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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浪子 第五章 边城之夜

他木立在血泊中,他已失魂落魄。

马空群没有呕。

公孙断环抱着马房前的一株孤树,抱得很紧,但全身还是不停地发抖。

鲜血还在不停地从马房中渗出来,血腥气浓得令人作呕。

树也随着他抖,抖得满树秋叶一片片落下来,落在血泊中。

西边的一排马房,养着的是千中选一,万金难求的种马。

血浓得足以令一树落叶浮起。

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听到了这种声音,也难免要为之毛骨悚然,魂飞魄散。

叶开来的时候,用不着再问,已看出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若不是突然间天降凶祸,若不是人间突然发生了惨祸,万马又怎会突然同时在夜半悲嘶?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没有人能形容那种声音,甚至没有人听见过。

只要有人心的人,都绝不忍来看。

那绝不是巫峡的猿啼,也不是荒坟里的鬼哭,而是夜半荒原上的万马悲嘶!

世上几乎没有一种动物比马的线条更美,比马更有生命力。

有谁知道天地间最悲惨,最可怕的声音是什么?

那匀称的骨架,生动的活力,本身就已是完美的象征。

万马悲嘶人断肠……”

又有谁能忍心一刀砍下它的头颅来?

眼流血,月无光。

那简直已比杀人更残忍!

“天皇皇,地皇皇。

叶开叹息了一声,转回身子,正看到慕容明珠又开始在远处不停地呕吐。

然后,万马悲嘶,连天畔的冷月都似也为之失色!

飞天蜘蛛也是面如死灰,满头冷汗。

风中的血腥气已传到这里。

傅红雪远远地站在黑夜里,黑夜笼罩着他的脸,但他手里的刀鞘却仍在月下闪闪地发着光。

慕容明珠皱了皱眉,像是想说什么,还未说出口,就已弯下腰呕吐起来。

公孙断看到了这柄刀,突然冲过来,大喝道:“拔你的刀出来。”

也没有。

傅红雪淡淡道:“现在不是拔刀的时候。”

花满天沉声道:“有谁听见了什么动静?”

公孙断厉声道:“现在正是拔刀的时候,我要看看你刀上是不是有血?”

这问题根本就不必提出来问。

傅红雪道:“这柄刀也不是给人看的。”

没有人回答。

公孙断道:“要怎么你才肯拔刀?”

云在天竟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铁青着脸,道:“各位刚才都没有离开过这里?”

傅红雪道:“我拔刀只有一种理由。”

傅红雪赫然就站在门口,手里紧握着刀,一双眼睛亮得怕人。

公孙断道:“什么理由?杀人?”

云在天身形凌空一翻,落在傅红雪门外,伸手一推,门竟开了。

傅红雪道:“那还得看杀的是什么人,我一向只杀三种人。”

花满天目光掠过门外站着的三个人,身形不停,扑向乐乐山门外,顿住。他也已听到门里的鼾声。

公孙断道:“哪三种?”

就在这时,两条人影箭一般蹿过来,一个人手里剑光如飞花,另一人的身形轻灵如飞鹤。

傅红雪道:“仇人、小人……”

叶开摇摇头。

公孙断道:“还有一种是什么人?”

慕容明珠道:“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事?”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他,冷冷道:“就是你这种定要逼我拔刀的人。”

叶开点点头。

公孙断仰天而笑,狂笑道:“好,说得好,我就是要等着听你说这句话……”

慕容明珠道:“刚才是不是有人在鸣锣示警?”

他的手已按上弯刀的银柄,笑声未绝,手掌已握紧!

傅红雪的门里却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傅红雪的眸子更亮,似也已在等着这一刹那。

乐大先生的门,还是关着的,门里不时有他的鼾声传出。

拔刀的一刹那!

慕容明珠和飞天蜘蛛也同时推开了门。

但就在这刹那间,夜色深沉的大草原上,突又传来一阵凄凉的歌声:

叶开屋子里的灯首先亮了起来,又过了半晌,他才大步奔出。

“天皇皇,地皇皇,地出血,月无光。”

风中仿佛带着种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月黑风高杀人夜,万马悲嘶人断肠。”

万马堂后,立刻箭一般蹿出四条人影,掠向西边的马场。

歌声缥缈,仿佛很遥远,但每个字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突然间,静夜中传出一阵急遽的鸣锣声。

公孙断脸色又已变了,忽然振臂而起,大喝道:“追!”

三更,四更……

他身形一掠,黑暗中已有数十根火把长龙般燃起,四面八方地卷了出来。

这柄刀他有没有拔出来过?

