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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卷三十章 魏书三十

韩在带方之南,东西以海为限,南与倭接,方可四千里。有三种,一曰马韩,二曰辰韩,三曰弁韩。辰韩者,古之辰国也。马韩在西。其民土著,种植,知蚕桑,作绵布。各有长帅,大者自名为臣智,其次为邑借,散在山海间,无城郭。有爰襄国、牟水国、桑外国、小石索国、大石索国、优休牟涿国、臣沽国、伯济国、速卢不斯国、日华国、古诞者国、古离国、怒蓝国、月支国、咨离牟卢国、素谓乾国、古爰国、莫卢国、卑离国、占离卑国、臣衅国、支侵国、狗卢国、卑弥国、监奚卑离国、古蒲国、致利鞠国、冉路国、儿林国、驷卢国、内卑离国、感奚国、万卢国、辟卑离国、臼斯乌旦国、一离国、不弥国、支半国、狗素国、捷卢国、牟卢卑离国、臣苏涂国、莫卢国、古腊国、临素半国、臣云新国、如来卑离国、楚山涂卑离国、一难国、狗奚国、不云国、不斯邪国、爰池国、乾马国、楚离国,凡五十余国。大国万余家,小国数千家,总十余万户。辰王治月支国。臣智或加优呼臣云遣支报安邪踧支臣离儿不例拘邪秦支廉之号。其官有魏率善、邑君、归义侯、中郎将、都尉、伯长。

正始六年,乐浪太守刘茂、带方太守弓遵因为领东濊归附了高句丽,就对其兴兵讨伐。不耐侯等人带着他们的全部百姓归降。正始八年,到朝廷朝贡,朝廷下诏封他为不耐濊王。濊民与汉人百姓杂居一起,年年按季来乐浪、带方两郡参拜郡守。两郡若有军事征伐赋役租调,也向濊民调发征收,对待他们与对待汉族百姓一个样。

韩在带方郡的南面,东边西边直到大海边上,南边与倭国接界,方圆大约四千里。韩有三部分,其一叫马韩,其二叫辰韩,其三叫弁韩。辰韩,就是古时候的辰国。马韩在西部。其人民世代居住在这里,懂得耕种,会种桑养蚕,制作绵布。各部落都自有首领,首领大的自称为臣智,其次的自称为邑借,人们散住在山地海边之间,没有城郭。有爰襄国、牟水国、桑外国、小石索国、大石索国、优休牟涿国、臣沽国、伯济国、速卢不斯国、日华国、古诞者国、古离国、怒蓝国、月支国、咨离牟卢国、素谓乾国、古爰国、莫卢国、卑离国、占离卑国、臣衅国、支侵国、狗卢国、卑弥国、监奚卑离国、古蒲国、致利鞠国、冉路国、儿林国、驷卢国、内卑离国、感奚国、万卢国、辟卑离国、臼斯乌旦国、一离国、不弥国、支半国、狗素国、捷卢国、牟卢卑离国、臣苏涂国、莫卢国、古腊国、临素半国、臣云新国、如来卑离国、楚山涂卑离国、一难国、狗奚国、不云国、不斯溃邪国、爰池国、乾马国、楚离国,一共五十多国。大国人户一万多家,小国数千家,总共有十多万户。辰王的治所在月支国。臣智或加优被称为臣云遣支报安邪跛支臣离儿不例拘邪秦支廉的称号。辰王属下的官职有魏率善、邑君、归义侯、中郎将、都尉、伯长。

正始六年,乐浪太守刘茂、带方太守弓遵以领东濊属句丽,兴师伐之,不耐侯等举邑降。其八年,诣阙朝贡,诏更拜不耐濊王。居处杂在民间,四时诣郡朝谒。二郡有军征赋调,供给役使,遇之如民。

侯准既僭号称王,为燕亡人卫满所攻夺,[10]将其左右宫人走入海,居韩地,自号韩王。[11]其后绝灭,今韩人犹有奉其祭祀者。汉时属乐浪郡,四时朝谒。[12]

濊的南面与辰韩,北面与高句丽、沃沮接界,东面直到大海边,现在的朝鲜东部原来都在穢的境内。穢有人民两万户。从前箕子来到朝鲜后,制定了八条教令来教化当地人民,不须关门闭户而百姓从不偷盗。从这以后过了四十多年,朝鲜侯箕准超越本分称王。陈胜等人起义,天下反叛秦朝,燕国、齐国、赵国的人民逃到朝鲜躲避战乱的有数万人。燕国人卫满,聚合边境人们,又来到这里称王。汉武帝派兵征讨并灭掉了朝鲜,分置其地为四个郡。从这以后,胡人、汉人逐渐有了差别。濊人没有一个最高君长,从汉朝以来,他们的官有侯邑君、三老,统治下户百姓。濊国中的老人们说自己与高句丽是同一种族。濊人性情谨慎朴实,少有嗜好贪欲,有廉耻之心,不乞求于人。语言法令风俗与高句丽基本相同,穿着服饰有些差异。男女都穿圆领衣,男子在衣服上系着几寸大小的银花做饰物。从单单大山领往西归乐浪郡管辖,从单单大山领往东的七县,由都尉管理,两个地区内的百姓都是濊民。后来裁撤都尉,汉朝就封濊人的首领为侯,现今的不耐濊都是濊人的种族。汉朝末年濊人改归高句丽管辖。濊人习俗看重山林河川,山林河川都各有所属,不能随意互相进入。濊人同姓之间不通婚。忌讳的事很多,家中有人生病死亡,就把旧住房丢了不要,另外再建新房居住。这里出产麻布,种桑养蚕制作丝绵。常在清晨观察星象进行占验,从而预知一年的收成丰歉。濊人不把珠玉看成宝贵物品。常在十月时节祭天,日夜饮酒歌舞,叫做舞天,又把老虎当神来祭祀。濊人村寨部落间互相侵扰攻犯,失败一方被罚责令交出奴隶、牛马,叫做责祸。杀人者偿命。这里很少发生抢劫偷盗之事。制作的矛有三丈长,有时要几人共持一支,善于徒步战斗。乐浪檀弓就出在这里。这里海中出斑鱼皮,陆地文豹也很多,还出产果下马,汉桓帝的时候穢人曾向朝廷进献这些特产。

侯准僭号称王之后,被燕国逃亡来的卫满攻打夺取了他的地盘,侯准就带着近臣和宫人逃入大海,来到韩地居住,自称韩王。后来侯准灭绝了,现在韩人还有把侯准奉为神来祭祀的。汉朝时韩归乐浪郡管辖,每年四季韩人都到乐浪郡拜见郡守。

濊南与辰韩,北与高句丽、沃沮接,东穷大海,今朝鲜之东皆其地也。户二万。昔箕子既适朝鲜,作八条之教以教之,无门户之闭而民不为盗。其后四十余世,朝鲜侯准僭号称王。陈胜等起,天下叛秦,燕、齐、赵民避地朝鲜数万口。燕人卫满,魆结夷服,复来王之。汉武帝伐灭朝鲜,分其地为四郡。自是之后,胡、汉稍别。无大君长,自汉已来,其官有侯邑君、三老,统主下户。其耆老旧自谓与句丽同种。其人性愿悫,少嗜欲,有廉耻,不请匄。言语法俗大抵与句丽同,衣服有异。男女衣皆着曲领,男子系银花广数寸以为饰。自单单大山领以西属乐浪,自领以东七县,都尉主之,皆以濊为民。后省都尉,封其渠帅为侯,今不耐濊皆其种也。汉末更属句丽。其俗重山川,山川各有部分,不得妄相涉入。同姓不婚。多忌讳,疾病死亡辄捐弃旧宅,更作新居。有麻布,蚕桑作绵。晓候星宿,豫知年岁丰约。不以珠玉为宝。常用十月节祭天,昼夜饮酒歌舞,名之为舞天,又祭虎以为神。其邑落相侵犯,辄相罚责生口牛马,名之为责祸。杀人者偿死。少寇盗。作矛长三丈,或数人共持之,能步战。乐浪檀弓出其地。其海出班鱼皮,土地饶文豹,又出果下马,汉桓时献之。[9]

桓、灵之末,韩濊强盛,郡县不能制,民多流入韩国。建安中,公孙康分屯有县以南荒地为带方郡,遣公孙模、张敞等收集遗民,兴兵伐韩濊,旧民稍出,是后倭韩遂属带方。景初中,明帝密遣带方太守刘昕、乐浪太守鲜于嗣越海定二郡,诸韩国臣智加赐邑君印绶,其次与邑长。其俗好衣帻,下户诣郡朝谒,皆假衣帻,自服印绶衣帻千有余人。部从事吴林以乐浪本统韩国,分割辰韩八国以与乐浪,吏译转有异同,臣智激韩忿,攻带方郡崎离营。时太守弓遵、乐浪太守刘茂兴兵伐之,遵战死,二郡遂灭韩。

挹娄在夫余东北一千多里的地方,其地靠近大海,南面和北沃沮相接,北面不知延伸到什么地方。其土地山高地险。这里的人外貌与夫余人相似,语言和夫余、高句丽不同。出产五谷、牛、马和麻布。挹娄人大多勇敢强壮,没有一个最高君长,各村落部族都自有头领。人们生活在山林之间,常住在洞穴里,大户人家的洞穴纵深达九张梯子那么长,洞穴越多越好。挹娄之地气候严寒,比夫余冷得更厉害。其习俗喜好养猪,人们吃猪肉,穿猪皮制的衣服。冬天用猪油涂身,厚达数分,用这样的办法来抵御风寒。夏天则光着身子,仅以短布盖在前后,用以遮蔽身体。挹娄人不爱清洁,把厕所建在中间,人在厕所周围居住。他们的弓长四尺,弓力与弩一样强劲,用楛木做箭杆,长一尺八寸,用青石做箭头,这里就是古时的肃慎氏之国。挹娄人擅长射箭,若射人必中眼睛。箭头上涂上毒药,人被射中必死。这里出赤玉、出质量上乘的貂皮,这就是今天人们所说的挹娄貂。从汉朝以来,挹娄人受夫余统治,夫余责令他们交纳沉重的租赋,因而挹娄在黄初年间反叛了夫馀。夫余多次兴兵讨伐挹娄,挹娄人民数量虽少,但他们国家山势险要,邻国人畏惧他们的弓箭,终究不能制服他们。挹娄人惯于乘船抄盗,邻国人对此经常担惊受怕。东夷各族的饮食大抵都使用俎豆,只有挹娄不是这样,他们的规矩风俗,是最无上下秩序的。

桓帝、灵帝末年,韩濊强盛,郡县不能制服他们,中原百姓多有流亡到韩国去的。建安年间,公孙康把屯有县以南的荒远之地分置为带方郡,派遣公孙模、张敞等人招集流亡到韩地的汉民,兴兵讨伐韩穢,于是流亡的汉民逐渐离开韩地回到汉郡,这以后倭国、韩国就归带方郡管辖。景初年间,明帝秘密派遣带方太守刘昕、乐浪太守鲜于嗣渡海平定了二郡,韩国各部的臣智被赐以邑君的印绶,臣智以下的则赐以邑长之职。其习俗喜爱服饰冠戴,下户百姓到带方郡拜见郡守,总要讨取朝服冠帽,而私自穿朝服戴冠帽携带自备的印绶的韩人有一千多。带方郡部从事吴林认为韩国本归乐浪郡管辖,就把带方郡所辖的辰韩八国分给乐浪郡管辖,译员翻译这个决定与原意有出入,韩国臣智对此不满于是激发韩人愤怒,兴兵攻打带方郡崎离营。当时带方太守弓遵、乐浪太守刘茂举兵讨伐韩国,弓遵战死,带方、乐浪二郡于是灭掉了韩国。

挹娄在夫余东北千余里,滨大海,南与北沃沮接,未知其北所极。其土地多山险。其人形似夫余,言语不与夫余、句丽同。有五谷、牛、马、麻布。人多勇力,无大君长,邑落各有大人。处山林之间,常穴居,大家深九梯,以多为好。土气寒,剧于夫余。其俗好养猪,食其肉,衣其皮。冬以猪膏涂身,厚数分,以御风寒。夏则裸袒,以尺布隐其前后,以蔽形体。其人不絜,作溷在中央,人围其表居。其弓长四尺,力如弩,矢用楛,长尺八寸,青石为镞,古之肃慎氏之国也。善射,射人皆入目。矢施毒,人中皆死。出赤玉,好貂,今所谓挹娄貂是也。自汉已来,臣属夫余,夫余责其租赋重,以黄初中叛之。夫余数伐之,其人众虽少,所在山险,邻国人畏其弓矢,卒不能服也。其国便乘船寇盗,邻国患之。东夷饮食类皆用俎豆,唯挹娄不,法俗最无纲纪也。

其俗少纲纪,国邑虽有主帅,邑落杂居,不能善相制御。无跪拜之礼。居处作草屋土室,形如冢,其户在上,举家共在中,无长幼男女之别。其葬有椁无棺,不知乘牛马,牛马尽于送死。以璎珠为财宝,或以缀衣为饰,或以悬颈垂耳,不以金银锦绣为珍。其人性强勇,魁头露紒,如炅兵,衣布袍,足履革蹋。其国中有所为及官家使筑城郭,诸年少勇健者,皆凿脊皮,以大绳贯之,又以丈许木锸之,通日嚾呼作力,不以为痛,既以劝作,且以为健。常以五月下种讫,祭鬼神,群聚歌舞,饮酒昼夜无休。其舞,数十人俱起相随,踏地低昂,手足相应,节奏有似铎舞。十月农功毕,亦复如之。信鬼神,国邑各立一人主祭天神,名之天君。又诸国各有别邑,名之为苏涂。立大木,悬铃鼓,事鬼神。诸亡逃至其中,皆不还之,好作贼。其立苏涂之义,有似浮屠,而所行善恶有异。其北方近郡诸国差晓礼俗,其远处直如囚徒奴婢相聚。无他珍宝。禽兽草木略与中国同。出大栗,大如梨。又出细尾鸡,其尾皆长五尺余。其男子时时有文身。又有州胡在马韩之西海中大岛上,其人差短小,言语不与韩同,皆髡头如鲜卑,但衣韦,好养牛及猪。其衣有上无下,略如裸势。乘船往来,市买韩中。

