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亡命徒之间的追逐,两三层楼的高度,常人看看都胆寒的距离,而这两人熟视无睹,说跳下就跳下,说越过便越过;铲车轮下,夯机侧旁,无安全绳的高空作业现场,尚未固定的管道外墙,都是他们追逐的赛场。只看得一个个建筑工人瞠目结舌,暗道:“疯了!太疯狂了!”
司徒笑不管凶手如何制造混乱,牢牢盯住那个背影,绝不许他离开视线片刻。凶手冲进施工大楼,从一栋楼跳到另一栋楼,时而利用升降机,时而利用吊塔,穿梭往返,司徒笑如法炮制,不依不饶。
待后援小队赶到工地时,司徒笑已经不知道将凶手追到哪里去了。
凶手以比司徒笑预期更快的速度冲进了建筑工地,撞翻了挑砖工人,踢翻运水泥的独轮车,钻进翻斗车又从另一扇窗跳出。一路人仰马翻、鸡飞狗跳。但凡有想阻拦他的都被推倒、撞翻,冲进人堆里又胡乱放了两枪,建筑工人顿作鸟兽散,场面更为混乱。
五分钟内,司徒笑第二次请求援助:“他马上就进入职工宿舍区,狙击手能否发现目标?”
一路穷追不舍,凶手翻墙,司徒笑也翻墙;凶手跳下水沟,司徒笑也跟着跳下;那些待拆迁的无人空屋,凶手穿堂翻窗,司徒笑破门而入;不管凶手如何狼突豕奔,就是甩不掉司徒笑,渐渐被越追越近。
刘显和已将对讲机声音调到最大,以便司徒笑能直接联系各个系统。
“把声音开大!”司徒笑用吼的声音。
“三号狙击点没有发现目标。”“四号、六号狙击点,没有发现目标。”
但这种作用需要一个传递的过程:“你等等,不要说那么快,我记不住。”
“我是二号狙击手,我发现目标,我发现目标!”
每一条凶手可能逃亡的路线、每一条小巷的名称、周边每一家企业,司徒笑都在一天内往返探查数十次,将它们在地图上的每一处位置都牢牢地记在脑海里。司徒笑相信,凶手一定也做了同样的功课,要想抓住凶手,就只能将功课做得比凶手更深更细,这一刻,脑海中的记忆地图正发挥它强大的作用。
“能否锁定?”
司徒笑毫不减速,继续道:“派就近的观察小队赶往十三号建筑工地,疏散群众,他手里有枪。如果逃出建筑工地他会前往成华纺织厂的职工宿舍区,那里也要派一队人马。”
“不行,他动作太快了,他采用趋避折返,他好像能预见我们这里安排了狙击手,我无法锁定,重复一遍,无法锁定。”
司徒笑没有任何犹豫,顺着凶手的逃亡路线跟着就跳了下去,一落地就对凶手展开了追逐,同时呼叫支援:“凶手刚刚逃离三号建筑,沿着拆迁小巷向西。建筑内有一受害者,马上请求特警支援。在浦西路东一段、青海路西二段设卡拦截,那里有玉带、朱家、顺平三条小巷,占据小巷周边制高点,安排狙击手。凶手接下来的路线会沿程家巷子穿过十三号建筑工地,啪……”却是司徒笑在下命令途中,慌不择路的凶手反手打了一枪,不过偏得很远。
司徒笑觉得自己的气息有些快跟不上了,跑动中要在不跟丢凶手的情况下还进行对话,对体能的消耗十分巨大。
凶手脚步声改变了,没有继续往上。司徒笑循着声音来源,只见边缘人影一晃,司徒笑追到三楼边缘,只见凶手从三楼阳台直接跳到二楼阳台,没有丝毫间歇,跟着由二楼阳台直接跳落地面,就地一个翻滚,爬起来就跑,身手敏捷,速度罕见。
“进行路线预判射击,把他稍微阻一阻,我能追上他。”司徒笑明显感到体力不支,与凶手的距离正渐渐拉开。
一层楼,两层楼,三层楼……司徒笑胸中怒火填膺,如果这样的布置,都还让凶手在眼皮下杀了人,还让凶手跑了,是司徒笑绝对无法接受的。
这时候:“我是一号狙击手,工厂似乎有情况,出现了很多职工。”
司徒笑立刻朝楼梯口冲去,凶手似乎也发现自己暴露了,马上加快了上楼的步伐,踏在楼板上发出“噔噔噔”的声音。
浑蛋,是职工交接班,那家伙连这一点也算到了吗?司徒笑再次下令:“进行路线预判射击,阻挡他逃离。”
刚踏入烂尾楼,就闻到一股血腥味混杂着刺鼻的酸味,阴暗中躺着一个人,司徒笑一手举枪一手握住手电,周围一片安静,只有阴影正中躺着的那名女性,旁边还放着一个自带的保温午餐饭筒。司徒笑小心地靠近,触摸被害者颈部,没有脉搏,已被开膛破腹,血液还在流淌,强酸还在起效,不可能这么快,凶手到哪里去了?司徒笑竖起耳朵,听到一个极细微的声音,凶手在楼上!
“等一等!”有人不敢冒险,刘显和在指挥车中道,“听我命令,不许开枪,以防误伤群众!”
司徒笑冲入小巷,冲进了被称作三号建筑体的那栋烂尾楼,飞速消失在三号观测点的视角中。
二号狙击手回复道:“可是长官,我的视野里暂时还没有出现职工。”
“两个都可能是目标,赶快派人!”
“我命令立刻预判射击!”司徒笑声音嘶哑地喊着。
“啊?你的报告里不是说凶手的目标疑是罗智信吗?”
“我命令不许开枪!”刘显和语气强硬,“你怎么知道会不会有职工突然出现在你视野之中。”
司徒笑正一路狂奔,边跑边喊:“笨蛋!陆庭芳认识的朋友这时候都在工厂宿舍,这条路不通菜市场不通超市,她在小巷遇到熟人聊天的可能性不超过百分之五,出租车队没有接到可疑目标,因为目标已经提早出发了,凶手目标是陆庭芳。马上派人对三号建筑体进行包抄,说不定凶手此刻已经得手了!让高风过来,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救人!”
司徒笑陡然暴怒喝道:“王八蛋!我操你祖宗!”这一声全力而发,吼得声嘶力竭、震耳欲聋,就连指挥车的车窗玻璃都嗡嗡作响,那位指挥车内的电子专家差点被吓出心脏病来。
“你放……你胡扯,我看到你进入三号监控范围了,我命令你立刻返回五号观测点,严密监测一号目标,听到没有,司徒笑,立刻执行命令!”
这一声平地惊雷后,所有的联络单位都没了声音,仿佛集体陷入了电子静默,从没有人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在一次行动中,副指挥官突然爆发,将指挥官骂得狗血淋头。
“我在待命!”
司徒笑距离凶手越来越远,凶手逃走的路线上出现了职工下班潮,汹涌的人流如一条天堑大河,将司徒笑和凶手隔在河道的两端。司徒笑清楚,自己就算挤过人群,也不可能再看到那个背影了,他依然铆足了劲儿往人堆里挤。
“慢着!”刘显和拿起对讲机,调低音量,厉声质问,“司徒笑,你在哪里?”
冲破人流,眼前是空旷无人的厂房,司徒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沙哑地下令道:“我已经跟丢凶手,请三条小巷的特警人员,执行三人小组的拉网式搜查,不要单独行动……”
“马上派出观察员,前往三号主体建筑,逐层搜查!”司徒笑还在大叫。
“记住!一旦被他穿过朱家巷子,就可能顺着石河跳水逃生,那里与下水道是通的,四通八达,被他逃到那里就抓不住了……”
“哦,差不过有十来分钟了吧,真奇怪,走这条小巷的人很少啊。”
“我是司徒笑,请执行命令!”
“三号观测点,你们的观察区域有多久没有看见行人经过了?”司徒笑加大音量,声音直接越过刘显和,从对讲机里传得整辆指挥车都听得到。
不知道是被司徒笑吼怕了还是被震聋了,这一次,刘显和没有反对。
“这里是三号观测点,没有异动。”
“这里是一小队,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哔哔。”
“你不要那么大声喊,你要搞清楚,这里到底是你发号施令还是我发号施令?三号观测点,你们对面的三号主体建筑情况怎么样?”
“咔,这里是三小队,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哔哔。”
“又过了三分钟了,快问一下三号观测点!三号主体建筑有什么动静?”司徒笑声音明显急了。
“喀,这里是五小队,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哔哔。”
“是。”
“咔,这里是四小队,什么人!哔哔。……咔,我是四小队,我们有人受伤了,需要支援,喀,重复一遍,需要支援。”
“这个时间段,应是可疑目标叫车的高峰期,严密监视,多绕几圈。”
“啪啪……”“哒哒哒,哒哒哒……”顺平小巷响起零星的枪声,待到其他特警小组赶到时,却没有发现凶手的踪影,只找到一把仿五四式手枪,被一根木条一条缠绳和几块石头做了一个简易的无人击发装置。
“这里是车头,没有接到可疑目标,七号已返回,五辆小车在范围之内,重复一遍,没有发现可疑目标。”
接到这条消息时,司徒笑一手扶着墙,一手撑着腰间,正激烈地喘气,这是什么变态凶杀犯,难道他以前是特种兵退伍出身?他狠狠地一拳砸在墙上,连带对讲机砸得碎屑横飞,不少下班职工不知道这人为何如此愤怒,状若疯狂,下意识地远离绕行。
“司徒笑啊,你别急嘛。”对讲机里传来懒洋洋的声音,“你就是性子太急,难道就不允许人家在胡同里碰见个熟人,聊个天什么的?继续保持观察,不要贸然行动,不要暴露自己。车头车头,有没有接到可疑目标?”