云在天双臂一振,“八步赶蝉追云式”,人如轻烟,三五个起落,已远在二十丈外。

凄凉的月色,照着他苍白冷硬的脸,照着他手里漆黑的刀鞘。

叶开叹了口气,喃喃道:“果然不愧是云中飞鹤,果然是好轻功。”

甚至连靴子都没有脱下来。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傅红雪说话,但等他转过头来时,一直站在那边的傅红雪,竟已赫然不见了。

他也没有睡。

血泊已渐渐凝结,不再流动。

傅红雪手里还是紧紧握着他的刀。

火光也渐渐去远了。

是不是因为他的刀已藏在心里?

叶开一个人站在马房前——天地间就似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从不带刀。

马空群、花满天、傅红雪、慕容明珠……这些人好像忽然间就已消失在黑暗里。

但他的刀呢?

叶开沉思着,嘴角又渐渐露出一丝微笑,喃喃道:“有趣有趣,这些人好像没有一个不有趣的……”

那是多年握刀留下的痕迹。

草原上火把闪动,天上的星却已疏落。

他轻抚着自己的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间,就像是砂石般粗糙坚硬,掌心也已磨出了硬块。

叶开在黑暗中徜徉着,东逛逛,西走走,漫无目的,看样子这草原上绝没有一个比他更悠闲的人。

万马堂虽无声,但他的思潮,却似千军万马般奔腾起伏,只可惜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天灯又已亮起。

他也没有睡。

他背负起双手,往天灯下慢慢地逛过去。

他那永远挂在嘴角的微笑,只要在无人时,就会消失不见。

突然间,马蹄急响,辔铃轻振,一匹马飞云般自黑暗中冲出来。

他没有笑。

马上人明眸如秋水,瞟了他一眼,突然一声轻喝,怒马已人立而起,硬生生停在他身旁。

叶开睁大了眼睛,看着窗外的夜色。

好俊的马,好俊的骑术。

在这边城外的荒漠中,凄凉的月夜里,又有几人能入睡?

叶开微笑着,道:“姑奶奶居然还没有摔死,难得难得。”

月色朦胧,万马无声。

马芳铃眼睛铜铃般瞪着他,冷笑道:“你这阴魂不散,怎么还没有走?”

夜更深。

叶开笑道:“还未见着马大小姐的芳容,又怎舍得走?”

万马堂岂非也如这天灯一样,虽然挂得很高,照得很远,但又有谁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熄灭?

马芳铃怒叱道:“好个油嘴滑舌的下流胚,看我不打死你。”

云在天仰首而望,目光充满了忧愁和恐惧。

她长鞭又挥起,灵蛇般向叶开抽了过来。

 一阵风吹过,天灯忽然熄灭,只剩下半轮冷月高悬。

叶开笑道:“下流胚都打不死的。”

马空群拍了拍他的肩,仰面长叹,道:“经过这一战之后,我们都应该好好地休息休息了……”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的人忽然已上了马背,紧贴在马芳铃身后。

云在天跟着走出来,叹息着道:“但愿这一夜平静无事,能让你好好休息一天——明天要应付的事只怕还要艰苦得多。”

马芳铃一个肘拳向后击出,怒道:“你想干什么?”

马空群点了点头,忽然显得很疲倦,站起来走到门外,望着已被黑暗笼罩的大草原,意兴似更萧索。

她肘拳击出,手臂就已被捉住。

他接着又道:“传话下去,将夜间轮值的弟兄增为八班,从现在开始,每半个时辰交错巡逻三次,只要看见可疑的人,就立刻鸣锣示警。”

叶开轻轻道:“月黑风高,我已找不出回去的路,就烦大小姐载我一程如何?”

云在天道:“是。”

马芳铃咬着牙,恨恨道:“你最好去死。”

马空群缓缓道:“按理说,他们既然留宿在这里,就不会有什么举动,但我们却还是不可大意的。”

她又一个肘拳击出,另一条手臂也被捉住,竟连动都没法子动了。

这时外面传来更鼓,已是二更。

只觉得一阵阵男人的呼吸,吹在她脖子上,吹着她的发根。

马空群看着他巨大的背影,那眼色也像是在看着他所疼爱的孩子一样。

她想缩起脖子,想用力往后撞,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全身竟偏偏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公孙断叹了口气,就好像忽然变了个人,全身肌肉都已松弛,慢慢地站起来,慢慢地走了出去。

座下的胭脂奴,想必也是匹雌马,忽然也变得温柔起来,踩着细碎的脚步,慢慢地往前走。

突听一个孩子的声音在外面呼唤道:“四叔,我睡不着,你来讲故事给我听好不好?”

草原上一片空阔,远处一点点火光闪动,就仿佛是海上的渔火。

公孙断握紧双拳,额上青筋一根根暴起。

秋风迎面吹过来,也似已变得很温柔,温柔得仿佛春风。

马空群道:“杀到何时为止?”