毌丘俭征讨高句丽,高句丽王位宫逃到沃沮,毌丘俭于是挥师进攻其地。沃沮城镇乡村都遭到了破坏,毌丘俭砍下沃沮人的头有三千多颗,位宫又逃到北沃沮。北沃沮又叫置沟娄,距离南沃沮有八百多里,风俗习惯则南北沃沮都相同,北沃沮与挹娄接界。挹娄人喜欢乘船去抢劫抄掠,北沃沮人对他们非常畏惧,夏天经常居住在山岩深洞之中防备着挹娄人,到冬天冰雪封冻,船路不通,他们才下山回到村落里居住。王颀派了另一支军队去追击位宫,一直追到北沃沮东面边界。他们问这里老人“东面海中还有人没有”,老人回答说他们国中人曾有人乘船捕鱼,遇上风暴被刮了几十天,来到东方一个岛上,岛上有人,但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岛上的风俗是人们常在七月把童女沉入海里。又说有一国也在海中,那里尽是女人而无男子。又说曾见过一件衣服,从海里浮出,这衣的腰身与中等身材的人的衣服差不多,但两只袖子却有三丈长。又说曾见过一条破船,随着海浪出现在岸边,船上有一个人他项后还长有一副脸,把这人活捉了,和他说话但言语不通,这人不吃东西而死了。以上地方都在沃沮东面的大海中。

马韩习俗缺少法度约束,各国虽有首领,但村落部众散处杂居,首领不能进行有效的统理。没有跪拜的礼节。住的地方是草顶土坑的房屋,其形好像坟堆,门开在顶上,全家人住在里面,不分长幼男女共处一室。他们安葬死者只用外棺而无内棺,不懂得乘马役牛,牛马都用于葬礼上。把璎珠当财宝,有的人把它连缀在衣上做饰物,有的人则把它挂到颈上或耳上,他们不认为金银锦绣珍贵。马韩人性情强悍勇敢,将头发盘成尖尖的发髻不戴头巾,如闪亮的兵器,穿布袍,脚着皮制的鞋子。马韩国中民间兴工动土或者官家役使修筑城郭,那些年轻勇健的壮汉,都把自己的背脊皮肤穿一洞孔,用大绳贯穿,又把丈多长的木头插在上面,终日大声呼叫全力劳作,并不觉得疼痛,用这样的方式劝励劳动,而且以此显示自己勇健。他们常在五月下种完毕时祭祀鬼神,大家聚到一起唱歌跳舞,日夜饮酒不休息。他们跳起舞来,数十人一起相随动作,跺脚踏地时高时低,手足配合和谐相应,舞蹈节奏和中原的铎舞很是接近。十月农事完毕,也要如此欢乐一番。他们信鬼神,每个国里都各立一人主持祭祀天神,称之为天君。各国又另外建有村落,称之为苏涂。这里树着大木柱,悬挂着铃鼓,用来和鬼神打交道。逃亡者们到了这里,都不再回去,在此好做盗贼。马韩人建立苏涂的本意,与佛家建造浮屠有些相似,但二者所带来的后果却有善恶不同的区别。马韩北部靠近带方郡的各国稍微懂得一些礼俗,而离带方郡较远的各国则简直像囚徒奴婢聚合在一处一样。没有什么别的珍宝。禽兽草木与中原地区大致相同。出产大栗,其大如梨。又出产细尾鸡,尾巴有五尺多长。男子中常可见到在身上刻有花纹的。又有州胡在马韩西边海中大岛上,那里的人较为矮小,语言与马韩不同,他们都剃着光头就和鲜卑人一样,只穿熟皮制的衣服,喜爱养牛养猪。他们的衣服只有上衣而无下衣,与光身子差不多。州胡常坐船来往,到韩国买卖交易。

毌丘俭讨句丽,句丽王宫奔沃沮,遂进师击之。沃沮邑落皆破之,斩获首虏三千余级,宫奔北沃沮。北沃沮一名置沟娄,去南沃沮八百余里,其俗南北皆同,与挹娄接。挹娄喜乘船寇钞,北沃沮畏之,夏月恒在山岩深穴中为守备,冬月冰冻,船道不通,乃下居村落。王颀别遣追讨宫,尽其东界。问其耆老“海东复有人不”,耆老言国人尝乘船捕鱼,遭风见吹数十日,东得一岛,上有人,言语不相晓,其俗常以七月取童女沈海。又言有一国亦在海中,纯女无男。又说得一布衣,从海中浮出,其身如中人衣,其两袖长三丈。又得一破船,随波出在海岸边,有一人项中复有面,生得之,与语不相通,不食而死。其域皆在沃沮东大海中。

辰韩在马韩之东,其耆老传世,自言古之亡人避秦役来适韩国,马韩割其东界地与之。有城栅。其言语不与马韩同,名国为邦,弓为弧,贼为寇,行酒为行觞。相呼皆为徒,有似秦人,非但燕、齐之名物也。名乐浪人为阿残;东方人名我为阿,谓乐浪人本其残佘人。今有名之为秦韩者。始有六国,稍分为十二国。

沃沮土地肥美,背山向海,适于各种粮食作物生长,沃沮人善于耕种。人民性情质朴正直坚强勇敢,缺少牛马,善于手持长矛步战。他们的饮食起居,服饰礼节,与高句丽有些相似。沃沮人制作大木棺安葬死者,长十多丈,在其一端开口做门。刚死的人都暂时埋了,仅盖一层薄土掩蔽尸体,等到尸体皮肉腐烂已尽,就把尸骨取回放于大棺中。全家人共用一具大棺,雕刻木偶就像死者活着的形态,木偶数和死者之数一样。又有瓦鬲,里面放着米,按顺序悬挂在大棺的门边。

辰韩在马韩的东面,其老人们世代相传,说他们先人是古时的逃亡者为了躲避秦朝徭役而来到韩国,马韩把东部地界划给他们居住。这里有城堡寨栅。他们语言与马韩不同,把国叫做邦,弓叫做弧,贼叫做寇,行酒叫做行觞。互相称呼则叫做徒,这些叫法就和秦人一样,不仅只是与燕国、齐国人对事物的称谓相同。他们把乐浪人称做阿残;东方人称我为阿,说乐浪人本是他们所杀戮后剩留下的人。现在有把辰韩叫做秦韩的。最初辰韩有六国,后来逐渐分为十二国。

其土地肥美,背山向海,宜五谷,善田种。人性质直强勇,少牛马,便持矛步战。食饮居处,衣服礼节,有似句丽。[8]其葬作大木椁,长十余丈,开一头作户。新死者皆假埋之,才使覆形,皮肉尽,乃取骨置椁中。举家皆共一椁,刻木如生形,随死者为数。又有瓦鬲,置米其中,编县之于椁户边。

弁辰亦十二国,又有诸小别邑,各有渠帅,大者名臣智,其次有险侧,次有樊濊,次有杀奚,次有邑借。有已柢国、不斯国、弁辰弥离弥冻国、弁辰接涂国、勤耆国、难弥离弥冻国、弁辰古资弥冻国、弁辰古淳是国、冉奚国、弁辰半路国、弁辰乐奴国、军弥国、弁辰弥乌邪马国、如湛国、弁辰甘路国、户路国、州鲜国、马延国、弁辰狗邪国、弁辰走漕马国、弁辰安邪国、弁辰渎卢国、斯卢国、优由国。弁、辰韩合二十四国,大国四五千家,小国六七百家,总四五万户。其十二国属辰王。辰王常用马韩人作之,世世相继。辰王不得自立为王。[13]土地肥美,宜种五谷及稻,晓蚕桑,作缣布,乘驾牛马。嫁娶礼俗,男女有别。以大鸟羽送死,其意欲使死者飞扬。[14]国出铁,韩、濊、倭皆从取之。诸市买皆用铁,如中国用钱,又以供给二郡。俗喜歌舞饮酒。有瑟,其形似筑,弹之亦有音曲。儿生,便以石厌其头,欲其褊。今辰韩人皆褊头。男女近倭,亦文身。便步战,兵仗与马韩同。其俗,行者相逢,皆住让路。

东沃沮在高句丽盖马大山的东面,人们靠近大海居住。其地形东北狭窄,西南长,方圆大约一千里,北面与挹娄、夫余,南面与濊貊接界。东沃沮有人民五千户,没有大君王,世世代代各地村落部族,各有长帅统治。东沃沮语言与高句丽基本相同,有些地方有些小差异。汉朝初年,燕国的逃亡者卫满在朝鲜称王,那时沃沮地方都在其管辖之内。汉武帝元封二年,兴兵讨伐朝鲜,杀掉了卫满的孙子右渠,把他统治的地区分置为四郡,以沃沮城作为玄菟郡的治所。后来这地方被夷貊侵扰,朝廷把郡治迁移到高句丽西北,这里就是今日所说的玄菟故府。沃沮还归乐浪郡管辖。汉朝因为这里地域辽阔遥远,于是在单单大领的东面,分置东部都尉,治所设在不耐城,另外管辖领东七县,当时沃沮地方也是东部都尉管辖的县。汉朝建武六年,裁省边郡,东部都尉也因此撤废。这以后朝廷都用沃沮各地首领充任县侯,不耐、华丽、沃沮各县都是侯国。夷狄互相攻打征伐,只有不耐濊侯直到今日还设置功曹、主簿等郡县属曹职官,并都由穢民担任这些职务。沃沮各地村落部族的首领,都自称为三老,这还是原来汉朝统治时的郡县乡官制度。沃沮国小,又处于大国夹缝之间,于是只能臣属于高句丽。高句丽又让沃沮各部大人当使者,让他们管辖沃沮,又派高句丽大加负责向沃沮人催交租税,貊布、鱼、盐、海中的其他可食之物,都让沃沮人不远千里挑着背着运到高句丽,还要把沃沮人中的美女送去给高句丽人当婢女妾妇,高句丽对待沃沮人就像对待奴仆一样。

弁辰也有十二国,各国又有小的部落,各部落都有首领,大首领叫臣智,次一点的叫险侧,再次一点的叫樊濊,再次的叫杀奚,再次的叫邑借。有已柢国、不斯国、弁辰弥离弥冻国、弁辰接涂国、勤耆国、难弥离弥冻国、弁辰古资弥冻国、弁辰古淳是国、冉奚国、弁辰半路国、弁辰乐奴国、军弥国、弁辰弥乌邪马国、如湛国、弁辰甘路国、户路国、州鲜国、马延国、弁辰狗邪国、弁辰走漕马国、弁辰安邪国、弁辰渎卢国、斯卢国、优由国。弁韩、辰韩一共有二十四国,大国有人户四五千家,小国也有六七百家,总共有四五万户。其中十二国属辰王管辖。辰王常常是由马韩人充任,世代相传袭。辰韩人不得自立为辰王。辰韩土地肥美,适宜种植五谷和水稻,人们懂得种桑养蚕,织做缣布,乘马役牛。其婚姻嫁娶礼仪习俗,男女有别。他们用大鸟羽毛送葬死者,其意是想让死者飞升上天。这里出产铁,韩人、濊人、倭人都从这里取用。各地市场买卖都用铁当货币,就像中原使用铜钱,还将铁供给乐浪、带方二郡。其习俗喜爱歌舞饮酒。有瑟,瑟的形状就像筑,弹奏瑟也可发出好听的乐曲。小孩出生,就用石头压他的头,希望他的头能长成扁状。现在辰韩人都是扁头。男女长相与倭人相似,也有文身的习惯。他们熟习步战,兵器与马韩相同。他们的风俗,人们在路上相逢,都停下不动让对方先走。

东沃沮在高句丽盖马大山之东,滨大海而居。其地形东北狭,西南长,可千里,北与挹娄、夫余,南与濊貊接。户五千,无大君王,世世邑落,各有长帅。其言语与句丽大同,时时小异。汉初,燕亡人卫满王朝鲜,时沃沮皆属焉。汉武帝元封二年,伐朝鲜,杀满孙右渠,分其地为四郡,以沃沮城为玄菟郡。后为夷貊所侵,徙郡句丽西北,今所谓玄菟故府是也。沃沮还属乐浪。汉以土地广远,在单单大领之东,分置东部都尉,治不耐城,别主领东七县,时沃沮亦皆为县。汉建武六年,省边郡,都尉由此罢。其后皆以其县中渠帅为县侯,不耐、华丽、沃沮诸县皆为侯国。夷狄更相攻伐,唯不耐濊侯至今犹置功曹、主薄诸曹,皆濊民作之。沃沮诸邑落渠帅,皆自称三老,则故县国之制也。国小,迫于大国之间,遂臣属句丽。句丽复置其中大人为使者,使相主领,又使大加统责其租税,貊布、鱼、盐、海中食物,千里担负致之,又送其美女以为婢妾,遇之如奴仆。

弁辰与辰韩杂居,亦有城郭。衣服居处与辰韩同。言语法俗相似,祠祭鬼神有异,施灶皆在户西。其渎卢国与倭接界。十二国亦有王,其人形皆大。衣服絜清,长发。亦作广幅细布。法俗特严峻。

伊夷模没有儿子,他奸淫了灌奴部女人,生下一个儿子名叫位宫。伊夷模死后,位宫被立为王,他就是今日的高句丽王位宫。位宫的曾祖父名字叫宫,一生下来就能睁眼看东西,高句丽人认为这不是好现象,等到他长大了,果然凶狠残虐,多次对外抢掠抄盗,以致高句丽国遭到破坏。今日的高句丽王刚生下来,也能睁眼看人,高句丽人把相似叫做位,与他曾祖父相似,因此给他起名叫位宫。位宫有力气又勇健,骑马熟练,善于射箭打猎。景初二年,太尉司马宣王率领军队讨伐公孙渊,位宫派了主簿大加带着数千人帮助司马宣王的部队。正始三年,位宫攻扰西安平县,正始五年,位宫被幽州刺史毌丘俭打败。这事记载在《毌丘俭传》中。