司徒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三号建筑内,高风正在做现场取证,看到司徒笑回来,面色沉痛地摇摇头,这陆庭芳早在司徒笑赶到时就已经死了。
“已经过了五分钟了,二号目标应该进入三号路段,怎么回事?刘队,派人去查一下。”
司徒笑站得远远的,颓然靠着墙角坐下,他那一声“王八蛋”吼得无人不惊,高风自然也不例外,想安慰他两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5
“高风,我想揍个人。”司徒笑突然道。
“三号路段,没有发现二号目标!”
“好啊,什么时候?”高风欣然同意。
“三号路段,有没有发现二号目标?”
“把这件事处理好了就去,到时候通知你。”司徒笑看着陆庭芳的尸体道。
……
高风知道他要做什么了,有些不忍地劝道:“其实,你不必亲自去通知他的,司徒笑。”
“二号目标进入死角,三号观测点观测不到二号目标。”
司徒笑固执地摇头:“我没有告诉他实情,我也没有通知他们做好防范,这是我的失职,这是我的错。”
“二号目标离开二号路段。”
“真的找不到了?”刘显和还抱有希望,“继续找,给我一寸一寸地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这里是车头,没有接到可疑目标,五号送客离开,七号返回。”
想了想,刘显和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程处长吗?是我,我是调查二组的刘显和,我是老刘啊。对,是,我……我恐怕得向你报告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这次行动,失败了。本来我把一切都布置得妥妥当当,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可是那个司徒笑,他,他竟然不听指挥,擅离职守,惊动了凶手,我发动了全部人手进行围追堵截,还是被他跑掉了。这件事还是怪我,我没想到那个司徒笑在关键时候竟敢违反我的命令,他,他还当着所有的人辱骂我,我几十年的老警察啊,司徒笑他根本就没把我当他上司……”说着说着,老刘流下了委屈的眼泪。
“二号路段发现二号目标,开始跟随。”
6
“二号观测点找到二号目标,她正进入二号路段。她走进了胡同死角,离开了二号观测点。”
“你说什么?你昨天可不是这么告诉我的!”
“二号目标离开一号路段。”
“我很抱歉,罗大哥。”
“沉住气,司徒笑,时间还早。”刘显和气定神闲,发音沉稳。
“不要叫我罗大哥,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显和依言询问:“这里是车头,没有接到可疑目标,六号和一号小车送客离开,四号正在返回。”
……
“询问小车,有没有接到可疑目标。”司徒笑通过对讲机建议。
“你们这群浑蛋,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老婆被人杀了?”
“总台,这里是一号路段,我已发现二号目标,我跟着二号目标,一切正常,没发现可疑目标。”
“啪!”用尽全力的一巴掌,虽说只是普通人,司徒笑的面颊上立刻出现了五道微微隆起的红印。
“总台总台,这里是一号观测点,二号目标已离开家门,前往一号路段。”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究竟在干什么!”罗智信如愤怒的狂狮,揪住了比他高大得多的司徒笑的衣领,撕扯着,摇晃着,择人而噬的目光,咬牙切齿的仇恨。而司徒笑,就像被抽干了全身力气,如失去控制的牵线人偶,任由罗智信谩骂推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指针指向九点半。
“罗先生,罗先生,请你不要这样,事情不是你想象那样的,请听我们解释……”被高风暗中通知,闻讯赶来的茜姐和朱珠替司徒笑解围,李开然强行将二人分开。
……
“人都死了,解释有什么用,解释有什么用?”罗智信跌坐在地,用绝望的目光盯着司徒笑,盯着在场的每一个警察,所有的人都低下头来,“我的老婆在哪里?带我去,带我去见她!”
“这里是五号路段,一切正常。”
幽暗阴森的底楼,直到触摸到那安静冰冷的尸身,这名中年男子才像孩子一样掩面而泣,絮絮叨叨说着只有他们夫妇两人才听得懂的话语。
“总台,这里是四号观测点,一切正常。”
又打了几通电话,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办公室,通过以前的报告整理出一份厚达三十多页的书面材料,老刘的心情才算平复了一些。所有的过错都是司徒笑引发的,自己在其中虽然没起到什么大的作用,但至少也无大错,起码在这份书面材料和那些长官的初步印象中会是这样的。
“总台总台,这里是车头,没有发现可疑目标,四号和七号小车接到客人往西北和东北方向去了。”
做完这一切,老刘还是觉得心中受惊了,受惊了,去一家熟悉的酒肆喝点小酒,那股暖意让自己的脑袋处于飘荡空间后,总算可以放心大胆地回家睡觉。就在他踏着舞蹈步,拿着钥匙两次都没捅开自家大门时,一个硕大的麻布口袋从天而降,老刘眼前一片漆黑。
刘显和在指挥车内打开对讲机,专门设了一个频道,这样司徒笑就能通过他自己的对讲机接收到指挥车内的所有反馈信息。
“什么人?我是重案组警司刘显和,你们想干什么?哎哟,谁敢打我?哎哟,哎哟,不要打脸,哎哟,妈耶,哎呀……”
“啊?我,哦!那,那好吧。”
第二日,刘显和遮遮掩掩,刚一进办公室的门,就听到朱珠的惊呼:“刘队!你的脸怎么啦!”声音如此尖锐,唯恐全办公室的人听不到似的。
“没问题,本来就该这样,高风,你,你是留在指挥车上吗?”
“撞,撞了,昨天走太急,从楼道上滚下来……”
“我有个要求,刘队。”司徒笑克制着让自己冷静下来,“我需要指挥车内的专线调频,我也有知道综合信息的权限,我必须知道你下达的每一个指令,并从旁进行协助判断。”
司徒笑也在挣扎着做最后的努力。
“我知道,年轻人嘛,总是想表现表现自己的,”刘显和又换上了“我都了解”的笑意,“今天的事,我就当它没发生过。我们正副组长,一定要互相配合,才能让所有的组员都团结起来,发挥重案组最大的能效,啊,是吧。时间不早了,快去吧,要是在路上错过了发现凶手的机会,那才追悔莫及。”
“那把枪可能是自制的,没有枪号,由于以前没见凶手使用过,也无法比对弹痕,还有两名群众被流弹击伤,还好都是轻伤。死者死法和前三名死者一样,被击晕,刺穿心脏,开膛破腹,倒入浓酸,所以,我也没发现比前几处现场更多更有力的证据。那家伙实在太小心了,我没能帮上什么忙。”高风一脸歉意。
司徒笑眼角微不可查地跳动了两下,强压住心头的火气:“刘队,我不是那个意思。”
司徒笑木然摇头,虽然早就在预料之中,眼里依然掩饰不住失落。
“司徒笑!你不要和我争!我才是本案的最高长官!”刘显和的笑脸陡然垮了下来,可能觉得自己表情太严肃了,又换了语重心长的语气道,“司徒笑啊,你也知道,我是调任过来的,而且现在只有不到七个月就要退休了,这可能就是我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重案组做重大案件的现场指挥。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不会耽误你的前程的。”
“对了,那种用来扰乱特警的简易自动击发机关,是从二战中的扰乱战法演变而来,许多国家的特殊部队士兵都接受过这方面的培训,有些国家甚至将其列入了普通士兵作战守则中。你说那些美国的专家咋就那么牛啊,他们是怎么蒙到这家伙受过军事训练的?”高风试图让司徒笑振作起来。
“可是刘队……”
“我已经联系过晓玲了,今天她应该在线上。”
“怎么会,”刘显和大度地笑笑,道,“你每天的工作汇报,我都仔仔细细看了至少三遍以上,你今天早上的部署计划现在还放在我办公桌上呢。我对你这次做的计划非常满意,我们布下了天罗地网,那只蛤蟆就算长了翅膀想飞,也飞不出去啊。”
“那你还等什么?”高风开始操作电脑,司徒笑却好似提不起兴趣。
司徒笑一愣:“刘队,我担心你还不是很了解目前的状况。”
“咦?我以为你们会忙碌好几天呢。”晓玲睡眼惺忪出现在视频里。
“嗯,干得不错,我作为这个案子的最高负责人,也不能在一旁看着。这样吧司徒笑,这车控指挥就交给我了,你去对便衣小队进行观察指导和现场协助指挥。”刘显和笑得很祥和,一脸关心下属的表情。
“唉,就你这副尊容,真难相信,你是怎么从那些自认为有心理疾病的患者手中骗到钱的?”高风打趣了一句。
司徒笑连续多日没有正常休息,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熬得通红:“我的眼睛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刘队,以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和警力配置,只要凶手露头,我有把握在今天将他抓捕归案。”
“这位先生,请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和方式,以你的修养,用这样的方式和一位女士说话,难道你不感到羞愧吗?”晓玲表情突然变得肃穆,看上去是那么端庄、圣洁,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师高人,令人不敢直视,就那种语气的转变,顿时令高风觉得自己像个小人,亵渎了神灵,心中竟然不安起来。不过晓玲还没说完,表情就开始嬉笑起来,什么神圣庄重立刻烟消云散,恢复了她的本来面目。
刘显和一张圆脸露出笑意:“这么大阵仗,我不来怎么镇得住场面。高风也在啊。哎呀,司徒笑你的眼睛!”
