到不自在，极度不自在。
常年的户外训练让女孩肤色更偏向健康的小麦色，颇高的体温让苏驰娅双颊染上淡淡的晕红，她起身为自己倒了杯温水，就算吃过药了。
苏驰娅头痛得更加厉害，整张脸像煮熟的虾子泛着红光，身体却冷得异常。她试图摆脱身体与思想上的纠结，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别人都在训练，你跑过来做什么？”
苏驰娅从一段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惊醒，整个身子仿佛被掏空，头昏沉得厉害。她蓦然打了个寒战，摸了摸额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没想到几年没生过病的她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烧了。
“劳逸结合。”摘下闷热的头盔，迟野仰着头甩了甩湿漉漉的短发，整个人犹如夏日彩虹般耀眼。
闹钟适时响起，外头天色已是大亮，窗外几只早起的鸟儿正在枝头喧嚣。
“我看你没有劳，全部都是逸。”苏驰娅移开视线，结果一眼就看见迟野膝盖上纤尘不染的膝包，使劲儿皱了皱眉，“说了多少次过弯道的时候要身体和车身都要同时下压，同时膝盖感受下压的最大弯度，最大限度地减少摩擦。”
“丁零零！”
“会摔倒的。”
两人的呼吸渐渐交叠，男人的视线逐渐变得滚烫。察觉到对方意图的她顺从地闭上眼，轻轻仰起下巴……
迟野其余的都能接受，唯独压弯无法轻易尝试，更别提在高速行驶的情况下用膝盖压地寻找极限。
“苏驰娅，看着我！”睁开眼，一双深棕色的眼眸映入眼帘，眸波荡漾温柔，冷汗和心悸犹在，心里的恐惧却奇异地被男人的目光拂去，整个人如被下了蛊般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不会，机车的前轮都是特殊处理过的，抓地力会比普通摩托好很多。”苏驰娅说话的神情严肃，“迟野，我希望你知道，赛场不是小学生交通安全教学现场。车手不仅是在与时间赛跑，更是和死亡竞争。”
濒临崩溃的边缘，一双手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双耳，犹如电影一般，她再次被拉出荧幕。
赛道上的意外太多，当他们选择成为职业车手的那天开始，他们就在与风险同行。
梦境中的苏驰娅用力按着刹车，可问题是，摩托仍旧依照原定路线驶入弯道，而身后的Kay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既然风险这么多，你为什么还要成为车手？”
“停下，拜托快停下！”
反问让苏驰娅愣了一瞬，随即她抬眸望向远方：“因为对我来说，信仰比生命更重要，而机车竞技，就是我的信仰。”
她驾驶的那辆墨绿色机车正在全速奔驰，然而坐在上面的姑娘却带着不安与焦虑，因为她知道，就在百米之后那场意外将再次上演。
苏驰娅话音刚落，不远处训练的一辆红色机车在滑胎入弯时突然车尾剧烈摇晃，车手无法第一时间控制住方向，整辆车如脱缰的马，斜擦地面向着护栏甩去。苏驰娅大声对着对讲机呐喊指挥，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那辆摩托脱离赛道，自己的队员被甩到地面上。
陡然，巨大的荧幕出现在女孩的前方，嘈杂的喊叫声伴随着疾驰的摩托出现在屏幕上。在她还未反应之际，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吸入荧屏，下一秒她已经置身于GP赛赛道现场。
大脑空白了一瞬，苏驰娅立刻凭借下意识的身体反应一把握住迟野的车：“通知队里的救护车，是元夕。”
入夜，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没有一丝光亮。入梦的苏驰娅置身黑暗，浑身被不安与恐惧笼罩。
兵荒马乱之后，住院部的楼道恢复了原本的平静。冰凉的座椅上，苏驰娅将脸埋在双手里，眼睛无神地盯着紧闭的房门。只有空气中飘散的消毒水味道还在不断刺激着她的嗅觉，元夕倒地的瞬间和GP事故现场Kay因她撞出栏杆的那幕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
咬住嘴里的药片，女孩只觉得今天的灯光明亮得刺眼，照得她眼底竟然出现了微微潮意。
“喝口水吧。”
突然想到方才迟野训练完好久没回来，苏驰娅心中有了答案。
送走车队其他队员，迟野从楼梯口的贩卖机拿过来两瓶水：“元夕还没醒，应该是很久都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刚去问了医生，除了右脚被机车稍微压伤外没什么大碍。这小子安全意识还算强，摔出车的时候自我保护做得很好。”