弁辰与辰韩杂居在一起,也有城郭。衣服住室与辰韩相同。语言礼法规矩风俗习惯也与辰韩相似,祭祀鬼神则有区别,他们把灶都造在门的西边。弁韩中的渎卢国与倭国接界。弁韩十二国也各有王,弁韩人形体高大。他们的衣服清洁,留长头发。他们也织做宽幅细布。其法规礼俗特别严厉苛刻。

伊夷模无子,淫灌奴部,生子名位宫。伊夷模死,立以为王,今句丽王宫是也。其曾祖名宫,生能开目视,其国人恶之,及长大,果凶虐,数寇钞,国见残破。今王生堕地,亦能开目视人。句丽呼相似为位,似其祖,故名之为位宫。位宫有力勇,便鞍马,善猎射。景初二年,太尉司马王率众讨公孙渊,宫遣主簿大加将数千人助军。正始三年,宫寇西安平,其五年,为幽州刺史毌丘俭所破。语在《俭传》。

倭人在带方东南大海之中,依山岛为国邑。旧百余国,汉时有朝见者,今使译所通三十国。从郡至倭,循海岸水行,历韩国,乍南乍东,到其北岸狗邪韩国,七千余里,始度一海,千余里至对马国。其大官曰卑狗,副曰卑奴母离。所居绝岛,方可四百余里,土地山险,多深林,道路如禽鹿径。有千余户,无良田,食海物自活,乘船南北市籴。又南渡一海千余里,名曰瀚海,至一大国,官亦曰卑狗,副曰卑奴母离。方可三百里,多竹木丛林,有三千许家,差有田地,耕田犹不足食,亦南北市籴。又渡一海,千余里至末卢国,有四千余户,滨山海居,草木茂盛,行不见前人。好捕鱼鳆,水无深浅,皆沉没取之。东南陆行五百里,到伊都国,官曰尔支,副曰泄谟觚、柄渠觚。有千余户,世有王,皆统属女王国,郡使往来常所驻。东南至奴国百里,官曰兕马觚,副曰卑奴母离,有二万余户。东行至不弥国百里,官曰多模,副曰卑奴母离,有千余家。南至投马国,水行二十日,官曰弥弥,副曰弥弥那利,可五万余户。南至邪马壹国,女王之所都,水行十曰,陆行一月。官有伊支马,次曰弥马升,次曰弥马获支,次曰奴佳鞮,可七万余户。自女王国以北,其户数道里可得略载,其余旁国远绝,不可得详。次有斯马国,次有已百支国,次有伊邪国,次有都支国,次有弥奴国,次有好古都国,次有不呼国,次有姐奴国,次有对苏国,次有苏奴国,次有呼邑国,次有华奴苏奴国,次有鬼国,次有为吾国,次有鬼奴国,次有邪马国,次有躬臣国,次有巴利国,次有支惟国,次有乌奴国,次有奴国,此女王境界所尽。其南有狗奴国,男子为王,其官有狗古智卑狗,不属女王。自郡至女王国万二千余里。

伯固死后,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名拔奇,小儿子名伊夷模。拔奇缺少才德,高句丽人就共立伊夷模当了国王。从伯固时起,高句丽多次攻掠辽东,又接纳了五百多家逃亡的胡人。建安年间,公孙康出兵攻打高句丽,攻入其国,焚烧了那里的城镇村落。拔奇因自己是长兄却没有当上国王而心怀怨愤,于是与涓奴部首带领了各自的下户百姓共三万多人向公孙康投降,公孙康让他们仍然回到沸流水去居住。原先依附高句丽的胡人也背叛了伊夷模,伊夷模重新建立了一个新都,就是现在高句丽的国都所在。拔奇于是到辽东郡去了,他有儿子留在高句丽国,就是现在的古雏加驳位居。后来高句丽又攻打玄菟郡,玄菟郡与辽东郡合力反击,把高句丽打得大败。

倭人居住在带方郡东南的大海之中,依傍山岛修建城镇村落。从前有一百多国,汉朝时曾有来朝见过的倭人,现在与中国保持使者往来、翻译相通的有三十国。从带方郡前往倭国,沿着海岸航行,经过韩国,忽而向南忽而往东,来到倭国北岸的狗邪韩国,到此已是七千多里,开始渡过一海,航行一千多里来到对马国。对马国的大官叫卑狗,副职叫卑奴母离。这里所在是一绝岛,方圆四百多里,其地山岭险峻,茂密的树林极多,道路狭窄像禽鸟野兽所走的小路。有一千多户人家,没有良田,人们靠吃海中出产之物养活,乘船往南北各地去买粮食。从这里往南又渡一海一千多里,名叫瀚海,到一大国,此处的官名也叫卑狗,副职叫卑奴母离。方圆三百多里,竹木丛林很多,有三千来户人家,略微有些田地,但只靠耕田还是不够食用,也要往南或北去买粮食。从这里又渡一海,航行一千多里来到末卢国,这里有四千多户人家依傍山海之间居住,草木茂盛,走在路上后面的人看不见前面的人。人们喜好采捕鳆鱼,不管水的深浅,都潜入海底采取。从这里往东南方向由陆路走五百里,就到了伊都国,此处的官叫尔支,副职叫泄谟觚、柄渠觚。有一千多户人家,世代有王,都归女王国统辖,带方郡使者来往常在这里停驻。从这里往东南方向到奴国有一百里,奴国的官叫兕马觚,副职叫卑奴母离,有二万多户人家。从这里往东到不弥国有一百里,不弥国的官叫多模,副职叫卑奴母离,有一千多户人家。又往南到投马国,由水路航行二十天,投马国的官叫弥弥,副职叫弥弥那利,人民有五万多户。从这里往南到邪马壹国,是女王都城所在,从海路走需十天,陆路走则要一个月。邪马壹国的官叫伊支马,其次叫弥马升,再次叫弥马获支,又次叫奴佳鞮,人民有七万多户。从女王国往北,人户数目和道路里程能够大略记载,其他各方之国距离遥远,不能得知它们的详情。其次有斯马国,有已百支国,有伊邪国,有都支国,有弥奴国,有好古都国,有不呼国,有姐奴国,有对苏国,有苏奴国,有呼邑国,有华奴苏奴国,有鬼国,有为吾国,有鬼奴国,有邪马国,有躬臣国,有巴利国,有支惟国,有乌奴国,有奴国,到此就是女王辖地的尽头了。从这里再往南就是狗奴国,是男子当国王,狗奴国的官有狗古智卑狗,不归女王管辖。从带方郡到女王国共一万二千多里路程。

伯固死,有二子,长子拔奇,小子伊夷模。拔奇不肖,国人便共立伊夷模为王。自伯固时,数寇辽东,又受亡胡五百余家。建安中,公孙康出军击之,破其国,焚烧邑落。拔奇怨为兄而不得立,与涓奴加各将下户三万余口诣康降,还住沸流水。降胡亦叛伊夷模,伊夷模更作新国,今日所在是也。拔奇遂往辽东,有子留句丽国,今古雏加驳位居是也。其后复击玄菟,玄菟与辽东合击,大破之。

男子无大小皆黥面文身。自古以来,其使诣中国,皆自称大夫。夏后少康之子封于会稽,断发文身以避蛟龙之害。今倭水人好沉没捕鱼蛤,文身亦以厌大鱼水禽,后稍以为饰。诸国文身各异,或左或右,或大或小,尊卑有差。计其道里,当在会稽、东冶之东。其风俗不淫,男子皆露,以木绵招头。其衣横幅,但结束相连,略无缝。妇人被发屈,作衣如单被,穿其中央,贯头衣之。种禾稻、纻麻,香桑、缉绩,出细纻、缣绵。其地无牛马虎豹羊鹊。兵用矛、循、木弓。木弓短下长上,竹箭或铁镞或骨镞,所有无与儋耳、朱崖同。倭地温暖,冬夏食生菜,皆徒跣。有屋室,父母兄弟卧息异处,以朱丹涂其身体,如中国用粉也。食饮用笾豆,手食。其死,有棺无椁,封土作冢。始死停丧十余日,当时不食肉,丧主哭泣,他人就歌舞饮酒。已葬,举家诣水中澡浴,以如练沐。其行来渡海诣中国,恒使一人,不梳头,不去虮虱,衣服垢污,不食肉,不近妇人,如丧人,名之为持衰。若行者吉善,共顾其生口财物;若有疾病,遭暴害,便欲杀之,谓其持衰不谨。出真珠、青玉。其山有丹,其木有柟、抒、豫樟、楺枥、投檀、乌号、枫香,其竹筱簳、桃支。有姜、橘、椒、襄荷,不知以为滋味。有猕猴、黑雉。其俗举事行来,有所云为,辄灼骨而卜,以占吉凶,先告所卜,其辞如令龟法,视火坼占兆。其会同坐起,父子男女无别,人性嗜酒。[15]见大人所敬,但搏手以当跪拜。其人寿考,或百年,或八九十年。其俗,国大人皆四五妇,下户或二三妇。妇人不淫,不妒忌。不盗窃,少诤讼。其犯法,轻者没其妻子,重者灭其门户。及宗族尊卑,各有差序,足相臣服。收租赋。有邸阁。国有市,交易有无,使大倭监之。自女王国以北,特置一大率,检察诸国,诸国畏惮之。常治伊都国,于国中有如刺史。王遣使诣京都、带方郡、诸韩国,及郡使倭国,皆临津搜露,传送文书赐遗之物诣女王,不得差错。下户与大人相逢道路,逡巡入草;传辞说事,或蹲或跪,两手据地,为之恭敬。对应声曰噫,比如然诺。

宫死之后,他的儿子伯固继立。东汉顺帝、桓帝时,高句丽又进犯辽东,抄掠新安、居乡,又攻打西安平,在路上杀了带方县令,掳掠了乐浪太守的妻子儿女。汉灵帝建宁二年,玄菟太守耿临对高句丽进行征讨,斩杀了数百敌人,伯固投降了,归属于辽东郡。熹平年间,伯固请求改属玄菟郡。公孙度在辽东割据称雄时,伯固派了大加优居、主簿然人等人帮助公孙度去攻打富山贼,打败了他们。

倭人男子不管年纪大小都在身上脸上刺有花纹。自古以来,倭人使者来到中国,都自称大夫。夏朝国君少康的儿子被封在会稽,他断发文身以躲避蚊龙的危害。现在倭国渔人喜好潜水捕鱼取蛤,他们文身也是为了吓退大鱼水禽,后来逐渐变为一种装饰。倭人各国文身各不相同,其花纹有的在左有的在右,有的大有的小,身份尊卑不同文身纹样部位也有所差别。计算到倭国的道路里程,其所在应在会稽、东冶的东面。倭人风俗不淫乱,男子露着发髻,只以木绵布扎头。他们穿腰裙,腰裙结系联结而成,大略没经缝制。妇女们披着头发发髻弯弯,制作衣服就如一张单被,在中间穿一个洞,套在头上穿着。种植禾稻、芒麻,种桑养蚕、析麻搓线,生产细麻布、细绢布和丝绵。倭国地方没有牛马虎豹羊鹊兵器有矛、盾、木弓。木弓下短上长,竹箭杆铁箭头或骨箭头,所有这些没有一样与儋耳、朱崖相同。倭国之地气候温暖,人们冬天夏天都吃生菜,光着脚。建有房屋住室,父母兄弟睡觉休息不在一处。用朱丹涂抹身体,就像中国用粉一样。饮食使用笾豆,用手抓食。倭人死了安葬用内棺而无外棺,堆土做坟墓。刚死停尸在家十多天,这时家人不吃肉,丧主哭泣,旁人到死者家去歌舞饮酒。死者安葬以后,全家人要到河里洗澡沐浴,就像中国丧礼中的练沐一样。倭人使者渡海到中国来,经常派一个人,他不梳头,不清除身上的虮虱,衣服肮脏,不吃肉,不近妇人,就如居丧之人,这称为持衰。假若使者路途顺利平安,人们会共同照看这人的家人财物;假如使者途中生病,或者遭凶横伤害,人们就要杀了他,说他持衰不认真。倭国出真珠、青玉。山中产丹,树木则有栴、抒、豫樟、揉枥、投橿、乌号、枫香等,竹子则有筱竿、桃支。这里还产姜、橘、椒、囊荷,但倭人不知这些都是可以吃的好东西。这里还有称猴、黑野鸡。倭人风俗凡要办事外出往来,要说什么做什么,都要烧灼骨头来进行占卜,用这办法预测吉凶,占卜时先祷告所占之事,祷告辞就与我们用龟占卜一样,观察骨头烧灼后呈现的裂纹以预测吉凶。倭人相聚起坐,父子男女混杂而不分上下尊卑,他们性喜饮酒。碰见当官的或应当敬重的人,只以两手掌合拢,这就相当于跪拜。倭人寿命长,有的活到百岁,有的八九十岁。倭人风俗,各国当官的都有四五个妻子,下户百姓有的也有两三个妻子。妇人不淫乱,不妒忌。他们不盗窃,民间少有纠纷要打官司的。倭人犯法,罪轻者将其妻子儿女没入官家,罪重者则将他满门杀灭。至于宗族地位上下尊卑,都各有等级差别,足以使人们服从统治。倭国收取租赋。建有邸阁仓库。各国都设有市场,互相买卖互通有无,派大倭对交易加以监督。从女王国往北,特设一位大率,约束监察各国,各国对大率都很畏惧。大率经常驻在伊都国,在这里他的职权和中原的刺史一样。女王派遣使者到京都、带方郡、韩国各地,以及带方郡使者出使倭国,大率都要亲临津关搜检查验,来往传送的文书以及朝廷和韩国赐送给女王的物品,都不得有所差错。下户百姓与官儿们在路上相遇,就慌慌张张避到路旁草丛中;传达辞意讲述事情,人们或蹲或跪,两手抵地,表现出恭敬小心的样子。应答之声为“噫”,这就是答应许诺的意思。