高风不可思议地评论道:“你真该去学表演系,简直,简直太……”他形容不出。
司徒笑一面思索着是否还有遗漏,一面耐心地等待,如有可能,最好是上午就抓住那个家伙,到了晚上变数太大。正想着,指挥车的侧门被哗啦一声拉开,强光透进来,司徒笑挡了一下眼睛,愕然道:“刘队!你怎么来了?”
“简直太什么?我们这个行当,可就是靠这张脸和嘴吃饭的。”
“你对凶手的了解和我一样,甚至比我还多,不找你找谁。”司徒笑说完这句,就开始沉默,目不转睛地盯着各个监控画面。
“那不是和江湖神棍没什么两样吗?”
高风叫道:“我是法医欸,你当我万金油啊!”
“当然不一样,我们是……有高学历的、讲科学的——江湖神棍。”
司徒笑平静道:“以备不时之需,那凶手如果真的很可怕,我怕到时出现重伤者。”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司徒笑今天心情不好,说点什么有用的帮他一把?”高风看了司徒笑一样。司徒笑眼睛盯着屏幕,心思却不知飘向了哪里,仿佛当他自己不存在一样,根本没听到高风和晓玲的玩笑话。
高风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这么刺激的指挥现场,怎么想起邀请我来参加?”
“说什么?”
司徒笑安守在通信指挥车内,身边有一位控制车内设施的电子专家,观察点已将远程监控设备的实时画面传回指挥车,并可随司徒笑的指挥做360度广角观测,只等目标出现。
“我们刚刚讨论起,美国那些专家是怎么猜到凶手可能接受过军事训练的,为什么我们就一点都看不出来?”
伪装车从警局内鱼贯而出,各便衣小队也散入人群;高地观察点和观测设备以最快的速度架设完毕;西区的出租车已经到位;实行五分钟方位报道,各区域部门通信正常。
“那是建立在经验上的判断,犯罪心理行为学研究是美国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开始建立的,因为那时已经发现越来越多的变态凶杀犯,他们犯下太多令人发指的案行,警方却始终拿不出足够的证据抓住凶手。而我们国内对于这方面的研究才刚刚开始,还没有什么专业研究和培训机构,经验的积累更是少得可怜,你们分析不出来也很正常啊。”
“行动对讲调频477,茜姐、章明、朱珠、李开然、张子成,你们五人和第二第三便衣小队协作,驻守五个高地观察点,我会在通信指挥车负责全局调控,密切保持通信联系。茜姐,通知当地片警巡警保持协同合作,出发!”
“晓玲,你说这次凶手受到惊吓后,还会再出现吗?”司徒笑不知何时突然收回了心思,问了一句。
“没问题。”
“嗯。”晓玲不想刻意刺激司徒笑,委婉道,“通常会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快速地极端报复,就在今天或明天马上继续作案,以其凶残的手法制造恐慌,以表达向警方所作所为赤裸裸的报复和挑衅;另一种则是销声匿迹,就像出洞寻食的老鼠,陡然受到惊吓,飞快地躲回老鼠洞,有的能够长达数年甚至数十年不再犯案,直到他认为安全了才继续犯案;或者,受到这次惊吓,会彻底改变他的犯罪模式,就像最开始那样,去深山老林里作案,作案后挖个坑把尸体埋好,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根据这个案子里面凶手表现出来的谨慎小心程度,以及他那缜密的思维,出现第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我觉得微乎其微。”
“王队长你们在三环外围众泰路一带待命,我希望分作五人一组,全部换成特警机动小分队,一旦有状况发生,我需要在五分钟内形成包围圈。”
“也就是说,短时间内,想再找到凶手的可能性,极为微小了,是吗?”
“陈队长的出租车便衣小队依旧维持原范围兜客,不过时间重点锁定在早八点四十之后至九点二十这个时间段,晚间则是九点半至十点。
晓玲撇嘴,默认了。
“恒福大酒店、宾利商城、家家乐超市、在建的七号工程和十三号工程居民楼,这五处高点我需要观察员,布置远程监控和观察设备,重点分别锁定它们周围的这五个红点。此外,我用红线标注的一至七号路段需要便衣跟踪监控被选目标者,在晚间和可能暴露的路段则需要潜伏观察者,这方面就拜托你们了,高队长和李队长。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将凶手引出来?”
“这个人,叫罗智信,恒福大酒店的夜班经理,初步怀疑他便是凶手此次选中的目标。这名叫陆庭芳,是他爱人,她的上班路线与罗智信几乎相同,所以也不排除她被选作目标的可能性。这条路线上,白天,有五个人迹罕至的可疑作案地点,晚上将增加到35至40个。根据心理专家提供的证据表明,凶手的杀人行为会逐步升级,以他的效率,只要有机会就会出手。我们是昨日接到报案发现了疑似凶手出没的线索,要赶在凶手行动前完成布控,今天就必须进行现场布置。为了不打草惊蛇,被凶手选定的目标尚不知情,所以我们的布控人员必须严密保障可能被凶手选为目标者的人身安全,下面请大家看大屏幕。
“这个……基本上……很难,因为最关键的问题不在于警方能做什么,而是在于老鼠对进食欲望的控制能力,还有老鼠洞的出口是否只有一个。”
“他的行事风格较有规律,非常高效……
司徒笑听明白了这个比喻,凶手可能离开海角,流窜到别的地方继续作案,也有可能连续几年不再犯案,化作一颗隐藏在正常人群中的定时炸弹。
“我们已经掌握的三起凶杀,犯罪手法如出一辙,皆是……
司徒笑转向高风:“从我们现有掌握的证据,推导出凶手的藏身之处以及他将要流窜逃亡路线的可能性,有多大?”
“此人反侦查意识非常强,拥有一定的搏击能力,疑受过半军事化训练,拥有管制枪械……
高风没有给出准确的数字,只是摇头。
“此人代号蛤蟆,是708重特大连环凶杀案主要嫌疑人。根据我们掌握的基本资料,此人年龄约……
司徒笑长叹一口气,自己曾距离凶手只有几步之遥,一眨眼,却变成了遥不可及。“你追捕他的时候,就没看清他的相貌吗?”高风给出一点建议,如果能掌握凶手的相貌拼图,至少还能有所为。
关门、拉窗、关灯、开投影,蛤蟆的巨幅监控画面出现在投影幕布上。
司徒笑摇头,他一直追逐着凶手的背影,却始终没能看清凶手的相貌,狙击手也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侧影,观察点看到的更为有限,司徒笑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凶手的奔跑速度,并不比自己慢。“晓玲,我听说,如果对犯罪嫌疑人的行为动作知道得越多越详细,那么犯罪心理行为分析师就能做出更为详尽的侧写,甚至包括罪犯童年的生活阴影、起居习惯、生理缺陷等都能推测出来?”
八点十五分,部署抓捕行动方案。大会议室里,三支便衣小队和刚申调的一支特警大队,加上二组组员,几十号人坐在会议室内济济一堂。
“呃,是啊,不然怎么叫心理行为分析师呢。”
一直到凌晨四点半之后,司徒笑观察了附近工厂那些工人的夜晚交接班过程才回到办公室,睡了个囫囵觉,早上八点被同事吵醒。
“可不可以再次联系你在美国的导师,看我们有没有进一步合作的可能性。”
“我今年42岁了,想不到我那么年轻吧,我挺看老的。哎哟我跟你说啊,就是前几年买房子那事儿给愁的。这年头,要供一栋房子,太不容易了,根本就不是我们工薪阶层接受得了的……”这名夜班经理估计也许久没和人闲谈过了,话匣子打开,从房价谈到教育,从教育谈到医疗,由医疗谈到养老。这一过程中,司徒笑也摸清了他的家庭住址、平日行走路线、个人喜好、亲友关系等等。
“他们那边应该没问题,上一次还发电邮问我中方的答复呢,只是你们领导那里……”
“老哥你贵庚啊?”
“我会尝试着说服领导,寻求合作,谢谢你了。”司徒笑的声音都是无力的,高风只觉得司徒笑非常疲惫,他曾见过司徒笑连续几日几夜不睡觉看卷宗分析案情,也没现在这么累。
“是个丫头,今年9岁了,在学校里调皮得很,成绩倒还过得去。”罗智信一脸骄傲。
“司徒笑,你在这儿啊,英姐在找你,叫你过去一趟。”马队长来鉴定科取资料,提醒了司徒笑一声,那表情分明在说“你的情况不太妙,自己保重”。
“男孩女孩?多大了?”
司徒笑敲开程英办公室的门。“来啦?坐。”程英将一摞报告放在司徒笑的面前,“这是你的组长昨天写的案情汇报,擅离岗位、辱骂上级,导致整个行动失败、疑犯逃脱。局里几位领导开会讨论过了,决定给你记过处分,留职查看。”
“总得有人在家带孩子不是,我们这样好,早上和晚上她照顾孩子,中午我来。”
司徒笑没看报告,既不愤怒也不反驳,仿佛说的不是他的事情,只是双眼带着深深的倦意。“如果你没有意见,就在这份处理意见书上签字。”程英一直观察着司徒笑的反应。
“她不上夜班?”