是……喉片？这人什么时候去买的？
苏驰娅两只手紧握成拳，指甲因用力露出青白色，听到迟野的话也没抬头，只是说了句：“是吗，那就好。”
女孩咳得眼泪汪汪，迟野也顾不得祁元夕，皱眉从兜里掏出什么往女孩嘴里一塞，动作无比自然。苏驰娅下意识想吐出来，一阵清凉却流入嗓子，舒缓了不适。
见苏驰娅这个样子，迟野眸色软了软，半蹲下身子，仰头看着低着头的苏驰娅：“你不要把这件事又怪在自己身上，他真的没事。”
苏驰娅原本话不多，集训期间对着对讲机从早说到晚，她怀疑自己把一年的话都说完了。最初只是喉咙沙哑，没想到现在变得有些严重，头也晕沉沉的。
苏驰娅苦笑，不怪在自己身上吗？
一阵风吹来，苏驰娅嗓子又开始犯痒，忍不住狂咳不止。
医生说，从精神状况上来看，祁元夕失眠长达一个月之久，疲劳训练导致的精神不济是事故发生的主要原因。身为教练，她非但没有发觉元夕情绪的异常，反而不断施压让他通过高强度训练提高成绩，跟上整个训练速度。
“迟野哥，我没事的。现在队里只有我成绩最差，我再不努力就真的要让你的钱打水漂了。”眼底的难过一闪而过，祁元夕强颜欢笑道，“再说我身体好得不得了，不用担心的。”
迟野早就提醒过她不要过度训练，可她仍旧一意孤行。如果这都不怪她，那又能怪得了谁呢。
苏迟娅瞪眼：“迟野，我警告你别扰乱我们的军心。”
自己最尊重的师兄Kay此时就躺在这家医院的八楼，而自己最疼爱的小师弟祁元夕如今躺在这家医院的三楼。苏驰娅呼吸渐渐有些急促，甚至喘不过气来。
迟野得知小姑娘如此珍视自己的礼物，自然是有几分高兴的，看着祁元夕的目光也不禁多了几分慈爱：“这么晚了回去休息吧，提高成绩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她起身想要做点什么，可瞬间一阵天旋地转，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祁元夕抱着钥匙，露出两个清浅的梨窝：“好嘞，那我继续训练，不打扰两位了。”
夕阳垂下，明月悬空。
“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苏驰娅把办公室钥匙丢给祁元夕，轰苍蝇似的挥手，“尽会给我添麻烦，赶紧走。”
睁开眼，苏驰娅便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右手上方还挂着吊瓶。迟野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韩峰也从车队赶来，站在窗边低头看着手机。
“才不是，我跟石头还有显哥都看见了！”
守在一旁的迟野最先发现苏驰娅醒来：“现在感觉怎么样？”
才警告过迟野不要再为她做这些，结果没隔几天就被人戳穿自己有多宝贝这东西，这波打脸过于猝不及防。恼羞成怒的苏驰娅再次暴走，对着迟野疯狂摇头：“你也知道，这小子就喜欢信口开河，我才没天天看。”
原本有些混乱的大脑恢复运转，苏驰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竟然晕倒了。
“一天到晚瞎说什么呢。”
头痛减缓了大半，可身体仍旧虚弱无力。自从GP事故受伤后，苏驰娅明显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不若以前那般好了。
“大家都知道啊，你不是天天在办公室看的嘛。”祁元夕眨巴了两下眼睛，“除了迟野哥，还有谁的东西能让你这么宝贝。”
在这家医院，苏驰娅有太多不想回忆的过往，坐起身的第一件事是想要直接将右手的针管拔掉。
既然祁元夕主动想要训练，苏驰娅自然是全力支持，点了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你是怎么知道那个赛道图的，还知道是迟野给我的？”
迟野发现苏驰娅的动作，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腕：“做什么？”
祁元夕说的还是之前迟野送给苏驰娅的那副亲手绘制的CSBK赛道，上面有他标注的最佳线路。那张图每每看到，似乎都在提醒苏驰娅，她正在利用迟野的善良。没给队员拿出来学习的原因，说到底，是她还是没能过心里的那关。
“已经好了。”苏驰娅眉头皱起，声音一如破碎的锣。
苏驰娅刚想泼冷水，半天没讲话的祁元夕走过来：“驰娅姐，可以把迟野哥送你的赛道图借我练习一下吗？我晚上想对照着路线跑几圈，明天就还你。”