宫死,子伯固立。顺、桓之间,复犯辽东,寇新安、居乡,又攻西安平,于道上杀带方令,略得乐浪太守妻子。灵帝建宁二年,玄菟太守耿临讨之,斩首虏数百级,伯固降,属辽东。熹平中,伯固乞属玄菟。公孙度之雄海东也,伯固遣大加优居、主簿然人等助度击富山贼,破之。

其国本亦以男子为王,住七八十年,倭国乱,相攻伐历年,乃共立一女子为王,名曰卑弥呼,事鬼道,能惑众,年已长大,无夫婿,有男弟佐治国。自为王以来,少有见者。以婢千人自侍,唯有男子一人给饮食,传辞出入。居处宫室楼观,城栅严设,常有人持兵守卫。

到东汉殇帝、安帝在位时,高句丽国王名字叫宫。他多次侵掠辽东郡,还祸及玄菟郡。辽东太守蔡风、玄菟太守姚光认为宫是二郡的祸害,兴兵去讨伐他。宫假意投降请和,两郡的兵马停下不进攻。宫却秘密派兵攻打玄菟郡,焚烧了候城县,又攻进辽隧县,杀害官吏百姓。后来宫又来进犯辽东,蔡风轻率地带领将士们去追击他,结果全军覆没。

倭国本来也是以男子为王的,经过七八十年,其国发生内乱,互相攻打多年,后来才共立一女子为王,她名叫卑弥呼,以与鬼打交道为事,很能迷惑众人,她年龄已很大了,没有丈夫,有弟弟帮助她治理国事。自从当女王以来,很少有人见过她。用一千婢女侍奉自己,只有一个男子供给她的饮食,传达内外意见消息。住在宫室楼观之中,周围有高墙栅栏严密设防,经常有人手持兵器守卫。

至殇、安之间,句丽王宫数寇辽东,更属玄菟。辽东太守蔡风、玄菟太守姚光以宫为二郡害,兴师伐之。宫诈降请和,二郡不进。宫密遣军攻玄菟,焚烧候城,入辽隧,杀吏民。后宫复犯辽东,蔡风轻将吏士追讨之,军败没。

女王国东渡海千余里,复有国,皆倭种。又有侏儒国在其南,人长三四尺,去女王四千余里。又有裸国、黑齿国复在其东南,船行一年可至。参问倭地,绝在海中洲岛之上,或绝或连,周旋可五千余里。

王莽初年征发高句丽兵去讨伐北方胡族,他们不愿意去,王莽强迫他们前往,高句丽兵都逃出塞外做寇盗。辽西大尹田谭去追击他们,被他们杀害。州郡县等地方官员把这归罪于句丽侯,严尤上奏说:“貊人犯法,并不是由于句丽侯的罪过,应该对他安抚慰问。现在突然把大罪加在他的身上,恐怕他就要反叛了。”王莽对此不加理会,下诏让严尤去攻击句丽侯。严尤诱使句丽侯前来约会,到来时将他杀了,把他的头传送到长安。王莽非常高兴,布告全国,把高句丽改名为下句丽。在那时候高句丽是侯国,到汉光帝八年,高句丽王派使者来朝献贡,这时才见高句丽称王。

从女王国往东渡海一千多里,还有国家,都是倭人种族。又有侏儒国在倭国南面,人仅有三四尺高,离女王国四千多里。又有裸国、黑齿国还在倭国东南,乘船航行一年可到那里。考察探究倭国地方,远隔于海中洲岛之上,地形或隔断或相连,周围有五千多里。

王莽初发高句丽兵以伐胡,不欲行,强迫遣之,皆亡出塞为寇盗。辽西大尹田谭追击之,为所杀。州郡县归咎于句丽侯驹,严尤奏言:“貊人犯法,罪不起于驹,且宜安慰。今猥被之大罪,恐其遂反。”莽不听,诏尤击之。尤诱期句丽侯至而斩之,传送其首诣长安。莽大悦,布告天下,更名高句丽为下句丽。当此时为侯国,汉光武帝八年,高句丽王遣使朝贡,始见称王。

景初二年六月,倭女王遣大夫难升米等诣郡,求诣天子朝献,太守刘夏遣吏将送诣京都。其年十二月,诏书报倭女王曰:“制诏亲魏倭王卑弥呼:带方太守刘夏遣使送汝大夫难升米、次使都市牛利奉汝所献男生口四人,女生口六人、班布二匹二丈,以到。汝所在逾远,乃遣使贡献,是汝之忠孝,我甚哀汝。今以汝为亲魏倭王,假金印紫绶,装封付带方太守假授汝。其绥抚种人,勉为孝顺。汝来使难升米、牛利涉远,道路勤劳,今以难升米为率善中郎将,牛利为率善校尉,假银印青绶,引见劳赐遣还。今以绛地交龙锦五匹、[16]绛地绉粟罽十张、茜绛五十匹、绀青五十匹,答汝所献贡直。又特赐汝绀地句文锦三匹、细班华罽五张、白绢五十匹、金八两、五尺刀二口、铜镜百枚、真珠、铅丹各五十斤,皆装封付难升米、牛利还到录受。悉可以示汝国中人,使知国家哀汝,故郑重赐汝好物也。”

高句丽在辽东东面千里的地方,它的南面和朝鲜、濊貊,东面和沃沮,北面与夫余相接。都城在丸都山下,方圆约两千里,有三万户人民。其地多为大山深谷,没有平原湖泊。高句丽人依傍山谷居住,饮用涧水。没有良田,虽然勉力耕作,还是难以填饱肚子。他们有节食的习惯,但却喜好建造宫室。在居住的左右建造大房子,祭礼鬼神,并祭祀灵星、土神和谷神。高句丽人性情凶狠暴躁,喜好抢劫抄掠。国有君王,官号有相加、对卢、沛者、古雏加、主簿、优台丞、使者、皂衣先人,尊卑地位各有等级。东夷人以前说高句丽是夫余别种,他们的语言及各方面风俗,大多和夫余相同,只是人的性情气质和服饰方面有些差异。高句丽原来有五个部族,即涓奴部、绝奴部、顺奴部、灌奴部、桂娄部。原本是涓奴部为王,后来渐渐衰弱,现今桂娄部已取代了涓奴部为王。汉朝时候朝廷赐给高句丽鼓吹艺人,他们常来到玄菟郡接受朝服衣帽,高句丽县令掌管他们的名册。以后高句丽人逐渐骄横放纵,不再到玄菟郡来,在东面边界建了一个小城,朝服衣帽就放置其中,每年一定时候来这里取去,直到现在胡人仍把这个小城叫做帻沟涹。所谓沟涹,就是高句丽人对城的叫法。高句丽设置官职,设了对卢就不设沛者,设了沛者就不设对卢。国王的宗族,凡担任大加的都称古雏加。涓奴部本来是高句丽国王,现在虽然不是国王了,但这个部落世代传袭的大人,也可以称古雏力口,也可以设立宗庙,祭祀灵星、土神和谷神。绝奴部世代与国王通婚,也加上古雏加的称号。各大加也都自置使者、皂衣先人等官职,任职者姓名都报告国王,如中原以前的卿大夫的家臣,遇上一同起坐,但不能和国王任命的使者、皂衣先人处于同等地位。他们国中的大户豪门不事耕作生产,坐着吃白食的常有上万人,下户人家则老远运来粮米鱼盐供他们食用。高句丽人喜爱歌舞,国中村落,一到晚上就男男女女聚在一起,互相对歌嬉戏。国中没有大仓库,家家户户自有小仓,叫做桴京。高句丽人喜爱清洁,善于酿酒。跪拜时伸出一脚,这和夫余人不同,走起路来都是跑。他们在十月祭天,是时国中人们群聚大会,名叫东盟。他们官家会集,官员们都穿着锦绣服装并饰以金银打扮自己。大加主簿都头戴朝帽,如果朝帽被他们戴完没有多余的了,小加们就只好戴折风,折风的样子就像弁。高句丽国东部有一个大洞穴,叫隧穴,十月国中举行祭天大会,人们将隧神迎接回来,到其国都东边祭祀,把木雕的隧神放到神座上。国中没有牢狱,谁犯了罪就由各位加对他评议,然后就杀了他,把其妻子儿女没入官家当奴婢。高句丽习俗男女缔结婚姻,双方说定之后,女家就在其大屋后造一小屋,名叫婿屋,女婿晚上来到女家门外,自报姓名跪拜在地,请求允许与女同宿,这样再三请求之后,女方父母才答应他与女儿到小屋里同宿,这以后夫妻积蓄钱财,等到生下儿女已经长大,男方才带着妻子回家居住。他们的习俗淫侈浪费,男女结婚之后,就开始逐渐地制备死时穿的衣服。讲究厚葬,金银钱财,几乎全用在送别死者之上,用石块砌成坟墓,旁边种上成行的松柏。高句丽的马都形体矮小,适于登山。高句丽人强壮有力,擅长战斗,沃沮、东濊都依附于高句丽。另有一个叫小水貊的部族。高句丽建国,依傍大河居住,西安平县的北边有一条小河,向南流入大海,高句丽族有一别种依傍这条小河立国居住,因此被称为小水貊,这里出产好弓,就是人们所说的貊弓。

景初二年六月,倭国女王派遣难升米等人来到带方郡,请求朝见天子贡献物品,太守刘夏派吏员把他们送到京都。这年十二月,诏书回复倭国女王说:“朕今下诏给亲魏倭王卑弥呼:带方太守刘夏派使者送你国大夫难升米、次使都市牛利奉上你所献的男奴四人,女奴六人,班布二匹八丈,都已收到。你所在地方遥远,还派遣使者向朝廷贡献,这是你忠孝的表现,我很怜爱你。现在将你封为亲魏倭王,并给予你金印紫绶,装封交付带方太守授予你。你要好好安抚你的部族,努力对我朝廷孝顺。你派来的使者难升米、牛利二人远途跋涉,路上辛勤劳苦,现在任命难升米为率善中郎将,牛利为率善校尉,并给予银印青绶,接见慰劳赏赐之后让他们回国。现在以绛地交龙锦五匹、绛地绉粟罽十张、茜绛五十匹、绀青五十匹,回报你所贡献之物的价值。并还特地赐给你绀地句文锦三匹、细班华屙五张、白绢五十匹、黄金八两、五尺刀两口、铜镜一百枚、真珠、铅丹各五十斤,都装封交付难升米、牛利二人回去后查收。你可把以上物品全都让你的国人们见见,使他们知道我朝廷怜爱你,因此郑重地赐给你这些好东西。”

高句丽在辽东之东千里,南与朝鲜、濊貊,东与沃沮,北与夫余接。都于丸都之下,方可二千里,户三万。多大山深谷,无原泽。随山谷以为居,食涧水。无良田,虽力佃作,不足以实口腹。其俗节食,好治宫室,于所居之左右立大屋,祭鬼神,又祀灵星、社稷。其人性凶急,善寇钞。其国有王,其官有相加、对卢、沛者、古雏加、主簿、优台丞、使者、皂衣先人,尊卑各有等级。东夷旧语以为夫余别种,言语诸事,多与夫余同,其性气衣服有异。本有五族,有涓奴部、绝奴部、顺奴部、灌奴部、桂娄部。本涓奴部为王,稍微弱,今桂娄部代之。汉时赐鼓吹技人,常从玄菟郡受朝服衣帻,高句丽令主其名籍。后稍骄恣,不复诣郡,于东界筑小城,置朝服衣帻其中,岁时来取之,今胡犹名此城为帻沟涹。沟涹者,句丽名城也。其置官,有对卢则不置沛者,有沛者则不置对卢。王之宗族,其大加皆称古雏加。涓奴部本国主,今虽不为王,适统大人,得称古雏加,亦得立宗庙,祠灵星、社稷。绝奴部世与王婚,加古雏之号。诸大加亦自置使者、皂衣先人,名皆达于王,如卿大夫之家臣,会同坐起,不得与王家使者、皂衣先人同列。其国中大家不佃作,坐食者万余口,下户远担米粮鱼盐供给之。其民喜歌舞,国中邑落,暮夜男女群聚,相就歌戏。无大仓库,家家自有小仓,名之为桴京。其人絜清自喜,喜藏酿。跪拜申一脚,与夫余异,行步皆走。以十月祭天,国中大会,名曰东盟。其公会,衣服皆锦绣金银以自饰。大加主簿头着帻,如帻而无余,其小加着折风,形如弁。其国东有大穴,名隧穴,十月国中大会,迎隧神还于国东上祭之,置木隧于神坐。无牢狱,有罪诸加评议,便杀之,没入妻子为奴婢。其俗作婚姻,言语已定,女家作小屋于大屋后,名婿屋,婿暮至女家户外,自名跪拜,乞得就女宿,如是者再三,女父母乃听使就小屋中宿,傍顿钱帛,至生子已长大,乃将妇归家。其俗淫。男女已嫁娶,便稍作送终之衣。厚葬,金银财币,尽于送死,积石为封,列种松柏。其马皆小,便登山。国人有气力,习战斗,沃沮、东濊皆属焉。又有小水貊。句丽作国,依大水而居,西安平县北有小水,南流入海,句丽别种依小水作国,因名之为小水貊,出好弓,所谓貊弓是也。