司徒笑懒洋洋地抬手,挥毫泼墨般写下“司徒笑”三个潦草大字,没有任何迟疑。
“她就在前面不远的恒爱服装厂,最近生意挺火的,四班倒,所以十点半她们交接班。”
“另外,将708凶杀案的详细材料整理归档,移交特侦处。”
“你爱人……”
司徒笑的目光发生了变化:“英姐,这件案子我跟了一个月了,我……”
“哦,按规定呢是早上八点,还有一个小时的就餐时间。不过您也知道,现在什么行业都竞争激烈,我们酒店又大,要交接的东西呢也比较烦琐,随便磨蹭一下也就九十点钟了,我一般会等到十点二十左右,顺道送我爱人去上班。”
“司徒笑,这是我们说好了的,已经死了四个人了,其中两名受害者死于立案之后,尤其是最后一人,死于警方的严密监控下。而凶手呢,我们警方连一份相貌拼图也拿不出来。发生这样的事情,连我都没法向上面交代,而且这次凶犯逃脱之后,恐怕会蛰伏很长一段时间,你也不可能一直盯着这件案子。司徒笑,失败并不可怕,失去信心才可怕。”
司徒笑看了他一眼,这是他问的第五家酒店,这名叫罗智信的中年男性,略有谢顶,额上有皱纹,他的描述似乎符合标准,又问:“你早上都什么时候下班?”
“是,长官,我会把档案整理好,移交过去的。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司徒笑起身,转身。
“走路二十分钟不到,挤公交一是等得费时,挤得蛋疼,而且感觉有些划不来,开车暂时都没想过,别看这南片区房子便宜,我们这些老实人啊,也就是房奴的命,又要供小孩读书,又要还债,哪里买得起车噢。”
“司徒笑,”程英的语气温和了些,“整件事情的经过,我都清楚,老刘……他是通过省厅的关系直接调任的,是位有着三十多年警龄的老刑警,只是没处理过什么大案,从来没开过枪。让一个不适合的人待在一个不适合的位置,对他、对重案组都不好。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处理一下,你别太往心里去。最起码,老刘他绝不是想破坏这次行动,我不许你用你以前的那些手段来对付他。”
“住得远吗?不坐公车或自己开车吗?”
司徒笑背对着程英,脸上的表情很怪异,良久才让表情恢复正常,转过身来道:“对了英姐,我刚刚托人联系了美国斯坦福大学的犯罪心理行为分析部,他们以前帮我们做过这起变态凶杀案的罪犯行为分析,他们想有进一步合作。这个……”
“我家住在三环内,走小巷方便些嘛。”
程英直接道:“这个问题不是我能做主的,不过你放心,我会将它如实反映上去,只要是对案件有帮助,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司徒笑,回去好好休息两天,这段时间,你熬夜的次数太多了,我希望你能尽快走出这次失败的阴影。”
“你常走小巷吗?”
“是,英姐。”司徒笑立正。
“我,我十点半,我说今晚怎么怪怪的,警官,我是不是被人跟踪了?”这名别着胸牌、叫罗智信的夜班经理显得不怎么自信。
7
“你好,我是警司司徒笑,要见你们经理。你就是这恒福大酒店的夜班经理?是这样的,最近这城南一带的治安不太好,多次发生偷窃和抢劫事故,系一流窜盗窃团伙所为,案发高峰期在夜间十点之后,他们习惯是尾随受害者,到僻静的小巷或无人处,乘其不备,抢了就跑,你晚上是什么时候上班?”
那次远足之后,艾司似乎慢慢接受了花菜已经离开的事实,他有了新的寄托,那就是大森林。
“放心吧,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吃亏?”司徒笑目送组员分作几拨散去,这才重新没入高楼林立的阴影之间。
艾司胆子越来越大,每次独自出去玩,离家越来越远,恩恩教了他许多在丛林里辨识方向和应付危机的窍门,艾司学得很快。
“那你自己也小心点。”高风拗不过。
他更像山里的孩子,天性亲近自然,上树看鸟,下水摸鱼,与猴子嬉闹,一玩就是大半天,每次都是踩着饭点回来。
司徒笑轻声道:“不用,你送晓玲回去,路上小心点。大家都回吧,明天准时到,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开大会,我会为破案做最后的部署准备。”
恩恩暂时从艾司的骚扰中解脱了出来,但她又有了新的烦恼,并不是看连续剧就可以拖延过去的。
“司徒笑,我陪你。”高风道。
艾司这来历不明的家伙,以前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完全丧失了过去的记忆?他那惊人的学习天赋和动手能力又是从何而来?
“我想再走走。”司徒笑那张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疲倦和睡意。
以前恩恩也有好奇,但并不重视,艾司每次回忆都会头痛,恩恩还劝艾司慢慢去想,不急于一时,可当那头黑熊在恩恩面前被艾司用拳头活活击毙后,恩恩再也不能保持淡定了。
“那笑哥你呢?”
刚发现艾司时,他什么都不懂,空有少年的体魄,灵魂却如同婴儿一般只是一张白纸。
“好了,大家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今晚谢谢大家了。”
恩恩他们就像捡到了一只幼崽,从吃穿站行等最基本的生存技能开始教学,但艾司学得太快了,这才一个多月时间,他就像五六岁的孩子,已经渐渐有了他自己的性格和小聪明。
4
幼崽或许看起来像小猫小狗,但谁知道它长大之后到底是家养宠物,还是猛虎恶狼?
“这个方向过来的。”高风又指了指,司徒笑的手指顺着高风点的地方向上走,那里是已经开发好的片区,工厂写字间林立,酒楼旅店散布其间。司徒笑有了决断,蛤蟆选夜班经理作为下一个目标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朱珠多半询问不得法,看来还得再问一遍。而且,今夜询问的人中,极可能就有凶手的目标在内!
艾司杀熊的画面,一度成为恩恩的梦魇,她犹豫再三,才没告诉妈妈艾司的秘密。
司徒笑看着上面标注的红点道:“从这里到东一段不用3分钟,他用了15分钟,他还在沿路找寻更满意的伏击点。也就是说,他的目标路线也会走这条路。如果是跟踪结束,那么现在他的路线就是逆行,被跟踪的目标是从东一段到南三段,他是从……”
但从那天起,恩恩就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了,得尽快弄清艾司的来历,以及他身上藏着的秘密。
高风凑过来仔细看看,用手点了点:“这里。”
恩恩再没提起那头熊的事情,她希望艾司也将那件事淡忘,但艾司当时那种如机械般冷漠、毫无人类情感的表现,始终在恩恩心头挥之不去。
司徒笑从口袋里取出地图,“哗啦”一声抖开:“从南三段到东一段,高风,你们在哪里遇到他的?”
艾司怎么会突然变成那个样子?那额头赤红的蝶状印记显得那么嗜血狰狞。
“考虑问题一定要周详。”张子成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教导章明。
想来容易,真正查起来却毫无头绪,发现艾司时他不着片缕,唯一算得上特征的就是额头的红斑和背心的黑桃,恩恩也只能从这两处下手。
司徒笑道:“那是白天,这是深夜。”
艾司背心的黑桃,恩恩拿着爷爷的放大镜反复查探过了,也没发现什么端倪,至于额头的红斑嘛,根据恩恩他们的观察,倒是掌握了一点规律。
不过章明听到司徒笑的布置后疑惑道:“他坐出租过来花了一个小时,怎么回去只要40分钟?”
当艾司用尽全力时,他的额头就会发红。当时他们就认为,艾司额头的发红,和那些大力士在挑战力量极限时,将自己憋得脸红脖子粗是一个道理。
“知道了,你们先回来。”司徒笑又拨通一个号码,“陈队长吗?我司徒笑,你们还有多少人在西郊附近?是的,我们可能跟踪到了疑犯,他刚乘坐一辆黄顶绿盘的桑塔纳出租车离开,如果没有意外将在40分钟后返回西郊。对,我也是这个意思,这么晚了,还有那么多出租出现在西郊太打眼,我希望你安排一些人手驻点隐蔽观察,如有发现,千万不要惊动疑犯,他可能携带枪械。差不多两人一组吧,相互有个照应,老店门口小巷一组,三湾废品回收场一组,新民酒店……”司徒笑指出五六处隐蔽观察点,这时候张子成和章明已经返回,他们什么也没看到。
而且第一次发现艾司时,他应该是在箱子里面用尽了力量想打破箱子的约束,所以恩恩打开箱子后看到的是额头一片红色的艾司。
“黄顶绿盘桑塔纳,有点像顺风出租车行的车。”
可是那天杀熊时,明显不是艾司用力过度才令额头红起来的,恩恩仔细回想了那天的画面,艾司在自己跌倒之后返回来时,额头就已经红了,当他倒在黑熊身下,将黑熊用力踹出去之后,红得更为明显。
“出租车的车型和颜色?”司徒笑急问。
这与艾司在诸如打针挣扎时那种慢慢涨红不一样,红得非常快,甚至有些红得发紫。
“朱珠走不动了,”李开然声音多少带有些无奈,“不过多亏她走得慢,否则我们也不会看到那个可疑的人。”
恩恩查了一些资料,发现原来脸红是肾上腺素在作怪。人在紧张、羞愧、愤怒、惊恐、兴奋时,身体都会做出应激反应,分泌出肾上腺素,而肾上腺素会导致毛细血管扩张,从而形成一种面红耳赤的现象。
“你们刚才比高风他们更近吧,怎么走这么久?”
