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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杀档案9 第六章 自作孽傀儡毙命 行不义丧心病狂

“是,是的。”那手下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莫名有些心惊肉跳,赶紧道,“只是,上次那个变态杀人的疯子不知为什么指名点姓要杀了那个小丫头,现在那丫头被警方便衣24小时随护着,上次她来了我们也没敢动手。要不?再等等……”

陈孝康昂首起身,眼中精光爆射:“这么说,只剩下那一个小丫头了吗?”

“等不得了。洪爷身体支撑不了那么久了。而且我收到消息,警方马上就要展开一个大行动,到了那时候,我们更没机会。”

那名手下心头一沉,低头道:“没有了,我们可以确认,名单上的人,都死了。”

“她可是刑侦处长的女儿!”手下心沉到底。

陈孝康眼皮都没抬一下,在他手下看来会令亚联元气大伤的内斗,他根本就不在意:“哦,知道了,这不重要,我想知道,那些名单,还有消息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是军区司令的女儿,也要给我绑来!按计划行事!去吧!”陈孝康下了死命令,不容置疑。

“没有,他可能胆小已经逃回去了。只是徐振业明显有备而来,他号召起来的堂主恐怕不下二十人了,大多是前段时间参加安爷葬礼后留下来的,他们派替身持他们的护照返回,自己却悄悄留了下来。徐元朗似乎也准备在今日拉拢那些支持他的堂主和爷叔开会,可能他们会有一场血拼。”

手下知道再没有回转余地,抱着必死之心,领命而去。

“这么说,徐振业已经偷偷抵达海角市了?洪泽屾没和他在一起?”

陈孝康长嘘一口气,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拿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喂,伯恩,我是康,你的人都到齐了吗?我需要你的帮助。”

另一边,在另一处连窗户都没有的隐秘房间里,陈孝康静静地听着手下的汇报。

6

接着,徐振业就一些安排和行程路线,与其余堂主开始进行详尽规划,一群人躲在拉拢窗帘的昏暗小屋中,烟雾缭绕,瘴气四溢。

得到了英姐的支持,司徒笑心里踏实了不少,现在处理708案和赵玉昆的遗留问题是当务之急,赵玉昆的事件给专案组带来极大的影响,每个调查员心里可能又多了一层重压。

徐振业自信满满:“放心,我们有盟友助力,他说了,会给那些警察制造一场大麻烦,保证那些警察没有余力插手我们的事,到时候我们静观其变。如果海角市没有大事发生,我们就暂不行动,如果真如那人所说,海角市的警察武警都尽数出动,那就是徐元朗那小贼的命数到了,任他奸猾如狐,今天也休想活下去!”

回到警局,司徒笑、刘定强和黄智轩三人又开了小会,讨论了一整夜,不断有新的情报传回来,技辅和法医以及另外一些线索调查人员进进出出,每个人表情都格外凝重。

“我们这么多人,会引起公安的注意吧?”提到警方,其余人不无担心。

专案组成员也是通宵达旦,赵玉昆的死给每个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但是很快,一些调查员从不同渠道收获了各种线索,他们的表情开始不自然了。

听说雷扬退出了争斗,徐振业放下心来,淡淡道:“诸位放心,我们还有助力。徐元朗搞得天怒人怨,犯了帮规,同门相残,人神共愤,他以为借内地公安的手就把我赶出去了?他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在这时候回来,根据我得到的线报,陈孝康这半年想尽办法给洪爷续命,但于事无补,终究是回天乏力了,这两日可能就是最后两日了。徐元朗会在今天召集那些跟随他的人商讨坐那把龙椅的事情,我们正好出其不意,打他个措手不及!”

到了早上七点多,司徒笑三人从小会议室出来,线索也汇总得差不多了,他们召集了专案组里所有能参加会议的人开会。

立刻有人道:“秃瓢死了之后,澳洲那边又出了个顶点帮,听说是由移民和难民组成的,现在雷扬忙着清理自家后院,分不出人手来插手这边了。”

司徒笑等三人都和专案组其余成员一样,黑着脸,红着眼,头发蓬乱,精神不振,但三人的表情各异,刘定强组长面色沉重、眼皮耷拉,仿佛有难言之隐;司徒笑目光游移,似乎愧对同事,不与专案组其余成员正眼相视;黄智轩如释重负、目光森寒,看谁都像看犯人。

“跳梁小丑,不必担心。”徐振业风轻云淡道,“我们这边有三分之二以上的堂口合力,就算徐元朗将剩下的堂口都拉拢又能怎样?鬣蜥堂雷扬会听他的?雷扬那边的情况怎样了?”

“召集大家开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向大家宣布。”刘定强交代了开场白,然后就不说话了,然后看着司徒笑。

一席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引来众人纷纷表态,不过其中也有人担忧:“听说因哈、突猪、拉卡等堂口有几个老家伙还挺支持徐元朗的?”

司徒笑回望过去:“刘老师,你是组长,你来说。”

徐振业微微摇头,指天誓地:“如果龙头大哥发话,让谁坐这把交椅,我绝不皱半点眉头。但是!”徐振业的声音陡然凄厉,“徐元朗那个孙子,在龙头大哥生死未卜、神志不清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向帮中兄弟出手,到处吞并地盘,搞风搞雨,就连我那可怜的孩子,都被他坑进监狱里去了。我穷尽手段也保不出人来,在监狱里还在被人追杀,不知道挨得过几日……在座的各位,哪位不是劳苦功高,不管你们谁当龙头大哥,我徐振业都是服气的,就是徐元朗这龟孙,靠踩着兄弟的尸体上位,我绝不同意!”

刘定强一脸为难:“他是你的同事,你来说。”

众人纷纷相劝:“阿业你还年轻”“老徐你正当壮勇”“业叔我们只服你”……

“这跟同事没有关系。”司徒笑推回去,很少见他如此扭捏。

徐振业伸手镇场:“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我们都老了,本来我对龙头大哥这个位置,是不怎么上心的,像那些爷叔叔父,退下来养养老,分分花红,哪点不好?能守住自己的一某三分地,交给自己的孩子或帮里的兄弟,也算对得起当年在关二爷面前发过的誓了。”

“哎呀,有什么不好说的,我来说。”黄智轩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根据多方线索汇总,加上我们的彻夜调查,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赵玉昆……就是708连环变态凶杀案的真凶!”

“没错,哪像我们老哥儿几个,哪个人的地盘不是靠自己刀山血海拼出来的?像老徐,当年他去打天涯市的地盘,带了几个人过来?就三个,还是五个?能有今天的基业,哪个不是拿命拼出来的?就连子女老婆的命,也不是没搭进去的……”

黄智轩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马勇当场拍椅子就站起来了:“放你娘的臭狗屁!”

“就是,如果不是龙头老大坐镇金鹰堂,他们能有今天?现在龙头大哥倒下,那徐元朗简直就是坐在金饭碗上。”

“勇哥,勇哥,别冲动!”董哲、宋俊赶紧一左一右将马勇拉住,同时他们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就在众口纷纷间,又有人大骂:“徐元朗那崽子狼子野心,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马勇同志,请坐好,请听我们说完。”刘定强开口镇场,“我们有必要重新介绍一下这位上级派来的黄智轩同志,他不是我们司法体系上层的专案调查员,他来自一个特殊部门,他们属于国家安全战线的最前沿,在针对某些特型犯罪问题上,很有经验。”

“还有水房那些人也是……”

“什么特型犯罪?”董哲问了一句,和宋俊合力将马勇拉得坐了回去。

“上个月我们有一船女人在噶库港被扣下遣返,就是玛拉特人搞的鬼……”

“这么说吧,有这样一种人,他们一直接受最严苛的军事训练,同时自身掌握了大量刑侦技术知识,甚至足以撰写刑侦痕迹、法医鉴定方面的论文或教材,他们熟知我们警方的所有调查程序和技术鉴定、侦破思路等等手法。当他们犯罪的时候,就能轻易地制造各种以假乱真的线索来误导我们警方,一般的地方警力,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面对这样的犯罪分子,可以说很难做出有效调查。而这位黄智轩同志,他们那个部门,就是专门针对这样的犯罪分子的。”

“我们这边还不是一样,山口组到处抢生意,我们在东南亚一带的赌场和军火生意,利润至少少了一半!”

大家心知肚明,难怪要保密,不过宋俊有些疑惑:“难道说,我们的708案,其实是……”

“美洲的毒品被墨西哥和哥伦比亚毒枭把控,我们的市场份额快跌出前十了。”

“是的。”刘定强坦然承认,“上级部门之所以派黄智轩同志来协助我们调查,就是因为708案的凶手已经超出一般意义上的凶犯,这个人非常狡猾,实际上,他一直都在误导我们警方。不过幸亏有黄智轩同志的加盟,他在看了126行动现场之后,就立刻提出了许多质疑,可以说马上识破了708案真凶的第一重伪装。”

“没有龙头大哥,很多事情根本无法处理,现在欧洲那边,我们被黑手党和战斧帮打压得非常厉害。”有人抱怨,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附和。

刘定强将黄智轩对真假凶手的猜测和诸多疑问都重复了一遍,让专案组成员对艾司被诬陷的事有个初步了解。

有人高声呼应:“陈孝康若不给出交代,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堂主人数超过三分之二就足够另外开会了。”

所有专案组成员都愣住了,处于一种认知被颠覆的震惊当中。

有人高声询问:“那什么时候重开坛会,这种事情,总不能等到龙头大哥死了再来通知吧?”

由于126行动中那个神秘狙击手对摩托车骑手的精准狙击,所以警局内部有人泄露消息,或是对方能轻易窃取警方行动的通信频段。

众人这才大哗,仿佛一个期待已久的消息终于得到了证实般。

再加上黄智轩对整个126行动的还原剖析,所以708案其实有两个嫌犯,126和201两次行动中针对的嫌犯其实只是一个被人陷害的路人?

徐振业缓缓扫视,终于开口道:“根据我得到的消息,龙头大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陈孝康想尽办法也救不回来,可能拖不了几天了。”

这里面涉及的种种细节,都是专案组成员想都没想过的。他们难以置信,有人能将诬陷做到这种程度,而警方被人监控监听,这种事情更是让人瞠目结舌,他们都从未接触过这种犯罪模式,这简直是一场信息不对等的战争,而警方显然是处于下风的一方。

一番开场白说完,众人目光灼灼,却没人接茬,大家在等后面的话。

刘定强淡淡道:“现在你们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对整个专案调查组采用新的方案吧。上级部门对我们内部系统的升级换代,还有两人一组的调查模式,这些都是我们为了应对那个内鬼而采取的防护措施。”

“诸位,龙头大哥半年前中弹负伤,陈孝康身为总教头,徐元朗作为金鹰堂堂主,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这二人,一个隐瞒了龙头大哥的伤情,另一个不顾同门之谊,大肆吞并,阴谋破坏我们其余堂口,我们再不做出反击,只怕亚联就要变天了!”

“我还是不太明白,如果说126嫌犯是被人诬陷的,他自身又有很高的警惕意识,那,那个装有死者组织碎片的箱子是怎么放到他家里去的?怎么就刚好与梳妆台暗格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呢?”王磊提出疑问,他属于痕迹鉴定二组,正是在126行动中发现关键物证箱的人。

徐振业在这些人中明显颇有威望,寒暄过后,双手一抬,众人便止住了交流,纷纷看向徐振业,眼中有狂热、憧憬、担忧和期待。

“问得好。”刘定强赞许道,“我第一次听到黄智轩分析时,提出了同样的疑问,因为那个装有死者碎片的箱子是整个708案中的重中之重,是铁证,就算在警局有内鬼的情况下,想将那个箱子放入嫌犯家中,也需要满足几个条件。刚才你们也都听到了,黄智轩同志分析过了,126嫌犯虽然不是708案真凶,但他同样也是属于他们那个世界的人,有极强的反侦查意识,对他自身的居住环境进行了严密的监控。所以想将箱子放入他的家里,只能是当他被我们警方带走之后,才有机会。

他们都是亚联各个堂口的堂主,不知何时竟已齐聚在此。

“但从嫌犯被带离到何兵和民警赶到现场,间隔时间太短,不足以让任何人提前摸进嫌犯家中藏好箱子,不过若是有内鬼的话,倒是可以借搜查的机会,将箱子带进去。但是他们将面临几个难点,第一,事先不知道嫌犯家里的情况,那箱子需要多大、藏在什么地方,怎么就能刚好放下?第二,前去嫌犯家中搜查的队伍都不是单独一人,那个箱子你们也都知道,怎么才能在不被其余搜查人员察觉的情况下,将箱子带过去呢?这个问题困扰了我们很久,我们甚至考虑过,前往嫌犯家搜查的所有人员,是否都参与了这一起栽赃犯罪?因为我们实在是想不出,在那种情况下,凶手怎么才能将箱子放入嫌犯家里。”

这些人里,亚洲人、欧洲人都有,年龄从四五十岁到六七十岁,有的生得满脸横肉,一看就凶神恶煞,有的却保养极好,宛若商界大咖。他们口音各异,用英文交流,服饰扮相也各有不同。

专案组成员面面相觑,又都暗自摇头,按刘定强提出的前提条件,确实不可能将箱子藏进去,就连马勇都暂时止住了怒意,陷入思考之中。

“就等你了。”

刘定强没有卖关子,直接道:“后来,是司徒想到了凶手的作案手法。对方用了一个很简单的障眼法,跳出了我们的思维方式,以至于我们误以为箱子是126嫌犯早就放在家中的,因为在我们的假设前提下,箱子不可能被别人放进去。至于凶手是怎么做到的,让司徒给大家解释一下。”

“你怎么才来。”

司徒笑接口道:“我们假设中有一个条件,就是箱子是一体成型、固定不变的,所以我们才敢肯定,箱子刚好放进暗格里,只能是126嫌犯自己放的,因为就算有内鬼,也不可能拎着那么大一个箱子而不被其余调查组同事发现。但后来我和老黄讨论时,他向我提到,在那些特殊犯人中,经常使用一些奇巧机敏的特殊犯罪工具,是我们普通人想不到,也接触不到的。那时候我就有一种感觉,如果箱子不是一体成型的呢?是不是很多困惑就迎难而解了?如果箱子只有一根棍子粗细,可以随意拉长拉宽,棍子藏在袖子或衣服里,稍微遮掩一下,谁能察觉?而在嫌犯的房间里,找一个类似暗格的地方,再将箱子拉伸到和暗格同样大小,岂不是正好吻合?”

“阿业。”

王磊愕然道:“可是,那箱子……”

“老徐,来啦!”

司徒笑摆手:“我知道,箱子就在我们手里,甚至马上就可以取来查验,但是你们别忘了,我们假设的前提,是内鬼带去了箱子,而内鬼就在我们专案组里。在我们发现箱子里面藏有死者身体碎片的时候,我们的注意力是否都放在验证那些死者碎片身上?有谁仔细查看过那箱子有没有什么机关?可以放大缩小,实际上是靠机关将它固定到那个大小的?没人能想到,因为我们没人见过或接触过这种间谍才用得到的工具,我们既然见都没见过,又怎么能想到一个箱子会变形呢?”

入户之后,这栋被乔木掩映的三层小别墅内,竟然还有一二十人等候,其中不少似乎都与徐振业熟识。

司徒笑环顾四周:“不过我们没想到,并不代表凶手不防备,内鬼必须提防我们哪天突然想到这种事情,更重要的是,他得防止我们在验证物证的过程中,无意间触碰到箱子的机扩,发现那个箱子是能变形的!那么,只要有了足够的时间,他们仿造一个一体成型、同样外形大小的箱子,很难吗?所以,他们完全可以将箱子进行二次替换,他们攻破了我们警局内网,我们上传的箱子外形照片他们一样可以替换,完成这一步之后,一个看似无论如何无法完成的事情就被他们做到了。事后再怎么检查箱子痕迹和照片,几乎都是天衣无缝的。”

说是小区,但内中几栋别墅被生生区分开来,另筑有外墙,人影憧憧,不少戴着墨镜和耳麦的黑衣人警惕地在四周巡游,腰袢里鼓鼓囊囊的也不知是不是枪。

看着众人窃窃私语,黄智轩补充道:“而且,当时司徒还想到了,刘定强老师在126行动之后第二天就到了警局,重新组建了专案组,有大量新成员加入,那个箱子也归物证处严格保存,哪些人接触了箱子、有没有被替换,其实还是比较容易露馅儿的。而刘老师从事这么多年物证工作,若箱子有可变形机关很容易在他的实验面前露馅儿。所以,很可能箱子第二次被替换的时间,是在刘老师到警局之前,甚至,是在箱子被送回物证处之前。为此我们特意请教了厂家,在得到箱子尺寸的详细数据之后,在有模具的情况下,机器冲压一个这种铝塑箱,一分钟都不用。”

天色大亮时,商务车已经驶入一栋居民小区。

最后黄智轩强调道:“所以!他们完全可以在发现嫌犯居住地,而嫌犯被带走的情况下,第一时间赶到嫌犯住所,寻找可藏东西的暗格,量定尺寸,用可变形的箱子调整到与暗格匹配,再将尺寸发送出去,让其余人制造一个同样尺寸的箱子。当装有受害者组织碎片的箱子从嫌犯家里被搜查出的时候,这个时候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在将箱子带回警局的过程中,将箱子进行二次替换,箱子被送进警局物证实验室的时候,就已经看不出破绽了,事后只需要替换掉传回警局内网的现场照片,再加上126行动中他们针对嫌犯制定的其余布置,谁还会质疑,126嫌犯不是708案的真凶呢?”

