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电话，虎禅拍拍身边两位好友的肩膀，点点头，以示放心。
“好嘞！”虎禅知道，这事儿有得商量。
“卫峰，帮我打个假条，过两天就是元旦了，我收拾东西，明儿回去一趟。”
“快元旦了，回家一趟吧，我跟小黑的情分，可比你小子更深哪！”
回到出租房的时候，已入夜了。
“那可咋办？”
“虎禅。”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冷冷地叫出一声。
“虎禅，你不明白啊，欠了总是要还，咱们老人，都不愿意欠人情分，怕日子不够，还不上，就把这债留给了子孙，那是黄泉下都不瞑目的呀。”
“咦！是你？你是叫……叫……”虎禅知道这是那日自己抱过的女孩子，却想不起名字。
那日穆蕴贤到黑爷家楼下埋伏了半天，终于等到黑爷的老伴儿回家做饭，好说歹说才套出了事情经过，回来告诉虎禅。
“潘瑜！”姑娘的声音越发地沉下去，显然憋着一股子火气。
“嗯……那是一定啦，只是黑爷可不好了……”虎禅如此这般给老太爷说了这事儿。
“你咋知道我在这儿？”
“哈哈！是你黑爷的事情嘛？这可都是为你好啊，长进不小吧？”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
穆蕴贤与卫峰在旁边听到虎禅这话，不住地“呸呸呸”。
“好，不管了，拜拜！”
“哪儿啊！我现在过得跟律宗的和尚、全真的道士一样啊！还有啊！可被你们合伙儿骗惨啦！”虎禅趁机发泄一下小小的懊恼。
潘瑜看见虎禅走得那么干脆，赶紧跟上。
“虎禅哪，乐不思蜀了么？”电话里岳文勋老太爷笑着。
“喀纳斯！要是在家就给我死下来！”虎禅猜一定是喀纳斯告的密。果然楼上喀纳斯伸出个脑子，一看虎禅手指指着自己，心知不妙，缩了头回去。
“穆哥，要不咱悄悄找奶奶问问吧？虽然我来这儿学的日子短，可毕竟黑爷是我的老师，要是能帮忙的，咱不能装作看不见。”卫峰望望他们，只觉得不论什么难关，你帮我，我帮你，总能过去，正如诗中所说“岂曰无衣”。
“是我骗他带我来的，不关他的事，你就这么怕我吗？”
“不，虎禅，我跟了师父好些年，那确是他的笔迹，师父怕是有难处，要真是这样，你会让黑爷难过的。”想起上次黑爷的儿媳妇到跤场大骂，穆蕴贤心里也隐约想到了些什么。
“嘿嘿，我只是想图个清静，个人习惯吧，有事儿吗？”
“我想去找黑爷问问。”虎禅先开了口。
“怎么这么久不联系？”潘瑜的声音稍微放得和缓些。
傍晚，三人坐在江边，半晌无言。
“因为没啥事儿嘛！”虎禅望着天，瞎三话四。
“给我看看。”卫峰学的正是法律专业。
“没啥事就不联系了？”
“这些是合同的复印件。”对方见围着这么群壮汉，也不禁心中打鼓，将各种材料递过。
“你找我抬杠的嘛，有话就说吧，不必拐弯抹角啦！”虎禅虽然脸上嘻哈，却最不耐烦夹缠不清地说话。
“啥？你们没弄错吧？”穆蕴贤待了好一会儿。虎禅、卫峰和其他人都停下了说话，围了上来。
潘瑜忽然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盯着虎禅。
“噢，我们是买这块地的，过些天这要拆了，先来看看，管事的在吗？”
“没话说我可要进去了。”虎禅又转身走，潘瑜又跟上。
“请问你们是？”还琢磨着来了学生，穆蕴贤顾不得擦汗就迎了上去。
“我回去要办的第一件事是收拾衣服，内裤也一块儿收拾；第二件事是洗澡；第三件事是睡觉，你都要陪着吗？我这儿可就一张床，你不介意？我睡觉可不规矩。”虎禅咧着嘴，露出自己略带邪气的虎牙。
卫峰刚要说下去，门口便步入了几个穿着体面的人，四处指指点点之后，直勾勾地看着挥汗如雨的半大小子们。
“岳虎禅！你混蛋！”潘瑜恼怒。
“你这家伙是用屁股记事的吗！”卫峰知道虎禅一定不是假装，只觉得这家伙既混账又好笑。
“谢谢。”虎禅眨巴着眼睛。
“噢……忘了……”
“比我想象的更混蛋，多漂亮的姑娘啊……”躲在窗户底下偷听的喀纳斯直嘟哝。
“潘瑜！”
“行，不介意，开门吧！”潘瑜发了狠。
“哪位？”
“嘿嘿……但是我介意！”虎禅揉揉脸，又乐起来。
“都说傻瓜命长……不过说到女人，咱空手道社的那位姑娘老磨着我帮忙找你。”
“你……”潘瑜刚要开骂，虎禅双手搭上她的肩膀，把她转了个身。