“发烧到40℃都没意识到的人没资格给自己看病。”迟野强行扣住女孩的手，“我真怀疑你上辈子是把伞，声音都已经哑成什么样了还在这边硬撑。医生说如果再这样烧下去，极有可能会损伤脑细胞。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最好是卧床休息，不然下次……”
这个口气，不知情的还以为他的速度有多快，实际上也才达到了时速102公里而已，连职业赛均速的一半都没到。
苏驰娅太阳穴跳了跳，轻声唤了句：“迟野。”
“不急，不是还有你嘛！”迟野赖个彻底，“况且我摩托速度都破百了，有没有汽车驾照也无所谓。”
原本还在喋喋不休的男人陡然停住，因为女孩的一句呼唤重新恢复温柔：“我在。”
她更想知道自己要一直当迟野司机到什么时候。
结果却听到女孩继续说道：“你太吵了。”
一个两个都跑了，会肯定是开不成了。苏驰娅瞪了眼迟野，关上电脑：“你到底什么时候去考驾照？”
迟野：“？”
“跑了一天热死了。”石头也跟着蹦起来，“我去洗澡了。”
苏驰娅挣脱束缚，趁迟野不注意直接拔掉右手的针管起身。
“连续训练这么长时间，的确该休息了。”方显率先起身，扭了扭发酸的脖子，“都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继续战斗。”
低估了苏驰娅的固执，迟野凛下脸来，跟着起身挡在女孩面前。
苏吃娅发现在耍赖这件事上，她从来就没赢过。
“让开。”
“一起休息”四个字被石头刻意咬重，气氛陡然往奇怪的方向跑去。
迟野冷笑：“把别人的关心当作耳旁风就是你一贯的方式？”
话音刚落，石头立马应景地吹了个口哨：“瞧我们这群没眼力见儿的，驰娅姐你快回去和迟野哥一起休息吧！”
一时间，两人僵持在了原地。
“说好的和我一起休息。”迟野食指转着车钥匙，眉毛一挑，“苏驰娅，你该不会要食言吧？”
“让她出去吧。”
讨论被打断，苏驰娅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拿出手机：“我联系季妃娜让她现在来接你。”
站在一旁的韩峰突然出声，他把手机放进口袋，冲着苏驰娅说道：“我已经联系了他的主治医师，你现在上去吧。”
“回家了。”
苏驰娅嘴唇紧紧抿住，紧握的右手上的针孔渗出血来也浑然不觉，身体僵硬地掠过迟野走到门口，也不知对着谁说了句“谢谢”。
就在大家全神贯注查找自身及对手问题时，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拉开，换好私服的迟野逆光出现在门外。
迟野烦躁地撸了一把凌乱的发丝，一双深棕色的眼眸充斥着凌厉和恼怒，整个人气压极低：“这就是你们队想要的？队员不睡觉死撑着也要继续训练，教练发烧到晕倒拔针管也要离开病房。我投资是想要重振MFC，可不是想花钱看MFC队员虐待自己这场好戏的。”
“也不要有太多压力。”苏驰娅捂着唇在一旁剧烈咳嗽了几声，声音已经哑到几乎讲不出话来，“你今天的训练视频我已经导进电脑，滑胎进弯道动作不够流畅，位置的选择也有些问题，等散会后你自己看一下视频查找问题。”
“她去看Kay了。”
“干吗都看我，我在努力的。”祁元夕神情有些憔悴，发现大家的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脸上迅速挂出笑容，故作开朗地说，“大家放心吧，我一定不会给车队拖后腿。”
韩峰掏出一根烟，想到房间内禁烟又放回烟盒里：“两个月了，Kay一直在重症监护室没有醒来。驰娅被对方家属要求不允许探视，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承担Kay所有的医疗费用，驰娅不曾靠近过八楼半步。半个月前，医院传来Kay终于苏醒的消息，这次我知道她一定忍不住想要亲自确认。”
祁元夕原本实力就是这几名选手中最弱的，又是首次参加全国性的大赛，压力可想而知。在这个当口杭磊又离队，原本活泼的祁元夕也日渐沉默。
迟野倒是不知道这件事，往外走的脚步顿住。
“知道。”石头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现在问题最严重的不是我，是小元夕。”
原本按照惯例，赛道的意外事故出现的伤亡情况不应该由选手本人承担。但苏驰娅不但自己担下高额的治疗费，还坚守着所有当初与Kay奋战时的承诺。即便置身地狱，也不曾离开MFC，她努力筹资训练，只为等待着队友Kay回来的那天。
苏驰娅脸上挂着担忧，石头开车就犹如他本人的性子，莽撞又容易被激怒。摩托竞技四处潜伏着危险，在赛场上最忌讳的就是开斗气车。
韩峰目视着窗外那棵逐渐蜕变成黄色的树，对着身后的迟野说道：“驰娅性格执拗，又轴得很，表面看起来冷冷清清的，但实际上心比谁都热。你……照顾好她。”
“所以更要稳。”
夏末的夜添了三分萧瑟，苏驰娅的肩上挑的是愧疚与责任，可承载在韩峰身上的又何尝不是呢？整个MFC的未来，队员的梦想乃至生命，全部都压在他身上，心有余而力不足。
