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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浪子 第十章 杀人灭口

她知道她这一生,已必定将为这两人改变了。

她从未见过两个如此不同的人,但奇怪的是,这两人竟忽然变得同样令她难以忘怀。

她眼泪又流了下来……

只要一想起这件事,马芳铃的心就立刻开始刺痛。

屋顶上传来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她知道这是她父亲的脚步声。

是什么原因使他改变的?

马空群就住在他女儿楼上。

他看来本是个沉默而孤独的孩子,但忽然间,他竟变成了野兽。

本来每天晚上,他都要下来看看他的女儿,可是这两天晚上,他却似已忘了。

她从没有想到傅红雪会做出那种事。

这两天他也没有睡,这种沉重的脚步,总要继续到天亮时才停止。

另一天晚上,在同样的星空下,在同样的黄沙上,她却遇见了个完全不同的人。

马芳铃也已隐隐看出了她父亲心里的烦恼和恐惧,这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

他看来是那么狡黠,那么可恶,但他却让她走了。

她自己心里也同样有很多烦恼恐惧。

但是他却就这样让她走了。

她很想去安慰她的父亲,也很想让他来安慰她。

她说她要回去的时候,只希望被他留下来,甚至用暴力留下她,她都不在乎。

但马空群是严父,虽然爱他的女儿,但父女两人间,总像是有段很大的距离。

但是他没有接受。

三姨呢?这两天为什么也没有去陪他?

叶开的手是那么温柔甜蜜,她已准备献出一切。

马芳铃悄悄地跳下床,赤着足,披起了衣裳,对着菱花铜镜,弄着头发。

想到那天晚上,在黄沙上,在星空下,她蜷伏在叶开怀里。

“是找三姨聊聊呢?还是再到镇上去找他?”

这两个人究竟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来?

她拿不定主意,只知道绝不能一个人再待在屋里。

谁也不知道这种变化还要发展到多么可怕的地步。

她的心实在太乱。

草原本来是寂寞而平静的,自从这两个人来了之后,所有的事都立刻发生了极可怕的变化。

但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阵很急的马蹄声自牧场上直驰而来。

这是两个多么奇怪的人。

只听这马蹄声,就知道来的必定是匹千中选一的快马,马上骑士也必定是万马堂的高手。

叶开、傅红雪。

如此深夜,若不是为了很急的事,绝没有人敢来打扰她父亲的。

直到现在,她情绪还是不能恢复平静,爱和恨就像是两只强而有力的手,已快将她的心撕裂。

她皱了皱眉,就听见了她父亲严厉的声音:“是不是找到了?”

马芳铃伏在枕上,眼泪已沾湿了枕头。

“找到了慕容明珠。”这是云在天的声音。

叶开长长叹息了一声,目光凝视着远方的黑暗,缓缓道:“因为我们说不定全都死在别人手里!”

“为什么不带来?”

傅红雪冷笑道:“为什么?”

“他也已遭了毒手,郝师傅在四里外发现了他的尸体,被人乱刀砍死。”

叶开道:“也许这一天永远都不会来。”

楼上一阵沉默,然后就听到一阵衣袂带风声从窗前掠下。

傅红雪还是没有回头,一字字道:“这一天也许很快就会来了。”

蹄声又响起,急驰而去。

叶开道:“总有一天?”

马芳铃心里忽然涌出一阵恐惧,慕容明珠也死了,她见过这态度傲慢、衣着华丽的年轻人,昨天他还是那么有生气,今夜却已变成尸体。

傅红雪忽然缓缓道:“总有一天,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

还有那些马师,在她幼年时,其中有两个教过她骑术。

远处已现出点点灯火。

接下去会轮到什么人呢?叶开?云在天?公孙断?她父亲?

他们两个人之间,仿佛总是保持着一段奇异的距离,却又仿佛有种奇异的联系。

这地方所有的人,头上似乎都笼罩了一重死亡的阴影。

他本来当然可以赶到前面去,可是他没有。

她觉得自己在发抖,很快地拉开门,赤着足跑出去,走廊上的木板冷得像是冰。

傅红雪慢慢地在前面走,叶开慢慢地在后面跟着。

三姨的房间就在走廊尽端左面。

风中偶尔传来一两声马嘶,却衬得这原野更寂寞辽阔。

她轻轻敲门,没有回应,再用力敲,还是没回应。

黄沙漫天,野草悲泣,苍穹就像是一块镶满了钻石的墨玉,辉煌而美丽,但大地却是阴沉而悲怆的。

这么晚了,三姨怎么会不在房里?