正治元年,太守弓遵遣建忠校尉梯儁等奉诏书印绶诣倭国,拜假倭王,并赍诏赐金、帛、锦肩、刀、镜、采物,倭王因使上表答谢恩诏。其四年,倭王复遣使大夫伊声耆、掖邪狗等八人,上献生口、倭锦、绛青缣、绵衣、帛布、丹木、、短弓矢。掖邪狗等壹拜率善中郎将印绶。其六年,诏赐倭难升米黄幢,付郡假授。其八年,太守王颀到官。倭女王卑弥呼与狗奴国男王卑弥弓呼素不和,遣倭载斯、乌越等诣郡说相攻击状。遣塞曹掾史张政等因赍诏书、黄幢,拜假难升米为檄告喻之。卑弥呼以死,大作冢,径百余步,徇葬者奴婢百余人。更立男王,国中不服,更相诛杀,当时杀千余人。复立卑弥呼宗女壹与,年十三为王,国中遂定。政等以檄告喻壹与,壹与遣倭大夫率善中郎将掖邪狗等二十人送政等还,因诣台,献上男女生口三十人,贡白珠五千,孔青大句珠二枚,异文杂锦二十匹。

夫余本来归玄菟郡管辖。汉朝末年,公孙度在辽东割据称雄,威服境外各族,夫余王尉仇台改属于辽东。当时高句丽、鲜卑强盛,公孙度考虑到夫余处于这二强之间,就把本宗姑娘嫁给了夫余王。尉仇台死了,简位居继立。简位居没有嫡子,只有庶子名叫麻余。简位居死后,各加共立麻余为王。牛加哥哥的儿子名叫位居,担任大使,不重钱财乐善好施,夫余国人都归附于他,他每年都派使者到中原京城贡献物品。正始年间,幽州刺史毌丘俭征讨高句丽,派玄菟太守王颀来到夫余,位居派大加到城外迎接,并提供军粮。位居的叔父牛加有二心,位居把叔父父子杀了,抄没了他的家产,派人列出清单送到王颀的官府。以前夫余习俗,如果水旱灾害发生,粮食失收,就归罪于国王,有的说应换掉国王,有的说应杀掉国王。麻余死后,他的儿子依虑年纪只有六岁,被立为王。汉朝时,夫余王死了要用玉匣安葬,平时就预先准备了玉匣在玄菟郡,夫余王死了就迎取玉匣回来安葬。公孙渊被诛灭后,玄菟郡的库房里还存有一具玉匣。现今夫余王国库里存有玉璧、玉圭、玉瓒等好几代的东西,夫余人把它们当做宝物世代相传,老人们说这是前代朝廷赐给他们的。夫余王印玺上的文字是“濊王之印”,夫余国内有座故城叫濊城,大约夫余是濊貊之地,夫余人在这里建国称王,说自己是逃亡者的后人,或者是有根据的吧。

正始元年,带方太守弓遵派遣建忠校尉梯儁等人带着诏书印绶前往倭国,拜授倭王,并奉诏赐给倭王金、帛、锦屙、刀、镜、采物,倭王上表托梯儁带交朝廷答谢皇帝恩赐和诏旨。正始四年,倭王又派遣大夫伊声耆、掖邪狗等八人,向朝廷献上奴隶、倭锦、绛青缣、绵衣、帛布、丹木、、短弓箭等。掖邪狗等人全被朝廷授予率善中郎将的印绶。正始六年,朝廷下诏赐给倭人难升米黄幢,交付带方郡授予。正始八年,带方太守王颀到任。倭国女王卑弥呼与狗奴国男王卑弥弓呼素来不和,她派了倭人载斯、乌越等人到带方郡诉说她与狗奴国男王互相攻打的情况。王颀派遣塞曹掾史张政等人乘此机会带着诏书、黄幢,拜授难升米并发布檄文训示晓谕女王和男王。这时卑弥呼已死了,倭人为她建造了一个很大的坟墓,直径达一百多步,殉葬的奴婢有一百多人。倭国改立男王,但国中人们不服,互相争斗杀伐,当时就杀了一千多人。只得再立卑弥呼宗女壹与,她年纪刚十三岁就当了王,国中于是安定下来。张政等人发布檄文训示晓谕壹与,壹与派了倭国大夫率善中郎将掖邪狗等二十人送张政等人回到带方郡,于是乘便又到朝廷朝见,并献上男女奴隶三十人,进献白珍珠五千颗,孔青大句珠两枚,各种异色文彩的杂锦二十匹。

夫余本属玄菟。汉末,公孙度雄张海东,威服外夷,夫余王尉仇台更属辽东。时句丽、鲜卑强,度以夫余在二虏之间,妻以宗女。尉仇台死,简位居立。无適子,有孽子麻余。位居死,诸加共立麻余。牛加兄子名位居,为大使,轻财善施,国人附之,岁岁遣使诣京都贡献。正始中,幽州刺史世丘俭讨句丽,遣玄菟太守王颀诣夫余,位居遣大加郊迎,供军粮。季父牛加有二心,位居杀季父父子,籍没财物,遣使簿敛送官。旧夫余俗,水旱不调,五谷不熟,辄归咎于王,或百当易,或言当杀。麻余死,其子依虑年六岁,立以为王。汉时,夫余王葬用玉匣,常豫以付玄菟郡,王死则迎取以葬。公孙渊伏诛,玄菟库犹有玉匣一具。今夫余库有玉璧、珪、瓒数代之物,传世以为宝,耆老言先代之所赐也。[6]其印文言“濊王之印”,国有故城名濊城,盖本濊貊之地,而夫余王其中,自谓“亡人”,抑有以也。[7]

评曰:《史》、《汉》著朝鲜、两越,东京撰录西羌。魏世匈奴遂衰,更有乌丸、鲜卑,爰及东夷,使译时通,记述随事,岂常也哉![17]

夫余在长城以北,距离玄菟有千里之遥,南面与高句丽,东面与挹娄,西面与鲜卑接界,北面有弱水,方圆约两千里。人民有八万户,夫余人世代居住在这里,建有宫室、仓库、牢狱。夫余地方山岭多、湖泽大,在东夷中,其地形最为平坦开阔。其土地适宜粮食作物生长,但不出产各种果子。这里的人们身材高大粗壮,本性坚强勇敢但又忠厚拘谨,不抢劫抄掠。国内有君王,其官长都用六畜名称命名,其名称有马加、牛加、猪加、狗加、大使、大使者、使者等。各地村落都有豪强,其所管人户都是奴仆。各加分别主管各方,势力大的统治数千家百姓,势力小的统治数百家。夫余人饮食用俎豆,一起饮宴,主人客人互相敬酒,洗了酒杯再敬酒,拱手礼让上前退后都有讲究。在殷历正月祭天,国中人们聚在一起,连日的饮宴歌舞,这称作迎鼓,在这时他们判决罪犯,释放囚徒。在国内人们服饰喜好白颜色,穿白布制的大袖衣服,着袍子、裤子,穿皮制的鞋子。出国则最喜穿绣有各种花纹的毛织服装,当官的还要穿上狐皮、白狖皮、黑貂皮制的皮衣,戴上用金银装饰的帽子。翻译传译双方意思时,要俯下身子,以手据地低声轻语。用刑严厉峻急,杀人者处死,其家人没入官家当奴婢。偷盗者则责令他赔偿相当所偷物品十二倍价值的东西。男女淫乱,妇女妒恨,都要处死。尤其痛恨妇女妒恨,杀死之后,还要暴尸于其国的南山之上,直到尸体腐烂。被处死的妇人家中想要收尸,拿牛马去换才给尸体。哥哥死了,弟弟娶嫂子当妻子,这与匈奴人的习俗相同。这个国家善于饲养牲口,出产名马、赤玉、貂狖和好珍珠。珍珠大得就如酸枣一般。以弓箭、刀矛做兵器,家家都自备有铠甲兵仗。国中老人们说自己是古时逃亡者的后人。建造城堡寨栅都成圆形,就像牢狱一样。人们走路时,不管白天黑夜也无论老少都要唱歌,整日里歌声不断。有军事行动也要祭天,杀牛观察牛蹄来预测凶吉,牛蹄分开了就凶,合拢则吉。如果来了敌人,各位加们亲自作战,下户小民则都运送粮食供应他们吃喝。人死了,夏天都用冰来防腐。杀人殉葬,多的要用上百人。讲究厚葬,只用外棺而无内棺。

评论说:《史记》、《汉书》记载了朝鲜、两越的情况,有关东汉史著记录了西羌的内容。曹魏时代匈奴已经衰弱,另有乌丸、鲜卑,还有东夷兴起,这些地方与中原使者往来翻译相通,记述史实随事变化,哪能固守常规不加改变呢!

夫余在长城之北,去玄菟千里,南与高句丽,东与挹娄,西与鲜卑接,北有弱水,方可二千里。户八万,其民土著,有宫室、仓库、牢狱。多山陵、广泽,于东夷之域最平敞。土地宜五谷,不生五果。其人粗大,性强勇谨厚,不寇钞。国有君王,皆以六畜名官,有马加、牛加、猪加、狗加、大使、大使者、使者。邑落有豪民,名下户皆为奴仆。诸加别主四出,道大者主数千家,小者数百家。食饮皆用俎豆,会同、拜爵、洗爵,揖让升降。以殷正月祭天,国中大会,连日饮食歌舞,名曰迎鼓,于是时断刑狱,解囚徒。在国衣尚白,白布大袂,袍、裤,履革鞜。出国则尚缯绣锦罽,大人加狐狸、狖白、黑貂之裘,以金银饰帽。译人传辞,皆跪,手据地窃语。用刑严急,杀人者死,没其家人为奴婢。窃盗一责十二。男女淫,妇人妒,皆杀之。尤憎妒,已杀,尸之国南山上,至腐烂。女家欲得,输牛马乃与之。兄死妻嫂,与匈奴同俗。其国善养牲,出名马、赤玉、貂狄、美珠。珠大者如酸枣。以弓矢刀矛为兵,家家自有铠仗。国之耆老自说古之亡人。作城栅皆员,有似牢狱。行道昼夜无老幼皆歌,通日声不绝。有军事亦祭天,杀牛观蹄以占吉凶,蹄解者为凶,合者为吉。有敌,诸加自战,下户俱担粮饮食之。其死,夏月皆用冰。杀人殉葬,多者百数。厚葬,有椁无棺。[5]

[1] 《辂别传》曰:既有明才,遭朱阳之运,于时名势赫奕,若火猛风疾。当途之士,莫不枝附叶连。宾客如云,无多少皆为设食。宾无贵贱,候之以礼。京城纷纷,非徒归其名势而已,然亦怀其德焉。向不夭命,辂之荣华,非世所测也。弟辰尝欲从辂学卜及仰观事,辂言卿不可教耳。夫卜非至精不能见其数,非至妙不能睹其道,《孝经》、《诗》、《论》,足为三公,无用知之也。”于是遂止。子弟无能传其术者。辰叙曰:“夫晋、魏之士,见辂道术神妙,占候无错,以为有隐书及象甲之数。辰每观辂书传,惟有《易林》、《风角》及《鸟鸣》、《仰观星书》三十余卷,世所共有。然辂独在少府官舍,无家人子弟随之,其亡没之际,好奇不哀丧者,盗辂书,惟余《易林》、《风角》及《鸟鸣书》还耳。夫术数有百数十家,其书有数千卷,书不少也。然而世鲜名人,皆由无才,不由无书也。裴冀州、何、邓二尚书及乡里刘太常、颍川兄弟,以辂禀受天才,明阴阳之道,吉凶之情,一得其源,遂涉其流,亦不为难,常归服之。辂自言与此五君共语使人精神清发,昏不暇寐。自此以下,殆白日欲寝矣。又自言当世无所愿,欲得与鲁梓慎、郑裨灶、晋卜偃、宋子韦、楚甘公、魏石申共登灵台,披神图,步三光,明灾异,运蓍龟,决狐疑,无所复恨也。辰不以暗浅,得因孔怀之亲,数与辂有所路论。至于辨人物,析臧否,说近义,弹曲直,拙而不工也。若敷皇、羲之典,扬文、孔之辞,周流五曜,经纬三度,口满声溢,微言风集,若仰眺飞鸿,漂漂兮景没,若俯临深溪,杳杳兮精绝;逼以攻难,而失其端,欲受学求道,寻以迷昏,无不扼腕椎指,追响长叹也。昔京房虽善卜及风律之占,卒不免祸,而辂自知四十八当亡,可谓明哲相殊。又京房目见遘谗之党,耳听青蝇之声,面谏不从,而犹道路纷纭。辂处魏、晋之际,藏智以朴,卷舒有时,妙不见求,愚不见遗,可谓知几相邈也。京房上不量万乘之主,下不避佞谄之徒,欲以天文、洪范,利国利身,困不能用,卒陷大刑,可谓枯龟之余智,膏烛之末景,岂不哀哉!世人多以辂畴之京房,辰不敢许也。至于仰察星辰,俯定吉凶,远期不失年岁,近期不失日月,辰以甘、石之妙不先也。射覆名物,见术流速,东方朔不过也。观骨形而审贵贱,览形色而知生死,许负、唐举不超也。若夫疏风气而探微候,听鸟鸣而识神机,亦一代之奇也。向使辂官达,为宰相大臣,膏腴流于明世,华曜列乎竹帛,使幽验皆举,秘言不遗,千载之后,有道者必信而贵之,无道者必疑而怪之;信者以妙过真,夫妙与神合者,得神无所惑也。恨辂才长命短,道贵时贱,亲贤遐潜,不宣于良史,而为鄙弟所见追述,既自暗浊,又从来久远,所载卜占事,虽不识本卦,捃拾残余,十得二焉。至于仰观灵曜,说魏、晋兴衰,及五运浮沉,兵革灾异,十不收一。无源何以成河?无根何以垂荣?虽秋菊可采,不及春英,临文慷慨,伏用哀惭。将来君子,幸以高明求其义焉。往孟荆州为列人典农,尝问亡兄,昔东方朔射覆得何卦,正知守宫、蜥蜴二物者。亡兄于此为安卦生象,辞喻交错,微义豪起,变化相推,会于辰已,分别龙蛇,各使有理。言绝之后,孟荆州长叹息曰:‘吾闻君论,精神腾跃,殆欲飞散,何其汪汪乃至于斯邪!,”臣松之案:辰所称乡里刘太常者,谓刘宴也。辰撰辂传,宴时为太常,颍川则宴弟智也。宴、智并以儒学为名,无能言之。《世语》称宴博辩,犹不足以并裴、何之流也。又案辂自说,云“本命在寅”,则建安十五年生也。至正始九年,应三十九,而传云三十六,以正元三年卒,应四十七,传云四十八,皆为不相应也。近有阎续伯者,名缵,该微通物,有良史风。为天下补缀遗脱,敢以所闻列于篇左。皆从受之于大人先哲,足以取信者,冀免虚诬之讥云尔。尝受辰传所谓刘太常者曰:“辂始见闻,由于为邻妇卜亡牛,云当在西面穷墙中,县头上向。教妇人令视诸丘冢中,果得牛。妇人因以为藏己牛,告官案验,乃知以术知,故裴冀州遂闻焉。”又云路中小人失妻者,辂为卜,教使明旦于东阳城门中伺担豚人牵与共斗。具如其言,豚逸走,即共追之。豚入人舍,突破主人瓮,妇从瓮中出。”刘侯云甚多此类,辰所载才十一二耳。刘侯云:“辰,孝廉才也。”中书令史纪玄龙,辂乡里人,云:“辂在田舍,尝候远邻,主人患数失火。辂卜,教使明日于南陌上伺,当有一角巾诸生,驾黑牛故车,必引留,为设宾主,此能消之。即从辂戒。诸生有急求去,不听,遂留当宿,意大不安,以为图己。主人罢入,生乃把刀出门,倚两薪积间,侧立假寐。欸有一小物直来过前,如兽,手中持火,以口吹之。生惊,举刀斫,正断要,视之则狐。自此主人不复有灾。”前长广太守陈承佑口受城门校尉华长骏语云:“昔其父为清河太守时,召辂作吏,骏与少小,后以乡里,遂加恩意,常与同载周旋,具知其事。云诸要验,三倍于传。辰既短才,又年县小,又多在田舍,故益不详。辰仕宦至州主簿、部从事,太康之初物故。”骏又云:“辂卜亦不悉中,十得七八,骏问其故,辂云:‘理无差错,来卜者或言不足以宣事实,故使尔。’华城门夫人者,魏故司空涿郡卢公女也,得疾,连年不差。华家时居西城下南缠里中,三厩在其东南。辂卜当有师从东方来,自言能治,便听使之,必得其力。后无何,有南征厩驺,当充甲卒,来诣卢公,占能治女郎。公即表请留之,专使其子将诣华氏疗疾,初用散药,后复用丸治,寻有效,即奏除驺名,以补太医。”又云随辂父在利漕时,有治下屯民捕鹿者,其晨行还,见毛血,人取鹿处来诣厩告辂,辂为卦语云:‘此有盗者,是汝东巷中第三家也。汝径往门前,伺无人时,取一瓦子,密发其碓屋东头第七椽,以瓦著下,不过明日食时,自送还汝。’其夜,盗者父病头痛,壮热烦疼,然亦来诣辂卜。辂为发祟,盗者具服。辂令担皮肉藏还著故处,病当自愈。乃密教鹿主往取。又语使复往如前,举椽弃瓦。盗父病差。又都尉治内史有失物者,辂使明晨于寺门外看,当逢一人,使指天画地,举手四向,自当得之。暮果获于故处矣。”