石头嘴里叼着笔，发丝间的汗渍还未消退，拿着扇子呼啦呼啦扇着风：“早就领教过了。一年前跟他跑过一次小组赛，弯道超车的时候太野，后面的车险些被逼停。”
迟野捻了捻拇指，淡淡地说了句：“我知道。”
“吴佑凯是极速车队的主力选手，目前国内成绩排名第四位，也是今年CSBK夺冠的热门选手。”经过连续几天的超负荷工作，苏驰娅的声音已经喑哑得厉害，“吴佑凯喜欢反复变化路线以干扰其余选手，开车攻击性强，和他分在一组的石头要特别当心。”
迟野赶到八楼，见到的就是苏驰娅惨白着脸，狼狈地站在监护病房门口的画面。而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穿着深灰色外衣，手里拎着饭盒的女生。
最前面的电视上反复播放着历年摩托大赛的视频集锦，苏驰娅按下暂停键，画面停在吴佑凯的赛前介绍上。
“你不是想了解他的伤情吗？好，我来亲口告诉你。Kay是醒了，但右腿膝关节交叉韧带断裂，右手腕尺神经及屈伸肌腱断裂，即便做再多的恢复训练都没办法让肌肉达到过去的肌力。也就是说，他永远都不能赛车了。”
夜色如墨，MFC会议室却依旧灯火通明。
女生个子小小的，可此时身高超过一米七的苏驰娅看起来比她还要柔弱。
迟野总是能够在她绝望的时候带给她惊喜和希望。
“你的出现只能不断提醒着Kay他的职业生涯结束了，他永远没办法再继续他热爱的运动了。你知道当他知道自己无法再上赛场时的表情吗？苏驰娅，如果你还顾及过去的情分，求求你不要再来了，他好不容易恢复了精神，我不想他再消沉下去了。”
刹那间万物失色，苏驰娅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身上流淌的血液被燃烧而后沸腾。那轰鸣成了最动听的旋律，而那抹英挺瞬间击中了她的心脏。
说完，女生走进了病房，只留苏驰娅站在原地，宛如秋日干枯的落叶。苏驰娅抵着墙缓缓滑落，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双目呆滞。
机车上的少年仿佛鲜衣怒马的骑士，带着狂涛乍起的汹涌和澎湃，朝着她疾驰。
而迟野躲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提步却没有走过去。
苏驰娅手中的黑白格旗帜向上挥舞，随着旗帜落下，迟野驾驶的那辆黑色机车犹如利剑出鞘，黑色的轮胎卷起层层灰尘，在夕阳的照射下散发出金色的光。
在所有人面前装作无坚不摧的苏驰娅，也有被紧紧捂住的脆弱。
闻言，迟野扬唇一笑，整个人俯趴在机车上，鹰隼般的视线透过头盔上的玻璃牢牢锁住苏驰娅所在的方向。
郊外的俱乐部，融入月色的墨色机车在赛道上疾驰。车上的人没有穿戴任何防护措施，车速如同上了发条般机械又疯狂，声声入耳的轰鸣声仿佛午夜呜咽，犀利绝望。
“你先破百再说吧。”方才莫名的那股情绪都被迟野的连篇废话带走，苏驰娅像轰苍蝇一样挥了挥手，“别练到十二点你还是时速20公里。”
“迟野哥，你终于来了。”
怎么话这么多！
队员们仿佛见到救星般围上去：“驰娅姐从医院回来就开始在赛道骑车，一直到现在了，连韩峰哥都劝不住。”
“那你呢，能答应我和我一起结束，然后立刻回家休息吗？”
如今，Kay和杭磊都已经离开了俱乐部，剩下的队员们尽管担心，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苏驰娅近乎自虐的骑行，只能担忧地守在原地，唯恐女孩出什么危险。
苏驰娅“嗯”了声，补充了句：“只是今天可以结束训练了。”
祁元夕右腿绑着绷带，靠在石头的肩膀上眼睛红得跟只兔子似的：“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精神不集中就不会摔倒，我不摔倒驰娅姐就不会心情不好。迟野哥你也想想办法吧，驰娅姐原本身体就不舒服，万一再晕倒了……”
还提条件？
迟野脸色肃然，拉紧外衫拉链，视线锁住远处移动的墨点：“你们先回去吧，我来照顾她。”
“可以。”迟野往上弯了弯嘴角，得寸进尺道，“是不是我时速破百就可以结束训练？”
说完，迟野熟练地跨上机车，手腕轻扭，白色的喷气在黑夜里绽放出一朵雾气玫瑰。
苏驰娅拉过椅子一屁股坐上面：“现在可以了吧！”
迟野整个身子趴在机车上，用力往外呼出一口气，舌尖抵了抵腮，嗤笑了自己一声：“迟野，你真是疯了。”
这人！
语毕，这辆机车横穿赛道，朝着苏驰娅直挺挺冲去，在距离女孩不足百米的地方横车站定。
“哦。”迟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我不练了。”