一行人穿过无人密林处,走上一段废弃的小路,一辆商务车随即开动,前后车牌自动调换。

“既然这样,那你们怎么证实箱子是被人替换过的呢?”发问的叫钟平,属于电子物证组,王克生的同事。

徐振业望了望,天上阴云密布,今日怕是有一场大雨。他好似自言自语,又好似对天言说,声音嘶哑宛若重伤垂死的野狼,带着说不出的恨意:“徐元朗!我来了!”

司徒笑打开投影,平静道:“是的,如果只是查看物证,我们没有办法揭穿他们耍的把戏,但是你们不要忘了,这个箱子是从嫌犯的抽屉暗格中被找到的,找到它的时候它和暗格完全吻合,那是因为内鬼将可变形的箱子完全比着暗格扩张的,但实际上制造一个箱子的尺寸,不可能将尺寸做到百分百还原,而且内鬼当时在嫌犯家中是用什么工具进行测量的,在那种情况下,能否得出准确的数据提供给箱子的制造方呢?所以,我觉得还能碰一下运气,放在我们警局内的箱子,是否还能严丝合缝地放回嫌犯家里那个梳妆台的暗格中。于是,在昨天早些时候,我们做了一次复原实验!”

徐振业没有答话,缓缓抬头,望向一个方向,此地偏远,自是什么都看不到,但随徐振业来的几人都知道,那是海角市金威大厦的方向,那不仅是海角市的地标建筑,对他们而言,更是象征着权力!

投影里,出现了司徒笑、黄智轩、刘定强三人返回艾司出租屋,试图将箱子放回抽屉暗格的画面,刘定强满头大汗,那箱子却比暗格大了一点点,怎么使劲都塞不进去了!刘定强满脸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

四人中那名高瘦阴鸷的男子抬起头来,正是徐振业,数日之间他消瘦了不少,颧骨凸起,脸颊深陷,头发也稀疏了不少,看上去已入苍暮之年。

其余人私语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刘定强道:“这次复原实验,是对凶手诬陷126嫌犯手法猜想的有力佐证,同样也证实了我们警局内部确实存在内鬼。那么这个人,他需要具备在126案发后第一时间抵达嫌犯家中,并在无人监管的情况下单独活动的时间,然后,在箱子被送到警局前,他还能单独接触到箱子并进行二次替换。整个126行动中,具备这两点条件的,只有赵玉昆。王磊,你说说你们抵达现场之后,赵玉昆是怎么分配工作的?”

“业叔,我是星仔,大家都在等你。”叫星仔的年轻人耳带招风,双眼狭长略显奸猾,一眼就从这群人中认出了话事人。

王磊回忆道:“抵达现场后,玉昆让我们一人一个房间,尽快完成对嫌犯住所的痕迹确认工作,保护现场不被破坏。”

岸上另有一名青年早已等候多时,见雾中来人,立刻迎了上去。

黄智轩追问:“所以,当时你们三人是相互分开,并不能相互监督,对不对?”

轻微的马达声划破清晨的宁静,一艘小型快艇在一处礁石嶙峋的险滩抵岸,四人裹紧风衣下船,厚重皮靴碾在泥泞湿滑的卵石上,发出刺耳的吱嘎声,一人留下调头将小艇开走。

王磊点点头,司徒笑又补充道:“我们也询问了孙阔先同志。他回忆说,赵玉昆抵达现场之后,还安排了最先抵达现场的何兵与张思吉对周边群众进行走访调查,所有人都被支开,为他单独行动创造了条件。当他藏好证物箱,便借故离开,然后借王磊的手来发现那堪称铁证的箱子,最后他再出现,亲自护送箱子返回警局,在途中任何一个时间节点,他都可以将箱子进行二次替换,完成这一堪称无懈可击的诬陷。”

清晨六点不到,江面上薄雾冥冥,天光尚暗,船只都在雾霭中若隐若现。

虽然司徒笑三人各自补充,马勇仍是不信:“你们提出的708案有真假两名疑凶,而126行动不过是真疑凶对假疑凶的一次完美诬陷,这个推理和分析的过程我很佩服。但是你们不能凭这个就说赵玉昆是内鬼,更不能说他是凶手,你们没有证据,玉昆和我们共事这么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大家还不清楚吗?”

5

马勇说得又快又急,整张脸憋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出,司徒笑摇头捏拳,艰难地安慰道:“勇哥你不要急,玉昆和我们共事多年,大家都很熟悉,但是没有切实的证据,我们不会胡乱判断他是凶手的。就如勇哥所说,虽然我们做出了上述猜测,但是我们没有证据,当天所有出入过嫌犯家里的警员都很可疑,甚至包括我在内。所以我们只是结合126和201行动,加大了对警局有内鬼的认可,我也不愿意相信内鬼是赵玉昆,更不愿做出他就是708案真凶的判断,直到更多的证据出现。”

“是!”

7

司徒笑表示知道,刚准备离开,又被程英叫住:“对了司徒,天涯市那边,到现在为止都还未抓获徐振业及其手下骨干,他们封锁了所有海关口岸,加派了海警巡查,徐振业走天涯市海路逃脱的可能性极小。他要么深入内陆省份要么经由我们海角市边境偷渡,专案组已经通知我们做好协查准备。既然你提到这三起案件相互有所关联,那么收到徐振业的消息,我会通知你,你要做好双线调查的准备!”

平息了众人短暂的讨论之后,刘定强重新主持:“没有充分的证据,我们不会随意猜疑任何一个同志。赵玉昆的犯罪事实,证据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线索都是由在座的诸位调查取证得来,有的同志心里多少猜到一些,还有些同志则毫不知情。我们昨晚经过彻夜商讨,直到多方证据反复确认无误之后,才决定将事实的真相公之于众。智轩——”

程英皱起眉头,良久才回复司徒笑:“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样,那确实很严重。但是现在已经到了一个关键时期,雷霆行动随时展开,冷处那边也腾不出手来,你们又没有充分的证据,只能往后压一压。天涯市专案组那边你有通报消息吗?把这些情况发过去,他们在调查刘彩婷案引起的后续,你们相互印证,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要雷霆行动结束,我们就能投入更多的警力来调查这三起案件。”

黄智轩接过投影遥控器,站了起来:“当我们发现警局可能有内鬼之后,当即决定采取保护措施,上级部门对警局内网系统的升级换代只是其中之一,刘老师让大家做好24小时连续办案的准备也是如此,因为凶手还在不断地连续杀人,时间紧迫,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为了防止内鬼对警局持续监控,我们只能快刀斩乱麻。实际上这些举措已经有了打草惊蛇的嫌疑,只要内鬼在我们中间,他肯定会猜想,专案组的人开始怀疑警局有内鬼了。接下来,就发生了曹海波案,正是这起案件,将潜伏在我们警局的内鬼和708案的真凶联系了起来……”

回警局的路上司徒笑找到机会,将黄智轩分析的杀手组织和艾司分析的三起案件做了简单汇总,告诉了程英,同时也说了他们没有找到证据的无奈。

投影上出现了曹海波案的现场照片和线索分析:“表面上看,凶手在前天晚上十一点行凶,被阿乐等人撞破,随后跳河逃走,现场留下了凌乱的被单以及曹海波手机,还有木板支架固定在船舷外的勒痕。但很奇怪,我们没有发现舱室内的打斗痕迹,当然,也可能是凶手趁曹海波虚弱昏睡时,将其一击致命,但是我们痕迹鉴证和尸检的结果却并非如此,刘一凡……”

“嗯……怎么会!难道说……竟然……浑蛋!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些线索他抹不掉……他真的被逼到没办法了?……嗯,我知道该怎么查……会水落石出的……你那边也不要停,一定要找到他们杀人的原因……”

被点名的小刘立刻站起来道:“根据玻璃体化学法推算,尸体被发现时,死者曹海波已经死亡超过24小时,他是2月6号晚10点至11点间遇害的,死后尸体被保存在低温环境下,以至于普通尸检时间有明显延迟。”

听完之后,艾司开始询问细节,继而冷静分析,不断梳理现场痕迹和凶手可能的想法,在艾司的分析下,原本模模糊糊、乱成一团的线索渐渐条理分明起来,而带给司徒笑的震惊和意外也是不小。

黄智轩示意小刘坐下,又道:“事实上不止如此,我们在曹海波的被褥和被单上都发现了水藻及船缆纤维、木质纤维等物,所以第二天阿乐等人眼中躺在床上裹在被单里的根本不是曹海波本人,而是缆绳、船布和其余杂物堆积的人形伪装。我们初步推测,凶手在杀了曹海波之后,将曹海波尸体藏于船下,我们找到了船底用于固定尸体和做隔水防水处理的一些痕迹,这是现场取证的照片。”

司徒笑将今晚新出现的死者和赵玉昆的自杀做了简单叙述。

切换画面,黄智轩继续:“而同时,凶手在床上那个人形伪装里使用了感应装置和扩音设备,一旦有人靠近那堆杂物,扩音器就会发出曹海波呓语的声音。阿乐等人不仔细分辨,就会认为曹海波还在熟睡。凶手还另外设置了一套定时启动的装置,地上这些铆钉孔眼就是凶手用来固定和布线的,这套机械能在预先设定的时间内,从里面将门抵住,同时将被褥下的杂物从船的舷窗拖到水里,将一直藏匿于船底的曹海波尸体释放出来,这就是阿乐等人最后看到的曹海波落水并找到了曹海波尸体的真相。

“司徒大哥,又发生了新的案件吗?出了什么变故?”

“当我们发现这些布置之后,就开始怀疑,凶手为什么要布置这么复杂的机关让我们警方来误以为曹海波是7号晚上死亡而不是6号呢?拖延一天的时间有什么意义?直到我们发现了另一条线索,那就是凶手在杀害曹海波之后,拿走了曹海波的手机,第二天阿乐等人利用手机通信软件与曹海波交流时,是凶手在用手机远程与阿乐等人通信对话,营造出曹海波身体虚弱只想睡觉的错觉。最后当我们专案组接到报案上船的时候,凶手混在我们之中,将手机扔回船舱,完成这一看似合理的延迟死亡案件。王克生……”

“龙建的父母啊?他妈妈我们联系不上了,他父亲已经死了,他继母和他也没什么联系,当年他父亲再婚时,他就选择了断绝父子关系,然后十余年没有往来,所以林女士自然也不会以继母的身份出现。联系方式吗?有,电话号码是181……林馨。”

王克生敲击着电脑键盘,投影上的画面直接换成了他电脑屏幕上的内容:“在对曹海波手机进行初检之后,我发现曹海波手机里有被删除过的手机短信,我用软件复原之后,发现是营口区的电信推广短信。据我所知,这一类短信是根据基站靠近原理自动推广的,这营口区在我们海角市西南方,根据短信接收到的时间,那时候曹海波在平城,他不可能接收到这种短信的。于是我就查了一下手机自带的定位系统,发现定位已经被关掉了,不过这一类手机通常其实还有一个后台辅助定位系统,只关闭其中一个,辅助定位系统依然可以接收到基站发出的检测信号。我利用这一点进行了手机定位跟踪还原,这就是这部手机在前天一整天的运动轨迹图。”

艾司打过去的时候,司徒笑刚刚从天台下楼。

投影上出现了手机靠近过的基站点随之连线,王克生甚至根据手机接收到基站信息的先后时间,做出了手机移动轨迹。画面非常清晰地显示,手机从港口码头周边的基站开始,朝着警局附近的基站移动,随后是第二天的移动轨迹,直到晚上,又回到港口码头附近。

艾司决定直接询问司徒大哥。

黄智轩拿起激光笔,指着移动轨迹道:“从这幅移动轨迹图可以清晰地看出,凶手在6号晚上杀了曹海波之后,将手机带在了身上,他以为关闭了手机的定位系统,就没法显示手机的定位。这是他对手机型号和功能出现了重大误判,正是这一明显的破绽,让我们开始怀疑,藏在我们警局内……甚至就藏在我们专案组里的那个内鬼,他不仅仅是内鬼,而且还是708案的真凶!我们甚至可以看出,手机的移动轨迹,与当天赵玉昆去调查线索行走的轨迹,完全吻合!因为凶手必须防止阿乐等人通过手机联系曹海波,他要及时回复消息,并随时接收感应器感应到阿乐等人靠近那堆人形伪装,所以那手机是不能离身的。”

艾司留意到,当警方告知龙建家属龙建已经死亡时,龙建的父母并没有出现在家属名单上,是没有通知到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刘定强补充道:“这个时候,我们才醒悟过来,为什么凶手要将6号晚上的犯罪延迟到7号晚上才爆发,生生制造了延迟一天的死亡事件,因为6号晚上是我让大家回去告诉家人,做好24小时在警局执勤准备的最后一天。内鬼本人已经猜到我们对他产生了怀疑,但他并不能肯定,我们究竟是怀疑警局有人通风报信呢,还是怀疑真凶就在我们警局里。如果24小时被迫待在警局,他将没有时间去犯案,所以他必须制造一种假象,就是所有人都在警局的时候,凶手还在外面犯罪,所以他巧妙地设计了这种延迟一天案发的案件。”

这几个时间和旧报纸上的招聘时间对不上,或许只是龙建从别的地方捡到的徽章?要不然就是龙建中专辍学之后就偷跑去了香港。司徒大哥只从孟庆芝阿姨那里打听到龙建是和他父亲关系不好,所以辍学出走,但具体什么原因恐怕她也不是很清楚。

马勇凝眉道:“如果凶手只是威胁赵玉昆赶到码头然后将手机交给他让他回复信息呢?你们不能凭这一点就断定凶手是赵玉昆啊?”

但是很可惜,医院人员流动频繁,加之时间久远,艾司没能查到符合条件的人。艾司转而将线索重新锁定在徽章上,经过电脑资料查找和向医院老员工询问,这种款式的徽章,伊丽莎医院一共发行过五次,分别是1972年、1982年、1997年和去年,纪念医院成立十周年、二十周年,香港回归和医院成立五十周年。

黄智轩道:“没错,凶手可能会做出这种多此一举的做法,但是我们还有其余的证据,董哲……”

虽然20世纪80年代医院并未使用电脑,不过艾司还是打电话找伊丽莎医院,掌握了医院的服务器机房终端IP地址,查询了医院的在职员工花名册,从中挑选出管理人事、年龄超过五十岁、在院就职超过三十年的老员工,并一一问询。

董哲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他有些不自然地站起来,期期艾艾道:“欸……我,我和勇哥是接手赵玉昆留下的楚大江案,那个楚大江在去年6月通过曾依晨向人人乐借贷公司先后分五次进行无抵押贷款50多万,但是这笔钱他并非自己使用,而是通过现金走账的方式转给第三方平台,我们追查了这笔款项的最终走向,可以确认,最终是到了……到了赵玉昆账上。我们又顺着线索查了一下,楚大江的前妻和赵玉昆的老婆曾在同一公司工作过,他们或许是通过这一层关系早就认识了,楚大江以前因为借高利贷的事情曾找赵玉昆帮忙,楚大江的水站也是在赵玉昆的介绍下和我们警局合作……”

刊登日期是1983年6月、1985年9月、1986年1月、1986年7月。

董哲不敢正眼看马勇,急急忙忙地说完就坐下了。马勇扭头瞪着他,完全不敢相信。

伊丽莎医院招聘清洁工,不限学历……

黄智轩补充道:“事实上我们查到的东西远不止如此,钟平。”

艾司又赶往藏书馆查询了能查到的从1980年到1990年的香港各大报刊旧版,专找广告招工版,直到深夜,艾司找到了四条类似的信息。

钟平开口道:“我们追踪了赵玉昆的私人账户,发现最终转到了一个私人外汇钱庄,这笔钱走地下通道汇入海外。随后我们查询了赵玉昆通关记录,在去年6月他请假陪妻儿去香港游玩,但从记录看他转道去了澳门,我们有理由怀疑,赵玉昆通过楚大江的关系进行无偿贷款大额资金,用于在澳门挥霍赌博。”

怎么又是何其世?艾司不知其中是否有某种联系,可是也有可能是巧合,何其世在中国投资新建了几十家医院,全球更是投资修建了数百家大小医疗机构,香港是他的发源地,在港就有七家私立医院是何其世独资投建或占有最大股份。

“宋俊!”

艾司又查了伊丽莎医院的资料,这是一家综合性私立医院,成立于1962年,创始人是何其世。

宋俊先对马勇挤出一个充满歉意的尬笑,然后道:“我们调查询问了沙贵的手下,根据他手下回忆,沙贵在去年9月和11月,先后两次替人人乐借贷公司的朋友出头,带人围堵赵玉昆,追讨那笔50万贷款,但是最终都不了了之。由于沙贵已死,所以也不知道他和赵玉昆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还有,经过我们调查,发现曹海波就读的沙林坝小学与赵玉昆就读的小学为同一所,当年他额头留下的疤,是与赵玉昆相互殴斗导致的。此外我们还追查了赵玉昆老婆的出关记录,他老婆和他孩子并不在香港,没有出关记录,目前下落不明。我们连夜搜查了赵玉昆家,他妻子和孩子的部分生活用具缺失,现场初步勘查是有准备地离开;另外就是发现了部分违禁药品,我们不排除赵玉昆有长期服用抗抑郁和中枢神经镇静类药物的习惯。”

艾司立刻上网搜查了一下香港医院的徽章图案,很快有了发现,香港伊丽莎医院的徽章与龙萍萍描述的图像一致。

马勇面色惨白,他的得力助手、他极为看重的赵玉昆,就是708连环变态凶杀案的真凶?这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从龙建对专业的选择以及日后对医学犯罪的熟悉程度,不难联想到龙建在打工的过程中接触过与医疗相关的产业,他曾在香港某家医院打工?

黄智轩面无表情、声如寒铁:“还有,老李。”

徽章?两个同心的心形再加一个点,这样的图形一般来说会与爱心机构或医疗机构有关,而龙萍萍明确地写出了一个“香”字,难道是香港某个医院?