肾上腺素不仅能使毛细血管扩张,它还能令人呼吸和心跳加快,将更多血液泵向四肢,令人短时间内力量大增,神经更为兴奋,对外界的反应更加灵敏,它能扩大瞳孔,让人看到更多的细节。
“浦西路东一段,大街上。”
总之,这是在危急关头,全方位提升个人生存能力的一种激素。
“你们在什么地方?”
许多濒死抢救,或是心脏已经停跳的病人,都要用到肾上腺素。
张子成和李开然两组人还没赶回来,司徒笑正准备打电话,李开然的电话先行响起:“笑哥,我和朱珠可能看见那个疑犯了,他刚上了一辆出租车,我们隔太远,追不上,没看清出租车号牌。”
恩恩猜测,艾司应该是通过情绪调节来影响肾上腺素分泌,肾上腺素则加快血液流动,毛细血管充血,导致了他额头上的红斑在某些特定情况下就会出现。
司徒笑给高风一个了然的眼神。晓玲气得转过身去,不理这两个狐朋狗友。
但她的调查仅限于此,为什么在额头上,为什么是这个形状,恩恩就找不到可以进一步做出合理解释的依据了。
司徒笑道:“高风做得很对,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冒险。如果成功一切好说,如果失败,不仅会危及到你们两人的性命,凶手也可能被惊扰,以后再想捉住他,就难上加难了。”虽然晓玲练过泰拳,技击性可能不错,但毕竟不是干刑侦专业的,司徒笑见过太多社会上的亡命徒,那绝不是什么技击拳法就可以摆平的,有时候他们一个眼神就可以吓得习武者忘了该出什么招。
还有,那天艾司动手时,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空气中都弥漫着瘆人的寒意,这种情况会不会再次出现,恩恩心里也没底。
高风摇头,晓玲不满道:“如果不是他,今晚说不定就捉住那家伙了。”
调查陷入困顿,恩恩只好使用另一招,就是让艾司不停地去回忆,她始终觉得艾司并没有好好去想,每次想不了一分钟,就开始叫头痛。
赶到光明路口,司徒笑和茜姐已经到了,司徒笑问道:“有发现吗?”
恩恩有一种直觉,艾司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好好去回忆,估计是对他太好了。
说起刚才摸手,那时候一门心思都放在疑犯身上,除了一手冷汗,还真啥感觉都没有。但听晓玲这么正式地提起,高风有些窘迫,还没想好说辞,或许是看到他的尴尬样,晓玲已经咯咯地娇笑起来。
吃饱了就撒丫子到处跑,高兴就笑,不高兴就哭,疯了一天回来倒头就睡,艾司整天无忧无虑地尽情享受着欢乐时光,让恩恩好生羡慕。
晓玲恶狠狠地瞪了高风一眼,皱起鼻头,露出生气但很好看的娇俏模样,高风心驰神往。晓玲旋即又展眉轻笑:“啊,刚才某人摸了我的手,这下爽到了吧?”
每当看到蹦蹦跳跳、一脸天真烂漫的艾司,恩恩又会想,或许徒手毙熊只是偶发事件,慢慢的艾司就会将它遗忘,让他就像现在这个样子,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高风一脸严肃道:“不怎么样,如果刚才那人并不是隔着那么远,而是与我们近距离交互而过,他就会闻到,你说话的谈吐中并没有酒精气息。如果他真的是蛤蟆,以他的警觉性,说不定会马上拔枪朝我们射击。”
不过现实生活总会遇到许多具体的问题,日子一天一天过得飞快,眼看漫长的暑假就接近了尾声。
高风和晓玲也朝着会合地点聚集,路上晓玲追问:“我刚才的表现怎么样,还算机智吧?否则那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想,这么晚,一男一女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学校会要求提前补课,整个假期的作业全是空白,暑期生活就要结束了,所以恩恩还未探究出艾司的身世来历之谜时,又要面临一个新的问题——
司徒笑道:“没错,已经过了尾随时间段,他跟踪的人已经抵达工作岗位或是到家,但这位蛤蟆先生不是一个随意浪费时间的人,从他每次只肯提前一二十分钟抵达要跟踪的目标现场就可以确认这一点。此时他在做的事情,就是我们正在做的事情,确认目标两次出行时间段内,周边哪些地方人迹罕至,适合观察和伏击。然后,他就只须等一个机会,一击!得手!”
开学在即,艾司那个成天只知道傻乐疯玩的家伙该怎么处理?
“可是,刚才你告诉子城不是说他只有一个人吗?”
将这家伙也带到学校去?如果就将他留在爷爷这里呢?就在恩恩纠结于该如何处理艾司这个问题时,雅欣他们全家的澳洲半月游终于结束了,带回大量恩恩祈盼已久的澳洲特产的同时,也带来了婉儿和她的作业。
司徒笑在前面回答:“是的,高风他们在浦西南三段遇到一个疑似持枪的可疑男子,整个南部工业园区还在兴建之中,建筑工人也极多,目前没有什么帮派势力插手,网吧没有分布在浦西南段,那些无业人员和社会青年他们有更好的去处。这么晚了,住在附近的人都会走大道和公交车线路,建筑工人不应该独自出行,就算要出行也是有急事,不可能像骑马赏花一样穿插于小巷之中,我有八成把握肯定他是我们要找的人。”
是的,赵雅欣和冯恩恩这两位同学,是不做假期作业的,她们三人分工非常明确,恩恩负责策划怎么玩,雅欣负责提供玩耍的资金和交通工具,婉儿负责做作业。到了假期快结束的时候,三人会聚在一起,恩恩和雅欣就将婉儿的作业拿过来,开始抄誊上面的ABCD,偶尔婉儿还得帮着抄写一点。这也是恩恩和雅欣的成绩不怎么理想的原因之一。
茜姐有些气喘地问:“找到他了?”
这个暑假,又多了艾司这么一个生力军,而我们的冯恩恩同学,更是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对艾司进行了有针对性的特训。
司徒笑通知了李开然,朝光明路口赶去,他带着茜姐不走大道,而是沿着白日存留在记忆中地图上的小红点,一路穿楼走巷,茜姐快有些跟不上了。
“这是红袋鼠油、深海鱼油、羊胎素原液、羊奶糖,还有袋鼠蛋糕、巧克力饼干、夏威夷果巧克力、黑松露巧克力……”雅欣戴着顶牛仔帽,穿着卷边的牛仔裤、海蓝色的短衬衣,皮肤都晒得略带巧克力色了,硕大的旅行背包就像百宝袋,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往拿,桌上堆得像小山一样。
殊不知,司徒笑和茜姐此时也在一处无人建筑内,这是一间尚未投入使用的仓库或是车间,也无人值守,空旷且幽静。接到高风的电话后,司徒笑一口咬定:“就是他!你通知子城,我告诉开然,你们顺着浦西路南三段折返,告诉子城他们,在浦西和光明路的交叉口会合,茜姐我们走。”
零食、护肤品之类的自然是大家分享,雅欣不会忘记她的好姐妹,给每人都准备了特色礼物:“这是我在墨尔本画廊里看到的,很有当地气息,送给婉儿的。”一幅漂亮的具有海德堡画派风格的澳洲土著牧人绘画展现在众人眼前。
晓玲依旧不满地哼了一声,就这么眨眼工夫,那黑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高风马上拨打手机:“司徒笑,我们在浦西路南三段往新富工业园走的路上碰到一个可疑的人,他有一把可以放在口袋里的枪。穿的黑色凉皮鞋、灰褐色的休闲短裤、玫瑰红条纹花格子开领短衬衣,没有戴眼镜和太阳帽,他喜欢走光照不到的暗处,步幅大约有八十厘米,步频为两秒三次,走走停停,似乎在找什么,他朝着浦西路南三段过去的,单身一人。”
“好漂亮啊,谢谢雅欣。”婉儿惊叹不已。
是的,那个黑影虽然遮住了头面,但身体依旧部分暴露在灯光下,短裤的口袋不大,里面像烟盒一样鼓鼓顶起的,绝不是烟盒。高风和司徒笑厮混了这么多年,一眼就判断出那是一把枪,不管是仿制枪还是自制火药枪,都是危险物品,他和晓玲赤手空拳,这个时候绝不可冒失。
“这是驼羊毛毯、羊毛衫、羊毛靴,还有你特意叮嘱的驼绒围巾,都是给你的。”雅欣又从那百宝袋里翻出一大堆羊毛制品给恩恩,突然道,“哦,这里还有一瓶超级补脑素,也是给你的。”
见黑影消失,晓玲一脸怒容地将手从高风的手里抽出来,正准备质问高风怎么回事,高风低声说了三个字:“他有枪。”
“去,那个还是你留着自己吃吧,我可还不算榜上有名。”恩恩将超级补脑素推还给雅欣,搂着毯子毛衣看了又看,合不拢嘴。
那黑影恍若没听见,稍稍加快步伐,晓玲还想跟上去,这一次高风死死拽住晓玲的手,不让她挣脱。黑影转过小巷,很快就没了声息。
“这是土著的动物木雕,哦,还有这个,这是给艾司的。”
那黑影挪动脚步,从高风他们身侧走了过去,晓玲醉意蒙眬地喊道:“老公,去……去教训他!”
“我也有?”艾司早就守在一旁,两眼放光地盯着桌上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零食,一听说那是给自己的,立刻从雅欣手中抢了过来,拿着木雕小动物,爱不释手,然后看着另一件木制器械,“这是什么啊,雅欣?”