苏驰娅发现迟野之后拉紧刹车，高速旋转的轮胎在地面发出恐怖的摩擦声，车身在惯性的带动下仍旧不断往前，最后在距离迟野不到半米的地方堪堪停下。在场的人无不惊呼出声，祁元夕更是吓到捂住嘴巴。
苏驰娅喉咙干涩，微微别过头去：“不用，我不累。”
坐在车上缓了缓神，苏驰娅随即跳下车，一把将摩托踹倒，整个人就像团即将燃烧的火焰：“迟野，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不是说要给我计时，坐在终点也是一样的。”迟野声音低沉，手上的动作却意外的轻柔，“连续站这么长时间，还真以为自己是超人。”
迟野也跟着下车，与情绪极其不稳定的女孩相比，他显得冷静异常。
“你……”
“同样的话我也想问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发烧晕倒，拒绝治疗，现在又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飙车。你心情不好可以，但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知道我们在看见你飙车时的心情吗，就和方才你在拉刹车时的紧张是一样的。”
一道男声从休息室门口传出，原本离开的迟野再出现，手里多了一把椅子。
苏驰娅短俏的发丝被风吹乱，鼻尖被风吹得通红，只有眼里带着倔强：“我怎么样跟你没关系，我现在不想讲话，你走吧。”
“坐下。”
“让我走然后你继续？”迟野轻叹了声，“驰娅，难过就流泪，开心就大笑，生气就呐喊，这是人类的本能，为什么你就学不会呢？”
苏驰娅执拗地站在原地，也不知在和谁较劲。
漫天的星星散落，像钻石一样散发着耀眼的光。迟野的话像跌落池水的那颗石子，抛掷在了苏驰娅的心底，泛起略带酸涩的涟漪。
究竟是什么时候，迟野对她的影响竟这么大。
摩托竞技是一条不为家人理解的单行道，这条路上遇到的所有苦难都是她一意孤行的下场，从成为职业赛手开始，她就在强迫自己成长。
没料到迟野会真的转身离开，苏驰娅眼中闪过慌乱，随后巨大的失落混杂着其他说不清的情绪喷涌上来，她只觉得胸闷得厉害。强撑着的肩膀垮下，一双手紧紧握成拳，嘴唇被咬出两道浅浅的印子。
远处的星星渐渐变得模糊，一滴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滑落，苏驰娅右手揩掉那抹湿润，整个人愣住，似是不敢相信这滴晶莹是自己的泪水。只是连串滑下的水滴真切地提醒着她，自己正在哭泣。
最后还是迟野败下阵来，把头盔摘下捏在左手，他说了句“随便你”就翻身下车，径直往休息室走去。
难过就流泪，开心就大笑，生气就呐喊。
清风吹过苏驰娅短俏的碎发，女孩昂起头才到迟野的肩膀，眸底却带着近乎决绝的坚毅。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却今天才懂得。
拼尽全力，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眼泪的闸门一经打开便再也停不下来，苏驰娅仿佛受伤的小兽，流着眼泪，蜷成一团舔舐自己的伤口。迟野脱下外套披在女孩的肩头，小心翼翼地为她遮住吹过的寒风。
整个MFC的名誉之战全部压在苏驰娅的肩上，对于她和其他车手而言，早就没有了选择，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赢得比赛。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终于停住了啜泣。发烧、飙车加上哭泣之后带来的所有不适在情绪稳定后逐渐占据上风，鼻腔被塞住，苏驰娅紧紧抓着男人的外套：“弄脏了，衣服我洗干净再还你。”
“训练没有捷径可走，你不需要为你的懒惰找这么多理由。”此时的迟野在苏驰娅眼里像极了阻碍车队进步的敌方间谍，“我说了，你累了可以先离开，但请不要耽误赛队选手训练。”
说完，她刚想要起身，一阵抽麻从脚底板涌上来，跌落的瞬间，迟野伸手将她揽入自己怀里。迟野身上的温热传递到苏驰娅身上，昨日梦境再次浮现。
“想要利用时间战术在短时间内提升选手的实力只是徒劳，这样超负荷的训练只能加重车手的心理和身体负担。”迟野把机车往苏驰娅身边横了横，挡住女孩的去路，“不如保证充足的休息时间，利用精力最旺盛的几个小时针对弱点进行强化训练。”
“脚麻了？”
苏驰娅以为迟野又开始找借口，脸色瞬时变得难看：“你如果累了可以先回去。”说完不再看向迟野，冷漠地转身继续看着赛道上的车手。
迟野扶正女孩，苏驰娅才发觉自己方才竟一直屏息闭气。
迟野眸中闪过心疼，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不早了，明天再继续吧。”
她“唔”了一声算是回应，但实际上她思绪乱糟糟的。