李明敏道:“曹海波案中,我们对当晚陪同曹海波吃烧烤的几人连同曹海波尸体都进行了药检,在他们血液中发现了从张莉案几名女生体内查出的同类镇静药物,由于这一次添加了其余药物成分,所以会因个人体质不同,导致饮酒后不同程度的呕吐和腹泻。这些药物,与赵玉昆家中查获药物成分相同,主要成分都是西啡地泮,在我国属于禁止进口和使用的具有极高成瘾性的镇静类药物。目前赵玉昆的购药渠道待查,根据我们对赵玉昆血液的抽查,我不得不说,赵玉昆服用违禁和成瘾性药物,至少有半年以上。”

艾司看完了日记,其中一则日记上面写着:“今天,我在爸爸的抽ti里找到一个好piao亮的huizhang,上面有两ke红色的心心,quan在一起,心心上面还有一个yuan点,上面写着香xx丽x,我好喜欢,可是,在学校里不知道被谁na了,我好伤心,莉莉安wei我,李老师也安wei 我……”

“怎么可能!”马勇霍然立起,掀倒座椅,“他一点症状都没有啊!”

其中的一个账本,是用龙萍萍小时候的日记本记录的,估计那时候条件还不好,孟庆芝将女儿的日记本反面用来记账。

李明敏风轻云淡道:“我对我的检测报告负责,有些药物只要及时服用,平时是看不出异常的,但是整个人的性格包括言谈举止方面,还是会发生一些改变。”

整个下午,艾司都在文字和数字的海洋中度过,就当他觉得这些单纯的账目记录或许无法找出有关的线索时,却有了意外发现。

黄智轩还在继续:“还不止这些呢。司徒,该你了。”

艾司没有看电子账单,他需要看原始账本,书写者每一天的笔记,代表着她的心情,从这里面可以看出一些电子表格看不出来的东西。

司徒笑也有些歉然,看着马勇道:“勇哥,你还记得伍文俊策划的银行劫案吗?在你们抓捕了那几名劫匪之后,我去问询那名戴猪头面具的劫匪陈杰,是赵玉昆带我去的,在询问过程中,他以为其余劫匪都已经死了,我当时就有些怀疑,你的队伍里有人提醒或威胁过他,不要乱说话,但是当时我没有想明白这两件事情之间的联系,也没能继续追究这件事。现在想来,那个人应该就是赵玉昆。而708案重新爆发的契机,则是赵玉昆抱着沙贵案的卷宗和我撞到了一起,如果不是我看到了地上散落的照片,要将708案重新联系起来可能还要多几天时间,昨晚我又想起这件事情,这恐怕不是一个巧合,是赵玉昆有意这么做的。”

接下来,艾司认真分析了司徒大哥拿到的账本,龙建家什么都被付之一炬,唯一幸存下来的就是孟庆芝阿姨数十年如一日记录下来的账单。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马勇怔然而孤立地站在会议室内,失神茫然四顾。

香港有数百万常住人口,仅凭这一点消息就要找出一二十年前龙建在香港的踪迹,几乎不可能,但总算是一条线索。

黄智轩叹息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据我们调查,赵玉昆的老婆是一个比较崇尚物质享受的女人,但他们两口子的薪金根本无法满足她对奢侈品的追求,为此据说和赵玉昆闹过很多次矛盾。赵玉昆之所以一直在重案组一线打拼,直面那些涉黑有组织犯罪集团,就是因为重案组有更高的津贴。不难想见,在工作生活和家庭的三重压力下,赵玉昆只怕早就有了抑郁倾向,他隐瞒了病情,想靠药物来维持正常工作和生活,但是药物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他的人格。况且,我们警方对打击涉黑涉恶组织从不手软,而那些黑恶势力,又何尝不是时时都想腐化我们警方的一线工作人员?像赵玉昆这种家庭有明显破绽的,正是他们最好下手的目标。

而且去过香港这种事情,也是张开彬从龙建平时谈话中透露出对香港的熟悉,以及时不时会突然说一两句香港的俚语推断出来的。

“去年6月,赵玉昆通过楚大江的关系进行借贷,想去澳门搏一把,但很明显,他搏输了。我们怀疑这就是涉黑势力用于腐蚀威胁赵玉昆而专门布下的一个局,但是身在局中的赵玉昆,未必能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于是在家庭工作生活重压之外,他还要面临那些涉黑势力的催债,四重压力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他的心智开始失控,加上药物产生的幻觉,所以那时候他真的是随机杀人。我查过,去年7月7号、8号以及22号,都是周末,赵玉昆都在休息,而8月7号前后,他再次以陪老婆孩子为名请了年假,每一次凶案发生时,他都不在岗。他自己就是警察,当然熟悉我们警方的调查方式,为了追求那种别样的刺激,他越来越难以自控,直到司徒笑差一点就将他擒获,这才不得不潜伏收敛。但是这种事情,又怎么能说收敛就能收敛的?

结束了与张开彬的对话,艾司多收获了一个消息,在上大学之前,龙建很可能偷渡去了香港,并在那边待过一段不短的时间,除此之外,张开彬也没透露过多的信息。

“在此期间,那些涉黑势力不断施压,估计赵玉昆也违心地帮他们处理了许多违法事件,这其中就包括那起银行劫案。但是这种压力是持续增长的,到了某个临界点,赵玉昆就再也无法自控。我想,这个临界点,就是那个用来诬陷126嫌犯的王陵案。赵玉昆非法借贷、违法赌博、吸食毒品,最后发展到做下变态连环凶杀案,这些把柄,落入那些涉黑势力手里,他们会变本加厉地要挟赵玉昆为他们做事。估计赵玉昆也不甘心一直受到那些势力的钳制,一面迫不得已地继续帮他们实施犯罪,一面用他自己的方式展开了反击。

对面传来了干涩的吞咽声,艾司用尽量平和的声音:“我想了解龙建先生一些过去的事情。他已经死了,相信您已经从别的渠道获得了消息,而且不只是龙建先生,包括他的家人,妻子和女儿,也因为某些原因而死去了。我们有理由相信,他和他家人的死,和他过往的经历有一定的关系,是他读大学之前那段时间……”

“王陵案是赵玉昆被迫做下的,而楚大江、沙贵、李源、张莉,这一系列案件,都可以看作赵玉昆的反击,他挣扎着想要洗清自己,想要摆脱涉黑势力的束缚。而曹海波案则标志着赵玉昆已经彻底失控,我怀疑在大量药物的刺激下,他对真实和幻觉两个世界出现了认知障碍,甚至产生了双重人格。他知道我们开始怀疑警局里有内鬼,他想通过曹海波案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恰恰是这起案件弄巧成拙,暴露了他的身份。到最后的钱小轩案,赵玉昆很清楚自己大势已去,我们基本已经能够锁定他,他也无颜面对自己的同事,在彻底暴露身份之前,他内心中仅存的那一点点良知让他选择了自杀。”

“请您不要挂断电话,给我两分钟好吗?我知道您就是张开彬先生,我听过你的声音,从你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听,你还在麻栗坡县对吧。我不是警察,只是想找你了解一些事情。请您一定不要挂断电话,因为这些事情,关系着十几条人命!”

黄智轩说完,用力点下了鼠标,投影屏幕上出现了新的证据!

“对不起,打错了。”

8

“你好,请问是张开彬先生吗?”

会议室里人人屏息,气氛沉重,投影仪上出现了一名穿着风衣,戴着口罩、墨镜和宽檐帽的神秘男子,他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环境,随后快速走进了位于清江北路的汉莎小区,时间是8号下午两点四十五分。

几经周折,艾司硬生生挖出了张开彬的联系方式。

随后摄像头镜头转换,通过沿途的监控视频对比,清晰地还原了神秘人进入汉莎小区的轨迹,并在一高清监控路口拍到了此人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正面照。

龙建和单位的同事以及同事老公经常定时聚餐,但他从未透露出任何与犯罪相关的细节,倒是和几名看似日渐疏远的老同学暗中组成了犯罪同盟。

画面被定格,迅速放大,黄智轩解释道:“受益于现代的高科技,我们能获得更为高清的画面,为我们甄别凶手提供了极大的便利,这是我国最新研制的面部和衣着特征识别软件,目前还没配备于地方警力,它能通过高清视频进行模拟运算,进一步还原最小细节的同源人脸和服饰特征。司徒,还记得你在去年7月第一次调查708案时收集到的情报吗?凶手在跟踪受害者时的打扮,都是戴着墨镜和宽檐帽,遮挡住了百分之八十的面部特征,当时你也收集到许多监控,下面是两份监控的对比。”

独立,分散的犯罪链条,倒也符合龙建一贯的谨小慎微,他应该有张开彬的联系方式,他们也会不定时见面。

视频上出现了去年7月收集到的嫌疑人画面,定格之后,虽然帽子样式不同,但是两副墨镜看上去是一模一样的,尤其当两个视频里的墨镜被放到同等距离、以同等大小出现的时候。

但是由于张开彬去云南比王维敬开诊所还早,而且去的地方通信不便,所以王维敬和陈封都渐渐失去了他的联系方式,显然也不知道张开彬究竟在云南做什么,他们两人的犯罪问题和张开彬并无联系。

黄智轩再次叫道:“王克生。”

到医院生了孩子不想要的,毕竟是少数,那么他会不会派人去“货源”充足的贫困地区主动寻找呢?张开彬去云南开小诊所只是一个掩护,他是龙建犯罪链条中的一个源头。

王克生点头回应:“是。大家请看,当我们对两处高清视频进行进一步清晰化处理之后,可以清楚地看到墨镜镜片偏光折射和镜框边缘的陈旧性磨损细痕,我现在圈出来的几处图像细节是较大的几处磨损细痕。”

偏偏龙建在找到王维敬开设世界生殖研究协会之前,就有过替人买卖婴儿的行为,并在其中获取了利润差价。

画面中,比头发丝还细的磨损痕迹被再次放大,就像提取人的指纹一样,每一根细丝都被提炼并重合对比。

而且受教育程度低的适龄生育妇女,也比较好骗,很容易成为人贩子手中牟利的工具。

“在二十多个捕捉到墨镜画面的视频里,有五个视频能放大提取到墨镜的高清画面。通过对数十处标志性陈旧划痕对比,我们电子技术部门的图像处理小组给出结论,有百分之九十八的概率是同一副墨镜。于去年七八月收集到的高清视频有两个,昨天收集到的高清视频有三个。”王克生说完,又沉默不语。

生了许多,又不见得都能养活,如果有人收购,他们便会——卖孩子!

黄智轩继续道:“通过对前期案件中,专家组对凶手的心理刻画分析,凶手是有精神洁癖的,他使用过的东西他会小心保存,不会允许别人触碰。当然,去年七八月收集到的视频里的衣帽我们还没能在赵玉昆的家中或办公室里找到,我想这也符合他一贯小心谨慎的性格。但是他显然低估了我们目前影像科学的发展,王克生继续。”

而人均受教育程度低又会造成什么影响呢?贫困地区的人往往比较能生孩子。受教育程度低,娱乐方式有限,避孕知识不足,传统思想作祟,不管是哪方面的原因还是综合原因,导致贫困地区有许多未登记在册的黑户口。

王克生立刻调整了画面:“这段视频,从这个角度可以拍摄到神秘人风衣领口内的其余衣物,我将局部放大,可以通过局部细节确定这是赵玉昆昨天出勤时穿的便服。此外,虽然鞋被换了,但是鞋里的袜子,在脱丝痕迹和污物磨损痕迹上,同样可以判断为同一双袜子,然后是耳部特征、颈部特征、手和脚踝等处,通过对比,我们昨天收集到进入汉莎小区视频里的神秘人就是赵玉昆本人。”

往往贫困地区会有这么几个特点,当地无重要经济产出物,交通极度不便,人均受教育程度极低。

黄智轩接过王克生的话头:“而他佩戴的墨镜与去年7月凶手佩戴的墨镜是同一副。昨天两点多的时候,他本该和宋俊一起调查曹海波的人社关系,宋俊,你们为什么分开了?”

那里山高路远、交通不便,又有许多少数民族聚居,很多地方的经济发展远远滞后于全国其他地区,要说全国贫困县哪里最多,云南排第一!

宋俊道:“昨天一点多的时候,赵玉昆说他接到勇哥的电话,让他处理一个紧急事项,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所以……”

那张开彬为什么去云南?只要想想他和龙建的关系,再想想云南的实际情况。

“我没有打电话给他。”马勇双手用力从脸上抹过。

可艾司不这么看,张开彬去云南并没有什么优势资源,王维敬和陈封都不曾听他说起在云南有什么亲戚朋友之类,而且据说他去的那地方通信不便,是个穷乡僻壤,哪怕就是在大城市做名校医或是医药销售人员,也比去那里开诊所强吧?

“啊,对了,大前天我们调查楚大江案的时候,是下午五六点,天还没完全黑,赵玉昆也说是勇哥让他去办件急事。”司徒笑补充道。

而且张开彬远赴云南开诊所前,一直和龙建等人保持着较为密切的往来,只不过去云南之后,大家联系才渐渐少了。

马勇木然回答:“这几天我们都是回警局沟通,我没有在外面给他打过电话。”

而宿舍的八人上下铺,张开彬就睡在龙建的下铺,当年吃喝玩乐,张开彬和龙建两人也是常常共同进出。

黄智轩道:“那时间就对得上了,他那个时候应该是去为谋杀曹海波做准备。”

龙建、张开彬、王维敬、陈封,他们四个不仅是同学,而且是同一个宿舍的舍友,当时在学校按年龄称呼,龙建是老大,张开彬老二,王维敬和陈封是老三和老四。

王克生举手道:“呃,事实上我们通过对赵玉昆手机的修复,也查了他的通话记录,在这两个时间点确实没有通话,但是他的手机里曾设置多个定时闹钟,闹铃与手机接听电话的闹铃是相同的。”

但是艾司却打听到,张开彬是和龙建走得最近的人。

黄智轩挥手:“好了,现在回到正题,昨天下午两点四十分左右伪装潜入汉莎小区的人确认是赵玉昆无疑,他的离开时间则是四点零八分,接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足够他完成凶杀并清理现场痕迹,如果不是聂伟突然出现,他可能还能做到更好,我们将面对的是另一个无痕迹凶案现场。聂伟及其同伙供认了近段时间数起偷盗案件,已经被我们查实,他不具备708凶杀案的作案条件,他自身也不具备反侦查和解剖学知识,基本排除了杀人的可能。

这是龙建那张大学照里最后一人,由于远离海角市,当初司徒大哥并没有对他进行很仔细的调查。

“现场查到的指纹和鞋印皆为聂伟与发现凶案现场的邻居所留,以凶手的谨慎不可能在现场遗留这么明显的痕迹,但是他要清理现场血痕,除非准备了备用手套或其余工具,在视频中我们并未发现类似痕迹,而且离开时,赵玉昆也是两手空空。我们怀疑他将作案工具及作案后的污物都藏于这栋单元楼内并做了处理。经调查,我们在钱小轩遇害楼层的安全通道门把手上提取到赵玉昆指纹,并在顶楼阳台杂物堆放处找到装有焚毁织物的汽油桶,里面的东西彻底焚烧后还被用化学液体浸泡处理,让我们提取不出什么有效的痕迹,但我们在天台找到了与赵玉昆鞋印吻合的痕迹。”

很快,艾司就将目标锁定在一个司徒笑忽略了的人物身上:张开彬!

黄智轩说完,会议室出现短暂的安静,每个人都小心地放缓了呼吸,证据翔实到这一步,大家几乎也能认定谁是真正的凶手了。

艾司的问题很简单直接,主要放在深挖龙建的过去史上面,除了王维敬和陈封二人,孟庆芝的一些亲属以及龙萍萍的同学也都在艾司的问询范围之内。

“赵玉昆他……会不会只是被人威胁利用了?”马勇似乎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他始终不愿意相信赵玉昆会是变态凶手。

有着司徒大哥的打点,艾司很快就联系上了王维敬和陈封,现在两人已经收监,虽非法代孕尚未写入刑法,但二人因非法行医罪、拐卖妇女儿童罪、诈骗罪等数罪并罚,分别被判了15年和10年。

“他就算是被人威胁利用,也无法洗脱他亲手杀人犯罪的事实!通过钱小轩同楼层安全通道的监控视频可以证明,下午两点五十五分到四点钱小轩受害死亡的这个时间段里,赵玉昆一直待在钱小轩房中,并且可以排除第三者在场的嫌疑。”黄智轩冷漠地击碎马勇的幻想。

所以,侦讯的出发点不同,那么收获的信息必然不同。

马勇质问:“怎么证明?”

但艾司清楚,司徒大哥调查时,主攻方向是龙建和卓思琪之间的关系及秘密,当他探听清楚这两点之后,并没有对龙建等人的其余犯罪继续深挖,而是将王维敬交给了天涯市警方。

“这个小区曾经被人纵火,并且小偷频繁,所以小区居民要求在楼道也加装了监控。在钱小轩案发的前几天,也就是钱小轩被人控制之前,整栋楼安全通道的监控突然损坏了,我们怀疑那时候就是被人动了手脚,但是很幸运,在案发当天中午,监控就恢复了。所以赵玉昆前往钱小轩家时,电梯和楼梯的监控都是在运转的,这两处监控足以证明,赵玉昆走消防通道进入钱小轩居住楼层之后,就一直没有出来过,同楼层的其余两户人家,都有老人留守,并证实了无人前来。赵玉昆不在案发现场,难道在楼道里看海报吗?”