晓玲挣脱出来,冲着那黑影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家……亲热啊!”
“这个啊,这是当地土著用来打猎的工具,把它扔出去,它会自己飞回来哦。”
黑影有意无意又朝这边瞟了一眼,一名男子带着一位喝醉了的女子来这种地方,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真的呀?”艾司急不可待地出门试验他的新玩具去了,雅欣又拿出三根造型各异但同样好看的银项链,每根项链的下方都有一颗七彩宝石链坠。
“是个人,咱们别管人家。走吧。”高风握着晓玲的手冷汗涔涔,另一只手搂过晓玲的肩强行要将她带到另一边。
“哇!”看着那不断变幻色彩的宝石,恩恩和婉儿的眼里也放出如艾司刚才那般的光来。
晓玲眯缝着眼睛瞅了瞅,问:“老公,那边好像有个什么东西?”
“这是澳宝项链,我们一人一条,你们选吧。”
他与高风二人保持着十米距离,似乎在打量二人,又似乎在看二人身后的烂尾楼,并未尾随任何人,孑然独身。
“雅欣,这个,很贵吧?”婉儿眼里掩不住喜欢,但不免有些担忧。
黑暗中,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行进,从高风晓玲的左方径直穿插过来,他步幅不大,步频也不快,可给人感觉移动比常人更为敏捷。他总在灯光照耀不到的暗处移动,从一个暗处移动另一个暗处,叫人看不清他的脸,始终只是一团阴影。
“你和她客气什么,还记不记得那一年,她把你毛线娃娃的辫子扯掉了,害你哭得眼睛都肿了。她道歉的时候怎么说的,雅欣的东西就是我们三个人的。”恩恩兴高采烈地挑选起项链来。
高风将失重的晓玲扶住,靠在高风臂弯的一瞬,借助高风背影阻挡,晓玲压低声音道:“我警告你,不许占我便宜噢。”高风哭笑不得,不过正是晓玲这股子活泼劲,令他着迷不已。
“多大时候的事了,你还记得?”雅欣将手晃来晃去,不让恩恩看清楚。
这,这是什么状况?高风扭头一看,只见晓玲走路歪歪斜斜,另一只手将挎包甩得漫天飞舞,媚眼如丝,显然宿醉未醒,高风反应也很机敏,立刻进入角色状态与晓玲搭戏:“我知道你没醉,走吧走吧,穿过去就到家了。唉,小心。”
“是……小学二年级吧,我们7岁?”婉儿也还没忘。
晓玲却睁大一双眼睛四处张望,突然主动拉住了高风的手,高风受宠若惊,紧握也不是,松开也不愿,一时只能任由晓玲拉着,只听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没,醉……我还要喝!”
三个女生嘻嘻哈哈地打闹了一番,终于各自拿到了喜欢的项链,听得艾司在外面欢呼雀跃。恩恩突然皱起眉头,一脸的严肃:“对了,有件事一直没跟你们说,是关于艾司的。”
“这是上次电视里报道的那个豆腐渣工程吧,全部被叫停了,偷工减料害死人啊。”高风发出感慨。
“是要开学的事吗?”聪慧的婉儿立刻想到了这个问题。
钻出小巷,眼前视野豁然开朗,远处是灯火通明的连夜施工队伍,机器声轰鸣不绝,近处稀稀拉拉耸立着几栋高楼的框架结构,修了一半,头顶还支立着钢筋,下面的楼板立柱都已经修好,夜色下就像一个个巨大的怪兽。明明只隔着一条小巷,给人的感觉却像从城中区一下就到了郊野。
恩恩一愣:“这也是要解决的问题之一,不过有个问题更严重,艾司他,打死了一头熊!”
十一点一刻左右,浦西路上的行人几乎已经看不到了,只有来往车辆穿梭,一辆辆都开得飞快,黎晓玲不满足逛马路牙子,带着高风去钻小巷。高风是既高兴又担忧,这位大小姐在别的什么时候去夜深无人的小巷自己都乐意奉陪,可你别在这个时候玩刺激啊。
为了不让小姐妹们担心,恩恩一直没详细述说上次远足遇险的事情,如今三言两句间,也难掩其中险恶。
两人一起闲逛,有一茬没一茬地聊天,时间过得飞快,快十一点的时候高风给司徒笑打了个电话问什么时候下班,司徒笑说再逛半圈。
婉儿和雅欣这才知道,恩恩和艾司竟然是险死生还。
至少高风是这样认为的,被这一眼迷得想入非非:“晓玲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不过关于恩恩对艾司的猜疑,婉儿和雅欣都持不同意见。
晓玲道:“那可未必,上次你们给我的监控,不也是两个小女生一起的吗?还有什么比热恋中的男女更忘乎所以的?”说着,晓玲朝高风飞眼。
“这种事情,艾司应该没做错吧?他为你拼命啊,要不是艾司凑巧打中了黑熊的弱点,我真是不敢想象会怎么样。”婉儿听着都后怕。
高风按住自己胸口道:“还好不是要找的人,司徒笑让我们留意的是尾随独行人的可疑人。”
雅欣也道:“是啊恩恩,我就搞不懂,你不怕黑熊怕艾司?这是哪门子逻辑?怎么说人家也是救了你一命吧?”
黎晓玲不置可否:“又没试过,怎么知道?”
婉儿进一步开解道:“如果你担心艾司有失控的征兆,我们可以把他往好的方向培养啊。我们有教他要乐于助人,要有爱心,要勇敢、诚实、善良,对不对?现在艾司什么都不懂,他会变成什么样,就看我们现在怎么教他,所以恩恩你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啊。”
“晓玲,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你也知道那家伙可能受过军事训练,杀人不眨眼的。难道,你还觉得你能制服他?”
“哎呀,你们……你们当时没在现场,当时艾司整个人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他额头红得就像要滴血一样,我吓到发抖啊,你们没办法体会我当时那种感觉的。”
不一会儿,晓玲回来了,颇有些失落道:“走吧,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他近视,文职人员,看他那失落样子,多半是失恋了,看着人家情侣卿卿我我,那嫉妒,真是挡都挡不住。”
“你是被黑熊吓坏了吧?”
“喂!”高风低声提醒,晓玲充耳不闻,三两步就追上那名眼镜男子,两人交流了一番,那名男子取出钱包看了看,便一直摇头,似乎表示不是自己掉的钱,高风手心里不觉已捏了一把冷汗。
“不是,真不是,反正你们得帮我想办法,再说现在艾司懂得越来越多了,他这样老想不起以前的事情,难道我们真养他一辈子吗?远的不说,就说刚才婉儿提到的那个问题吧,我们上学去了,艾司怎么办?”
与那名男子擦肩而过,为了不引起怀疑,高风刻意将目光投向一旁,待那名男子走过,也没敢回头去看。倒是晓玲从挎包里取出100元来,扔在地上,用脚踩上去蹭了两下,然后拿着钱就追了上去,边追边喊:“先生,先生,你的钱掉了。”
8
由于是相对而行,为了不打草惊蛇,高风他们自然不可能原地掉头,只看到那名男子与他们越来越近,晓玲眼珠狡黠地转动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鬼点子。
雅欣和婉儿面面相觑,这确实是个问题,若说刚开始还只是好奇贪玩收养了那个婴儿般的艾司,如今相处了这么久,大家更舍不得将艾司送走了。
3
雅欣想起什么,提议道:“我们高三了耶,还记得以前那个计划吗?初中的时候我们做的那个。”
“咦?”晓玲突然不问了,在他们前面,迎面走过一对男女。男子已是三四十岁开外,女子只有二十岁左右的模样,状若亲热,似一对情侣。而在这对男女身后三十多米远的地方,有一名戴眼镜的短发男子与之前的男子一样保持着匀速前进。昏黄的路灯、稀少的行人,高风莫名地紧张起来。
“你是说那个啊,可是,艾司是个男的啊?”她们三人在初中时,就梦想着有一天要独立生活,于是她们制订了一个计划,就是在高三时,要像那些学长一样,不再住校,而是自己在外租房住,而且这个租房的钱,不用家长给的生活费,得靠自己去赚取。她们三个女生一起住自然没问题,可要是多了个男的,被人家看到了,那算怎么回事?恩恩有所顾虑。
“要是警察都像他那样,早就累死光了,我们海角市就没警察给你们这些小市民保驾护航了。”
“你现在知道艾司是男的啦,你都和他睡了一个多月了,怎么没见你说过?”雅欣脱口而出。
“啊,你说他这个人,怎么就这么疯狂,简直就是破案拼命小三郎,要是其余警察都像他一样就好了。”
“死丫头,你说谁和谁睡了一个多月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恩恩开始去挠雅欣。
“怎么说呢,从和他办的几件案子来看,有时他的直觉,比我的鉴定还准。”
“是睡了一个多月嘛,就是就是,哈哈……”雅欣笑着躲开。
“你说司徒笑的直觉真的有那么准?”
“让艾司和我们住在一起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得让他出入小心,要是传到老师和同学耳朵里就不好了。”最乖巧的婉儿竟然表示了同意,这让恩恩和雅欣有些吃惊。
晚上十点二十分,青海路南一段,黎晓玲穿着公主长裙、红高跟鞋,拎着金环小挎包,略带小雀跃地和高风走在一起。
以艾司目前的情商,根本就还不能理解男女感情,做合租房客是绰绰有余,只是怕闲言闲语,有些人是无风也要起浪的。雅欣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询问道:“你们说,我们四个住在一起,要是这个小子突然开窍了,怎么办?”
