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日子过得这么好,怎么会拿不出一二十圆钱来呢。”
他甚至不顾及自己话语里带有蛮横口气。尽管如此,健三也只是暗地里生气,表面上没有吭声。岛田那双深陷的迟钝的眼睛狡黠地转动着,看健三作何表示。
他连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他走了之后,健三带着厌烦的表情对妻子说:“他是想把我一点一点地吃掉啊!起初还打个招呼,说这就要开始进攻了,这回可好,老远地包围着,慢慢地向我逼将过来。这家伙实在太讨厌!”
“请帮个忙。我已这般年纪,没有养老的儿子,往后全靠你了。”
健三只要一生气,就爱用“实在”啦,“最”啦,“特别”啦这一类最高的字眼来发泄心中的愤恨。在这点上,妻子的态度与其说顽固自恃,不如说沉着得多。
如此几经往返之后,岛田的态度渐渐地变得明朗了,居然毫不在乎地提出要给他凑那么二三十圆钱。
“你上了当,才落得这般烦恼的。如果当初就留神别让他靠近,不就好了吗!”
健三心里很生气。可是,无论怎么难办,他也从不会为给老人钱而特意向妻子要。妻子却把这当作小事一桩,并不显得厌烦。
健三几乎想说:“这种情况一开始,我就心里有数”,可是他没有说出来,只把气愤表露在脸颊和嘴唇上。
“不给点零用钱是不会走的,这讨厌的家伙!”
“如果想断绝来往,什么时候都能办到。”
健三的钱包经常不得充实,还有全空的时候。可在这种时候,他只能无可奈何地陪着说话,一直没法站起身来。岛田总要找点什么事说说,好赖着不走。
“可是,以往的交情不是全毁了么。”
“五圆?五圆可是好价钱。据我所知,在浅草的黑船街,有一家制作皮包的老店,如果在那里做,就要便宜得多。往后如有需要,我可以让那家给你做。”
“这事同你毫无关系,对你来说,确实如此,可我和你不一样啊。”
“记得是十先令,如果是日本钱,大概是五圆左右吧。”
妻子不太理解健三这句话的意思。
“恕我冒昧,这东西在那边买要多少钱?”
“反正在你的眼里,我这种人只是个大笨蛋。”
岛田手里拿着两层的大钱包,像很羡慕似的,把里里外外翻过来掉过去,看了又看。
健三甚至懒得去纠正妻子的误解。
“真是个好钱包!可不是吗,外国的东西就是有些不一样。”
两人之间的感情产生龃龉时,连最简单的几句话都不想交谈。他望着岛田的背影消失之后,随即又默默地钻进了书斋。他在书斋里既不看书,也不动笔,就那么呆呆地坐着。对这个好像与家庭脱离了关系的孤独人,妻子并不关心。她认为丈夫既然自愿钻在禁闭室里,那有什么办法。所以根本没有去理睬他。
与此同时,岛田却从不忘记经常到健三家里来露露面。既然一度抓到了经济利益的线索,如果就此罢手,岂不可惜。岛田的这种念头弄得健三不胜其烦。健三经常不得不到书斋去把那个钱包拿到老人的面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