现在龙建大叔估计已经死了,而且死在他的家人去世之前,幸好司徒大哥几乎已将能调查取证的线索都查过了,现在嫌疑人都还在监狱里。

“那,那也不能排除第三者在场的嫌疑啊?这栋楼的背面不是有监控盲区吗?”马勇又提出一个疑点。

收到司徒大哥提供的针对龙建的调查档案之后,艾司继续就着这一线索深挖下去。

黄智轩冷笑一声:“没错,这栋楼的背面是无法被监控拍到,但是要抵达这个位置,则要从五个监控摄像头的范围里经过,所以聂伟他们只能保证自己在攀爬的时候不会被人看见,但他抵达这个位置,则完全被监控拍了下来。我们已经测试过了,不管你走什么路径抵达盲区,都会被监控拍到,所以当时除了聂伟和赵玉昆,不可能有第三者出现,除非他能在监控中彻底隐形。如果你想说另有凶手提前埋伏在楼层里,他上下楼道时同样也会被监控拍到,除非凶手提前好几天就一直潜伏在钱小轩家里面,杀了人之后他也一直没有离开,事实上这种可能性也不存在。”

4

黄智轩加重语气,强调道:“我可以这样肯定地告诉你,钱小轩被凶手用惯用的手法开膛破肚的时候,现场只有赵玉昆一人,各种情况我都考虑过了,不可能有第三者存在!”

司徒笑想起了自己在调查侯伟南时被陷害的事情,那次也是冷处出手,自己才被救出来,联系到赵玉昆刚才的喊话,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司徒笑很快将这种情绪压制下来,对黄智轩道:“我明白了,我们先下去吧。”

黄智轩的话几乎盖棺定论,当时现场只有钱小轩和赵玉昆两人,钱小轩是被708案凶手用惯用手法杀害的,那么除了赵玉昆是凶手,还有可能出现第二种情况吗?再加上其余佐证,几乎所有人都能轻易地做出赵玉昆就是真凶的判断。

“你是说……”司徒笑不是没想到,可是赵玉昆是内鬼?司徒笑更愿意相信他是被人逼迫或陷害的!那些杀手,对赵玉昆伸出了毒手!

马勇颓然地想坐回去,结果坐在了地上,这个八尺的汉子红着眼低吼起来:“不可能的,我相信玉昆不是凶手,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那些涉黑势力想诬陷我们反黑警察不是一天两天,他为什么要自杀!他是在用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啊!”

黄智轩补充道:“还有别忘了,还有那件事。”

会议室里一片寂然,人人心中沉甸甸的。刘定强缓缓开口道:“其实钱小轩案还有疑点,在勘查现场之后我们一直在思索,凶手大费周章监禁死者并选择了这样一个时间将其杀害,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直到我们反复询问后调查到一个细节,就是发现凶案现场的那位邻居进入房间后闻到了天然气的味道,后来是物管关掉了总阀,而这个细节解开了我们前面那个疑惑。

“在这个节骨眼上,确实很奇怪,应该有诱因的,一是要弄清楚赵玉昆最近都有哪些反常表现,二是搜查他的遗物,还有联系家属。我对两件事情很在意,一是赵玉昆反复强调他没有办法才杀人,后来又说他没有杀人,感觉就像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杀人,这应该是诱因之一;另一件就是他最后喊的,是叫我们相信他,而且他似乎特意强调了我和冷处,他希望得到救赎,而且好像只有我和冷处才能救到他。这个用意,可能和前面他要见陈局和邓局是一个意思,我想,从这两方面着手,或许能找到线索吧。”

“赵……凶手在杀害钱小轩之后,打开了天然气总阀,原本是打算焚尸灭迹,如果火势足够,尸体被烧毁成焦炭状,我们就很难找到死者曾被药物控制在床上无法动弹也没有进食的证据,除了死因能被确认,死者的具体死亡时间和凶手如何作案的都将成为疑团,这显然又是对我们警方调查的一次强有力干扰。所以凶手行凶的目的,除了杀死被害者,还有妄图利用这种方式来进一步洗脱自己的嫌疑的心理。”

“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黄智轩又找到司徒笑,聂伟被警方带走了,程英也想听听这突发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智轩见刘定强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直接补充道:“如果曹海波案我们没有破解凶手让尸体延迟一天出现的手法,我们便不会怀疑凶手就在专案组之中,因为曹海波案发生的时候,专案组成员都在警局,没人离开。按这种逻辑思维,那么钱小轩家里失火时,赵玉昆也应该回到了专案组内,而楼内监控应该是坏的,本不该有证据证明他在凶案现场出现过;至于其余痕迹,赵玉昆完全可以趁我们抵达现场时进行二次处理,彻底完成凶杀在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假象。

“我会搞清楚的。”马勇有些佝偻地下楼,仿佛老了好几十岁。

“但天道昭昭、天网恢恢,赵玉昆有两件事失算,一是楼道监控在当天中午恢复运行,二是小偷聂伟选中了钱小轩的住所准备盗窃。在调查凶案现场时,我在被撞倒的衣架上发现了一根断掉的细线,明显是被扯断的,线的另一头应该系有什么东西。我怀疑那衣架上系着的,就是一个简易的定时点火装置。由于聂伟贸然闯入,惊吓中撞翻了衣架,导致那个装置被从窗户甩了出去,同样是聂伟打开了门窗使得室内保持通风,天然气才没有大量堆积,再加上小区物业关闭了阀门,我们在第一时间没有调查到这个细节。但是赵玉昆作为知情人,他应该在看到现场之后就猜到那个点火装置被扔出去了,所以他谎称家里人打来电话,其实,就是去楼下寻找处理被扔掉的点火装置去了!

黄智轩并不介意马勇的愤怒,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要说尊重的话,赵玉昆在跳楼的时候开枪自尽,他死得这么决绝,这可不是什么药物可以影响的结果。到底是什么事令他做出这样的选择,他说的没有杀那些人,和不想杀的那些人究竟又是谁?找到问题的答案,解决那些赵玉昆无法背负、令他精神奔溃的缘由,才是对他的尊重吧?”

“事实上,当赵玉昆发现钱小轩家里并未失火爆炸,还有楼道内的监控不知何时被修复了时,就已经很清楚,这一次再也没有办法伪装成无痕迹杀人现场,破绽之大无法补救。他也早已猜到我们怀疑警局里有内鬼并且对专案组的每个成员都进行了针对性的暗中调查,他很清楚他自己的犯罪事实暴露只是迟早的事,所以才在凌晨上演了鸣冤叫屈、以死明志的一幕。

马勇咬着牙,一字一顿道:“玉昆是个好同志!他人已经死了,请你,尊重死者!”话虽这样说,他的手却渐渐松了,黄智轩被放回地面。

“在我看来,赵玉昆在药物的刺激影响下,恐怕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受害者,他认为自己是被那些涉黑势力所胁迫,才犯下了那些不可饶恕的罪行。他的双重人格又让他的记忆时常陷入真实和幻觉之间难以分辨,所以他自己也不能肯定哪些人是他杀的、哪些又是幻觉。他的记忆中应该是仿佛觉得自己到过案发现场,也看到过死者的惨状,但他的主人格却不记得自己亲手实施了杀戮,只会在调查案发现场时出现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在心理学上属于主人格的良知逃避,因此他选择性遗忘了犯罪细节,平时在药物的帮助下,才让他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一样。

面对马勇的怒火,黄智轩只是平静地分析:“你没看出来吗?他的精神失控,潜藏的情绪被放大了,那些哀求、悲伤、兴奋和恐惧,作为一个正常人,断然不会做出前一刻还在痛哭失声,后一刻又变得狠厉凶悍。这些原本都是人的内心活动,但在某些精神类药物的影响下,人们会忽略良知、道德、羞耻等,将内心的活动完全坦露出来。不仅是我,司徒也已经发现了,在挟持人质过程中,赵玉昆有捂耳和过频摇头的症状,他陷入了幻听、幻觉,而且产生了不可控肌肉收缩,这些都是精神类药物的影响,你别告诉我你没发现。”

“一旦发现无法逃避,体内积蓄的药物毒副作用一齐爆发,主副人格重叠,就会出现今天凌晨那种情绪失控、歇斯底里的心智失常,且不说他在药物刺激下情绪被放大,思维混乱,毫无逻辑,哪怕他口齿清晰辩才无碍,我们调查出的细节还原出的真相,事实也远胜于雄辩!实际上通过我们逐渐收集完善的线索,原本在今明两天,我们也已经准备实施逮捕,我们已经向上级进行了汇报,安排了人手进行监视和布控,只要赵玉昆还敢继续实施杀戮,我们就将抓他现行!哎……谁知道他居然畏罪自杀,彻底打乱了我们的安排,也让708案许多细节陷入了更困难的调查取证之中。”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马勇对黄智轩最后一刻失手本有不满,现在黄智轩又暗示,赵玉昆可能吸毒,顿时一腔怒火都发泄在黄智轩身上,他抓住黄智轩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胡说八道!”马勇再次站了起来,一脸的胡须乱颤,两眼更是赤红如欲喷火,“我不相信!不管你拿出什么证据我都绝不相信!我和玉昆搭档这么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那些黑恶分子想要诬陷他,不是一次两次!我就敢说他不是凶手!”

黄智轩没有捉住赵玉昆,自己还差点掉下去,从管风机上下来也是一头冷汗。看到马勇这个昂藏七尺的汉子竟然噙起泪花,忍不住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我们怀疑,赵玉昆的反常情绪,类似于一些精神类药品的戒断症状。”

“你们查到了证据!早干吗去了?你们抓他呀!为什么不早提醒我们?为什么不阻止他自杀!现在人死了,证据突然都冒了出来,这么多!这么详细!你叫我怎么相信!”马勇双拳紧握,臂上青筋绽出,浑身肌肉紧绷若铁,仿佛听到他体内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嘎声。一腔怒意无处发泄,马勇猛然大力捶打自己的胸膛,发出“通通通”的闷声:“我会证明他的清白!只要我还没死,我肯定查到底!”说完,头也不回走出会议室,紧接着,传来“砰”的摔门巨响。

而马勇坚持认为是自己的责骂以及案件的压力导致赵玉昆精神失常,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黄智轩和司徒笑相视无言,眼里皆是无奈。刘定强最后道:“不管怎么说,708案到目前为止,算是进入一个重大拐点。在我们专案组全体成员坚持不懈地努力下,通过对连环凶杀案暗藏线索的长期收集整理,以及细致入微地调查分析,我们基本可以锁定,赵玉昆为708案第一嫌疑人!

所有人的心情都异常沉重,在这个当口,一名同事竟然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我将接下来的调查工作重点重新安排,以后我们的调查工作主要转移到以下几个方面,第一,要尽快掌握联系到赵玉昆家属的下落,确认他们是否已经遇害还是被赵玉昆提前藏匿,对赵玉昆进行的系列变态凶杀案是否知情或是有直接关联;第二,立刻详查这段时间赵玉昆的所有活动轨迹,找出是否还有其余受害者被赵玉昆所控制,尽我们最大努力地挽救其余可能出现的708案受害者;第三,继续深挖赵玉昆实施犯罪的动机和过程,掌握更翔实的证据,找出王静芳、钱小轩等人与赵玉昆潜在的联系,找出在背后唆使强迫赵玉昆犯罪的涉黑涉恶势力,彻底打压黑恶势力的嚣张气焰,绝不姑息;第四……”

随后,地面指挥传回消息,证实了赵玉昆身亡,他的头部被子弹近距离击穿,直坠68层楼,在三楼阳台磕了一下,腰身折为两半,再掉在地上,几乎全身骨折,死状极其惨烈!

9

司徒笑两步上前,架起聂伟,空中传来“砰!”的一声枪响。

司徒笑家,三面墙上的线索又已经更迭一新,无数的照片和新闻简报贴了满墙,看上去就像某大型广告杂志公司的封面展厅。

程英一把接住已经瘫软的聂伟,马勇痛苦大吼:“不——”

昨天夜里,艾司从司徒笑这里问到龙建继母林馨的电话之后,立刻打了过去。

黄智轩猛地一个匍匐前冲,伸手一捞,却差之毫厘,眼睁睁看着赵玉昆,仿佛带着解脱的微笑,向下跌去,惊愕中,却发现下跌的赵玉昆,平静地举起了手中的枪,对准了他自己的太阳穴……

在道明来意之后,在艾司的诚恳请求下,林馨给艾司诉说了另一个不同的版本,在这个版本中,龙建的父亲龙华安并不是负心背义的那个人,相反,是龙建的母亲跟一个来内地考察的港商好上了,不过那位港商原本也是内地人士,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去了香港,他在去香港之前就和龙建的母亲是恋人关系。

赵玉昆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司徒笑手里的手机,毅然决然地将聂伟往前一推,嘴里大喊着:“笑哥,勇哥,你们相信我!”身体后仰,跌下天台。

在这段狗血的爱情剧中,龙建的父亲才是那个悲剧人物。

马勇的位置与司徒笑的手机在同一直线,赵玉昆的视线将马勇那个紧张担忧的眼神捕捉到。赵玉昆猛然警醒,这不就是教科书中的解救人质吗?

所以后来龙建退学偷渡香港,不过是去找他母亲了。虽然龙建回来之后,只是到他父亲家里取了几件他自己的东西,对于到香港做了些什么、有没有找到他妈妈只字未提,但林馨女士认为,他是找到了他亲生母亲的,因为他气色不错,穿着也很得体,不像在那边吃过太多苦的样子,不过他整个人,已经失去了青春的热血、冲动与单纯。

马勇也配合着尽量不去引起赵玉昆的注意,但他实在太紧张了,唯恐黄智轩一个失手,发出响动惊到赵玉昆,造成反噬,不由得朝黄智轩的方向瞥了一眼。

林馨女士告诉艾司:“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感觉他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他的眼神充满了侵略性,好像对周围的人都充满警惕,而且,而且我觉得他那时候身上有伤,毕竟我是医生,多少能察觉到一些细微的东西。”

管风机直径接近一米五,是根滑不留手的大圆管子,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攀爬,还要不发出丝毫声音,极其困难,但黄智轩做到了,他整个人像只大壁虎,手脚张开,慢慢地爬了上去。

艾司听到这些话之后,却是自动将它翻译过来:身上有伤,对身为医生的林馨充满警惕……

另一边,黄智轩已经摸到管风机的另一侧,他试着爬上管风机,然后居高临下对赵玉昆发起突袭。

艾司又问起那名港商的身份信息,这个林馨就不太清楚了,只模糊地记得好像是叫李国豪,去香港后有没有改名字就不知道了,在香港那边是做什么的也不清楚,因为龙华安绝口不提,另外龙建的妈妈叫林舒华,是林馨的表姐。

“英子……小彤?”赵玉昆眼中流露出怜爱和不舍,盯着司徒笑手里的手机,仿佛已经看到了他老婆和孩子。

得到这两个信息之后,艾司一面继续询问当年的细节,一面查询李国豪和林舒华这两个名字的信息。

“一切好说,你先放了他,好吗?你想不想和你老婆说两句,我们已经联系到英子了。”司徒笑握着手机,试图更进一步接近赵玉昆。

但20世纪七八十年代哪有什么电脑,网络信息更是无从查起,不过艾司对此已有经验,他登录国家电子图书馆,查询七八十年代的港报、周刊,同开十屏,进行目录检索。

“没用的……没用的……”赵玉昆又哭上了,忽然好像又想起什么,“笑哥,你可以帮我,去求冷处,求冷处帮我,求求你……”

一面查看,一面继续询问,林舒华虽然去了香港那边,但是从此就完全断绝联系了吗?还是和家里保持着联系呢?有没有寄送物品或发送照片回来呢?

“玉昆,我相信你,你别怕,我和英姐、勇哥,都在这里。你把人质放开,我们好好谈,不管是什么事,只要你说出来,我们一定可以想办法解决,大家一起解决。”

林馨表示,表姐一直有朝家里寄钱寄物,但是表姐的父母死亡之后,就断了联系,也有十来年了。停了片刻,她想起表姐曾寄回过照片,后来姑父姑母去世时,龙华安给办理的后事,他将照片保留了几张。

司徒笑知道,虽然不清楚赵玉昆经历了怎样的思想斗争,但此刻,他的心神已经崩溃了,在赵玉昆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随后,林馨用手机将照片发了过来。

此时天光已亮,司徒笑可以清晰地看到,在聂伟身后的赵玉昆,面部表情变化十分激烈,恐惧、彷徨、慌乱,时而发狠,时而胆战。

照片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拍的,拍摄地点并不是香港,而是国外旅游地,照片上只有林舒华单人,共存留九张。

“别问我,别问我!”赵玉昆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痛苦地摇头,跟着又像想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恳求道:“笑哥!笑哥!你相信我,我是清白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收到照片后,艾司将重心移到照片上,九张照片,先根据照片上显示的拍摄日期,根据拍摄时间和地理位置的光照,参照物,进行三角测量对比,再结合林馨的描述,林舒华身高基本确定为1.62米。

与之同时,黄智轩非常默契地向后退去,司徒笑发问时,他朝通风口的后方——赵玉昆的视野盲区——摸去。

九张照片中,有五张照片里,林舒华的表情神态有着类似面部解读,根据相机取景方式、光学色彩,以及林舒华眼中的喜悦和依恋,可以判断这五张照片由同一人拍摄,很可能就是林舒华昔日的初恋李国豪。

“玉昆,能听清我说话吗?他们是谁?谁逼你?哪些人死了?你怎么知道的?”这时候司徒笑跟着程英站了出来。

那么,以林舒华的身高为参照,根据拍摄距离和日光照射效果、拍摄者的取景位置、手臂抬升位置和拍摄角度,推算出拍摄者身高一米七五左右。

趁赵玉昆情绪失控,程英又试着往前走了小半步,只见赵玉昆的枪口立刻抵紧,聂伟被挟持了一个多小时,浑身都快瘫软了。

九张照片由三个不同相机拍摄,从相机和相机使用的胶片看,他们的生活在中产以上,而且从林舒华的衣着和细节可以看出,林舒华的生活过得非常不错,家中有保姆,不用工作,偶尔与太太们聚会就是打打牌,家里养小狗做宠物,出门有代步工具,应该是柏丽大道的常客。

“我是清白的!我没有杀人!我也不想的!是他们逼我的!是你们……你们逼我的!我也不想啊!”方才还是杀气四溢的赵玉昆,此时又痛哭流涕,耸肩抽泣,枪口随着他的抖动在聂伟脑袋旁边一上一下。

虽然物质生活十分丰富,但是背夫弃子还是给她带来很大影响。艾司能从照片中看出,林舒华酗酒,有轻度抑郁症,她逃港之后,应该经历了另一次失败的生育,毕竟年纪大了。

马勇听不下去了:“赵玉昆!你疯了!你在说什么?他们是谁?谁死了?到底怎么回事?”