“你……”高风无语,“我当初就不该认识你!”
“那就奉上新鲜出炉的美女赵雅欣一人。”这次换恩恩脱口而出。
司徒笑还是那副不怒也不笑的石板面孔:“晚上十点,可以带晓玲一起来散步。”
雅欣一脸惊喜地反问:“真的,还有这好事?还能轮到我?恩恩你没打算监守自盗、中饱私囊?”那刻意做作的调戏表情让恩恩咬牙:“胡说什么呢,连成语都用错了!哼,去澳洲一个月,嘴皮子变得更利索了是吧?我看某些人,好像还不知道春天已经过去很久了呢。”
高风眼睛又是一瞪:“你想要我的命呀,我是法医耶,又不是特警!我还约了晓玲,你知道我多容易才能约她出来一次吗?你说怎么办吧?”
婉儿见恩恩落了下风,不免说了句公道话:“我们恩恩可是有心上人了。”
司徒笑就当没听见,继续道:“今晚十点,浦西路到青海路做8字回环,追踪蛤蟆。”
雅欣挤眉弄眼道:“婉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恩恩一向这样的啦,吃着嘴里的、夹着碗里的、眼睛还要看着锅里的,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高风将司徒笑的手拨开,气呼呼地脱衣服:“你有没有帮我追晓玲啊?我仅有这么一点点休息时间你都要占用。我要下班了,离我远点。”
“死丫头,你说谁来者不拒多多益善,看我不把你这张嘴缝上。”恩恩挥动着绣花拳,和雅欣绕着桌子展开新一轮的追逐战,婉儿在一旁掩口轻笑。
“是兄弟,才找你。”司徒笑搭上高风的肩膀,“我的人手真的不足。”
“好了好了,不闹了,我们说正事儿。”雅欣喘着气道,“进城之后,我们可以带艾司去大医院做一些检查,看看他的身体到底有没有问题;还可以去找心理医生,听说催眠术对恢复记忆有时候有奇效,怎么样?”
“还帮!”高风眼睛瞪了又瞪,“我帮你的忙还不够多吗?”
恩恩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办法,只是艾司的身份问题怎么办?”
司徒笑做好安排,又来到法医鉴定科:“高风,帮我个忙。”
“可以用同学的学生证,心理医生都不一定需要什么身份证明,要不我回去问问,我们家的黄医生有没有熟人。”雅欣包揽下来。
“那好,两个人一组,我和茜姐从浦西路南段向北,经南众路再沿青海路朝南,经光明路回到浦西路;子成和章明从青海路北段反向回浦西路南段;开然和朱珠从光明路到浦西路,与我们保持一公里距离。三组人都走8字形环绕,留意观察路人,这里没什么监控。凶手未必还会做伪装,发现对单个路人进行可疑尾随的人就要多加留意。记住,蛤蟆的身高、体形,还有他的步态与常人不太一样,幅度比常人小,但动作比常人快。依然在第一时间保持联系,不要单独行动,蛤蟆的反侦查意识很强,我希望你们不要露出丝毫破绽,开然和子城你们要照顾好新人,现在大家去吃饭,餐后集合。”
婉儿又和恩恩她们商议了一些细节问题,艾司的事情就暂时这样定下了,三名女生打算在外租屋,将艾司暂时安置在出租屋内,然后带他去看医生,看能否帮助他恢复记忆。
“应该可以。”
下午走时,恩恩和雅欣将作业分了分,语数外恩恩先抄,雅欣则拿走了婉儿的物化政,恩恩负责将今天的决定告诉艾司。
“茜姐晚上10点前能赶到浦西路吗?”
“艾司啊,我们就要开学了,你打算怎么办啊?”恩恩托着腮帮子问。
“人家约了朋友去看电影的。”朱珠嘟嘴,不过也没反对。
“什么开学?什么怎么办?”艾司茫然。
“司徒笑,我还要回家看孩子,可不可以……晚点来?”茜姐请假。
“开学啊,就是我要离开这里,去学校读书。你呢,是留下来还是和我一起走?你要自己决定噢。”
“我……我今晚没什么事,我加入。”章明也表示支持。
“离开这里,去哪里啊?留下来就只有我一个人吗?”艾司急了。
李开然和张子成最先表态:“我们干了,笑哥,你说怎么做吧。”
“是啊,雅欣和婉儿都要去学校,留下来就只有你一个喽。如果周末有时间呢,我们就回来看你,如果没有时间,就没办法了。”
茜姐和李开然等人相互瞅瞅,他们也知道,要真说拼命,他们全组人加起来也比不上这位副组长大人拼命。不过这位笑哥怎么说呢,每位组员都清楚,笑哥平时对下属还是照拂有加的,真正最繁重的活儿,能自己扛的他都自己扛了下来,如果不是需要人手,笑哥是不会叫上大家一起的。
“我不要,我不要一个人留下来。你,你们,你们到哪里,艾司也要死缠滥打,艾司也要开学。”
“如果这个案子破了,我自己掏腰包,请大家去三亚玩一圈。”司徒笑许以甜枣。
“成语用错啦!是紧随不舍。不过这个开学,你不行的,你没身份啊。你看,我和雅欣、婉儿,都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自己是在哪里出生的、我们的家从哪里搬到过哪里,而你呢,你什么都不知道,叫你去想你总说自己头痛,没有身份的人是不能去学校的。”
“不是吧笑哥!”朱珠当场就叫了起来,“我们这么拼命,也没有津贴的!”
“我是真的头痛啊。”艾司嘟着嘴,“那我开不了学,怎么跟你们在一起啊?”
司徒笑双手撑住办公桌,环顾自己的组员,道:“晚上行人较少,如果凶手再次出现在可疑路段,我们碰到他的机会较大,事不宜迟,便衣小组明天才能加入,今晚我们再去浦西路。”
“到时候再想办法啦。”艾司倒是提醒了恩恩,如果让艾司一个人在出租屋里,到时候会不会出什么乱子,不过最近这一周,自己倒也常让艾司一个人在外面玩,一玩就是大半天,好像也没出什么问题。
挂掉电话,司徒笑还是不放心,他总觉得夜班经理很可能成为凶手的目标,这是一种纯粹的直觉,没有什么理性分析,但司徒笑自己清楚,自己的直觉一向很准,特别是直觉越清晰的时候,准确度越高,就这么决定了。
“好啦,既然你决定了跟我们一起走,这事儿就好办了,下面我要给你布置一个任务,你的字练得怎么样啦?”
司徒笑诺诺道:“我知道英姐,谢谢英姐。”一支便衣小队只有几个人,就算把自己小组成员全部加上也是捉襟见肘,在这么大一片区域靠碰运气来找蛤蟆,司徒笑想想都摇头。可他也知道,这次确实使用了大量警力,海角市还很少有出动这么多人去捉一个人的时候,可如果不采用这种方法,司徒笑也想不到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不是已经和恩恩的字一样漂亮了吗?”
司徒笑拣紧要的说了,程英道:“也就是说,你们还不敢肯定,今天搭乘出租的是不是凶手。如果仅仅是你的怀疑判断,就要调用这么大的警力,对不起,司徒笑,我不能支持你这个决定。我最多再调派给你一支便衣小队,其余的案子也是需要警力的,出租车调用的两支便衣小队已经出勤近两周时间了,其余的组长意见都很大。”
“是吗?那你去写作文吧。”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良久,才叹息道:“司徒笑啊,你知道警力是有限的,你的布控范围这么大,给你五支便衣小队恐怕也不够用吧,将你们今天追查到的线索告诉我。”
“什么是作文啊?”
……
“就是写故事,我跟你说过很多故事啦,你也看了不少连续剧,就是写点那样的故事。记住,字必须写得和我写的一模一样漂亮,要写五篇,每一篇得有800字以上,就是这个作文本,每一个格子写一个字,要写两页半以上。”
“呃……从浦西路到青海路全程。”
“要写800个字那么多啊?恩恩啊,一下子我哪里写得了那么多,我不知道写什么啊。”艾司又急了。
“你要布控多大范围?”
“别着急嘛,你天天有那么多时间玩,叫你写两个字就叫苦了,我们去学校读书,要做的作业不知道有多少呢。哪,现在你有五天时间,每天也不用写多,给我写一篇作文就行,五天五篇。嗯,时间刚刚好。不和你说那么多了,我要抄作业去了,你现在就去想。”
看来,只有等到凶手下一次露面了,他的跟踪观察如果是有规律的话,只要守住这个规律,迟早会让他现形,只是警力方面……司徒笑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手机:“喂,英姐,我是司徒笑,是这样的,可不可以再调用两支便衣小队给我,我们今天已经抓住一点蛤蟆的线索,我需要一些人进行定点蹲守观察。”
艾司抓耳挠腮,不停地挠头,原来只是照着写字就可以,现在要写什么故事,那故事要怎么写啊?艾司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个谱,拿着空白作文本去找恩恩:“恩恩啊,我不知道怎么写故事,从来都没写过啊,你教教我吧。”
司徒笑将目光平移到另一块写字板,上面贴着三名死者的照片和凶手犯案的一些信息,不能找到这三名死者的共同点,就无法估量凶手可能选择的目标,这始终是摆在面前的最大难题。照理说今天还是有收获的,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碰见可疑的凶手。
恩恩正飞速地抄写着,抄得手腕略有发酸,气馁道:“哎,真是服了你,那么多连续剧你都白看了。这故事嘛,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写,就写一写发生在你身边的事情。比如说,我带你去爬过莲花山吧,有什么感觉啊,森林里的鸟语花香啊,再加上你的一点点想象力,800字很好完成的,分分钟就解决了,快去。哦,对了,你不能写我带你去森林里噢。”
司徒笑重新审视地图,工厂集中在出租车停靠点东,酒店集中在已经修建完成的工业园区也就是东北向,网吧则散布在工厂和建筑工地附近,不过整体来说,都是集中在停靠点东北象限内,红点可以减去四分之三,但就剩下的那四分之一,红点也有上百处之多。
“为什么?”