风更大了。

她从后面的一扇门绕了出去,庭院寂寂,三姨的窗内灯火已熄。

叶开点点头,道:“不错,他找的当然不是你,但他找的是谁呢?——萧别离?翠浓?他若是去找这两人,为什么要说谎?”

星光照着苍白的窗纸,她用力一推,窗子开了,她轻轻呼唤:“三姨。”

傅红雪道:“因为他找的根本不是我!”

还是没有回应。

叶开道:“他说他去找你,但他看到你时,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屋里根本没有人,三姨的被窝里,堆着两个大枕头。

傅红雪道:“不知道。”

风吹过院子。

过了很久,他缓缓道:“你知不知道今天下午,云在天去找过你?”

马芳铃忽然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叶开忽然不说话了,似已陷入沉思中。

她忽然发现这地方的人,除了她自己外,每个人好像都有些秘密。

傅红雪道:“你猜不出他是谁?”

连她父亲都一样。

叶开道:“因为他生怕别人查出他和慕容明珠之间的关系。”

她从不知道她父亲的过去,也从不敢问。

傅红雪道:“为什么?”

她抬起头,窗户上赫然已多了个巨大的人影,然后就听到公孙断厉声道:“回房去。”

叶开道:“因为这人不愿别人发现,飞天蜘蛛是死在慕容明珠手里,更不愿别人找慕容明珠。”

她不敢回头面对他,万马堂中上上下下的人,无论谁都对公孙断怀有几分畏惧之心。

傅红雪道:“灭口?”

她拉紧衣襟,垂着头,匆匆奔了回去,仿佛听到公孙断正对着三姨的窗子冷笑。

叶开沉吟着,道:“我只知道杀死慕容明珠的人,是为了灭口。”

用力关上门,马芳铃的心还在跳。

叶开又摇摇头,傅红雪道:“是谁又杀了慕容明珠?”

外面又有蹄声响起,急驰而去。

傅红雪道:“他怎会在那棺材里?”

她跳上床,拉起被,蒙住头,身子忽然抖个不停。

叶开摇摇头。

因为她知道这地方必将又有悲惨的事发生,她实在不愿再看,不愿再听。

傅红雪道:“慕容明珠为什么要杀他?”

“……我根本就不该生下来,根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的。”

叶开叹了口气,道:“我也希望我能够知道。”

想起傅红雪说的话,她自己又不禁泪流满面。

傅红雪道:“他想告诉谁?”

她忍不住问自己:“我为什么要生下来?为什么要生在这里?……”

叶开道:“他不是想告诉我。”

傅红雪的枕头也是湿的,可是他已睡着。

傅红雪道:“告诉你?要你为他复仇?”

他醒的时候没有哭,他发誓,从今以后,绝不再流泪。

叶开道:“因为慕容明珠就是杀他的凶手!他要将这秘密告诉别人知道。”

但他的泪却在他睡梦中流了下来。

傅红雪道:“为什么?”

因为他的良知只有在睡梦中才能战胜仇恨,告诉他今天做了件多么可耻的事。

叶开道:“这块碎布,是我从飞天蜘蛛手里拿出来的,他至死还紧紧握着这块布。”

报复,本来是人类所有行为中最古老的一种,几乎已和生育同样古老。

傅红雪皱了皱眉,显然不懂。

这种行为虽然不值得赞同,但却是庄严的。

叶开长长叹了口气,道:“果然是他。”

今天他却冒渎了这种庄严。

这块碎布正和慕容明珠身上的衣服同样质料,钮扣的形式也完全一样。

他流泪的时候,正在梦中,一个极可怕的噩梦,他梦见他的父母流着血,在冰雪中挣扎,向他呼喊,要他复仇。

他忽从身上拿出一块碎布,碎布上还连着个钮扣。

然后他忽然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伸入他被窝里,轻抚着他赤裸的背脊。

叶开却不在乎。

他想跳起来,但这双手却温柔地按住了他,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畔低语:“你在流汗。”

傅红雪握紧双手,仿佛又开始激动,他好像很怕看见死人和血腥。

他整个人忽然松弛崩溃——她毕竟来了。

若非杀人的专家,又怎会有如此快而毒辣的出手。

黑暗。

叶开叹了口气,喃喃道:“好快的出手,好毒辣的出手!”