《尚书》上说:“往东到大海,往西到沙漠。”这都是所谓九服之内,对这可以了解并能说出大概。可是荒域之外的地方,通过辗转翻译才能来到中原,不是我们步行乘车可以到达的,没有谁了解那地方的奇异风俗。从虞舜到周代,西戎曾进献过白环,东夷肃慎曾进奉贡物,但是隔好几个朝代才来一次,那些地方的遥远到了如此程度。到了汉朝派张骞出使西域,一直走到河源尽头,历经西域各国,于是汉朝设立西域都护来管辖西域各国,这以后西域的事情才被了解,因而史官得以把它们详细记载下来。魏国建立后,西域各国虽然没有都来中原朝贡,但其中的大国如龟兹、于寘、康居、乌孙、疏勒、月氏、鄯善、车师等,没有一年不来朝贡,大体和从前汉朝时情形一样。然而公孙渊承袭其父亲祖父三代占据辽东,天子考虑到那地方太遥远,就放弃了那海外地方的事情,于是公孙渊隔断了中原与东夷的联系,东夷不能来往于中原。景初年间,朝廷大举出兵,诛灭了公孙渊,又秘密进军渡过大海,攻取乐浪、带方二郡,从这以后海外安宁,东夷屈服。这以后高句丽反叛朝廷,朝廷又派偏师进行征讨,穷追到极远的地方,越过乌丸、骨都,经过沃沮,踏进肃慎境内,往东直到大海边上。这里老人们说曾见过面貌奇异的人,他们住在靠近太阳升起的地方,于是得以遍观各国,采录它们的制度习俗,加以区分整理,都各有不同的讲法和名目,因而可以把它们详细记录下来。虽然是夷狄之国,但也有着讲究礼仪的风气。中原的古代礼仪失传了,可以在四方民族中去寻访,这话仍是确实可信的。因此我编排撰录这些国家的情形,叙述它们的同异之处,用来补充以前史书记述的不完备之处。

[2] 《魏书》曰:乌丸者,东胡也。汉初,匈奴冒顿灭其国,余类保乌丸山,因以为号焉。俗善骑射,随水草放牧,居无常处,以穹庐为宅,皆东向。日弋猎禽兽,食肉饮酪,以毛毳为衣。贵少贱老,其性悍骜,怒则杀父兄,而终不害其母,以母有族类,父兄以己为种,无复报者故也。常推募勇健能理决斗讼相侵犯者为大人,邑落各有小帅,不世继也。数百千落自为一部,大人有所召呼,刻木为信,邑落传行,无文字,而部众莫敢违犯。氏姓无常,以大人健者名字为姓。大人已下,各自畜牧治产,不相徭役。其嫁娶皆先私通,略将女去,或半岁百日,然后遣媒人送马牛羊以为聘娶之礼。婿随妻归,见妻家无尊卑,旦起皆拜,而不自拜其父母。为妻家仆役二年,妻家乃厚遣送女,居处财物,一出妻家。故其俗从妇人计,至战斗时,乃自决之。父子男女,相对蹲踞,悉髡头以为轻便。妇人至嫁时乃养发,分为髻,著句决,饰以金碧,犹中国有冠步摇也。父兄死,妻后母执嫂;若无执嫂者,则己子以亲之次妻伯叔焉,死则归其故夫。俗识鸟兽孕乳,时以四节,耕种常用布谷鸣为候。地宜青穄、东墙,东墙似蓬草,实如葵子,至十月熟。能作白酒,而不知作麹蘖。米常仰中国。大人能作弓矢鞍勒,锻金铁为兵器,能刺韦作文绣,织缕毡毡。有病,知以艾灸,或烧石自熨,烧地卧上,或随痛病处,以刀决脉出血,及祝天地山川之神,无针药。贵兵死,敛尸有棺,始死则哭,葬则歌舞相送。肥养犬,以采绳婴牵,并取亡者所乘马、衣物、生时服饰,皆烧以送之。特属累犬,使护死者神灵归乎赤山。赤山在辽东西北数千里,如中国人以死之魂神归泰山也。至葬日,夜聚亲旧员坐,牵犬马历位,或歌哭者,掷肉与之,使二人口颂咒文,使死者魂神径至,历险阻,勿令横鬼遮护,达其赤山,然后杀犬马、衣物烧之。敬鬼神,祠天地日月星辰山川,及先大人有健名者亦同祠以牛羊,祠毕皆烧之。饮食必先祭。其约法,违大人言死,盗不止死。其相残杀,令都落自相报,相报不止,诣大人平之,有罪者出其牛羊以赎死命,乃止。自杀其父兄无罪。其亡叛为大人所捕者,诸邑落不肯受,皆逐使至雍狂地。地无山,有沙漠、流水、草木,多蝮蛇,在丁令之西南,乌孙之东北,以穷困之。自其先为匈奴所破之后,人众孤弱,为匈奴臣服,常岁输牛马羊,过时不具,辄虏其妻子。至匈奴壹衍鞮单于时,乌丸转强,发掘匈奴单于冢,将以报冒顿所破之耻。壹衍鞮单于大怒,发二万骑以击乌丸。大将军霍光闻之,遣度辽将军范明友将三万骑出辽东追击匈奴。比明友兵至,匈奴已引去。乌丸新被匈奴兵,乘其衰弊,遂进击乌丸,斩首六千余级,获三王首还。后数复犯塞,明友辄征破之。至王莽末,并与匈奴为寇。光武定天下,遣伏波将军马援将三千骑,从五原关出塞征之,无利,而杀马千余匹。乌丸遂盛,钞击匈奴,匈奴转徙千里,漠南地空。建武二十五年,乌丸大人郝旦等九千余人率众诣阙,封其渠帅为侯王者八十余人,使居塞内,布列辽东属国、辽西、右北平、渔阳、广阳、上谷、代郡、雁门、太原、朔方诸郡界,招来种人,给其衣食,置校尉以领护之,遂为汉侦备,击匈奴、鲜卑。至永平中,渔阳乌丸大人钦志贲帅种人叛,鲜卑还为寇害,辽东太守祭肜募杀志贲,遂破其众。至安帝时,渔阳、右北平、雁门乌丸率众王无何等复与鲜卑、匈奴合,钞略代郡、上谷、琢郡、五原,乃以大司农何熙行车骑将军,左右羽林五营士,发缘边七郡黎阳营兵合二万人击之。匈奴降,鲜卑、乌丸各还塞外。是后,乌丸稍复亲附,拜其大人戎末庵为都尉。至顺帝时,戎末廆率将王侯咄归、去延等从乌丸校尉耿晔出塞击鲜卑有功,还皆拜为率众王,赐束帛。

《书》称“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其九服之制,可得而言也。然荒域之外,重译而至,非足迹车轨所及,未有知其国俗殊方者也。自虞暨周,西戎有白环之献,东夷有肃慎之贡,皆旷世而至,其遐远也如此。及汉氏遣张骞使西域,穷河源,经历诸国,遂置都护以总领之,然后西域之事具存,故史官得详载焉。魏兴,西域虽不能尽至,其大国龟兹、于寘、康居、乌孙、疏勒、月氏、鄯善、车师之属,无岁不奉朝贡,略如汉氏故事。而公孙渊仍父祖三世有辽东,天子为其绝域,委以海外之事,遂隔断东夷,不得通于诸夏。景初中,大兴师旅,诛渊,又潜军浮海,收乐浪、带方之郡,而后海表谧然,东夷屈服。其后高句丽背叛,又遣偏师致讨,穷追极远,逾乌丸、骨都,过沃沮,践肃慎之庭,东临大海。长老说有异面之人,近日之所出,遂周观诸国,采其法俗,小大区别,各有名号,可得详纪。虽夷狄之邦,而俎豆之象存。中国失礼,求之四夷,犹信。故撰次其国,列其同异,以接前史之所未备。

[3] 《英雄记》曰:绍遣使即拜乌丸三王为单于,皆安车、华盖、羽旄、黄屋、左纛。版文曰:“使持节大将军督幽、青、并领冀州牧邡乡侯绍,承制诏辽东属国率众王颁下、乌丸辽西率众王蹋顿、右北平率众王汗卢:维乃祖慕义迁善,款塞内附,北桿狁,东拒濊貊,世守北陲,为百姓保障,虽时侵犯王略,命将徂征厥罪,率不旋时,悔愆变改,方之外夷,最又聪惠者也。始有千夫长、百夫长以相统领,用能悉乃心,克有勋力于国家,稍受王侯之命。自我王室多故,公孙瓒作难,残夷厥土之君,以侮天慢主,是以四海之内,并执干戈以卫社稷。三王奋气裔土,忿奸忧国,控弦与汉兵为表里,诚甚忠孝,朝所嘉焉。然而虎兕长蛇,相随塞路,王官爵命,否而无闻。夫有勋不赏,俾勤者怠。今遣行谒者杨林,赍单于玺绶车服,以对尔劳。其各绥静部落,教以谨慎,无使作凶作慝。世复尔祀位,长为百蛮长。厥有咎有不臧者,泯于尔禄,而丧于乃庸,可不勉乎!乌桓单于都护部众,左右单于受其节度,他如故事。”

素利、弥加、厥机等都是鲜卑大人,居住在辽西、右北平、渔阳塞外。路途遥远,起初还未能对中原造成边患,但他们的部众比轲比能多。建安年间,通过阎柔向朝廷进贡,与中原进行交易,太祖上奏朝廷宠信他们并把他们全都封为王。厥机死后,朝廷又立他的儿子沙末汗为亲汉王。延康初年,他们又各自派了使者向朝廷献马。文帝立素利、弥加为归义王。素利与轲比能互相攻打。太和二年,素利死了。他的儿子年纪还小,就立了他的弟弟成律归为王,代为统辖他的部众。

[4] 《魏略》曰:景初元年秋,遣幽州刺史毌丘俭率众军讨辽东。右北平乌丸单于寇娄敦、辽西乌丸都督率众王护留叶,昔随袁尚奔辽西,闻俭军至,率众五千余人降。寇娄敦遣弟阿罗槃等诣阙朝贡,封其渠帅三十余为王,赐舆马缯采各有差。

素利、弥加、厥机皆为大人,在辽西、右北平、渔阳塞外,道远初不为边患,然其种众多于比能。建安中,因阎柔上贡献,通市,太祖皆表宠以为王。厥机死,又立其子沙末汗为亲汉王。延康初,又各遣使献马。文帝立素利、弥加为归义王。素利与比能更相攻击。太和二年,素利死。子小,以弟成律归为王,代摄其众。