短短几天，苏驰娅就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来，眼底挂着疲惫的黑眼圈，只有一双眸子亮得惊人。
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让迟野摇了摇头，索性直接拦腰抱起小姑娘。
赛道的尽头是大片橘色的天空，连绵的云如撕扯的棉絮铺散开，余晖落在苏驰娅发丝上。从早到晚，他们的训练时间早就超过了八个小时，而这俨然成为集训时期的常态。三名参赛队员反复在赛道上飞驰着，苏驰娅则寸步不离地在赛道边跟随指导，甚至午休期间，女孩还在不停观看训练视频，以寻找提升速度的方法。
猛然腾空的苏驰娅吓了一跳，还未反应过来，迟野就已将她安放在了机车后座。
她抿了抿唇生硬地移开话题：“接下来你的主要任务就是练习直道，我会单独给你计时，直到时速破百为止。”
“我猜你不想让队员看见你哭过的样子吧。”
后面的话被硬吞回去，苏驰娅慌忙移开视线：“没什么。”
苏驰娅这才发现，这帮孩子居然还站在赛道的另一端等待着她，她赶忙低头抹去狼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们也在？”
话说到一半，迟野盯着苏驰娅的眼神带着几分深邃：“不要说什么？”
“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他们看见的。”迟野低笑了两声，“坐好，准备出发了。”
“你还知道你开得不快？平均时速20公里都不到，别人骑自行车都比你骑得快。”说到这个，苏驰娅再次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一双杏仁眼瞪到最大，“过弯道身体侧压你说技巧不足放慢速度练习就算了，直道你又是为什么不提速？距离CSBK大赛就剩下一个多月，你这样不要说……”
机车缓缓发动，完全没了来时的气势汹汹，而是恢复到了迟野喜欢的安全速度，20迈。难得的是身后的苏驰娅没有开口催促，额头轻轻抵住男人坚实的臂膀，挡住发烫的脸颊和哭红的双眼。
迟野看着无比闪耀的转向灯，做最后的挣扎：“可是我开得又不快。”
这辆比蜗牛还慢的车，让苏驰娅第一次感受到了与速度无关的心跳。
“你见过哪个赛车手在赛道过弯的时候打转向灯？”苏驰娅咬牙切齿，“高速行驶下，你的这两个东西有脱落危险，赛场上出现哪怕一块小石子都可能会引发一场事故，你立即把这个碍事的东西给我拆掉。”
“我睡一觉就好，不需要入院治疗。”苏驰娅说完一句话就狂咳不止，折腾了整晚，小姑娘体力已经全数耗尽，病恹恹地靠在车后座，“季小姐，还麻烦把我送回家。”
还挺得意？
“别听她的，现在立刻去医院。”
提到这个，迟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躬下身子拍了拍“小耳朵”：“出于安全考量，我特意请师傅帮我安装的，为了美观我还加价做了七彩款，是不是很炫酷？”
迟野不放心苏驰娅开车，特意打电话把季妃娜喊过来，只是两人再次出现了分歧，一个要求直接去医院继续挂水，而另一个则要求回家。
比赛的专用赛车与日常摩托有所不同，为了减少行驶阻力，往往车体在设计的时候会尽可能规避车身除外的一切配件，而这两只与整款黑色摩托严重不搭的“招风耳”显然不是原本的零部件。
季妃娜打了个哈欠，手指不耐烦地在方向盘上敲了敲：“老板大人，下次能不能统一意见之后，再把别人从被窝里叫出来。”
苏驰娅指着面前宛如招风耳一般昂首挺立在车把上的转向灯，面容有些扭曲。
迟野追个人，把她这个经纪人折腾得够戗。
“这东西什么时候安的？”
迟野瞥了眼季妃娜，轻声对着身边的小姑娘说道：“距离CSBK大赛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现在你是队里的主心骨，也是主要负责训练的教练，你晚一天康复那么MFC就会少一丝胜算。”
在看见耀眼灯光的瞬间，苏驰娅的太阳穴迅速跳动了两下，一双盯紧车灯的眸子几欲喷火。迟野的领悟能力和身体素质在队里绝对是翘楚，原本以为只要他克服了心理恐惧骑上摩托车，训练进度就会突飞猛进，谁承想，当迟野终于鼓起勇气能够独立驾驶摩托之后，这人的表现却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苏驰娅咬了咬嘴唇：“我明天就可以……”
听到苏驰娅的话，心态稳如狗的迟野慢悠悠地打亮了向右转的转向灯，七彩的灯光立刻从竖起的转向灯上闪烁而出，在斑斓的色彩里，机车缓缓朝着休息室的方向驶去。
“明天就可以什么？可以带病去队里传播病毒，然后影响大家的训练进度？”
苏驰娅对着对讲机冲着迟野怒吼：“你给我开过来，不要影响其他人的训练！”