相反,照相的人手非常稳,视力也很好,这个李国豪从事的职业似乎比较高级,显然是医生、律师、金融业这一类,有几张照片的选景是居高临下的,他体能不错。

他又一次从聂伟身后露出半张脸来,眼神凌厉,寒意四射:“我没有杀人!他们的死和我没关系!”

咦?艾司在一张林舒华戴墨镜的照片里发现疑似拍照者身影。

赵玉昆似乎觉得自己的措辞不对,没有正确表达自己的意思,他猛烈地晃了晃脑袋,重新说道:“不对,我没有杀人!他们不是我杀的!”

由于照片本身是用手机传输过来的,像素不高,照片又经过岁月的洗礼,更加模糊,加上照片上本身人物就不大,墨镜里的倒影几乎无法分辨形状。

众人皆惊,赵玉昆杀了谁?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就根据这一模糊的轮廓,艾司利用图像编辑软件将墨镜锁定放大,反复进行锐化和抗锯齿处理,在得到较为清晰的模糊轮廓之后,艾司开始根据模糊的轮廓,进行填色和画面修补。

“我也不想的。”赵玉昆显得十分悲痛,“我不想杀人的。”

明暗处理,阴影处理,通过骨骼和蒙皮进行三维立体修复,加以自己的想象,通过光照的角度、拍照者站立的角度以及林舒华视线的反射,艾司生生地将一团极为模糊的黑影给抠出一个模糊的人物形象来。

“赵玉昆,你有什么想法和需求,至少要说出来啊,你什么都不说,领导就会来见你吗?”程英仍在劝导,吸引赵玉昆的注意力。

艾司继续对这幅像被打了许多马赛克的人像进行观察、分析。

有几名特警已经穿戴好攀岩和玻璃攀爬装置,从68楼窗户钻出来,慢慢地向着赵玉昆所站位置靠拢。

短发,无须,头部轻微前屈,拍照时手部抬升的位置,站姿,这人是名医生!

消防人员也已赶到,正在楼下寻找位置,安放充气垫,但赵玉昆站的位置很糟糕,路旁有电桩和高压线,三楼还有一圈边缘平台。

不过以香港的医生收入水平能满足林舒华的消费需求吗?外科医生?不……还有一种收入更高,那是拿命换来的荣华富贵,他或许是——黑道医生!

这时程英已经踏入赵玉昆的警戒范围,他连忙叫了一声:“停!就在那里,别过来!”

没错,龙建后来考取了医学院,而且他有一定的非法行医经验,他找到他老妈了,而且从他们那里得到了帮助,他非法行医的经验是从这里来的!

黄智轩朝司徒笑使了个眼神,意思是:“瞧,我没猜错吧?”

龙建从事的是代孕和贩卖婴儿方面的非法医疗工作,这人难道是妇产科医生?

马勇回忆了一下,赵玉昆应该是看到一条短信还是什么,然后提出要离开,在被自己拒绝之后,突然就情绪爆发了。

艾司立刻查找伊丽莎医院妇产科大夫早年资料,没有,没有李国豪这个人,甚至没有姓李的男性医生或护士。

黄智轩则询问马勇,赵玉昆在失控之前,突然提出要去处理什么事情,那时候他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没有,有没有接到电话,或是看到什么人之类的?

那个年代去香港之后还改名换姓的人不多,李国豪这三个字总该会留下什么线索吧?艾司又查了香港医学会的在籍会员,没有,李姓医生有两千八百余人,卫生署,没有,总在册医生为一万三千人左右,但没有李国豪。

“玉昆,我可不可以靠近一点?我身上没带武器,我可以做你的人质,你有什么想说的,也可以直接和我谈,这样僵持下去没有意义。”程英向前走了两步,在一众男警察中脱颖而出。

没理由啊,从照片看是长期从业人员,难道不在香港执业?就在艾司有些疑惑时,一则1999年的消息弹出来,美籍华裔著名骨科医生理郭昊到访伊丽莎医院进行学术交流。

局领导已经下了指示,为了保证人质安全,在特殊情况下,可以击毙赵玉昆!

怎么是道理的理?有这种姓?艾司调看了网上提供的图片,身高、相貌、年龄、动作姿态、吻合,应该就是他了,果然不是香港的执业医生吗?

这时候大家才看清楚,赵玉昆不知何时已经后退了小半步,脚后跟都已经悬空,刚才做出捂耳朵的动作之后,他又飞快出手,枪口抵着聂伟的太阳穴,左手以搂抱的姿势箍着聂伟的脖子。

但艾司很快看出更多问题,标题和内容都只写到美籍华裔和著名骨科医生,却没有点名是哪家医院的,也没有写出详细的来历,再看报道原始发表地,居然是一家以八卦而出名的娱乐期刊,不是什么正规权威报道或医疗报道。

“我知道,我看到了。”司徒笑直接打断了黄智轩。

这是粉饰吗?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艾司立刻更新了20世纪七八十年代旧报搜寻的条目,他采用的是图像对比,将“理郭昊”三个汉字设定为基准图像,允许字体形态和像素大小在一定范围内变化,一旦搜索到有类型图形,就单独标记摘录形成另外的图片存储。

“不要吵!你们不要吵!”赵玉昆突然做了个捂耳朵的动作。透过航空警示灯的光,黄智轩看到了这一细微变化,忍不住提醒司徒笑:“喂,他那个……”

此外,艾司还将“理姓医生”“理姓骨科医生”等词条作为基准图像,让电脑进行图像对比查询,图像越复杂,对比的准确度就越高。

“赵玉昆,我是程英,陈局邓局已经接到消息了,他们也正赶过来。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先把人质放了,然后再慢慢谈,你听到了吗?”

关于理郭昊的报道确实很少,只在1988年版的另一份娱乐周刊上发现了类似报道,一名姓向的功夫明星,在拍戏受伤之后多方求医无果,最终在一名理姓医生的帮助下,成功地完全康复。报道还特意提了一下理姓已经非常少见,在历史上是李姓的源头,等等。

特警小组终于还是到了,第一个赶到的领导是程英,大年三十的凌晨,铅云遮天,寒风凛冽!

艾司查了一下那位动作明星的资料,没想到查到对方有黑道背景,而且来头不小。看来,这位理医生不仅是黑道医生,而且是名黑医,他在香港没有取得注册医生资格,完全是非法行医,难怪在正规机构根本查不到他的个人信息。

“玉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承认这几天我心情不好,有些急躁,但有事好好说啊,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马勇痛心疾首,他和赵玉昆搭档超过五年,一起侦办的案件不计其数,关系非比普通同事。

黑道需要什么医生,当然急缺的是外科医生,外科、骨科,跌打损伤,这都是黑道最喜欢的医生啊。这位理医生的手艺显然是很厉害,而且是常年定居香港没错,那么,香港人口有限,黑道也没那么多伤者供他治疗,他必须有一个私人黑诊所,或是正规医疗机构做掩护,法人代表或注册者不一定是他的名字。

“不用你管!谁也别靠过来,谁过来,我就带着他一起跳!”赵玉昆似乎完全丧失了理智。

想到这里,艾司忽然灵光闪现,对呀!如果是黑道的话,在争夺地盘和犯罪活动时,受伤比例肯定远超正常人,尤其是那些不能曝光、可能引来警方调查的刀伤枪伤。

司徒笑慢慢地向后退,同时向赵玉昆提问,引导他思考,让他不能将全部注意力都只用于留心周围环境。

以前自己在影视剧作品里,看到的都是黑帮分子去医生家里秘密手术,或是找那些非法黑医,可是如果黑帮势力很大又很有钱呢?他们完全可以开一家自己的医院啊,不仅可以对外营运,而且伤亡情况也能得到很好的处理。

“他们正赶过来,这个时候领导还在休息,你冷静点,一会儿领导就来了。你想好要和领导怎么说了吗?”

艾司知道自己要找什么,自己要找的,是那种成立多年却并不显眼,病人或许不多,但却没有经营困难,设备的医疗技术反而都是一流的,时常会有涉黑人员进出享受专业医疗服务的医院。

“OK,OK!别冲动,一切好说。”司徒笑停下脚步。赵玉昆继续大叫:“我要见陈又夫!我要见邓甫光!叫他们来!”

香港医院一共就那么多家,查起来也并不困难,艾司很快锁定一家叫作盛昌医馆的私立医院,成立于1965年。不可思议的是,这家医院同样是大慈善家何其世创办的,在伊丽莎医院开办三年,一切都走向正轨之后,他又出资开办了这家盛昌医馆。

“别过来!”赵玉昆大叫,“你再走一步,我就打死他,从这里跳下去!”

和著名的伊丽莎医院不同,这家医院规模不大,有一半是传统中医,专科强项是跌打损伤、正骨接骨一类的,但另一半则是西方外科医疗,这家医院的七位院董,有四位和黑道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司徒笑上前一步:“我没带武器,我来替换人质怎么样?”

而何其世在出资兴建了这家医馆之后,他的名字再也未出现在与这家医馆有任何相关的报道上,反倒是八卦周刊报纸之类,报道了许多娱乐圈的明星大佬,时不时和这家医馆发生点关联。

赵玉昆又露出一线缝隙瞅了一眼,司徒笑、马勇、黄智轩,还有几名赶来的片警,他飞快地将头藏好,只从缝隙里保持很窄的视野。

20世纪60年代,正是香港黑帮最猖獗的时候,或许连何其世这样的大慈善家,也不得不屈服于黑帮的压力,以他的名义成立这样的医院;而香港娱乐圈,据说一直是黑帮的重要产业,当时黑帮手脚伸得极长,根本不满足于靠犯罪获得的非法财富,只要是有暴利可图的产业,他们都要占一手。

“玉昆,冷静!”司徒笑试图控制住场面,“小心枪走火,你看你这样挟持那个人也不是办法,他都快吓尿了,你这样控制他也需要耗费大量体力。你看这样好不好,从我们当中换一个人质,把那人换下来,你有什么诉求,相信以我们几个人的职位,绝对比那名路人重要,局领导来了你也好提条件对不对?”

多亏了香港最厉害的情报调查员——娱记!若不是他们,艾司又怎么能将那些有黑道背景的娱乐大佬和这家医院联系起来。

这家伙不是唬人,他真的可能随时击毙聂伟。

艾司很快就从盛昌医馆的各种报道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理郭昊这个名字出现在医馆的坐馆医生名单中。

司徒笑这边还要安抚勇哥,不能再刺激赵玉昆了。黄智轩视力过人,发现枪的保险已开,暗中告知司徒笑。

同时,另一条信息出现在艾司眼里,1982年,伊丽莎医院获批,将建成香港最大的不孕不育分院,伊丽莎生殖医学中心,同时宣布建成亚洲最大精子库,而盛昌医馆的院董,是分院几大注资人之一。

“你要说出来啊!大家帮你一起想办法啊!你什么都不说,叫我们怎么帮你啊!”马勇又吼了起来。

在一张旧报纸中缝刊登的招聘启事上,艾司找到了伊丽莎生殖医学中心成立初期的招聘启事,年龄三十周岁以下,不限性别学历,要求五官端正、相貌端庄、接人待物大方得体有礼貌……

“我!没!办!法!”赵玉昆猛然有些癫狂地大吼起来,带着哭腔,“我真的,没办法……”

给出的职务叫作生育介导员,类似于前台接待员,负责接待、介绍辅助生殖过程,以及根据客户需求介绍合适的精子捐赠者。

“那有话好好说,你想想英子,还有小彤,我看你也没有失去理智,你应该很清楚你现在正在干什么。”

1982年?龙建17~18岁间,刚到香港,生殖技术,不需要什么学历的工作,理郭昊的盛昌医馆身份,盛昌医馆与伊丽莎生殖医学中心的关系……

“笑哥,不关勇哥的事,我回不了头了,我只是想活,我不想死。”

没错了,这或许就是龙建抵达香港后从事的职业!

赵玉昆手中的枪始终死死抵着聂伟的太阳穴,从聂伟身后探出半个脑袋,那一只眼睛已是血红,与聂伟被吓得惨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在楼顶警示灯的映射下更显可怖。

10

“玉昆,是我,司徒,你也知道勇哥就是这个脾气,他心情不好,可能说重了一点,你不要知法犯法,现在把人放了,有什么事情我们私下讨论解决,你看怎样?”

生育介导员,不只是前台接待员那么简单,至少需要在经历短期培训后,知道人工授精和试管婴儿是怎么回事,能让前来咨询的人听懂并愿意尝试接受。

家属不在,还有什么事情非得在执行任务时去办呢?或许有别的原因,司徒笑隐约回忆起,从前天开始赵玉昆的表现就有些异常,司徒笑试着打算劝解一下。

龙建可以凭借理郭昊的关系找到这样一份工作,那么当时香港待遇不低,但他为什么后来又放弃了?

马勇摇头:“联系不上,他老婆带着孩子去香港旅行了,电话打不通。”

林馨说的那种警惕和不符年龄的成熟,是在做这份工作中遭遇了什么吗?

司徒笑问:“通知家属没有?”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离开时是否有突发事件?这份工作能给他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杀手们想从他这里得到的是什么?

在马勇的描述中,完全是莫名其妙,自己不过是批评他在行动中贸然离岗去处理私事,也犯不着搞绑架人质这种激烈对抗吧?

伊丽莎生殖医学中心,图像对比检索,检索范围,1982年开始所有港版报纸、期刊和医学杂志。

“我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好端端的突然搞成这样,他不和我谈,我是完全没辙了。”看到司徒笑他们赶来,马勇赶紧简单地将事情发生说了一遍。

有了!1985年9月29日,伊丽莎生殖医学中心发生火灾,所有客户和捐赠者资料被付诸一炬,三名工作人员不幸遇难,但先进的辅助生育仪器在消防人员的抢救下得以保全。

赵玉昆身后就是近两百米高空,左侧管风机右侧烟道,身前聂伟,几乎将可瞄准位置全部遮挡起来,而且他距离悬空也就一个脚掌的位置。马勇非常无奈,只能破口大骂。

资料?龙建如果当年从事的是介导员的话,经他介绍的每一对夫妻,选择什么样的捐赠者,他应该有所了解。难道说,他带回内地的,就是火灾中被报道已焚毁的资料?钥匙是开保险柜的,资料被保存在银行里,最后他的家人死于火灾,难道是一次报复?

天色一片漆黑,此时正是深夜,环境因素给解救人质带来更大的困难。

艾司从林馨处了解龙建的具体回内地时间,林馨表示龙建几乎和他父亲没有交流,不过印象中第一次回家拿东西,是1988年左右的样子,毕竟隔得太久远,记不清了。

铭心大厦,68层,在附近的居民小区中鹤立鸡群,赵玉昆很会选地方,这栋建筑比周边建筑要高处30层左右。司徒笑等人赶到天台时,发现赵玉昆将身体藏在管风机和烟道之间,聂伟被挡在他身前,那管风机再往后就是大楼外缘,属于架空外挂玻璃墙,这种地形环境,就连高空作业蜘蛛人都很难攀爬过去。

龙建,非法行医,生育技术,卓思琪,伍家凶案,708连环凶杀案,伊丽莎生殖医学中心,理郭昊,盛昌医馆,涉黑院董,这应该不是什么巧合,这里面有着某种联系……

司徒笑赶到时,特警小组还没来,马勇也是顾念旧情,没有直接通知负责人质绑架的部门同事。

这时,又一则关于伊丽莎生殖医学中心的报道被电脑比对了出来。1991年,香港某帮派胡姓老大去世,两名年龄分别为六岁和四岁的男孩在其家属引领下前来认亲,都说是胡姓老大的私生子,甚至愿意去美国接受DNA鉴定,要求分得遗产和抚养费。伊丽莎生殖医学中心否认了其家属宣称的是从该院获得的精子,并表示他们医院的精子捐赠者都经过了严格筛查,都是具有高学历和英俊外貌的年轻人。

这个变故让人完全没有想到,专案组留下宋俊主持现场证据收集工作,司徒笑和黄智轩都朝这边赶。

私生子?黑道?艾司明白了,难怪盛昌医馆背后的院董们会对伊丽莎生殖医学中心这么感兴趣,当时应该是香港最早最大的一家人工辅助生育技术中心吧?

