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这门已经开了。”他说。
那人像看一扇门一样地看着他,然后说:“你怎么知道没人?”
“不敲门会开吗?”那人嘲弄似的说。
“屋里没人。”他又说。
“可是没人再敲也不会开。”
于是这背影转了过来,那正面呈现在他眼前。这人的正面没有他的反面粗壮,但他的眉毛粗得吓人,而且很短,仿佛长着四只眼睛。他很难断定此人是否曾经靠在梧桐树上,但他又不愿轻率地排除那种可能。
“但有人敲下去就会开的。”
“屋里没人。”他说。
他朝后退了两步,随后将门关上。他觉得刚才的对话莫名其妙。敲门声还在继续。但他不想去理会,便走进厨房。有两根油条在那里等着他。油条是清晨母亲去买的,和往常一样。两根油条搁在碗上已经耷拉了下来。他拿起来吃了,同时想象着它们刚买来时那挺拔的姿态。
由于想看到这背影的反面——这个愿望此刻对他来说异常强烈——他决定对这人说些什么,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当他吃完后突然被一个奇怪的念头震住了。他想油条里可能有毒。而且他很快发现自己确信其事。因为他感到胃里出现了细微骚动,但他还没感到剧痛的来临。他站住不动,等待着那骚动的发展。然而过了一会儿那骚动居然消失了,胃里复又变得风平浪静。他又站了一会儿,随后才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但是那人继续敲门,此刻他的敲门声像机床一样机械了。
那人还在敲门,并且越敲越像是在敲他家的门。他开始怀疑那人真是在敲他家门。于是他就走到门旁仔细听起来。确实是在敲他的门,而且他似乎感到门在抖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将门拉开。
他站在门口似乎在等着这背影的反面转过来。他揣想着另一面的形状。他可以肯定的是另一面要比这背影的一面来得复杂。但是否就是那个靠在梧桐树上的中年人?
他看到的是对面那扇门迅速关上的情景,显然那门刚才打开过了,因为那个粗壮的背影已经不在那里。
眼前这个粗壮的背影让他想起某一块石碑,具体是什么时候看到的、什么样的石碑,他已经无心细想。眼下十分现实的是这个背影正在敲着门。而且他敲门的动作很小心,他用两个手指在敲,然而那声音却非常响,仿佛他是用两个拳头在敲。他的脚还没有采取行动,如果他的脚采取行动的话——他这样假设——那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