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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炭毛衔着一捆草药从巫医巢穴里走出来,把草药放在纹尾面前说:“把这些罂粟籽吃下去,能够帮助你睡眠。”

他目送两只猫离开,这才继续走向巫医巢穴。沙风过来和他结伴而行,他们走到巫医巢穴外的空地里,瞅见纹尾正躺在地上,纹脸在一旁轻舔安慰。

起先火心以为纹尾没有听炭毛说话,过了一会儿,却看见她撑起身子扭头把罂粟籽全吃了。

“和炭毛在一起,我正要去看看她。你们两个去吃点儿东西,然后休息一下。”

她声音沙哑地说:“我再也生不了孩子了,我这就去和老年猫住在一起。”

蕨毛问:“纹尾在哪儿?”

沙风低声说:“他们都欢迎你呢。”纹尾吃下的罂粟籽开始发挥效用,她的头渐渐低沉,终于睡着了。火心赞许地看着沙风,在他的眼里,沙风是一个身手高超的武士,说起话来言辞犀利,没想到她还有温柔的一面。

迅爪悲愤之下,气急败坏地说:“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在浪费时间和力气。”

火心正在沉思之际,忽然听见炭毛清了清喉咙,他一惊之下看见炭毛已经来到身边。从她脸上的表情来看,火心知道对方一定是和自己说了什么,并且正在等待回应。

火心低头轻轻抵住蕨毛的肩膀,说:“你们已经尽力了,这种事本来就没什么希望。”

他说:“请原谅,你刚才说什么?”

蕨毛走过来说:“对不起,火心,我们实在赶不上老鹰。”

炭毛生气地说:“你不会忙得连听我说话的工夫都没有吧。我刚才说今晚由我陪伴纹尾吧。”

火心解散会议,从高岩上跳了下来,向巫医巢穴走去。半路上他看见蕨毛一瘸一拐地和迅爪回到营地,蕨毛由于追赶老鹰心切,身上的毛被树枝和灌木扯得稀烂。看他们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火心不用问也知道结果是什么,不过他仍然希望能亲耳听听蕨毛的汇报。

“好主意,谢谢你。”火心想起他对全族讲话时,炭毛一直陪着纹尾,“我还有些别的事对你说,你去看一看蓝星吧。”

在下达这些命令时,火心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自己的惶恐掩饰起来。他越来越感觉到森林深处正潜伏着一个致命的敌人,至少他可以肯定虎星是他们公开的敌人。如今又多了这么一只来无影去无踪的恶狗。

“哦?她出什么事了?”

火心说:“说得不错。如果你们遇到上述情况,请立即向我汇报,我们一定要找出这只狗的藏身地。”

火心附在炭毛耳边,小声告诉炭毛他如何在森林里发现狗的气味,蓝星又如何认定是风族跑到雷族领地里偷猎。他最后说:“她现在神志很不清楚,你从她竟然向星族宣战这件事就能看出来。再过几天就要召开森林大会了,如果她在大会上当众责难风族怎么办?”

鼠毛插嘴说:“还有大便,这些肮脏的动物从来就不知道把自己的大小便给掩埋起来。”

火心想起他和沙风去寻找云爪时,曾被那两只凶猛的狗追得几乎无处藏身,于是同意说:“有这个可能性。在这只狗被赶走之前,我们应当特别小心。学徒们没有武士的陪伴不得离开营地。外出的猫附带履行一项职责,那就是寻找这只狗的蛛丝马迹——它的气味、爪印,猎物的残骸。”

猫群中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沙风大声喊道:“是不是风族领地那边农田里的狗呀?有可能是它们当中的一只呢。”

炭毛说:“等一等,你正在谈论的是你的族长啊!即使你不同意她的观点,你也应该对她表现出一些尊重才是。”

火心上前一步,俯视着群猫说:“我还有一些别的事情要对大家说。”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说,虽然蓝星坚持那些兔子都是风族杀死的,但为了全族的安全着想,他不能再保持沉默了。“我们认为雷族的领地里有一只流浪狗,虽然我们没有亲眼看见,但蛇岩和‘四棵树’那里都有它的气味。”

火心反驳说:“这不仅仅是意见不合的问题!她的猜测简直就是主观臆断嘛。”他提高了嗓门儿,引得卧在纹尾旁边的沙风竖起耳朵。火心又压低嗓门儿说:“蓝星是一位伟大的族长,所有的猫都知道这一点,但现在我无法信任她的判断,炭毛,她现在根本不可理喻。”

火心说:“谢谢你,炭毛。”炭毛晃动了一下尾巴,一瘸一拐地向巫医巢穴走去。

“你应该试着去理解她,起码该对她抱有一点儿同情心。我们大家都该理解她、同情她。”