马勇一看情况不对,赶紧联系了局里和专案组这边,他和赵玉昆在一栋大楼天台展开了对峙。

如果将这个中心掌握在手里,对于这些随时可能被仇家杀死,在朝不保夕的帮派斗争中艰难求生的黑帮老大来说,就等于可以借别的女人的肚子,给自己留下无数的后代,不至于因为一次灭门惨案,就让自己绝了种。

结果没想到,赵玉昆突然失控,挟持了聂伟,给带到楼顶天台去了,他提出要求要见局领导,说是有重大线索举报,要求获得暗中调查人员才能获得的免予起诉保证书。

那么,在介绍那些因为自身原因无力生育的夫妻接受人工授精辅助生殖时,究竟使用了谁提供的精子,那些资料就将成为这些黑帮老大认亲的唯一依据。

马勇忽然打来电话求助,说赵玉昆不知道发什么疯,在押解聂伟的路上,他说有事要离开,马勇问他什么事他又说不出来,那时候马勇就发现他情绪很不对劲。

刚开始那两年,市场很大,拥有同等技术的医院很少,加上宣传,前来尝试的人只怕是最多的,但是要瞒过医院,更换捐赠人的信息资料,那不是出资能解决的问题,他们需要在生殖医学中心有内应,有人专门负责和掌管这些黑帮老大的精液,并向前来寻求生育帮助的夫妻推销这些黑帮老大的精子。

3

龙建只是内地来的生面孔,没有根基,又有理郭昊和林舒华这样的关系,他无疑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不过,当马勇他们将审问小偷的线索传回来之后,他们那边就出状况了。

也就是说,龙建手上,掌握着的资料很有可能是那两年,这些黑帮老大的精子,被注入哪些适龄孕妇的体内,并孕育成新的生命。

这样的线索无疑是可喜的,只是那个在小偷逃离小区前鬼鬼祟祟离开小区的神秘人由于监控画面并不清晰,并且神秘人做了针对性遮挡,所以暂时还无法确认那人的相貌特征。

但是这种秘密,不能被外人知道,或许龙建被选中的那一天起,在黑帮老大眼中,他就是随时可以被牺牲并处理掉的那个人。

由于小偷与神秘男子前后离开的紧密性,不难做出这样的猜想,凶手正在行凶的过程中,又或者凶手早已完成行凶,但是出于某种原因重返现场,结果小偷试图潜入屋内的举动惊动了凶手,导致凶手不得不提前离开,由于时间的紧迫,凶手根本来不及做事后掩盖证据的处理。

所以,当龙建意识到他手中掌握的这些秘密,可能给他带来致命的危险时,他制造了火灾,并趁乱逃回了内地。

物证小组已经从门把手上提取到两组不同的指纹,从卧室到门口这条线上还提取到三枚不清晰的足迹。

他成功了?黑帮老大们或许以为资料被烧毁,而三名工作人员中其中一人是龙建!

这对警方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虽然现场遭到了两次破坏,但两次破坏都极为有限,这对侦破工作的展开非常有利。

艾司立刻又调出了林舒华的照片,1985年之后,眼神中的哀伤和酗酒导致的身体异状开始明显!

根据聂伟回忆,当时看到尸体的一瞬间,就觉得这人不知死了多少天了,就看那惨状,根本不用确认人是否还活着,所以他几乎没有碰房间里的任何东西,只撞翻了一个架子,直接就跑了。

而龙建四处藏身,隐姓埋名,直到事情过去三年之后,他或许才觉得安全了,这才重新开始在内地现身!

当时房间里面关着窗帘,十分昏黑,他是从阳台直接进入卧室的,但是进去之后就闻到有血腥味,光亮一照他就吓蒙了,什么都没顾得上拿,夺路而逃,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报警,但是又担心警方怀疑是自己谋财害命,十分纠结。

当然,这些只是艾司的猜测,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接近三十年的时间跨度,当年的事情早已不可查,不过,艾司却从这里面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他们有开锁师傅,通常是直接开锁,偶尔也会视情况从高层悬索入户,钱小轩他们家背靠小区阴暗处,阳台间正好有一个凹槽盲区,适合攀爬,不易被发现,所以聂伟当天带着作案工具就从盲区爬进了房间。

艾司再次将司徒大哥留下的卷宗全部取了出来,将那些被杀手杀死的死者资料,一份份地取出来,一张张贴在墙上,从708连环案开始。

聂伟他们一伙人通过拨电话、发传单等方式踩点,然后在门旁做记号。他们早就调查清楚,钱小轩居住的那栋楼大多是早九晚五的工薪一族,临近年关,打工者租房者大多已经返乡,下午三四点很多住户空无一人,下午比晚上还安全。

龙建,陈文毅,周丽茹,陆庭芳,伍文斌,卓思琪,伍永龙,梅恩书,伍文俊,卓震,侯伟南,杨聪,刘彩婷,王陵,沙贵,李源,张莉,楚大江,王静芳……

死者入住的小区监管不是很严,但是由于这是一个万户大区,里面既有高层公寓楼,又有跃层小洋楼,还是有不少有钱人住在里面,小区又规定不许安装防盗网,所以这里是周边小偷最喜欢光顾的地方。

不知不觉,就贴了一墙多,这是司徒大哥接触到和自己知道的案子,还有不知道的呢?

随后,马勇和赵玉昆在一家小酒馆堵住了惊魂未定的小偷,叫聂伟,看到警察找来时,他早有了心理准备,根本就没逃,直接交代了他昨晚的经历。

艾司开始整理他搜索到的、这大半年来发生的意外死亡和异常失踪案件,海角市的,天涯市的,香港的。

这人离开的时间只比小偷逃离小区早不到五分钟。

于是,更多的人被找了出来。

除了跑掉的小偷之外,在昨天下午四点零八分,一名神秘男子有些慌乱地离开小区,行走时遮遮掩掩,有意躲避着监控。

这其中有死于蹊跷意外的,诸如什么路人被高空坠物砸死,但无人担责;卡车司机避让行人撞上护栏,却意外地脖子被方向盘折断;暴雨天被闪电劈死;被自家的狗开车撞死;等等。

果然,监控中发现了神秘的第三者,根据监控拍摄到的背影画面,他们在其余监控中也找到了这个神秘人。

另外一些死于较为不可思议的医疗事故,有医生大意将麻醉药物和镇静药物混淆打错致人死亡;有药物过敏突然急性发作死亡;有术后缝合却发现纱布或器械遗留最终导致死亡;还有做脑血管造影术结果造影剂配比错误令人死亡;等等。

黄智轩眼中一闪:“也就是说,昨天下午监控已经开始工作了?但是凶手未必知道,立刻带我们查看监控视频!”

第三种则是较为离奇的失踪,有人是饭后散步,毫无征兆就此失踪;还有大巴车落水,全车三十余人获救,却有两人意外失踪;参加马拉松跑步,半路失踪;也有搭乘火车游轮等交通工具者,行李衣物都在,人却莫名失踪了;等等。

小区物业的另一名管理人员立刻表示,监控已经修复了,安防公司是昨天上午来的,中午就修好了。

除了这三类人数较多的离奇事件之外,还有一些偶发事件,一些莫名的中毒死亡者,无冤无仇却遭到意外枪杀的,艾司还发现有一群神秘的自杀者,这些人像是受到了某种精神控制一样,选择了极为惨烈的自杀方式,诸如自缚双手,身系大石溺水,从三十层以上高楼跳下,卧轨地铁,直接冲向高速行进的大卡车车轮,直接跳进卷扬机或搅拌机……

配合调查的小区物业经理告诉他们,因为小区以前发生过人为纵火案,所以在小区居民的要求下给安全通道加装了监控,但是这监控前几天好像突然坏掉了,因为很少用,他们虽然联系了安防公司,但没人具体负责,安防公司也一直没来,所以……

有报道指出,这群人似乎同时参与了某个自杀游戏的网站,被人洗脑后才做出这种精神异常的自杀,他们身上有着类似的伤痕,而且会留下一些记载神秘古怪语言的文字……

黄智轩走到楼层的消防通道门口,推开安全门,就注意到门楣上方有一个半球形的隐蔽摄像头,立刻问道:“这个摄像监控查了没有?”

不知不觉,司徒大哥家里的墙面再次被贴满了,新的线索覆盖了旧的线索,墙面仿佛被线索再粉刷了一次一般。

黄智轩摇头:“还是很奇怪,如果说曹海波案他的目的是为了摆脱嫌疑,制造没有作案时间和不在场的假象;那么监禁控制受害者,然后选择时机进行杀害,这又是为了什么呢?同样的目的?但是死者被监禁了几天,严重缺食脱水,这一眼就能看出来,除非他能掩盖这一痕迹!得找到那个小偷,有重要疑点,我们再看看四周。”

除了司徒大哥侦办接触到的死亡案件之外,艾司又从那些离奇死亡、意外失踪案件中挑选出疑似杀手所为的案件。死亡和失踪者的数量,有68人,都是去年7月之后发生的。

黄智轩沉吟,司徒笑反问:“你呢?这个现场能看出杀手的意图吗?”

艾司忙了一个通宵,不知不觉天已大亮,网络查找到的,加上前面的19人资料,艾司总共找出87名受害者,他将这些人的资料贴了满墙,将他们的照片全部打印成七英寸大小,照片就贴了满满一墙。

“其次,作案方式不对。前面的案件,凶手都是直接入室杀人,就算是曹海波案,凶手也没有将受害者提前控制起来的做法。这两个是最大的不同。我能想到的解释就是凶手提前做好了准备,这是在他没有足够时间杀人时留下的备用猎物。”

艾司站在照片墙面前,静静地思索着。

司徒笑分析道:“首先时间不对。前几次作案时,凶手通常选择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这个时间段杀人,正是普通人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如果受害者警醒或是挣扎,他也能将影响降至最低,所以前面几次杀戮,都是第二天或是隔了几天才被发现。

或许,这些还不是死于杀手手中的全部受害者,只是一小部分,但是比起司徒大哥接触到的受害者,已经多了四倍。艾司想从中找出他们的规律,而龙建和伊丽莎生殖医疗中心,就是找出关键的钥匙。

“不像倒下的东西弄的,这个位置,怎么弄的呢?”黄智轩也很奇怪,转过头问司徒笑,“你觉得,这个现场和其余几起现场有什么区别?”

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艾司想到,刚刚结束侦办的刘彩婷案,司徒大哥查到,刘唐名为了找到发财之道,曾将自己的老婆送给了某位黑道大哥,刘彩婷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会不会是凶手撞倒了什么东西,将它拿走了?”司徒笑怀疑。

而刘彩婷案错综复杂的矛盾背后,挑起案件的导火索,竟然涉及亚联内部高层的派系斗争。

黄智轩刮了两下,没刮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陈旧痕迹。

洪氏集团的总裁,不知道是快死了,还是已经死了,亚联的上层正为了争权夺利而打得不可开交,刘彩婷与连云的情侣关系,被他们当作可以用来攻击敌人的武器。

“嗯,这个位置是挺奇怪的,不像是旧痕,是故意的吗?这里也没有放什么东西啊?”黄智轩四下观察,在床旁又发现一缕极细的丝线状物质。他用小镊子轻轻拨弄两下,发现那东西紧紧贴在地砖上,像一层薄薄的膜,若不是灯光反射,很难被发现,但确实高出地面。

挑拨刘彩婷和连云大哥互相残杀,将仇恨引向自己的敌人,利用连云大哥的家族势力,想将敌人一网打尽。

司徒笑指着床板上那道凹痕询问黄智轩:“你怎么看?”

仅仅是这么简单吗?与刘彩婷姐姐的身世有没有关系呢?如果她不是刘唐名的亲生女儿,那么她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黑道大哥的女儿,那位黑道大哥是谁?是不是目前生死不明的洪胜天呢?

现场勘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董哲和宋俊直接现场办公,继续观察研究监控,马勇则带着赵玉昆去查访小偷的下落。

联想到此处,那么洪氏集团的内部斗争,他们的黑帮背景,黑道争权夺利,改朝换代,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江湖上听说洪胜天没有子嗣,如果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私生子,试图通过法律来完成庞大王朝的继承,这对争夺权力的双方而言,都是绝不允许的!

根据警方掌握的情况,死者使用的是一部三星GALAXY,已经用了一两年了,折算下来不超过一千块,为了这个杀人……难道小偷真的视法律于无物吗?

刘彩婷除了扮演引起两派交锋的导火工具之外,是否她的身份本身也是导致她死亡的原因呢?

但是很快就被排除了,法医和物证都认为死者的伤口与708案凶手的行凶手法一致,而小偷明显是匆忙逃离,屋内也没丢失什么贵重财物,除了那部手机。

所以,艾司想从众多的死者和失踪者中,找出他们的共同特征。

有人提出一种新的观点,会不会是小偷进屋后,发现死者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再联想到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变态杀人案,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便想嫁祸给连环杀人的凶手。

当然,表面上看上去这些人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年龄跨度从7岁到60岁都有,男女老少各自分布。艾司查过相关资料,人工授精的开展是从1980年代才开始的,也就是说如果假设死者中有洪胜天的私生子,年龄不应该超过33岁,那么那些超龄的人又是因何而死呢?

死者的前女友也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看到形销骨立的死者时,情绪也是失控得厉害,她也不敢相信,会有人这样对钱小轩。

87人名单中,艾司首先查实并排除了陈文毅、周丽茹等人,这些人有着双层麻痹作用,第一层,是为了让警方相信龙建也是死者之一,第二层,则是让警方深信,此后与708案相关的死者之间,并无什么联系。

他们儿子绝对不会和谁有如此深仇大恨,也没有什么恶习,或许工作压力大,脾气有时候会暴躁一些,但……但也总不至于结下这种仇怨。

案件的每一个细节都有着多重用意和反复的误导,是傀儡师的手笔痕迹。

死者的母亲已经晕厥被送医。黄智轩发现,死者的父母年岁似乎都有些偏大,根据死者父亲提供的资料,他们是老来得子,他四十岁、他爱人三十五岁的时候,生下了这么一个独子,孩子从小懂事,成绩优异,是他们的骄傲,这栋房子也是老两口省吃俭用,攒下来准备给儿子做婚房的。

剩下的人中,艾司进行了各种分类统计尝试,最终他从名单中抽丝剥茧,统计出三个有效分类。

司徒笑见赵玉昆脸色有些发白,过去安慰了两句:“勇哥就是这脾气,你不用太放在心上,这案子对大家都很难,难免急躁了些,我们会抓住真凶的。”

第一类,名单中有27人,看起来从事各行各业,但他们的工作其实或多或少都与洪氏集团旗下的各种分公司、子公司有所关联,他们可以说是洪氏内部的人。

死者的前女友、家人,都已经接到通知,来到现场,哭得肝肠寸断。

这一类人又分两种,一种是沙贵、杨星这种直接在黑道打拼,有着自己的势力,另一种则是曾依晨这一类,有各自的工作,但与洪氏集团有关,且是较为重要的技术类人员。

手机被人拿走了吗?冒名发信息可以掩饰这段时间死者的行踪,打消亲友同事的疑虑,这个细节似乎和曹海波的案子有点像啊?司徒笑、刘定强、黄智轩三人暗中对视,皆若有所思。

第二类人,特征是孤儿,或是有过被领养的经历,有19人,梅恩书、侯伟南、杨聪,都在此列。

果不其然,房间里没有发现手机痕迹,这又是一条重要线索,专案组的王克生立刻奉命调查钱小轩手机号码的使用情况,以及账号登录信息。

第三类人,则是晚婚晚育产下的子女,他们的母亲大多在35岁以后生下孩子,很大比例是在35岁之后生下的孩子,有15人。卓思琪、刘彩婷、钱小轩等都在此列。

如果死者不吃不喝也不动弹地躺在床上,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去发微信微博,司徒笑等人立刻想到了,死者账号被人盗用,或是手机遗失。

另外26人,艾司不确定他们是否都是被杀手所杀,也可能是真的遭遇意外或是因为别的事情而失踪。

从死者的朋友那里反馈回来,死者这些天一直有发微信微博,他们都以为死者因心情不好而外出散心,根本没产生怀疑。

关键就在于第二和第三类人,这34人艾司不敢肯定他们是否都与黑帮的头目有关,或许有别的人混入,但总体来说,他们的年龄大多在33岁以下。

而监控方面,只有死者2月4日返回小区的监控,此后似乎再没离开过,另外下午四点多,小偷慌不择路离开时,被完整地拍了下来。

这里面除了大头和鲜果粒姐姐,还有一个艾司熟悉的人——果果,上一次他爸爸带他回老家去玩,结果他和他表弟被反锁在老家旧屋的一口大箱子里,大家以为只是孩子贪玩造成的意外;后来国庆假期里,果果独自在家时,又发生了火灾,果果用艾司教的方法逃过一劫,但大家仍以为是果果贪玩;没想到,在这份名单中,艾司看到了果果的名字。

法医在现场初步判断,死者死亡时间在八个小时前,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死者是在活着的时候被开膛破肚,失血过多而死。

艾司不敢去想,果果的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该有多伤心,而果果的父母就是多年不孕,好不容易才有了果果。

大家齐心协力,立刻有了更多新发现,门口发现了小偷踩点表示家中无人的马克笔标记,而这个小区经常遭到小偷光顾也已不是新闻,所以小区的邻居才会在看到未关门的房间时,第一反应就是想到这家被小偷光顾了。

生殖医学中心未必只有一个,而且1982年只是一个开始,现在越来越多无法自己生育的夫妻选择相信科学,选择人工授精。但是由于保密原则,精子的供体和受孕的夫妻之间互盲,选择人工授精的夫妇根本无法查实即将着床发育的胎儿,是不是精子库所描述的那样的人提供的。

“你不知道在出任务啊!”马勇对自己的组员毫不留情,立刻将赵玉昆训了一顿,直到司徒笑和刘定强前来阻止才作罢。

这些婴儿的出生,里面有多少黑幕和金钱交易?说是双盲,真的做到了吗?这些杀手没有明确详细的资料,怎么可能做到如此精确地定点杀人?虽然说会有一系列规章制度和严格监管,但如果监管的人也被腐蚀收买了呢?

