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刚才说，一旦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不论是什么人都会变坏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出门后走了两三百米，我终于向先生开口问道：
“并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含义。——也就是说，那是事实，并不是理论。”
两人又回到了缓坡半当中的那栋房子跟前，进来时不见人影的走廊里，一位夫人正和十五六岁的女儿一起在缠线板上绕线。我俩从一个大金鱼缸旁冲母女俩打招呼：“对不起，打扰了。”夫人回应道：“哪里，没关系的。”她还对先前给男孩铜钱的事表示感谢。
“是事实并无异议，我想问的是，所谓一旦发生什么事时，您指的是什么情况？”
“这件褂子是前不久刚添置的，要是随意搞脏了，会遭妻责怪的。多谢！”
先生笑了起来，仿佛在对我说，如今时机已过，我已经打不起精神向你说明这些了。
“都拍打干净了。”
“就是钱嘛！一看到金钱，什么样的君子，顿时就会变成坏蛋的。”
“谢谢，没粘上树脂吗？”
先生的回答对我而言实在是过于平凡，就像先生打不起精神头那样，我也有点儿沮丧。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快步走了起来，这样，先生就必然拉在我的后面，他在我身后“喂、喂”地呼唤起来。
先生的脊背上，因刚才仰卧在旧长凳上沾满了尘土，我用双手帮他掸落。
“你瞧！”
“差不多该慢慢往回走了吧。白天已经变长，不过，如此无所事事地悠游度日，不知不觉之中，天色还是暗了下去。”
“瞧什么？”
小孩和狗离去后，宽阔的新绿沁目的庭院又恢复了宁静，先生和我一时间一动不动，仿佛被沉默闭锁。美丽的天空渐渐失去了光彩，眼前的树种大都是枫树，鲜嫩欲滴的淡淡的绿色渐渐被暗色覆盖，远处在大街上传来货车轱辘转动的声响，我设想那是村子里的庄稼汉拉着什么盆栽去赶庙会的。听到这种动静，先生立刻从静思冥想中清醒过来，站起身来。
“瞧你的心情呀，因为我一句回话，立马就变了。”
先生所说的话里我唯一想问清楚的是，就是“一旦有事时，谁都会忽然之间变成坏人”那句话的意思，作为单纯的一句话并没有什么难解之处，不过，对于那句话，我想知道得更多些。
我站停回过头去，等待先生赶上来。先生瞅着我的脸如是说。
与先生的谈话，因为那条狗和小孩的打岔而没能进行到底，使我最终有点儿不得要领。那时，我心中完全没有先生放心不下的财产之类的担忧，从我的性格和境遇看，此类利害意念不可能引起当时的我的烦恼。细想起来，或许那是因为我尚未进入社会，且又从未有过那种实际遭遇的缘故吧。总之，不知何故，年轻的我总把金钱看得离自己距离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