[5] 《魏书》曰:鲜卑亦东胡之余也,别保鲜卑山,因号焉。其言语习俗与乌丸同。其地东接辽水,西当西城。常以季春大会,作乐水上,嫁女娶妇,髡头饮宴。其兽异于中国者,野马、羱羊、端牛。端牛角为弓,世谓之角端者也。又有貂、豽、解子,皮毛柔蠕,故天下以为名裘。鲜卑自为冒顿所破,远窜辽东塞外,不与余国争衡,未有名通于汉,而自与乌丸相接。至光武时,南北单于更相攻伐,匈奴损耗,而鲜卑遂盛。建武三十年,鲜卑大人於仇贲率种人诣阙朝贡,封於仇贲为王。永平中,祭肜为辽东太守,诱赂鲜卑,使斩叛乌丸钦志贲等首,于是鲜卑自燉煌、酒泉以东邑落大人,皆诣辽东受赏赐,青、徐二人州给钱,岁二亿七千万以为常。和帝时,鲜卑大都护校尉廆帅部众从乌丸校尉任尚击叛者,封校尉庵为率众王。殇帝延平中,鲜卑乃东入塞,杀渔阳太守张显。安帝时,鲜卑大人燕荔阳入朝,汉赐鲜卑王印绶,赤车参驾,止乌丸校尉所治宁下。通胡市,筑南北两部质宫,受邑落质者百二十部。是后或反或降,或与匈奴、乌丸相攻击。安帝末,发缘边步骑二万余人,屯列冲要。后鲜卑八九千骑穿代郡及马城塞人害长吏,汉遣度辽将军邓遵、中郎将马续出塞追破之。鲜卑大人乌伦、其至韃等七千余人诣遵降,封乌伦为王,其至韃为侯,赐采帛。遵去后,其至韃复反,围乌丸校尉于马城,度辽将军耿夔及幽州刺史救解之。其至韃遂盛,控弦数万骑,数道入塞,趣五原曼柏,攻匈奴南单于,杀左奥鞬日逐王。顺帝时,复入塞,杀代郡太守。汉遣黎阳营兵屯中山,缘边郡兵屯塞下,调五营弩帅令教战射,南单于将步骑万余人助汉击却之。后乌丸校尉耿晔将率众王出塞击鲜卑,多斩首虏,于是鲜卑三万余落,诣辽东降。—匈奴及北单于遁逃后,余种十余万落,诣辽东杂处,皆自号鲜卑兵。投鹿侯从匈奴军三年,其妻在家,有子。投鹿侯归,怪欲杀之。妻言:“尝昼行闻雷震,仰天视而电入其口,因吞之,遂妊身,十月而产,此子必有奇异,且长之。”投鹿侯固不信。妻乃语家,令收养焉,号檀石槐,长大勇健,智略绝众。年十四五,异部大人卜贲邑钞取其外家牛羊,檀石槐策骑追击,所向无前,悉还得所亡。由是部落畏服,施法禁,平曲直,莫敢犯者,遂推以为大人。檀石槐既立,乃为庭于高柳北三百余里弹汗山啜仇水上,东西部大人皆归焉。兵马甚盛,南钞汉边,北拒丁令,东却夫馀,西击乌孙,尽据匈奴故地,东西万二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网罗山川、水泽、盐池甚广。汉患之,桓帝时使匈奴中郎将张奂征之,不克。乃更遣使者赍印绶,即封檀石槐为王,欲与和亲。檀石槐拒不肯受,寇钞滋甚。乃分其地为中东西三部。从右北平以东至辽,东接夫馀、穢貊为东部,二十余邑,其大人曰弥加、阙机、素利、槐头。从右北平以西至上谷为中部,十余邑,其大人曰柯最、阙居、慕容等,为大帅。从上谷以西至燉煌,西接乌孙为西部,二十余邑,其大人曰置鞬落罗、日律推演、宴荔游等,皆为大帅,而制属檀石槐。至灵帝时,大钞略幽、并二州。缘边诸郡,无岁不被其毒。熹平六年,遣护乌丸校尉夏育,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匈奴中郎将臧旻与南单于出雁门塞,三道并进,径二千余里征之。檀石槐帅部众逆击,旻等败走,兵马还者什一而已。鲜卑众日多,田畜射猎,不足给食。后檀石槐乃案行乌侯秦水,广袤数百里,淳不流,中有鱼而不能得。闻汗人善捕鱼,于是檀石槐东击汗国,得千余家,徙置乌侯秦水上,使捕鱼以助粮。至于今,乌侯秦水上有汗人数百户。檀石槐年四十五死,子和连代立。和连材力不及父,而贪淫,断法不平,众叛者半。灵帝末年数为寇钞,攻北地,北地庶人善弩射者射中和连,和连即死。其子骞曼小,兄子魁头代立。魁头既立后,骞曼长大,与魁头争国,众遂离散。魁头死,弟步度根代立。自檀石槐死后,诸大人遂世相袭也。

太和二年,田豫派翻译夏舍到轲比能女婿郁筑韃部那里,夏舍被郁筑韃杀害。这年秋天,田豫带着西部鲜卑蒲头、泄归泥出塞去征讨郁筑鞬,把他打得大败。回师到马城,轲比能亲自带了三万骑兵把田豫包围了七天。上谷郡太守阎志,是阎柔的弟弟,一向很为鲜卑所信任。他来到马城劝喻轲比能,于是轲比能解围离去。后来幽州刺史王雄兼任乌丸校尉,用恩宠信任来安抚他。轲比能多次人塞,到幽州进奉贡物。到青龙元年,轲比能引诱招纳步度根,使步度根反叛了并州,与他结和亲好,他还亲自带领一万多骑兵到陉北去迎接步度根的家室资产。并州刺史毕轨派了将军苏尚、董弼等人去追击他们,轲比能让他的儿子率骑兵与苏尚等人在楼烦交战,在阵上杀了苏尚、董弼。到了青龙三年,王雄派勇士韩龙刺杀了轲比能,改立他的弟弟为其部落首领。

[6] 《魏略》曰:其俗停丧五月,以久为荣。其祭亡者,有生有熟。丧主不欲速而他人强之,常诤引以此为节。其居丧,男女皆纯白,妇人着布面衣,去环佩,大体与中国相仿佛也。

太和二年,豫遣译夏舍诣比能女婿郁筑韃部,舍为鞬所杀。其秋,豫将西部鲜卑蒲头、泄归泥出塞讨郁筑鞬,大破之。还至马城,比能自将三万骑围豫七日。上谷太守阎志,柔之弟也,素为鲜卑所信。志往解喻,即解围去。后幽州刺史王雄并领校尉,抚以恩信。比能数款塞,诣州奉贡献。至青龙元年,比能诱纳步度根,使叛并州,与结和亲,自勒万骑迎其累重于陉北。并州刺史毕轨遣将军苏尚、董弼等击之,比能遣子将骑与尚等会战于楼烦,临陈害尚、弼。至三年中,雄遣勇士韩龙刺杀比能,更立其弟。

[7] 《魏略》曰:其国殷富,自先世以来,未尝破坏。

轲比能本来出身于鲜卑中的弱小部落,因为勇敢壮健,处理纠纷公正平允,不贪财物,部众推拥他当了大人。其部落靠近边塞,从袁绍占据黄河以北之后,中原人民多有叛变逃亡到轲比能那里去的,他们教轲比能制造兵器铠甲盾牌,轲比能还用心学习文字。因此他统领指挥部众,模仿效法中原,来往射猎,设立旌旗进行指挥,用鼓点节奏做前进后退的信号。建安年间,他通过阎柔向朝廷进贡物品。太祖西征关中,田银在河间反叛作乱,轲比能带了三千多骑兵跟随田柔去攻打击败了田银。后来代郡乌丸反叛朝廷,轲比能却又帮他们抢掠为害。太祖让鄢陵侯曹彰担任骁骑将军,往北征讨他,打得他大败。轲比能逃奔到塞外去了,后来又向朝廷贡献物品。延康初年,轲比能派使者到朝廷献马,文帝也就把轲比能立为附义王。黄初二年,轲比能让居于鲜卑部落中的魏人五百多家,回到代郡居住。第二年,轲比能又率领其部落的大人小孩及代郡乌丸修武卢等三千多骑兵,驱赶着七万多头牛马来和中原交易,又把一千多家魏人送回上谷郡居住。后来轲比能与东部鲜卑大人素利及步度根他们三部鲜卑争斗,互相攻打。田豫为他们调和关系,让他们不要互相侵犯。黄初五年,轲比能又攻打素利,田豫率领轻骑径直进攻轲比能后方。轲比能派了别部一个叫琐奴的小头领来抵拒田豫,田豫进讨,把琐奴打败赶跑,因此轲比能对朝廷又怀有二心。于是他给辅国将军鲜于辅写信说:“我们夷狄不识文字,已故的乌丸校尉阎柔在天子面前为我保举。我与素利结下仇恨,往年我去攻打他,可田豫校尉却帮助素利。我在阵前派琐奴前去抵挡,听说田使君到来,马上就引军退避了。步度根一次再次地抄掠我部,又杀了我的兄弟,却反诬我抄掠他们。我夷狄虽然不懂礼义,但我兄弟子孙领受了天子的印玺绶带,牛马尚且知道追慕水草的丰美,何况我是有人心的呢!将军当要在天子面前为我担保辩明。”鲜于辅收到信后就把轲比能的意思报告了朝廷,文帝仍令田豫对轲比能抚慰招纳。于是轲比能部众强盛起来,拥有能弯弓射箭的骑士十多万人。轲比能每次抄掠来的财物,都平均分配,当着部众之面就处理完毕,从不私下多得一点,因此能得到部众的卖命支持,其余各部大人都敬畏他,然而他还是比不上檀石槐。

[8] 《魏略》曰:旧志又言,昔北方有高离之国者,其王者侍婢有身,王欲杀之,婢云:“有气如鸡子来下,我故有身。”后生子,王捐之于溷中,猪以喙嘘之,徙至马闲,马以气嘘之,不死。王疑以为天子也,乃令其母收畜之,名曰东明,常令牧马。东明善射,王恐夺其国也,欲杀之。东明走,南至施掩水,以弓击水,鱼鳖浮为桥,东明得度,鱼鳌乃解散,追兵不得渡。东明因都王夫馀之地。

轲比能本小种鲜卑,以勇健,断法平端,不贪财物,众推以为大人。部落近塞,自袁绍据河北,中国人多亡叛归之,教作兵器铠循,颇学文字。故其勒御部众,拟则中国,出入弋猎,建立旌麾,以鼓节为进退。建安中,因阎柔上贡献。太祖西征关中,田银反河间,比能将三千余骑随柔击破银。后代郡乌丸反,比能复助为寇害,太祖以鄢陵侯彰为骁骑将军,北征,大破之。比能走出塞,后复通贡献。延康初,比能遣使献马,文帝亦立比能为附义王。黄初二年,比能出诸魏人在鲜卑者五百余家,还居代郡。明年,比能帅部落大人小子代郡乌丸修武卢等三千余骑,驱牛马七万余口交市,遣魏人千余家居上谷。后与东部鲜卑大人素利及步度根三部争斗,更相攻击。田豫和合,使不得相侵。五年,比能复击素利,豫帅轻骑径进掎其后。比能使别小帅琐奴拒豫,豫进讨,破走之,由是怀贰。乃与辅国将军鲜于辅书曰:“夷狄不识文字,故校尉阎柔保我于天子。我与素利为仇,往年攻击之,而田校尉助素利。我临陈使琐奴往,闻使君来,即便引军退。步度根数数钞盗,又杀我弟,而诬我以钞盗。我夷狄虽不知礼义,兄弟子孙受天子印绶,牛马尚知美水草,况我有人心邪!将军当保明我于天子。”辅得书以闻,帝复使豫招纳安慰。比能众遂强盛,控弦十余万骑。每钞略得财物,均平分付,一决目前,终无所私,故得众死力,余部大人皆敬惮之,然犹未能及檀石槐也。

[9] 《魏略》曰:其嫁娶之法,女年十岁,已相设许。婿家迎之,长养以为妇。至成人,更还女家。女家责钱,钱毕,乃复还婿。

鲜卑步度根被立为大人后,鲜卑部众就逐渐衰弱了,步度根二哥扶罗韩也另外拥有数万部众当了大人。建安年间,太祖平定了幽州,步度根与轲比能等人通过乌丸校尉阎柔向朝廷进献贡品。后来代郡乌丸能臣氐等人反叛朝廷,请求依附于扶罗韩,扶罗韩就带了一万多骑兵去迎接他们。来到桑干后,能臣氐等人商议,认为扶罗韩所部军威不立禁令宽松,恐怕难成气候,于是又派人去与轲比能联系。轲比能立即带着一万多骑兵到来,与能臣氐等人结盟立誓。轲比能在盟会上把扶罗韩杀了。扶罗韩的儿子泄归泥及其部众全被轲比能收编。轲比能考虑到自己杀了归泥的父亲,对归泥就特别地加以优待。步度根因为此事怨恨轲比能。魏文帝即位,田豫当了乌丸校尉,持节并护理鲜卑部众,屯驻在昌平县。步度根派遣使者向朝廷献马,文帝封步度根为王。后来与轲比能多次互相攻打,步度根的部众逐渐衰减弱小,带着一万多落部众依于太原、雁门两郡以自保。步度根于是派人招引呼唤泄归泥说:“你的父亲被轲比能所杀,你不想着报仇,反而依附仇家。现在轲比能虽待你宽厚,这是要杀你的计谋罢了。不如回我这里来,我与你是骨肉至亲,怎能像仇家那样?”于是泄归泥带着他的部众逃归步度根,轲比能追赶泄归泥没能追上。到黄初五年,步度根来朝廷进献贡物,朝廷给了厚重的赏赐,这以后步度根一心守御边塞,不再干危害边地的事情,而轲比能的部众便强盛起来。魏明帝即位,一心想安抚戎狄与之和好,以便停止征伐,只是对步度根、轲比能两部鲜卑加以笼络控制而已。到青龙元年,轲比能引诱步度根与他和好结亲,于是步度根带领着泄归泥及其部众都归附于轲比能,抢劫抄掠并州,杀害掳掠官吏百姓。明帝就派遣骁骑将军秦朗去征讨他们,泄归泥背叛轲比能,带着他的部众投降了,朝廷封他为归义王,赐给他幢麾、曲盖、鼓吹,仍让他像以前一样居住在并州。步度根则被轲比能杀掉了。