当马勇赶到现场时,赵玉昆气喘吁吁从后面追了上来:“不好意思,接了个电话,家里打来的。”

任何规章制度的执行,只要是由人进行监督管理,那么监管的宽松还是严谨,就只凭这个人当时的心情,人都有私心,人都会向着亲属或亲近的人,人都有弱点。

宋俊、董哲已经取得监控赶过来了,马勇在楼道用对讲机大吼:“赵玉昆,跑哪儿去了?”

谁来监管监管的人呢?那么监管监管的人又由谁来监管呢?这一直是无解的命题。

在物证和法医处理现场之前,刘定强决定让小组其余几名成员也看一下第一现场,集思广益,总好过三个人的判断。

便在此时,艾司突然想到司徒大哥说起的伍家兄弟的事,他思索了片刻,在伍文俊和伍文斌两兄弟照片上也打上钩,36人!

黄智轩指着窗户道:“从外面翻进来,以为家里没人,开灯后发现了死者,撞倒了衣架,从门口逃掉,得找到那个小偷。”说完,黄智轩盯着那个倒在地上的衣架查看起来,在衣架的一个支架上面他找到半截断掉的线,很细,就是日常用来缝补衣服的线头。黄智轩看看窗外,又看看倒伏的衣架,若有所思。

这36人很有可能,都是一个,或是几个人的孩子,在他们并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的生物学上的父辈们,正在为争夺帮派老大的位置,进行生死搏杀,而他们,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黑帮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在报案人发现死者之前,还有人来过。”那边,黄智轩通过观察,已经得出又一个结论,“有小偷来过!”

最为可悲的是,在他们死前和死了之后,他们和他们社会学上的亲人们,都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因何而死的!

“丧心病狂!简直丧心病狂!”刘定强开始确定,凶手的精神一定有问题!

11

“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知道我们迟早会怀疑到警局内部,到时候他的行动就会受到极大的限制。他提前控制受害者,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继续完成杀人计划,持续杀人能给我们警方持续施压,这或许就是他的目的之一!”司徒笑将自己的解释完善了一番。

艾司站在照片墙面前端详了一阵子,忽有所感,立刻重新返回电脑,将照片调整放大,他发现这36人中,某些人在单独某一处或两处面部五官上,极为相似。

刘定强一愣:“你是说,为了达到连续杀人的目的,他早就控制了一批受害者?”

分开排列时并不明显,将他们都放在一起,便产生了类似血亲或表亲的效果。

“那或许凶手给死者注射了镇静类或肌松类药物。”司徒笑答道,同时生发一丝明悟,“这个人早就被凶手控制住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下手?难道是因为时间?”

像卓思琪和伍文斌、伍文俊两兄弟,看起来是有几分相似的,但由于她和伍文斌是夫妻,旁人会认为他们是具有夫妻相。

刘定强指了指那些针孔,质疑道:“但是又没有发现死者被固定的痕迹。”

而卓思琪的脸型和梅恩书的脸有着近似的弧度,乍一看说她们是姐妹也没人怀疑。

“至少两天,没有进食,没有喝水。”刘定强稍微抬起死者胳膊,摇头表示不解,“从褥疮看,简直就像这样躺在床上两天,动都没动过。感觉死者是固定在床上,一直靠输液维持基本生命体征。你看这些针眼附近蔓延的红色痕迹,这是脉管炎,针头长期留置形成的炎症。”

大头虽然相貌丑陋粗鄙,但将他的眉眼缩小之后,和果果的眉眼重合度居然奇高!

“绝食两天?”

有的人耳朵相近,有的人唇形一致,艾司将36人按新方法进行了重新排列,重新贴成四排,同时还在那无法确定死因的人里面,又按照新的规律选中了八人,这其中就有司徒大哥他们新查办的王陵、李源等人。

刘定强肯定道:“嗯,没有胃内容物,死者生前绝食……至少48小时。”

照片还没贴完,司徒笑的电话便打了过来:“艾司,关于赵玉昆的事情,我们都已经查实了,果然和你说的一模一样,现在708案转入第二阶段调查,我们昨天讨论的事情,已经查了六个,只有一个符合目标人群,另外有两个可疑,顺着这条线索真能查出来吗?”

“脱水?”司徒笑一愣。

司徒笑娓娓道来,昨天艾司在查看龙建档案时提出,调查708的死者是不是代孕而生,或是被买卖收养的婴儿,司徒笑立刻做了安排。

刘定强道:“死者皮肤松弛干涸,面色不是痛苦,而是憔悴。我看了床单上的出血量和腹腔脏器,感觉死者在生前,有明显的脱水症。”

在他们查验的六名死者中,只有钱小轩是试管婴儿,他的父母患有原因不明性不孕不育症,在泰国做的试管婴儿,选择了他人提供的精子。这种事情必定会惹来流言蜚语,所以在钱小轩母亲成功怀孕之后,他们进行了刻意隐瞒,如果不是警方专程询问,估计他们始终不会提到这一细节。

“呃,刘老师,你有发现什么?”司徒笑看黄智轩还在查看,先反问了刘定强一句。

而另外两名可疑的受害者,则是王静芳和王陵,王静芳是家里老大,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和两个弟弟,父母都已经离世了,排行第二的妹妹和王静芳相差五岁。根据她妹妹回忆,仿佛有听到父亲提起过,大姐好像是妈妈和爸爸结婚前就带过来的,但她也不是很肯定。不过他们四姐弟里,大姐和其余三人相貌上确实有一定差异,所以警方已经取血进行DNA鉴定。

“怎么会这样?”刘定强发出疑问。

王陵则是家境贫寒,他母亲在他六岁的时候跟人跑了,现在家里的是后妈,虽说王陵父亲待他很好,但两人是否有亲缘关系,他父亲也说不准,农村里也没人去做什么亲子鉴定的概念,因此也取血待查。

看起来,现场似乎有许多不协调的地方啊。

剩下的三人是张莉、曹海波和李源,李源的家属还未能找到,司徒笑怀疑他是孤儿。

于是司徒笑也上去仔细看了一番,死者腕部脚踝都有小孔,像是针眼,但是没有出血,这是死前吸食过毒品吗?司徒笑先想到,可接着就发现不对,这个针孔浑圆,没有被压过的痕迹,但又不见出血,是死后才扎上去的吗?或者死后才被拔掉?

张莉的父母和曹海波的父亲都坚称死者是自己亲生子女,不可能是别人的孩子,不过调查人员依旧采集了DNA样本以备比对。

而刘定强似乎也有所发现,他戴上手套触摸死者皮肤,跟着又仔细检查手腕和脚踝等地方,跟着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艾司一面听,一面将照片再次进行调整,加入新的受害者,五官的轮廓愈发分明。司徒在另一侧听到没了声音,迫切询问道:“喂?艾司?你还在听吗?”

司徒笑敲了敲床板,木质较硬,要留下这种凹痕,得是某种重物、金属铸件之类的。

“我在。”

窗户和门都是打开的?司徒笑也留意到这一细节,他还发现另一处痕迹,侧面的床板似乎被什么东西磕碰到了,微微向内凹陷下去,痕迹较新。

“我们有没有必要将所有死者都调查一遍?像沙贵、楚大江这些,那个时候还没有开展试管婴儿吧?”

黄智轩在认真观察床单血迹之后,又将身形让出来,看了看身后,床尾正对的地方,卧室和阳台间的落地推拉玻璃门大开,风吹着窗帘像波浪般拂动。

“司徒大哥,我想我已经找到他们杀人的规律了,你开视频。”艾司将照片顺序随手打乱,恢复了开始的样子。

但这次不同,在尸体呈人字形分开的两条腿中间的床单上,有些许溅落的血点,从痕迹上看,就像是用力一刀插入,然后用力往下一拉,用力过猛,导致有血滴溅落出去。

“这是我家?”司徒笑看到家里的变化,也吃了一惊。

前几次案发,凶手虽然是用刀进行了开膛破腹这种大手术,但他很小心地控制着下刀的切口和方向,除了沿着躯体流淌的血迹,很少有飞溅出来的血点。

艾司将摄像头对准照片墙,87张照片让司徒笑心中一紧,他从众多头像中看到了龙建、卓思琪、伍文俊、刘彩婷等人的相片,艾司将他们罗列在一起,难道说……

黄智轩站在床尾,与尸体处于一条直线,在床单上仔细查看着溅落的血迹,又发现一处和别的案发现场不同的地方。

“这是?”

不过黄智轩架着八字抵着下巴,站在尸体前看了半天,“尸体这个姿势?”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忽然神情变得十分专注。

“这是我从天涯、海角和香港三地,这半年来,近万起死亡和失踪者名单中筛选出来的,这些人的死亡和失踪,我都怀疑和杀手有关。”

和其余死者一样,钱小轩死在床上,尸体呈一种不规整的大字形仰躺着,胸腹被划开,切口有点模糊,但下刀稳准,是凶手一贯的手法。

“这么多?”

夜深人静,警笛呼啸,原本半个小时的车程十分钟就已赶到。案发现场在四楼,小区七栋在其余楼宇环绕之中,司徒笑还未下车就做出了安排,董哲、宋俊去查验监控,马队、赵玉昆走访周边,刘老师带着司徒笑和黄智轩看过第一现场之后,就交由鉴证和法医处理现场。

“或许有判断错误的人,但这一定不是全部,我能找到的就这么多了,仅看这些死者和他们的基本资料,无法发现其中的联系。”

司徒笑问旁边的黄智轩怎么看,黄智轩捏着下巴道:“嗯,现在下判断还为时尚早,看过现场再说吧。”

“也就是说,这些人从事各行各业,年龄和社会阶层都有不同,和我们现在调查的708案死者基本类似。”

以凶手小心谨慎的态度,和钱小轩目前的状况,如果没有打开门,钱小轩的尸体恐怕还要过三五日才会被发现吧?

“是的。”艾司拿了一支马克笔,在墙上写了一行数字,“1,3,5,7,9,11,13,15。司徒笑大哥能看出其中的规律吗?”

钱小轩的个人基本情况、社会关系、近期行程等在车上就已经调查清楚了,司徒笑有些疑惑的是,为什么门会被打开?

“这是等差,公差2。”

至于钱小轩的朋友呢,则说他的能力很强,不过有点刚愎自用,脾气不是太好,有家暴倾向,估计和女友分手也是这个原因。

艾司在数列的前排以及数字和数字的空隙中填入其余的数字,最终变成“7,22,53,1,9,3,10,5,66,……”这样的一行数字。

又是一起似乎和其余死者完全联系不起来的案子,这次的死者文化层次较高,名牌大学毕业,读完硕士后任职两年,就升到了销售部门主任的位置,而且公司的经理和老总都认为这个小伙子精明能干,是个可造之材,准备予以重用。

“司徒大哥现在还能看出这排数字的规律吗?”

死者身份也已经查清,叫钱小轩,今年28岁,在一家电器企业做销售,已是部门主任,不过最近刚和交往五年的女友分手,精神遭遇打击,部门经理便准了他一个长假,据说这些天天天醉酒。

司徒笑明白了:“你是说,杀手们加入不相干的死者,隐藏了自己真正要暗杀的目标,就像708案前期,杀害那四个无辜路人,只是为了掩盖龙建没死这个秘密。”

死者是被晚归的邻居发现的,因为深夜屋内亮着光,没关门,有好心的邻居听着屋内没动静,怕是进了小偷,便叫来保安,一看,发现了尸体。

“同时也让警方摸不清被害者之间的关系,现在,我要打乱这些照片的顺序重新排列。”艾司飞快地将照片分作了四个区块,每个区块的人数都不尽相同。

黄智轩就坐在司徒笑旁边,一起旁听着司徒笑在对讲机里询问案件的基本情况。

艾司将四个不同区块的分类方式讲了一遍,然后将第一和第四类照片纷纷取走,留下孤儿和那些父母高龄晚育生出的36人。

凶手竟然还敢顶风作案!真当警方查不出你的真实身份吗?这一次,我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司徒笑加足油门,小车风驰电掣奔向案发地。

“司徒大哥能看出这些人有什么共同特点吗?”

2

“就看照片不太能看出来,年龄都不算大?”

大家头皮一麻,终于还是出现了,于是火速赶往现场。

“这是较为明显的,这36人平均年龄不超过30岁……”艾司一面说,一面将这36人的照片再次打乱,又分成了好几组。在这种清晰的对照下,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特征渐渐显露出来。

话音未落,专案组的电话又响了:“清江北路发生命案,疑似708嫌犯……”

“现在呢?”

司徒笑一手轻轻搓揉肚腹,佯做镇静状:“没事,我的身体你还不清楚吗……”

“欸?这些人,按你这样的分成小组为单位,他们似乎,有点像?”

司徒在讨论会上又去了三次厕所,马勇有些担忧道:“司徒,你肠胃是不是不太好啊?要不要去看一下?”

“没错,这一组人,他们的鼻部特征,从肖像学上来说,属于同一种鼻形,而这一组,他们的脸形是一致的,这一组是眉毛,这是嘴形,不仅如此,如果换一种排列方式,”艾司又将照片打乱,按另外的方式分门别类地钉成几排,“如果是这样分在一起的话,你看,这几个人的耳朵轮廓是不是很像,而这几位,他们的眼睛和双眼的间距也高度接近。还有这几位,注意他们下巴的弧度,而这几位,他们额头的宽度和发际线与鼻梁之间的高度,如果我们再换一种排列方法的话,你还会发现,有些的人颅骨骨型是相互接近的,有的脸颊和颧骨是看起来像是兄弟姐妹,还有的鼻翼与人中格外一致。其中外貌相似度较高的是这几位……”

最近凶手杀人频率越来越快,而专案组迟迟没能掌握足以锁定凶手身份和动机的线索,每个人心里都绷着一根弦、头上压着一座山。不管是调查员还是技辅部门,人人眼里都密布血丝,年轻小伙眼袋青黑,刘定强这些中老年就更不用说了,浓咖啡一杯接一杯。

艾司再一次从照片中挑选出五张女性头像,梅恩书、王静芳,还有另外三名司徒笑未见过的女子,年龄也都在十几岁、二十几岁不等。

晚上是案情讨论会,各种线索交会,在新的线索基础上大家各自提出侦办思路,再从中筛选甄别切实可行的方案,眼看着时间的指针又快指向零点位置,专案组成员都莫名紧张起来。

艾司将这五张照片放一块儿,顿时这五张头像展露出极高的相似度,让人一眼看上去,就像姐妹或母女。

于是在曹父的回忆帮助下,警方也查到了曹海波就读的小学,只是曹海波幼年顽劣、凶狠好斗,因为和其他同学打架斗殴被劝退了四次,前后共读了五所小学,他额上那道疤是在哪所小学留下的还得细查。

艾司将这五张头像照钉成一排之后并未停止,而是继续道:“其实,还有三个人更为相似,只是我们忽略了,并未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黄智轩提出,凶手费尽心机想让警方误推曹海波的死亡时间,这时候再刻意去掉曹海波额头上的疤痕来混淆线索似乎有些画蛇添足。虽然凶手有可能是在听到要将死者与亚联联系起来之后临时起意,但是也有可能是凶手潜意识对曹海波额头的疤痕心有顾忌,黄智轩建议顺着这条线索继续查下去。

说着,艾司又将三张照片钉成一排:卓思琪、伍文斌、伍文俊。

曹海波案也有新的进展。重新问询后,阿乐、赵滨等人确实没有掀开过被子确认曹海波的身份,他们是通过曹海波的呓语和手机里的声音来判断是不是曹海波本人的。前晚一起吃宵夜的几人也都抽了血,化验结果还需要等待。

“咦?”司徒笑再次发出惊叹,卓思琪和伍文斌的合影司徒笑是见过的,当时或许就觉得两人很像,但一直没朝这方面去想。民间一直有种说法,夫妻二人感情深厚,当他们在一起生活久了之后,就会有一种夫妻相,那是因为相互吸引,互相模拟对方的一颦一笑,渐渐的表情和肌肉都趋于一致,所以会令二人看起来十分相似。

这一次从海角市爆发的反腐风暴才刚刚展开,洪兴安就意外地突发心脏病死亡,而他麾下几大灰色会计失踪的失踪、出逃的出逃。由此看来,洪兴安的死十分可疑,但是继续沿着这个方向调查下去,案件的牵涉就太大了,宛若一潭不见底的深渊。

但卓思琪和伍文斌、伍文俊两兄弟的像,却不是体现在表情上,他们的面部骨骼以及五官,仔细看的话,真的很像,卓思琪没有胡须,而且眉眼稍微小一点、鼻梁更挺一些,除开这点,她和伍家兄弟站一块儿,那绝对会被当作一家人。

张莉的男友曾依晨,在深入调查后发现,曾依晨的逃亡,似乎和亚联的爷叔洪兴安之死有一定的关联。洪兴安是亚联辈分最高的爷叔,他跟随亚联金鹰堂迁入海角市也很早,此人对海港那边20世纪六七十年代腐化警政官员那一套非常熟悉,进入内地后不断在海角市政府和金鹰公司之间牵线搭桥,十分活跃,在金鹰堂的强势崛起中有不可忽视的作用。

仅从相貌看的话,反而和她的哥哥卓震看起来更为疏远。

司徒笑忽然想起,楚大江的送水站能接到警局的生意,肯定有人在中间牵线帮忙,那个人关系必须过硬,而且有一定的能力。他让人去调查一下,当年警局和楚大江水站合作是谁在居中联系。

“我也一直在思索,现在,从这36人的生理特征来看,我怀疑,他们都是同一个人的子女。司徒大哥,你还记得吗?卓思琪和伍文斌婚后先后两次流产,最后不得已,为了保住家庭地位,她才找了三名代孕。我想,她流产和怀上畸形胎儿恐怕不是偶然,而是因为,她和伍家兄弟,根本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近亲结婚,基因缺陷和致畸率高,胎儿不易存活。”

司徒笑和黄智轩立刻推论出,那个人是楚大江信任的人,并且有偿还能力,但是由于工作或身份的原因,不方便直接和人人乐这样的公司打交道,所以才会委托楚大江帮忙,而那个神秘人物和楚大江的死有没有直接联系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这怎么可能?”司徒笑忍不住叫道,“他们结婚时,双方老人都还健在,如果他们是同父异母,他们的父母不可能不知道啊,就算当年有什么隐情……”

楚大江方面,警方通过种种迹象查出,楚大江借贷的那笔钱并不是给他自己用的,似乎是帮什么人的忙。

司徒笑的话戛然而止,他突然想起,伍家兄弟的父亲并不是伍刚,而他们的母亲齐老夫人却并不知情,难道说,卓思琪家也是这样?其他人也都是这样的?这些人难道都有同一个生理学上的父亲?他们到底是谁的孩子?