窗户已关起,窗帘已拉上,屋子里黑暗如坟墓。

被杀的却是慕容明珠和他手下的九个少年剑客。慕容明珠的剑已出鞘,但这九个人却连剑都没有拔出,就已遭了毒手。

为什么她每次都是在黑暗中悄悄出现,然后又在黑暗中慢慢消失?

谁也不知道。

他翻过身,想坐起。

杀人的是谁?

她却又按住他!

显然是他们杀了人后,正想将尸体掩埋,却已发现有人来了,所以匆匆而退。

“你要什么?”

尸首旁挖了个大坑,挖得并不深,旁边还有七八柄铲子。

“点灯。”

人的生命在这大草原中,竟似已变得牛马一样,全无价值。

“不许点灯。”

狂风中忽然又充满了血腥气,惨淡的星光照着一堆死尸。

“为什么?我不能看看你?”

然后他就听到叶开突然发出一声轻呼。

“不能。”她俯下身,压在他胸膛上,带着轻轻地笑,“但我却可以向你保证,我绝不是个很难看的女人,你难道感觉不出?”

“我不能死,绝不能死……”他心里一直在不停地呐喊。

“我为什么不能看看你?”

傅红雪目中又露出痛苦之色。

“因为你若知道我是谁,在别的地方看到我时,神情就难免会改变的,我们绝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我跟你之间的关系。”

叶开淡淡道:“能快点死,有时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

傅红雪冷笑,道:“天才都死得快。”

“可是以后我总会让你看到的,这件事过了之后,你随便要看我多久都没关系。”

叶开道:“我是个天才。”

他没有再说,他的手已在忙着找她的衣纽。

傅红雪道:“有什么不同?”

她却又抓住他的手。

叶开笑了,道:“我不同。”

“不许乱动。”

傅红雪板着脸,冷冷道:“你呢?”

“为什么?”

叶开一直在注意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道:“你好像是从一出娘胎就练武功的。”

“我还要赶着回去。”她叹了口气,“我刚说过,我绝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在他施展轻功的时候,绝没有人能看出他是个负了伤的残废。

他在冷笑。

他的轻功身法很奇特、很轻巧,而且居然还十分优美。

她知道男人在这种时候被拒绝,总是难免会十分愤怒的。

傅红雪紧闭着嘴,不再说话,始终和叶开保持着同样的速度。

“我在这里忍耐了七八年,忍受着痛苦,你永远想不到的痛苦,我为的是什么?”她声音渐渐严厉,“我为的就是等你来,等你来复仇,我们这一生,本就是为这件事而活的,我从没有忘记,你也绝不能忘记。”

狂风扑面,异声已停止。

傅红雪的身子忽然冰凉僵硬,冷汗已湿透被褥。

叶开微笑道:“你就是你,你姓傅,叫傅红雪。”

他本不是来享乐的。

傅红雪的人又绷紧,道:“你知道我是谁?”

她将她自己奉献给他,为的也只不过是复仇!

叶开道:“因为这里发生的每件事,也许都跟你有关系。”

“你总应该知道马空群是个多么可怕的人,再加上他那些帮手。”她又叹息了一声,“我们这一击若不能得手,以后恐怕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傅红雪道:“为什么?”

“公孙断、花满天、云在天,这三个人加起来也不可怕。”

叶开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会来的。”

“我说的不是他们,花满天和云在天,根本就没有参与那件事。”

傅红雪迟疑着,终于也追了上去。

“你说的是谁?”

他翻身掠出几丈,又停了停,像是在等傅红雪。

“一些不敢露面的人,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查出他们是谁。”

叶开道:“我没有把握,现在我就要去找出来。”

“也许根本没有别人。”

傅红雪道:“你知道是谁?”

“你父亲和你二叔,是何等的英雄,就凭马空群和公孙断两个人,怎么敢妄动他们?何况,他们的夫人也都是女中豪杰……”

叶开道:“杀死飞天蜘蛛的人。”

说到这时,她自己的声音也已硬咽,傅红雪更已无法成声。

傅红雪道:“你找谁?”