不过,火心同时又感到非常担心,因为大家一旦平静下来,必然对蓝星的反常行为产生疑问,她竟然要和他们的武士祖先开战。

火心顿时火冒三丈,他觉得炭毛曾经是他的徒弟,现在竟然用这种口吻和他讲话。炭毛说得倒轻巧,但如今既要为蓝星的决策辩护,又要在族群面前掩藏蓝星神志迷乱的事实,维护蓝星权威的是他火心,而不是炭毛。

火心看见大家的情绪稳定下来,知道炭毛坚定的口吻使得大家相信星族并没有抛弃他们。众猫仍在为雪崽的遭遇感到伤心难过,但那种群体性的恐慌已渐渐消退。

他生气地说:“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如果我再多一点儿同情心的话,我的毛就要愁得都掉光了!”

炭毛说:“只是意外,这和星族没什么关系。”

炭毛说:“在我看来,你的毛很好啊。”

火心进一步问:“这么说,雪崽的事只是一个意外了?”

“听着,”火心强抑住怒火,“蓝星没有参加上次森林大会,如果她再不参加这次大会的话,森林里所有的猫都会知道她出问题了。你就不能给她吃点儿什么草药,让她恢复些理智吗?”

炭毛站在高岩下声音洪亮地说:“不是,星族并没有对此事给出任何暗示。大火之后营地暴露在外,所以老鹰才能够看见我们这里的情况,这没什么可奇怪的。”

“我试试吧,不过草药的效用终究有限。她已经从那场大火的影响中恢复过来了,问题的根源还在虎星背叛她的事情上面。她已经年老体衰,而且她认为所有的事情,甚至星族都变得不可信。”

火心点了点头,提高嗓门儿说:“雷族同胞们,我们刚刚经历了一件可怕的事件,事情是明摆着的,没有猫能否认。但我们必须小心对待这场悲剧背后所隐藏的深意。炭毛,蓝星说得对吗?这是不是意味着星族已经抛弃我们了?”

火心同意道:“尤其是星族,如果她……”

她说:“火心,我想你可能需要我,但请你抓紧时间,我还得照顾纹尾呢。”

他看见沙风离开纹尾向他们走来,于是闭口不言。沙风有些气恼地说:“不说你们的秘密了?”她向纹尾晃了一下尾巴,“她睡着了,炭毛,我把她交给你了。”

会场的另一边,炭毛和纹脸正引着纹尾朝巫医巢穴走去。炭毛停下脚步对纹脸说了几句话,就一瘸一拐地回到高岩下。

“谢谢你的帮忙,沙风。”

火心低头看着这个徒弟,全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凉。虽然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这个徒弟不怎么尊重武士守则,但他并没有发觉云爪居然干脆不相信有星族这码子事。

这两只母猫之间表现得非常客气,但火心却觉得其中充满了火药味儿。他想不透个中原因,索性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云爪冲她晃了晃尾巴,说:“省省吧!你不会真的相信那个荒诞不经的故事吧?”说着,他若无其事地坐下来,开始舔自己的爪子。

他说:“那我们去吃饭吧。”

亮爪吃了一惊,叫喊道:“云爪,你说得不对!”

沙风说:“饭后你需要睡一觉,自打天亮后你就一直忙个不停。”

云爪茫然四顾,对亮爪说:“这到底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所有的猫都知道星族不过是拿来哄小孩子的传说罢了,他们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作为。”

她一边说着,一边推着火心往会场走。火心刚迈出两步,就听炭毛在身后喊道:“如果你有时间,请给我和纹尾送些猎物来。”

众猫渐渐在高岩下聚拢。有些猫仍胆怯地望着天空,似乎生怕那只老鹰会二次偷袭。火心看见香薇爪紧紧靠在黑条身边,长尾趴在地上,仿佛认为星族会随时随地降下一场灾难。

“我当然有时间啦。”火心实在搞不懂这里的气氛为什么会冷冰冰的,“我现在就去办。”

他问自己:我现在该怎么办呢?他看见大家处在极度的惶恐之中。老鹰的突然袭击,加上蓝星对此事的解释,使他们变得像受到惊吓的幼崽。火心的腿也在发抖,但他强行振作精神,跳到高岩上喊道:“听我说!大家都围过来。”

“很好。”炭毛彬彬有礼地冲他点了点头。火心前往会场,一路上都感到炭毛的目光盯在自己后背上。

众猫听了蓝星的话,都惊得目瞪口呆。只见蓝星猛地转身,昂首阔步地走回巢穴。火心跟上几步,蓝星头也不回地厉声喝道:“别来烦我!”语气中饱含着怨恨,吓得火心急忙刹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