各方线索正有条不紊地汇总起来,除了李源、王静芳两名死者的调查没有太大进展,其余凶杀案都有突破,因沙贵、王陵案引发的126行动已经有了重大突破,只是目前还不方便透露给专案组其余成员,仅为司黄刘所知。

“是的,如果都像伍家这样的情况,纸里不可能包得住火,像刘彩婷这类情况会更多一些,但是还有一种情况,则是隐秘得堂而皇之、正大光明,身份作假,精子库!”

他们没有后援,只能凭现有警力和权利,调查原本归属于特殊部门的案件,还好有艾司,这是司徒笑心头唯一的安慰。

艾司三言两语说了对龙建的后续追查以及自己的怀疑,并坦言:“708案的死者警方都有DNA检测,可以尽快对他们进行亲缘关系测定,而我找出的其余死者里面,我只向果果父亲求证过了,他们是在天涯市的计划生育专科医院接受的人工授精,院方提供的捐赠者资料是32岁海归博士,其余死者家属还没联系上。至于孤儿也不难理解,在传统思想作用下,如果能恢复生育自己的孩子,那么以前生的,不知道生理学意义上父亲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就有被送到福利院的可能。司徒大哥,请你向恩恩的妈妈确认一下,恩恩她,是不是……”

对方很清楚,只要警方或调查员找不出那些专职杀手盘踞在海角市的证据,上级就会将这些案件定性为普通的变态杀人案、经济纠纷连环报复杀人案,以及涉黑权力争夺杀人案,这些都是地方警力就可以解决的案子,特殊部门最多派出一个黄智轩这样的专员就足够了。

艾司从打印机里又取出一张头像照片,钉在了那一组五人照片中间,那五位互相毫不相识但极为相似的兄弟姐妹变成了六人,正中那新增的照片,正是冯恩恩!

“再等几天?再等几天黄花菜都凉了!”司徒笑也是无语,难怪傀儡师要将案件掰扯成一个一个的小谜团,还用了其余正常案件作为伪装,这些看起来有些冗长烦琐、看似多余的犯罪手法,根本就不是针对警方,而是刻意针对特殊部门做出的布置。

此刻,郊区别墅内,黑暗中的阴影盯着九屏电脑,不过此刻电脑里出现的是金威大厦的监控画面,还有一些安装在隐秘位置的监控,画面里有人行色匆匆,似乎正在为什么事情做着最后的准备。

谁知,黄智轩苦笑一声,跳起来揽着司徒笑的肩头,语重心长般地说道:“证据,兄弟,要有证据啊。我算是知道这群人为什么要这么小心行事了,摆明了就是吃准我们那个部门没有实证不会贸然出动,顶多派一两个调查员先期查明,拿到实证才会动手。现在我打了报告,已经被委以重任了,那佣兵的事情上级另外派了人去查,我就全权负责调查这些杀手的事情,至于后援嘛,可能再等几天吧。”

阴影敲击鼠标,将其中一幅画面定格,画面中是一名留着八字须、面容消瘦的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金鹰堂的千头莫建雄,他负责金鹰堂开设在各地的赌场,本算是徐元朗一手栽培的亲信,但是此刻,他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既然警局这边没有后援,司徒笑就只能指望黄智轩那个特殊部门了,他们不是专业对口吗?人不需要太多,一支精英小队加上足够的权限,应该就可以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吧?

“你竟然把地方选在这里,真是让人意外。”徐元朗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三省联动计划,无论在规模上还是层级上,都远不是他们708案可以比拟的,上级这是铁了心要在这一轮扫黑除恶行动中,将海角、天涯等地的涉黑涉恶势力一网打尽,背后若有贪官保护伞也一并清扫,还三省一个清明的政治生态环境,要在这一轮全国范围内的惩治贪腐和扫黑除恶中做好带头示范作用。

阴影缓缓转过身来,露出麦德龙那张看似温和而又神秘的面孔,他微笑道:“徐振业已经登岸,警方也已经准备就绪,所有的演员都已经到场了,即将为这最后的谢幕而卖力演出,我们的目标,很快就能实现了。”

虽然只隔了两天,司徒笑却觉得老黄的特殊部门效率未免太低,这都还不派人来?虽然司徒笑对刘定强的态度不太赞同,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刘老师的话是对的。

徐元朗走上前来,看到了监控中的莫建雄,冷哼了一声,“那些家伙,自以为瞒过我了,其实根本没想到,我们俩才是真正地联手合作,就凭他们想和我们斗,还差了几个脑袋。我倒是很想看看,今天晚上等他们知道了真相,会是个什么表情。”

计划定好之后,三人分开,司徒笑追问黄智轩:“喂,老黄,你们的人呢?什么时候到啊?”

麦德龙两只不同颜色的瞳仁泛着微光,笑容愈发和煦:“今夜之后,再没人能挡着你坐那把椅子,我得提前祝贺你了,未来的龙头大哥。”

对司徒笑这个退而求其次的要求刘定强倒是不好拒绝,应诺下来。

徐元朗兴奋地搓搓手,竟似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冷静下来,问道:“可是还有陈孝康啊,那家伙最近一直守着叔爷,他手上的人可不好对付。”

司徒笑主要担心凶手发现警方调查涉及真相,情急之下铤而走险,加大杀戮频率,反而增加了无辜的受害者。

“放心。”麦德龙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来,“我已经为他找了一个好对手!”

三人就如何甄别凶手、如何展开调查又进行了一番讨论,制定了许多细节,务必要在不惊动凶手的情况下找出他行凶杀人的证据。司徒笑同时向刘定强提出,希望走特侦处的线报关系,查证那些死者有没有被领养代孕的经历。如今凶手就在专案组中,这种涉及案件核心的调查确实不方便通过专案组来查找线索了。

另一边,刚挂断电话,司徒笑怀着一丝忐忑,拨通了程英的号码:“英姐,这件事情很重要,我必须向您确认一下,那个,恩恩,是您的亲生女儿吗?”

黄刘二人都是这样表态,司徒笑也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没什么作用,只在心里暗想有机会还是要将报告直接呈交到英姐手中,也算尽一份力,至于上面什么态度什么打算,确实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当然是我亲生的。”

“没错,这个家伙藏得这么深,胆子也够大,我想他在那个神秘组织内部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果能够设计诱捕,我有办法撬开他的嘴。”黄智轩也站在刘定强一方,眼中蕴藏一抹寒意。

“呃,不是,我是说,冯恩恩是您和冯敬远两人生的女儿吗?”

司徒笑皱眉,越过刘定强直接向上级反映不合规矩,而且他也没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却听刘定强又说:“当务之急是我们必须把这个藏在专案组里的人找出来,如果能从他嘴里审出些什么,上级自然会高度重视。”

“你,你到底想问什么?”一道霹雳劈开了尘封的记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再度浮现出来。

司徒笑还未说完,刘定强便摇头道:“你也知道,最近的三省联合行动即将展开,在这之前,上级不可能凭我们几个人的口头说法给予我们更多支持。你提出的这些要求,最迟也要等这次大行动结束之后。”

“阿英,医生说,我这是死精症,可能,怀不上孩子。”

“这些杀手出现过的案件,一律合并处理,我调查的案件中包括伍家凶案、刘彩婷案以及这708案,邀请更多专家成立更大规模的专案组,要有更高的调查权限和政策支持,要……”

“没关系的,实在不行,我们可以领养一个。”

刘定强看看黄智轩,对司徒笑慎重道:“你打算怎样?”

“那怎么行,要是被别人知道,我有这种病,我……阿英,我知道,每个女人,都渴望体验做母亲孕育生命那种乐趣,那样的人生才是完整的,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让你的人生留下遗憾,要不,我们去做试管婴儿吧!”

“所以说,当我们布置24小时待命调查制度时,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凶手已经开始怀疑我们在调查内鬼,他用这样一起案件来制造不在现场和没有作案时间的假象!”司徒笑接口道,他在脑海中将艾司提到过的所有线索重新组织整理了一番,重新开口,“刘老师,708案真凶如果确实藏在我们专案组内,或者说他和藏在我们警局里的内鬼就是同一人的话,我想,他们费这么大功夫,监控监听我们警局的一切行动方针,肯定不只是为708案打掩护这么简单,他们会有更大的目的,这些案件,我们必须通报上级,虽然没有实证,也得让上级部门有所准备,或是扩大调查范围……”

“可是,那孩子?”

“很简单啊,凶手之所以要制造曹海波延迟一天死亡的假象,不正是因为我们发布了24小时待命查案制度吗?前天是他可以自由行动的最后一晚,他将人杀了,然后制作了简易机扩,让我们昨晚才接到报警通知,并让我们以为死者是昨晚死亡的,这样一来,昨天晚上,所有专案组成员都在警局内,所以专案组里的每一个成员,都不可能有作案时间!凶手想通过这样的办法来摆脱嫌疑!”

“放心吧,你生出来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我都会把他们当作亲生孩子一样,只要我们不说,孩子就会健康快乐地成长下去。”

“怎么说?”刘定强问道。

“阿英,你看,这是我们的宝宝,是个丫头,你看这小脸,长得多像你,我们要当爸爸妈妈了,谢谢你,阿英。”

黄智轩则觉得理所当然:“我一直在强调,这些家伙不是普通的罪犯,他们是专业罪犯,但现在看来,还是小看他们了啊。如此一来,凶手在渔船上的那些行为就有合理解释了。”

“这孩子,是老天恩赐给我们的,就叫恩恩吧。”

“这叫什么事儿啊?那家伙有藏得那么深吗?”刘定强不停地摇头,仍旧觉得他们推测的这个结论太过匪夷所思。

……

“那个内鬼很可能就是708案的真凶。708案的真凶一直就在这里,就在我们专案组内。”司徒笑平静地接道,简洁地将王克生的发现通知了刘黄二人。

“阿英,我吃了那个老中医的药,这次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的精子存活率,达到百分之五十了,我们可以再生一个,我们可以再生一个孩子!”

司徒笑一进门,黄智轩就迫不及待地问:“司徒,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内鬼……”

“敬远,最近我在跟一个大案子,这两三年不可以离开岗位,而且,我们不是已经有恩恩了吗?以我们现在的经济条件,给恩恩创造一个宽松的生活环境,就已经是我们的能力极限了,如果再要一个孩子的话,恐怕没法给他创造最好的条件啊。”

司徒笑安抚好王克生的情绪,径直找到刘定强,而刘定强和黄智轩也正等着司徒笑。

“可是,你要为我想一想啊,阿英。我们冯家,我从爷爷的爷爷那辈起,就一直单传,我不能让我们老冯家在我这里断了根啊!”

“呼呼……”王克生抚着胸口,“那就好,那就好,笑哥你们可要快点啊,我现在提心吊胆的,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你说,那,那个疯子,怎么会,怎么会就在我们警局呢?”

“给我一点时间,我再考虑考虑好吗?”

“不会。”司徒笑安慰道,“既然他只关闭了定位系统,就说明他并不清楚还能通过这种手段复原手机曾经去过的地方,你表现正常一点,没人会怀疑你知道了什么。这件事情我得马上告诉组长,你放心,别的一些线索也已经让凶手露出马脚了,我们现在正在缩小调查范围,要不了多久就能把凶手揪出来。”

“哎呀,这事儿有什么好考虑的啊,你那个班天天早九晚五的,加班累得跟什么一样,也不见给你涨工资,你图啥啊?这,这现在看着情况有点好转了,要是再过一阵子,那又不行了,岂不是连唯一的希望也没了?要我说,你干脆把这个工作辞了,我们先把孩子生下来,要是以后不好找工作,我来养活你们母子。”

王克生苦难着脸:“我敢告诉谁啊?那家伙就藏在这里面,我一发现不对就想到笑哥你了,你说,我会不会很危险啊?”

“敬远!你——你不可以这么自私啊,这是我的事业,结婚前我们就说好了的,不会干涉对方的工作。你以前不是说,恩恩就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已经不再奢求了吗?”

又一个辅证出现了,司徒笑目光凌厉:“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那,那以前不是不知道这病还有治吗?阿英,现在我们可以生一个属于我们两人的孩子啊,那,那恩恩是你生的不假,可谁知道她老爹到底谁?那要是生殖中心弄错了,她老爸是个不学无术的普通人,我们白养那么大……”

果然是这样吗?司徒笑再次想起艾司的那番结论:“……我知道708案的凶手藏在哪里了,他就藏在你们专案组内。你们怀疑的那个陷害艾司的人,那个将警方内网交换外联,让敌人掌握了警局监控的内鬼,他不仅仅是一个内鬼,他就是708案的真凶!……”

“冯敬远!你——你爱找谁生找谁生去,我程英,不是你们冯家的生育机器!”

这个结果可把王克生给吓坏了,708案的凶手就在专案组里,可能就是身边的某个同事!如果不是对方没有意识到,关掉手机定位,还可以通过别的方式将手机定位找出来的话,现在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凶手给盯上了?

“好!这话是你说的,你可别后悔!”

这么明显的移动轨迹,几乎可以认定,那部原本应该在凶手手中的手机,一直就在专案组调查人员周围徘徊,更直接一点的猜想是,708案的凶手,就在这里,一直就在专案组里!

……

不停有光点亮起,上面有时间显示,如果时间和位置显示准确,那么从昨晚八九点起,曹海波的手机一直定位在警局附近,到凌晨开始移动到了曹海波遇害的渔船附近。

“程英,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生不生?”

“这是手机内通信软件的联络时间。”王克生继续敲击键盘,“这是同时间内不同基站定位的手机所在位置。”

“不生!”

不怪王克生疑神疑鬼,任谁陡然看到这样的信息都会吓一跳,死者的手机,在案发现场被发现,死者的行踪轨迹是从海角市到平城再回到海角市,但死者手机里的定位反馈点却在海角市乱窜。

“如果不生,就离婚!”

果然,手机一直在海角市内移动,更诡异的是,标注基站反馈最多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海角市公安局。

“离就离。”

光点和连线被全部标注高亮,王克生将电脑屏幕转向司徒笑。

“我冯敬远这一生,不留名不留姓,要是连个自己的子嗣都留不下,断了我冯家的香火,那我活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意义!我不可能替别人养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的野种,你爱养你就拿去养吧!”

一个个软件被打开、调试,随后电脑上出现了一张光点图,这些光点代表了通信基站在接收到自动触发信号时反馈到手机终端的信号,每个基站,都在地图上有唯一定位。

“冯敬远,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你这辈子,别想再见恩恩一面,我说到做到!”

王克生解开电脑锁,调出文件弹窗,飞快说道:“曹海波的手机里有地图软件,虽然定位系统被人提前关闭了,但手机系统其实一直有个内置定位在后台工作,以满足移动定位推广的需求。你有没有收到过这类短信,就是走到一个地方,突然会弹出周边有什么美食,或是商场打折促销的信息,这就是那个后台定位的移动推广功能,虽然它不是实时监控手机的移动位置,但是每到一个推广点,它就会自动触发一次。我现在将它触发过的点位解锁出来,就得到了这样一张位移点图,每一个点,都表示这部手机曾经出现过的位置,将这些点连起来,基本可以还原这部手机的移动轨迹。”

“不见就不见,眼不见心不烦,离婚。”

“你发现了什么?”司徒笑看王克生的表情,大致已经猜出他找到的是什么证据。

“……英姐,英姐!我们现在怀疑,那些杀手他们正有计划地暗杀某一人的生理遗传学上的子嗣,这人是黑帮老大,早年通过手段隐藏了自己的身份,他的精液被分别储存在多个辅助生殖中心,现在此人不知道是死了还是马上就要死了,黑帮正为夺权内斗,这些不知情的子嗣正成为内斗的牺牲品。这也正是我要告诉你的,708案和伍家凶案以及刘彩婷案之间的联系。”

“笑哥,这事太诡异了,我不知道该相信谁,只能找你了。”王克生眼神游移地四下瞟着,仿佛草木皆兵,将司徒笑拉到专门独立的电脑室内。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说详细点。”

“怎么?有什么发现吗?”司徒笑靠过去,他知道鉴证科将曹海波的手机使用痕迹查证之后,便交到了王克生手上,王克生在破译解锁手机里有没有什么删除或隐藏的信息。

“英姐来不及了,如果恩恩是试管婴儿,那么她一直就在杀手的暗杀名单上,我们需要马上通知暗中保护恩恩的同志,让他们立刻保护恩恩转移!”

司徒笑走到半路,忽见王克生鬼鬼祟祟地站在拐角,向自己挥手。

程英沉默了两秒,终于答道:“好。”

司徒笑安排好重新问询阿乐等人的事宜,又往回赶,他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刘定强的支持。在艾司的分析下,三起案件的联系已经越来越紧密了,现在只是拿不出直接的证据了,司徒笑必须将这些分析上报,哪怕没有证据,他需要获得更多的权限和信息,才能对整个案件展开进一步深入的调查。

与此同时,艾司随身带着的手机响起了急促的“嘀嘀嘀”声,红色闪光灯不停地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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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恩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