这人……苏驰娅怀疑迟野的真实身份根本不是什么作家，而是辩论大师。
“迟野，弯道是加速超车的地方，不是让你减速慢行的。”
“我已经提前约好了医生，请问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青天烈阳下，一辆辆重型机车在赛道上疾驰，宛如夏日旋风。而在这群迅猛而过的机车中混迹着一辆堪比“路障”的龟速车。
“我还可以选择吗，那我说不可以。”苏驰娅故意唱反调表达愤怒，样子像极了吃不到糖闹脾气的小孩子。
时间的齿轮不停地向前滚动着，越是逼近大赛，苏驰娅脸上的笑容就越少。MFC仿佛又回到了GP赛事故的那段时间，紧张与焦躁的氛围充斥着队伍。
这样幼稚的苏驰娅还是第一次见到，男人忍不住上扬了嘴角。
迟野靠在椅背上盯着自己熬了几晚画出来的赛道图，这才想到小姑娘从韩峰办公室出来时眼神飘忽，似乎透露着古怪。他拿出手机拨通助理的电话：“季妃娜，帮我查一下MFC这次CSBK大赛的报名情况。”
季妃娜透过后视镜看到两人的样子，简直像极了打情骂俏的小情侣。再看自家老板那副宠溺的表情，季妃娜使劲儿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完全不敢相信坐在后面的这位就是平时对着他们冷冰冰，遇见人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大魔王。
迟野瞧着落荒而逃般疾步离开的女孩的背影，舌尖抵了抵腮。
怕是鬼上身了吧。
苏驰娅想对他说，不要对她那么好，她不值得，结果说出口却变成了硬邦邦的一句：“下次不要做这些了。”
季妃娜不满地发动汽车，忍不住问了句：“迟老师，您准备什么时候考驾照？”
明明他们之前素不相识，可迟野对她的好已经超出了预期。
刚问完，后面立刻飘来冷冰冰的五个字：“关你什么事。”
苏驰娅双拳紧握，某种情绪在胸腔流转发酵。她突然间觉得与面前之人相比，自己是那么卑鄙，三番五次地利用对方，甚至还害他对摩托车产生了恐惧心理。
季妃娜冷笑了声，呵，男人。
迟野右手插兜，站姿潇洒，连语气都是云淡风轻，但看向苏驰娅的时候眼神带光，就差把“快夸我”几个字刻在脑门上。
为了避免勾起苏驰娅伤心的回忆，迟野特意换了家医院，托朋友请到了熟识的医生加班。结果等到了医院门口，苏驰娅却眉头锁住：“为什么换了这家医院？”
“之前你不是和我说元夕他们赛道路线规划是弱项，我就想着做些什么减轻你的负担。集训的时候可以让车手按照这几条线路练习，然后再不断加入机车陪练模拟突发情况，强化弯道超车。”
迟野只当是小丫头还在抗拒：“别怕，我会全程陪着你。”
他是天才，绝对的天才。
“我不是怕。”苏驰娅神情有些许复杂，烦躁地撸了一把头发，低喃了句，“算了，应该也没那么巧的。”
怪不得这家伙在和她玩电玩的时候能赢。
毕竟现在都已是深夜，而那个人最讨厌熬夜。
苏驰娅快步走过去，轻轻用手摸着碳素笔划过的纹理，又根据自己的比赛经验飞速检查了迟野在上头用铅笔绘制的路线，眼底闪过一丝赞赏。
凌晨的医院总是透露着几分恐怖，空荡荡的楼道只有一盏盏发白的灯在头顶照亮，气氛诡谲一如鬼片中常出现的经典场景。
“我找人去湖市航拍了两个月后的赛道场地，然后按照角度和距离进行同比缩小，并计算好了参赛摩托车行驶的最佳路线。”迟野双臂环胸，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苏驰娅越往前心里的异样就越明显，终于，迟野带着她在一间办公室门口停下。苏驰娅仰头看了眼上面挂着的医生名字，顿时头疼得更加厉害，甚至连早晨的耳鸣都被召唤了出来。
当苏驰娅随着迟野走进会议室，看见会议室黑板上挂着一张超大型赛道手绘图的时候，她惊讶得合不拢嘴：“这是……CSBK的赛道？”
“太晚了，不然还是明天来吧？”
“三个人好好训练还是有机会的。”迟野没多想，以为苏驰娅还在为杭磊离开而可惜，挂上笑脸安慰了几句之后扯着女孩的手臂，“过来，我有礼物送给你。”
苏驰娅做着最后的挣扎，可迟野回答她的只有一声“听话”。
“没有，就还是三个人。”苏驰娅低着头不敢直视迟野的表情，她要怎么告诉对方—车队担心你会撤资，所以强行把你也推上赛道。
门被推开，坐在办公桌前戴着金丝眼镜、风度翩翩的男人清晰地出现在苏驰娅面前，也碾碎了女孩心里最后的侥幸。
等在门口的迟野见苏驰娅出来，顺手递过去一杯咖啡。
“林医生，这位就是……”
“怎么表情这么难看，不是说去找韩峰商量参赛车手，最后确定了谁？”
迟野话还没说完，原本坐着的男人猛地站起：“苏驰娅？”
韩峰的每一个字都仿如利剑般刺痛苏驰娅，提醒她，是她撞碎了MFC的过去。如今她夹在MFC的发展与道德的审判中，动弹不得。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苏驰娅被点名后地伸出三根手指，傻笑了两声：“林驰远，真是好久不见啊。”