她忽然觉得很热,咬着嘴唇,恨恨道:“你……你究竟放不放开我的手?”

公孙断道:“杀错了,还可以再杀!”

叶开道:“不放。”

马空群道:“若是杀错了呢?”

马芳铃道:“你这下流胚,你这无赖,你再不下去,我就要叫了。”

公孙断道:“既然算不出,为何不将这五人全都做了,岂非落得个干净!”

她本想痛骂他一顿的,但她的声音连自己听了,都觉得很温柔。

云在天道:“没有。”

这又是为了什么?

公孙断突又冷笑,道:“你们算来算去,算出来是谁没有?”

叶开笑道:“你不会叫的,何况,你就算叫,也没有人听得见。”

云在天沉吟着,道:“此人武功仿佛极高,城府更是深不可测,若真的是他……倒是个很可怕的对手。”

马芳铃道:“你……你……你想干什么?”

马空群目中带着深思之色,道:“叶开呢?”

叶开道:“什么都不想。”

云在天立刻改变话题,道:“这五人之中,看起来虽然是傅红雪的嫌疑最重,但正如叶开所说,他若真的是……寻仇来的,又何必带刀来万马堂?”

他的呼吸也仿佛春风般温柔,慢慢地接着道:“你看,月光这么淡,夜色这么凄凉,一个常在天涯流浪的人,忽然遇着了你这么样一个女孩子,又还能再想什么?”

花满天垂下头,不说话了,但胸膛起伏,显见得心情还是很不平静。

马芳铃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想说话,又怕声音颤抖。

马空群凝视着他,叹道:“你头脑冷静,目光敏锐,遇事之机变更无人能及,只可惜心胸太窄了些,将来只怕就要吃亏在这一点上。”

叶开忽又道:“你的心在跳。”

花满天恨恨地道:“只可惜武当门下还没有死尽死绝。”

马芳铃用力咬着嘴唇,道:“心不跳,岂非是个死人了?”

马空群道:“但伤你的武当剑客回云子,岂非已死在你剑下?”

叶开道:“但你的心却跳得特别快。”

花满天脸色变了变,道:“我忘不了。”

马芳铃道:“我……”

马空群忽又叹息了一声,道:“二十三年前,武当山下的那一剑之辱,你至今还未忘却?”

叶开道:“其实你用不着说出来,我也明白你的心意。”

花满天冷笑道:“武当派人多势众,一向只有别人躲着他们,他们几时躲过别人?”

马芳铃道:“哦?”

马空群道:“也许他是在逃避仇家的追踪。”

叶开道:“你若不喜欢我,刚才就不会勒马停下,现在也不会让这匹马慢慢地走。”

花满天道:“乐乐山呢?这假名士无论走到哪里,都喜欢以前辈自居,为什么要不远千里,辛辛苦苦地赶到这边荒之地来?”

马芳铃道:“我……我应该怎么样?”

马空群点了点头,道:“我也看出他此行必有图谋,但目的却绝不在万马堂。”

叶开道:“你只要打一声呼哨,这匹马就会把我摔下去。”

花满天道:“慕容明珠并不是个简单的人,他那种样子是装出来的,以他的身份,受了那么多鸟气之后,绝不可能还有脸指手画脚、胡说八道。”

马芳铃忽然一笑,道:“多谢你提醒了我。”

马空群道:“未必?”

她一声呼哨,马果然轻嘶着,人立而起。

花满天道:“那倒未必。”

叶开果然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马空群道:“只是嫌疑轻些。”

她自己也摔了下去,恰巧跌在叶开怀里。

云在天道:“你认为他们三个人没有嫌疑?”

只听辔铃声响,这匹马已放开四蹄,跑走了。

马空群目中的伤感之色也已消失,变得冷静而尖锐,沉吟着道:“乐乐山、慕容明珠和那飞贼留下来,我都不意外。”

叶开叹了口气,喃喃道:“只可惜我还忘记提醒你一件事,我若摔下来,你也会摔下来的。”

云在天道:“是。”

马芳铃咬着牙,恨恨道:“你真是下流胚,真是个大无赖……”

在他们面前,马空群的态度更沉静,沉声道:“他们是不是全都留了下来?”

叶开道:“但却是个很可爱的无赖,是不是?”