过了很久,她才接着说了下去:“自从你父亲他们惨死之后,江湖中本就有很多人在怀疑,有谁能将这两对盖世无双的英雄夫妇置之于死地?”

叶开忽然道:“我到这里来,本来不是为了来找你的。”

“当然没有人会想到马空群这人面兽心的畜牲!”

这声音本来很轻,可是夜太静,他们两人的耳朵又太灵。而且风也正是从那里吹过来的。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然后他们突然同时听到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仿佛是马蹄踏在烂泥上发出的声音,又像是屠夫在斩肉。

“但除了马空群外,一定还有别的人,我到这里来,主要就是为了探听这件事,只可惜我从未见过他和江湖中的高手有任何往来,他自己当然更守口如瓶,从来就没有说起过这件事。”

只不过叶开永远是松弛的,冷静的,傅红雪却总是紧张得像是一张绷紧了的弓。

“你查了七八年,都没有查出来,现在我们难道就能查出来?”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像是都想看到对方心里去,挖出对方心里的秘密。

“现在我们至少已有了机会。”

叶开道:“你真的姓傅?”

“什么机会?”

傅红雪厉声道:“你真的姓叶?”

“现在还有别的人在逼他,他被逼得无路可走时,自然就会将那些人牵出来。”

叶开又笑了笑,淡淡道:“我就是我,姓叶,叫叶开。”

“是哪些人在逼他?”

傅红雪的瞳孔在收缩,突又大声道:“你究竟是谁?”

她没有回答,却反问道:“昨天晚上,那十三个人是不是你杀的?”

叶开凝注着他,道:“你应该知道是谁……你当然知道。”

“不是。”

傅红雪道:“是谁的错?”

“那些马呢?”

叶开叹了口气,还是接着说了下去,道:“你虽然自觉做错了事,但这些事其实并不是你的错。”

“也不是。”

傅红雪目露痛苦之色,突然大喝道:“住口!”

“既然不是你,是谁?”

叶开道:“也许你唯一真正想伤害的人,就是你自己,因为你……”

“我本就在奇怪。”

傅红雪道:“我不想?”

“你想不出?”

叶开笑了笑,道:“我也知道你绝不会杀我,也不想杀我。”

傅红雪沉吟着:“叶开?”

傅红雪握紧双手,道:“你还知道什么?”

“这人的确很神秘,到这里来也一定有目的,但那些人却绝不是他杀的。”

叶开慢慢地接着道:“我知道你需要发泄,现在你想必已舒服得多。”

“哦?”

他的话就像是条鞭子,重重地抽在傅红雪身上。

“我知道他昨天晚上跟谁在一起。”

叶开道:“没有人逼你,是你自己在逼自己,而且逼得太紧。”

幸好屋里很暗,没有人能看见傅红雪的表情——他脸上的表情实在很奇怪。

傅红雪握刀的手又开始颤抖,突然转身,瞪着他,嘶声道:“你一定要逼我?”

就在这时,突听屋顶上“咯”的一响。

叶开却也跟了过来,正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冷冷道:“你为什么不动手?”

她脸色变了,沉声道:“你留在屋里,千万不要出去。”

他整个人都似已将虚脱。

这十一个字说完,她已推开窗子,穿窗而出。

他一口气冲出很远的一段路,才停下来,仰面望天,满面血泪交流。

傅红雪只看到一条纤长的人影一闪,转瞬间就没了踪影。

傅红雪弯着腰,冲出几步,抄起了他的刀鞘,直往前冲。

这里已有四个人醉倒,四个人都是万马堂里资格很老的马师。

叶开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吐完了,忽然冷冷道:“你现在还可以杀我。”

他们本来也常常醉,但今天晚上却醉得特别快,特别厉害。

傅红雪呕吐得整个人都已弯曲。

眼见着十三个活生生的伙伴突然惨死,眼见着一件件可怕的祸事接连发生,他们怎么能不醉呢?