曾经排名第一的车队，如今大赛当前，却沦落到绞尽脑汁讨好投资商的境地。
狭小的办公室内，两个外貌同样出色的男人相向而坐。办公桌上摆着的两杯茶水徐徐冒着热气，房间内只有休息室传来的女孩均匀的呼吸声。
“他既然在合同里加入了附加条款，就说明他对赛车是有情怀的。即便是没有情怀，你也需要在短时间内培养他的情怀。这次我们的队员实力不要说跟极速车队比，连普通的车队都不如，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考虑下一场比赛的资金，不然只会不停上演这样的尴尬。”
几分钟前，原本在门外还抿唇不满的苏驰娅在脱口而出医生姓名后，陡然变成了安静的小绵羊，不但乖巧地配合对方进行了检查，甚至还顺从地去对方休息室吊起了水。
“如果迟野自己不愿意上场呢？”
苏驰娅何曾这么听话过，这样的转变引起了迟野的警觉。
“以现在车队的情况来看，并不是任性的时候。”韩峰的语气是不容置喙，“你去和迟野说，这个名额是我们好不容易为了感激他注资向主办方争取过来的，你的任务就是在这段时间集训，让迟野能够和队员们一起上场。”
迟野坐在沙发上，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番对面的医生。男人肤色偏白，眼角狭长，这副儒雅温柔的样子像极了女生喜欢的斯文败类。
迟野的状况她最了解，一个连摩托车都不敢骑的人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参赛。况且和迟野相处这么久，她对男人的感情也开始变得微妙起来，至少她不想让他们的关系多了算计。
直觉告诉他，小姑娘与对面这男人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关系，从互动来看甚至是超越普通友谊的关系。
韩峰的算盘打得周全，苏驰娅听得眉头紧皱，直接说道：“我不同意。”
难道，他们是曾经的恋人？
显而易见，现在迟野是投资商，也是当前车队唯一的稻草。既然迟野有想成为赛车手的心，他不如顺势给迟野一个参赛名额，这样即便队伍输掉了比赛，迟野作为团队一分子也不好讲出什么话来。
这样的猜测让迟野不爽，极度不爽。
在韩峰看来，这次CSBK大赛不要说夺冠，夺奖牌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他是车队的负责人，与满腔热血挥洒梦想的车手们承担着不同的压力，他必须要想办法把车队的损失降到最低。
在迟野打量对方的同时，林驰远也在观察着迟野。
韩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笔尖：“那第四个人，就写迟野吧。”
都说看人先看眼，迟野的双眼深邃又明亮，里面充斥着正气和坦荡，五官漂亮却不显阴柔，肤质白皙身材却高大挺拔。林驰远眼底闪过几分赞赏，倒是没想到赛车界如今整体颜值提升了这么多。
除了不敢骑摩托车，其他的都很好。
他客气地起身：“谢谢你送驰娅过来，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你先回去休息吧。”
提到迟野，苏驰娅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还没正式开始，不过迟野自身的身体素质非常好，对于赛道的感知度也是我见过的车手中最优秀的。”
对方的话完美地将三个人的关系区分成了两个阵营，甚至还有点反客为主的意思。迟野心中不禁冷笑，这人果然段位不是一般的高。
韩峰想了想，没头没尾地问了句：“迟野开始训练了吗？表现怎么样？”
“哪里的话，应该是我感谢你这么晚还接受托付加班才对。”迟野皮笑肉不笑，“驰娅我会陪着，不然医生先回去休息吧。”
苏驰娅不是冒进主义者，摇了摇头：“为什么一定要选四位选手参赛呢，与其让队里那些还没做好准备的选手参赛，不如直接报三名。滥竽充数，只会让MFC在三流车队的路上越走越远。”
这话让林驰远挑了挑眉：“不知你和驰娅的关系是……”
上交报名表的最后截止期限，苏驰娅被叫到了办公室专门商议人选。
“队友。”回答完，对方脸上那副了然的表情让迟野感到自己被轻视了，于是又补了句，“兼男朋友。”
“替代杭磊参赛的选手，你有什么建议？”
没错，谁说假的男朋友不是男朋友的！
极速车队最终参加大赛的车手阵容已经全部确定，队长吴佑凯成为冠军呼声最高的实力选手，而最新加入极速的杭磊也成为大家看好的对象。在极速车队夺得大众全部关注之时，MFC却迟迟没能确定最后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