“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武术是不会间断的，每天都要好好练习。哪怕这一天是遇上了好友，或者和女人分手，又或者什么事情出了变故，都不能作为停止练习的理由，而且……拳能解忧啊。”虎禅迎着照进跤场的阳光，又伸起了懒腰。
“好啦好啦！人要活得开心，你跟我赌气不就是跟自己赌气嘛。我真有事儿，改日跟你说话，趁天色还早，回去吧，注意安全。”虎禅托起潘瑜的手，轻轻拍拍。
沉默片刻。
这会儿潘瑜有气也生不出来了，硬生生地憋回了肚子里。
“活在当下好啦，难道非让人家不吃不喝？”虎禅想问题的方式总是简单直接。
喀纳斯这会儿自觉地下楼，站在门口，缩着，准备讨骂。
“可是总觉得就这么丢掉自己刻苦努力的成果，会很可惜，刚来的时候，每个人都说是强身健体，嘿……都不老实，谁心底不好胜哪！”
“说吧，出卖兄弟，是你自我了断，还是我亲自动手。”虎禅撇撇嘴。
“我师父跟我说过，武术这东西，喜欢的千金难买，不喜欢的粪土不值，人和人的价值观是不一样的嘛，况且愿意一条路走到黑的傻瓜本来就不多啊，哈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老大！我给你洗一礼拜衣服！还有做一礼拜饭！”
“不……我倒不是担心没人来，只是他们练了两三年，从这里开始，八成都要放弃武术了呀，那从前的努力是不是都白费了？”
“算了吧，洗衣服还成，你做那菜跟原子弹炸过一样。进来，看看你拳练得咋样。”
“人要先生存，才能有生活，总要离开的嘛，有什么好想的，这学期不是进来了差不多两百会员嘛。”虎禅觉得卫峰有些过度操心了。
“进步可真不小啊！走八卦的时候，前不亮掌，后不揭底，两胯活得开，步子还跨得大，遵守得真不错嘛！膀子也顺当了不少，只是走八卦的时候，还可以再把架子放低一点儿，胯再松活点儿。”看喀纳斯练了一会儿，虎禅毫不掩饰地赞赏——练习八卦掌时，两脚是贴在地上走，前脚掌抬起叫“亮掌”，后脚跟抬起叫“揭底”，都是八卦掌的大忌。这些规矩遵守起来不容易，甚至有的人练了几十年，还是会犯错误。
“每年这个时候，都有毕业班的学生要离开学校，开始找实习单位，现在走了十几个，往下会更多。”卫峰很没趣地拍着凳子。
“当然！一天五小时哪！”喀纳斯拍拍胸口。
“心里有什么事儿吧？”虎禅敲了一把卫峰的脑袋，才把他从苦恼的世界里拽出来。
“嗯，打法先不急着学，还是把功夫先扎实在吧。”
摔跤会上瘾，卫峰自接触这门武术开始，就一直很热衷，还常与喀纳斯摔到半夜，只是今天却没精打采地坐在场边。
“行，你说我做！”喀纳斯知道，虎禅又要教新的功夫。
《水浒传》中曾描写鲁智深“三拳打死镇关西”，是毫不夸张的。虎禅也曾经不留情地出手，崩拳直接磕上去，便将对方的脸砸裂开一道大口，伤口外翻，犹如钝刀刮削一般，善后工作虽然不难处理，但警察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是赤手空拳造成的伤口。
“来！今天学个穿掌，两脚前后站，两臂放松，肩膀坠下，交替着向前伸出，尽量伸远……对！身子要正，头要领好，不要前俯后仰的。腰背要松沉，转动灵活，好像长臂猿猴要从远处摘下果子一般。练这个东西要注意，不要有任何硬力死力，方法用得对，就算练出一身大汗，也不会喘一声粗气。”通臂拳是一门古老的拳法，传说是鬼谷子在山中观猿猴所创，其风格是冷、弹、快、脆。这整套的通臂拳练法，是一位与阿生师父十分要好的前辈传于虎禅的。八卦掌的打法是甩臂如抡鞭、砍斫如刀斧，虎禅将通臂拳与八卦掌的功夫混合起来教给喀纳斯，确是相得益彰，将来学习打法会非常的方便，且因为长期练习，气血润养筋骨，两臂沉重如铁鞭，看起来却没有肌肉棱角，细腻润滑，骨骼硬得如刀背一般。
再者，对于热衷与人交手和以直报怨的人来说，有投摔、扑跌的技术，在打斗中更容易控制场面。
“练功多多益善，每天走完八卦后，要散散步，再拿这半瓶虎骨酒擦擦膝盖和脚踝，我回家几日，你在这儿好好练吧。”虎禅回屋，收拾行李。
这些日子里，卫峰也常常跟着虎禅一块去跤场练习，都说“拳法加跤，神鬼难逃”，让卫峰的实战能力提高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