马蹄声也已远去,天地间又归于寂静,大地却像是一面煎锅,锅下仍有看不见也听不见的火焰在燃烧着,煎熬着它的子民。

第四个倒下的时候,叶开正提着衣襟,从后面一扇门里走进来。

她的哭声眨眼间就被狂风淹没。

他早已在这里,刚才去方便了一次,酒喝得多,方便的次数也一定多的,只不过他这次方便的时候好像太长了些。

她突然转身,掩着脸狂奔而去。

他刚进门,就看到萧别离在以眼角向他示意,他走过去。

马芳铃用力握着他的手,眼泪又慢慢地流下,黯然道:“你就算不去,我也不怪你。”

萧别离在微笑中仿佛带着些神秘,微笑着道:“有人要我转交样东西给你。”

叶开眼睛里的表情却很奇特,过了很久,才缓缓地道:“我当然会去看你。”

叶开眨眨眼,道:“翠浓?”

马芳铃仰面看着他,目中充满期望渴求之色,道:“明天你来看我?”

萧别离也眨了眨眼,道:“你是不是一向都这么聪明?”

叶开道:“你一定要回去,好好地睡一觉,忘记今天的事,到了明天……”

叶开微笑道:“只可惜在我喜欢的女人面前,我就会变成呆子。”

马芳铃用力咬着嘴唇,道:“那么我也……”

他接过萧别离给他的一张叠成如意结的纸。

叶开道:“我还要留在这里。”

淡紫色的纸笺上,只写着一行字:“你有没有将珠花送给别人?”

马芳铃道:“为什么?”

叶开轻轻抚着襟上的珠花,似已有些痴了。

叶开道:“我不能送你。”

萧别离看着他,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我若年轻二十岁,一定会跟你打架的。”

马芳铃道:“你……你不送我?”

叶开又笑了,道:“无论你年纪多大,都绝不是那种肯为女人打架的男人。”

他轻拍着她的肩,柔声道:“你先回去。”

萧别离叹道:“你看错了我。”

马芳铃还在哭。

叶开道:“哦?”

他了解这少年,没有人比他了解得更深更多,因为他也经历过同样的煎熬和痛苦。

萧别离道:“你知不知道我这两条腿是怎么样会断的?”

叶开还是没有看他,但目中却已露出了同情怜悯之色。

叶开道:“为了女人?”

傅红雪瞪着他,握刀的手渐渐发抖,突然转过身,弯下腰,猛然地呕吐。

萧别离苦笑道:“等我知道那女人只不过是条母狗时,已经迟了。”

刀光还未劈下,突然停顿。

他忽又展颜道:“但她却绝不是那种女人,她比我们看见的所有女人都干净得多,她虽然在我这里,却从来没有出卖过自己。”

叶开没有动。

叶开又眨眨眼,道:“她卖的是什么?”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刀的速度和威力,刀光已闪电般向叶开劈下。

萧别离微笑道:“她卖的是男人那种愈买不到,愈想买的毛病。”

“我要杀了你!”

推开第二扇门,是条走道,很宽的走道,旁边还摆着排桌椅。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刀的速度和威力!

走到尽头,又是一扇门,敲不开这扇门,就得在走道里等。

没有人能想像一个残废的行动能如此轻捷剽悍。

叶开在敲门。

他一条腿虽然已残废,腿上虽然还在流着血,但此刻身形一展,却还轻捷如飞鸟,剽悍如虎豹。

过了很久,门里才有应声:“谁在敲门?”

傅红雪突然挥刀扑了过来。

叶开道:“客人。”

叶开还是不理他。

“今天小姐不见客。”

傅红雪咬着牙,一字字道:“我要杀了你!”

叶开道:“会一脚踢破门的客人呢?见不见?”

叶开根本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门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一定是叶公子。”

这时傅红雪已握住了他的刀,翻身掠起,瞪着叶开,眼睛里也不知是愤怒,还是羞惭。

一个大眼睛的小姑娘,娇笑着开了门,道:“果然是叶公子。”

他只是除下了自己的长衫,无言地披在她身上。

叶开笑道:“你们这里会踢破门的客人只有我一个么?”

在这种时候,安慰和劝解都是多余的。

小姑娘眼珠子滑溜一转,抿着嘴笑道:“还有一个。”

叶开也没有说话。

叶开道:“谁?”

马芳铃也看见了他,立刻挣扎着,扑过来,扑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失声痛哭,哭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姑娘道:“来替我们推磨的驴子。”

叶开站在黑暗里,站在星光下,就像是石像,冰冷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