[10] 臣松之按:果下马高三尺,乘之可于果树下行,故谓之果下。见《博物志》、《魏都赋》。

鲜卑[4]步度根既立,众稍衰弱,中兄扶罗韩亦别拥众数万为大人。建安中,太祖定幽州,步度根与轲比能等因乌丸校尉阎柔上贡献。后代郡乌丸能臣氏等叛,求属扶罗韩,扶罗韩将万余骑迎之。到桑干,氏等议,以为扶罗韩部威禁宽缓,恐不见济,更遣人呼轲比能。比能即将万余骑到,当共盟誓。比能便于会上杀扶罗韩,扶罗韩子泄归泥及部众悉属比能。比能自以杀归泥父,特又善遇之。步度根由是怨比能。文帝践阼,田豫为乌丸校尉,持节并护鲜卑,屯昌平。步度根遣使献马,帝拜为王。后数与轲比能更相攻击,步度根部众稍寡弱,将其众万佘落保太原、雁门郡。步度根乃使人招呼泄归泥曰:“汝父为比能所杀,不念报仇,反属怨家。今虽厚待汝,是欲杀汝计也。不如还我,我与汝是骨肉至亲,岂与仇等?”由是归泥将其部落逃归步度根,比能追之弗及。至黄初五年,步度根诣阙贡献,厚加赏赐,是后一心守边,不为寇害,而轲比能众遂强盛。明帝即位,务欲绥和戎狄,以息征伐,羁縻两部而已。至青龙元年,比能诱步度根深结和亲,于是步度根将泄归泥及部众悉保比能,寇钞并州,杀略吏民。帝遣骁骑将军秦朗征之,归泥叛比能,将其部众降,拜归义王,赐幢麾、曲盖、鼓吹,居并州如故。步度根为比能所杀。

[11] 《魏略》曰:昔箕子之后朝鲜侯,见周衰,燕自尊为王,欲东略地,朝鲜侯亦自称为王,欲兴兵逆击燕以尊周室。其大夫礼谏之,乃止。使礼西说燕,燕止之,不攻。后子孙稍骄虐,燕乃遣将秦开攻其西方,取地二千余里,至满番汗为界,朝鲜遂弱。及秦并天下,使蒙恬筑长城,到辽东。时朝鲜王否立,畏秦袭之,略服属秦,不肯朝会。否死,其子准立。二十余年而陈、项起,天下乱,燕、齐、赵民愁苦,稍稍亡往准,准乃置之于西方。及汉以卢绾为燕王,朝鲜与燕界于次水。及绾反,入匈奴,燕人卫满亡命,为胡服,东度次水,诣准降,说准求居西界,收中国亡命为朝鲜藩屏。准信宠之,拜为博士,赐以圭,封之百里,令守西边。满诱亡党,众稍多,乃诈遣人告准,言汉兵十道至,求入宿卫,遂还攻准。准与满战,不敌也。

后来楼班长大成人,峭王率领部众推拥楼班当了单于,蹋顿当王。然而出谋划策的多是蹋顿。广阳郡人阎柔,少年时流落到乌丸、鲜卑人中,为他们所归服信任。于是阎柔利用鲜卑部众,杀了乌丸校尉邢举自己取而代之,袁绍就势对他加以优宠抚慰以安定北方边疆。后来袁尚失败逃奔蹋顿,凭借蹋顿的力量,图谋重新占领冀州。正遇太祖平定了黄河以北地区,阎柔带领鲜卑、乌丸之众归附他,太祖仍让阎柔担任乌丸校尉,仍然持汉使节,治所也和以前一样仍设在广宁。建安十一年,太祖亲自带兵前往柳城征讨蹋顿,从隐蔽的道路秘密进军,离敌人不到百余里了,敌人才发觉。袁尚和蹋顿率领部众在凡城迎战,兵马很是强盛。太祖登上高处观察敌人阵势,停下军队暂缓进攻,等看到敌军骚动不安之际,就进攻打败了蹋顿的部众,在阵上砍了蹋顿的头,杀死的敌人布满了山野。速附丸、楼班、乌延等人逃奔辽东,辽东太守将他们全都杀了,还把他们的头传送给太祖。其他逃跑溃散的残余敌人全部投降。对幽州、并州阎柔统辖的那一万多落乌丸部众,太祖则将他们全都迁到中原居住,并让各部的侯王大人及其部众随他一起征伐作战。因此三郡乌丸成为天下著名的骑兵。

[12] 《魏略》曰:其子及亲留在国者,因冒姓韩氏。准王海中,不与朝鲜相往来。

后楼班大,峭王率其部众奉楼班为单于,蹋顿为王。然蹋顿多画计策。广阳阎柔,少没乌丸、鲜卑中,为其种所归信。柔乃因鲜卑众,杀乌丸校尉邢举代之,绍因宠慰以安北边。后袁尚败奔蹋顿,凭其势,复图冀州。会太祖平河北,柔帅鲜卑、乌丸归附,遂因以柔为校尉,犹持汉使节,治广宁如旧。建安十一年,太祖自征蹋顿于柳城,潜军诡道,未至百余里,虏乃觉。尚与蹋顿将众逆战于凡城,兵马甚盛。太祖登高望虏陈,抑军未进,观其小动,乃击破其众,临陈斩蹋顿首,死者被野。速附丸、楼班、乌延等走辽东,辽东悉斩,传送其首。其余遗迸皆降。及幽州、并州柔所统乌丸万余落,悉徙其族居中国,帅从其侯王大人种众与征伐。由是三郡乌丸为天下名骑。[3]

[13] 《魏略》曰:初,右渠未破时,朝鲜相历溪卿以谏右渠不用,东之辰国,时民随出居者二千余户,亦与朝鲜贡蕃不相往来。至王莽地皇时,廉斯为辰韩右渠帅,闻乐浪土地美,人民饶乐,亡欲来降。出其邑落,见田中驱雀男子一人,其语非韩人。问之,男子曰:“我等汉人,名户来,我等辈千五百人伐材木,为韩所击得,皆断发为奴,积三年矣。”曰:“我当降汉乐浪,汝欲去不?”户来曰:“可。”因将户来出诣含资县,县言郡,郡即以为译,从芩中乘大船入辰韩,逆取户来。降伴辈尚得千人,其五百人已死。时晓谓辰韩:“汝还五百人。若不者,乐浪当遣万兵乘船来击汝。”辰韩曰五百人已死,我当出赎直耳。”乃出辰韩万五千人,弁韩布万五千匹,收取直还。郡表功义,赐冠帻、田宅,子孙数世,至安帝延光四年时,故受复除。

汉朝末年,辽西乌丸大人丘力居,拥有五千多落的部众,上谷乌丸大人难楼,拥有九千多帐户的部众,他们各自都称王,而辽东属国的乌丸大人苏仆延,拥有一千多帐户的部众,自称峭王,右北平乌丸大人乌延,拥有八百多帐户的部众,自称汗鲁王,他们都有计策谋划而勇猛壮健。中山太守张纯背叛朝廷逃到丘力居部众里,自称弥天安定王,成为三郡乌丸的元帅,攻打抢掠青、徐、幽、冀四州,杀害掳掠官吏百姓。汉灵帝末年,朝廷任命刘虞为幽州牧,招募胡人斩下了张纯的头,北方四州才安定下来。后来丘力居死了,他的儿子楼班年纪还小,侄儿蹋顿勇武而有谋略,就代替楼班当了首领,统辖三郡乌丸各部,众人都服从他的命令。袁绍与公孙瓒接连交战而不分胜负,蹋顿派使者到袁绍那里请求和亲,又帮助袁绍攻打公孙瓒,把公孙瓒打败了。袁绍就假借汉朝皇帝的名义下诏赐蹋顿、峭王、汗鲁王印玺绶带,承认他们都是单于。

[14] 《魏略》曰:明其为流移之人,故为马韩所制。

汉末,辽西乌丸大人丘力居,众五千余落,上谷乌丸大人难楼,众九千余落,各称王,而辽东属国乌丸大人苏仆延,众千余落,自称峭王,右北平乌丸大人乌延,众八百余落,自称汗鲁王,皆有计策勇健。中山太守张纯叛入丘力居众中,自号弥天安定王,为三郡乌丸元帅,寇略青、徐、幽、冀四州,杀略吏民。灵帝末,以刘虞为幽州牧,募胡斩纯首,北州乃定。后丘力居死,子楼班年小,从子蹋顿有武略,代立,总摄三王部,众皆从其教令。袁绍与公孙瓒连战不决,蹋顿遣使诣绍求和亲,助绍击躜,破之。绍矫制赐蹋顿、峭王、汗鲁王印绶,皆以为单于。[2]

[15] 《魏略》曰:其国作屋,横累木为之,有似牢狱也。

《尚书》上记载“蛮夷扰乱华夏”,《诗经》上说“猃狁的气焰非常炽盛”,边境民族为害中原是很久的了。秦汉以来,匈奴长期为害边境。汉武帝虽然对四边蛮夷采取攻势,在东边平定了两越、朝鲜,在西边征讨贰师、大宛,开通了邛苲、夜郎的道路,但是这些地方都在边远地域之外,它们对中原并不发生多大的影响。而匈奴最逼近中原地区,他们的骑兵南侵,三边幽、并、凉等州立刻就受到敌人威胁,因此汉武帝多次派遣卫青、霍去病等将领,深入敌境进行北伐,穷追单于,攻取其富饶平坦的地区。后来匈奴终于安居边塞向朝廷称臣,一代代衰弱下去。建安年间,呼厨泉南单于来朝廷,就被留了下来在朝廷供职,而让右贤王回去管理国家,因而匈奴恭顺臣服,其程度超过了汉朝以往的时候。但是乌丸、鲜卑却渐渐强盛起来,这也是因为东汉末年天下混乱,中原战事频繁,没有时间对外用兵之故,因而他们得以控制了漠南地区,进犯抢掠城镇乡村,杀害掳掠人民百姓,北部边境不断受到他们的威胁。当袁绍兼并了黄河以北地区,于是招抚三郡乌丸,优待乌丸中有名望的首领而收编其精锐骑兵。后来袁尚、袁熙又逃亡到蹋顿那里蹋顿骁悍勇武,边境老人们都把他比作冒顿,他依仗其地方遥远隔绝,敢于接纳中原的逃亡者,以称雄于边境各蛮夷种族。太祖秘密出兵北伐,出其不意,一战就平定了蹋顿,夷蛮各族都惧怕臣服,太祖的声威震撼了北方。于是率领乌丸部众随军征战讨伐,因而边境人民得以安定养息。后来鲜卑首领轲比能又制服统御了鲜卑各部,占有了匈奴的全部旧地,从云中、五原以东直到辽水边上,都成为鲜卑控制的地区。鲜卑多次侵扰攻掠边境,幽州、并州的官吏百姓苦于其害。田豫曾遭受马城之围,毕轨也有过陉北之败。青龙年间,魏明帝才听从王雄的计策,派剑客去刺杀了轲比能。这以后鲜卑部落离散,互相侵犯攻打,力量强些的部落远远地遁逃了,力量较弱的部落就请求归附。于是边境基本安定下来,漠南地区也少有战事,虽然鲜卑人不时还来抢劫抄盗,但各部落再也不能互相联结大规模为害了。乌丸、鲜卑就是古时所说的东胡。他们的习俗、以前的情形,修撰汉朝历史的人已经将其记录下来写在书里了。因此我只选录汉末魏初以来的史事,从而使四边民族的历史变迁能完整地被人们了解。

[16] 《魏略》曰:其俗不知正岁四节,但计春耕秋收为年纪。

《书》载“蛮夷猾夏”,《诗》称“狁孔炽”,久矣其为中国患也。秦、汉以来,匈奴久为边害。孝武虽外事四夷,东平两越、朝鲜,西讨贰师、大宛,开邛苲、夜郎之道,然皆在荒服之外,不能为中国轻重。而匈奴最逼于诸夏,胡骑南侵则三边受敌,是以屡遣卫、霍之将,深入北伐,穷追单于,夺其饶衍之地。后遂保塞称藩,世以衰弱。建安中,呼厨泉南单于入朝,遂留内侍,使右贤王抚其国,而匈奴折节,过于汉旧。然乌丸、鲜卑稍更强盛,亦因汉末之乱,中国多事,不遑外讨,故得擅漠南之地,寇暴城邑,杀略人民,北边仍受其困。会袁绍兼河北,乃抚有三郡乌丸,宠其名王而收其精骑。其后尚、熙又逃于蹋顿。蹋顿又骁武,边长老皆比之冒顿,恃其阻远,敢受亡命,以雄百蛮。太祖潜师北伐,出其不意,一战而定之,夷狄慑服,威振朔土。遂引乌丸之众服从征讨,而边民得用安息。后鲜卑大人轲比能复制御群狄,尽收匈奴故地,自云中、五原以东抵辽水,皆为鲜卑庭。数犯塞寇边,幽、并苦之。田豫有马城之围,毕轨有陉北之败。青龙中,帝乃听王雄,遣剑客刺之。然后种落离散,互相侵伐,强者远遁,弱者请服。由是边陲差安,漠南少事,虽时颇钞盗,不能复相扇动矣。乌丸、鲜卑即古所谓东胡也。其习俗、前事,撰汉记者已录而载之矣。故但举汉末魏初以来,以备四夷之变云。[1]

[17] 臣松之以为地应为绨,汉文帝着皂衣谓之弋绨是也。此字不体,非魏朝之失,则传写者误也。

乌丸鲜卑东夷传第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