幸好这时花满天和云在天已回来了。

马芳铃道:“而且很不要脸。”

公孙断垂下头,热泪已忍不住要夺眶而出。

话未说完,她自己忽也“扑哧”一声笑了,脸却也烧得飞红。

他话声虽平淡,但其中所蕴藏的那种情感,却足以令铁石人流泪。

如此空阔的大草原,如此凄凉的月色,如此寂寞的秋夜……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道:“谁是老板?谁是伙计?这天下本是我们并肩打出来的,就算亲生的骨肉也没有我们亲密。这地方所有的一切,你都有一半,你无论要什么,随时都可拿走——就算你要我的女儿,我也可以立刻给你。”

你却叫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怎么能硬得起心肠来,推开一个她并不讨厌的男人?

马空群凝视着他,目中并没有激恼之色,却带着些伤感。

一个又坏、又特别的男人。

他又一拍桌子,冷笑着道:“我只不过是万马堂中的一个小伙计,就算为三老板受些气,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马芳铃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你这样的人,我真没看见过。”

公孙断突然大声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不必说了,我也明白你的意思,现在你已有了身家,有了儿女,做事已不能像以前那样鲁莽。”

叶开道:“我这样的男子本来不多。”

马空群神色还是很平静,叹息着道:“我知道你受的委屈,我也……”

马芳铃道:“你对别的女人,也像对我这样子的吗?”

公孙断的手掌又握紧,杯中酒又慢慢溢出,他盯着又已被他捏扁了的金杯,冷笑道:“忍耐,三十年来我跟你出生入死,身经大小一百七十战,流的血已足够淹得死人,现在你却叫我忍耐——却叫我受一个小跛子的鸟气。”

叶开道:“我若看见每个女人都像这样子,头早已被人打扁了。”

马空群道:“那不是受气,那是忍耐,无论谁有时都必须忍耐些的。”

马芳铃又咬起嘴唇,道:“你以为我不会打扁你的头?”

公孙断突然用力一拍桌子,大声道:“不醉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要受别人的鸟气!”

叶开道:“你不会的。”

马空群看着他喝,过了很久,才叹息了一声,道:“我知道你是想喝得大醉,但喝醉了并不能解决任何事。”

马芳铃道:“你放开我的手,看我打不打扁你?”

公孙断还在一大口、一大口地喝着酒。

叶开的手已经放开了。

傅红雪道:“一点也不好笑。”

她扭转身,扬起手,一巴掌掴了下去。

叶开道:“为了一样并不好笑的事。”

她的手扬得很高,但落下去时却很轻。

花满天忽然出现在黑暗中,眼睛里发着光,看着他们,微笑道:“两位为什么如此发笑?”

叶开也没有闪避,只是静静地坐在地上,静静地凝视着她。

傅红雪道:“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

她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如明星。

叶开笑道:“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笑。”

风在吹,月光更远。

两人静静地站在夜色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忽然同时笑了。

她慢慢地垂下头,道:“我……我叫马芳铃。”

叶开也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缓缓道:“这句话本是我想问你的,究竟是不是你?”

叶开道:“我知道。”

傅红雪突然停下脚步,凝视着叶开,一字字道:“究竟是不是你?”

马芳铃道:“你知道?”

叶开道:“就是我跟你。”

叶开道:“我已向你那萧大叔打听过你!”

傅红雪道:“是谁?”

马芳铃红着脸一笑,嫣然道:“我也打听过你,你叫叶开。”

叶开笑了笑,忽然转变话题,道:“你知不知道他心里最怀疑的人是谁?”

叶开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我也知道你一定打听过我。”

傅红雪道:“若是你,你也会做?”

马芳铃的头垂得更低,忽然站起来,瞰望着西沉的月色,轻轻道:“我……我该回去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着道:“纵然肯留下来,也必定会有些和别人不同的举动,甚至说不定还会做出些很特别的事。”

叶开没有动,也没有再拉住她。

叶开笑道:“我若是他,也会同样做的,无论谁若想将别人的满门斩尽杀绝,只怕都不愿再留在那人家里的。”

马芳铃转过身,想走,又停下,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傅红雪道:“你不是马空群。”

叶开仰天躺了下去,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不走,我等你。”

叶开道:“马空群今夜请我们来,也许就是为了要看看,有没有人不肯留下来。”

马芳铃道:“等我?”

傅红雪道:“哦?”

叶开道:“无论我要待多久,你那萧大叔都绝不会赶我走的。”

叶开忽然笑道:“我实在想不到你居然也肯留下来。”

马芳铃回眸一笑,人已如燕子般掠了出去。

傅红雪沉重的脚步走在砂石上,就仿佛是刀锋在刮着骨头一样。

苍穹已由暗灰渐渐变为淡青。冷月已渐渐消失在曙色里。

叶开却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在他身旁。

叶开还是静静地躺着,仿佛正在等着旭日自东方升起。

傅红雪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跟在最后——有些人好像永远都不愿让别人留在他背后。

他知道不会等得太久的。

挑着灯在前面带路的,是云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