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工人上班的时候好像更没什么人,更危险,但那个时段的工友往往会集体上班。夜班经理的上班时间倒是与周丽茹遇害时间接近,可是他们交接班在早上八点,究竟哪种人被选中的可能性更大呢?
“你不要问那么多,反正不管你写什么事情,都不许提到我就对了,如果一定要提到我,也要用别的称呼来代替,比如说姐姐啊,哥哥啊,姑姑啊什么的,千万千万不能写‘恩恩’,记住了吗?”
朱珠道:“夜班经理是晚上十点,也有晚上十一点的。”
“哦。”艾司似懂非懂地回去坐下,用笔头蹭了蹭头皮,绞尽脑汁,终于,在空白的作文本上留下了第一行字迹:“今天,妈妈带我去莲花山玩,我高兴得全身的毛都要竖起来了!……”
茜姐答道:“那些工人是在凌晨四点半开班,他们四班倒,保证六小时最高的工作效率。”
第二天一早,雅欣又来了,赵磊也跟着过来了,晒得比他表姐还黑。五个人在森林里又疯玩一天,到了晚上,恩恩又开始奋笔疾书,艾司也跟着苦咬笔头。
司徒笑继续问道:“夜班经理和工人们是什么时候上班?”
第三天,雅欣没来,恩恩和雅欣在电话里商量着什么,多次提到二爷这个人,神色中偶有不屑,但更多的却是谈之色变的敬畏。
三人摇头。
“恩恩啊,二爷是谁啊?你和雅欣是亲戚?”
“上下班都在人流高峰段而且没有规律,以年轻小伙子为主,凶手不太可能选择这样的目标。”司徒笑沉吟,“再没有问到别的人群了吗?”
“你听到啦?二爷才不是我们的二爷爷呢,那是绰号,是我们的班主任老师,潘二爷,教语文的。”
“一般是晚上十点,但通常他们都是五六点就提前到了网吧,早上八点交接他们也通常逗留到十点之后,有时候甚至吃过午饭才回家睡觉。”章明冲朱珠笑笑,意思是他调查的这些人是很敬业的噢。
“哇噢,好霸气的名字,你,你们好像挺怕他的啊。”艾司毕竟是看过连续剧的,知道凡是名号里带“爷”字的,都是老大级的存在。
“他们上班时间是什么时候?”司徒笑本能地觉得网吧的网管不太可能是凶手的目标。
“能不怕吗,你见过我妈,我妈凶吧?”
“我问到有几家网吧的网管是在十点半左右下班,其余店面什么的都没有。”章明最后道。
“嗯,嗯。”艾司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笑哥,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敬业啊,不提前下班就不错啦。”朱珠揉着自己的小腿,再这样下去,自己减肥应该能成功。
“二爷啊,比我妈凶十倍不止。”恩恩龇牙咧嘴地告诉艾司。
“夜班经理?全都准时上下班吗?”司徒笑追问。
“天哪。”艾司脑海中,已经勾勒出二爷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背上生肉翅、满嘴是獠牙的恶魔形象。
朱珠捧着水杯道:“我问了周边的旅店和酒店,它们都有夜班经理,但都是早上八点交接班。”
恩恩还从来没跟艾司说起过学校里的事情,忍不住就向艾司数落起二爷的几大罪状,本来该放学的,却被强行留下来补课;上自习课时,冷不丁就出现在教室后窗,吓你一大跳,别的老师上课,她还时不时地巡查;考试的时候,那双小眼睛锐利得就像自动跟踪仪一样,什么小动作都瞒不过;同学们的课外书籍啊,手机啊,经常被收缴,还在同学们中间安插眼线,在学校里,大家就算对二爷有不满的怨言,也不敢随便说。
茜姐有所明悟道:“除了职工,就只有生产线的质检组长。章明他们好像有发现。”
在恩恩唾沫四溅的描述中,二爷简直就是欺压穷苦百姓、无恶不作的地主阶级,而同学们则是敢怒不敢言、饱受精神折磨的无产阶级,其校园生活之悲苦,见者流泪,闻者伤心。
司徒笑微微点头示意,解释道:“正常人的步行时速是4.5至7公里之间,如果上下班的距离太长,在这样的城市里我们会选择搭乘交通工具。凶手要跟踪的,是不搭乘交通工具的行人,这样才便于跟踪,也便于作案。而通常,我们每日上下班,不选择搭乘交通工具的范围,不超过五公里。茜姐,那三家工厂里,交接班时,下班的除了职工,还有别的什么人没有?”
艾司咋舌不已,原来学校竟然是这么可怕的地方,幸亏自己没身份,不然也会被送到学校去的。这二爷真是太可恶了,今天的作文就以二爷为原型写个故事吧,写什么内容好呢?嗯,恩恩说像电视剧一样就可以了,就写奥特曼英雄救美,二爷变身恶魔!
“笑哥,你将我们走访的范围锁定在周边5公里,又有什么道理呢?”朱珠好奇地问了一次。
艾司神游天外,开始构思二爷的故事,恩恩也已经说得口干舌燥,看了看时间:“哎呀,就打个电话,和你聊一会儿天,竟然快到中午了,赶快抄作业。艾司啊,艾司,别愣着了,去写作文,今天白天就不出去玩了,晚上带你去看流星雨。”
司徒笑摇头道:“他们不会是凶手的目标,从凶手第三次跟随被害者的监控看,他每次都是尽可能准时抵达目标点,他是一个小心谨慎且有条理的人,他对于自己的跟踪行为非常专注,他不会将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事情上。这样的凶手,选择九点出门,十点抵达目的地,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并不是随意的行为。”
“真的啊。”艾司跳了起来,“就是今晚吗,就是今晚吗?”恩恩早已给艾司说过,流星雨就是天上的星星会飞来飞去,在晴朗的夜空下,美丽极了。而且恩恩还说过,如果看到流星出现,就赶紧闭上眼睛,许下一个心愿,只能许一个,不能太多,然后睁开眼睛,还能看到流星从你眼前划过,这个心愿将来就一定能实现。
“哦,还有,司徒笑,我们在走访过程中,发现了许多流动人口,一些还没找到工作的打工者、打工者家属,这样的人不计其数。”茜姐补充道。
“嗯。”恩恩许诺,“雅欣他们晚上也会来噢。”
若自己是凶手,这确实是很好的犯罪地点,只是不知凶手选择的目标是否会走这样的路线。
吃过晚饭,天刚蒙蒙黑,恩恩就往屋外走,爷爷在屋里大声询问:“恩恩啊,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啊?”
茜姐指了出来,司徒笑用蓝笔在无数的红点中圈了出来,三家工厂的位置都在出租车停靠点偏东,那里距离一个货运火车站很近,而通往货物火车站的路,都很僻静。
“去看流星雨,和雅欣他们约好了的。”
司徒笑道:“工厂的位置。”
“别跑太远,你妈叫你不许乱跑。”
“等会儿司徒笑,我再喝口水先。”茜姐回到办公室就抱着水杯没撒手,咕咚又灌了两大口,才道,“被你说中了,根据我们的走访结果,周边一共有三家工厂是在十点至十一点这个时间段进行交接班,两家贴牌鞋厂和一家休闲服生产厂。他们的货物都是外销,这段时间虽然欧洲经济不景气,但他们的订单都是排满了的,四班倒工作制,生产流水线不歇。他们采取的管理模式应该很相似,所以基本都是十点半换班,但有个问题,就是这些厂里面的职工都住职工宿舍,宿舍就在工厂内,就算要外出,也很少有单独出行的。”
“知道啦爷爷,不会跑出手机信号区的。”爷爷木屋附近有个基站,恩恩告诉爷爷她就在周围活动。
“说说你们走访的情况吧。”司徒笑问。
艾司提前一步在树林里等着,恩恩一到就下了命令:“走,上元宝峰去。”
现在地图上已经标满了红点,司徒笑抱胸站在地图前,默视良久,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多地消除这些红点。
登上元宝峰,恩恩却接到雅欣的电话:“什么?出什么事了?你们没事吧?”
司徒笑站在写字板前看着换了的新地图——南三环详细区域地图,他们以出租车停靠点为中心,将这片区域周围五公里所有可以藏身的地方都走了一遍,烂尾楼、待拆迁无人小巷、新修的无人入驻工厂,连李开然和张子成这两位老鸟都走不动了,回到警局后一句话也不想说,瘫在那里喘气。
恩恩语气急促,搞得艾司也紧张不已:“雅欣他们没事吧?他们怎么了?”
将腿走细一圈,所有的组员回到办公室,往座椅上一靠就不想挪窝。
9
2
雅欣他们的车半路抛锚了,人都平安,只是没法赶到元宝峰和恩恩他们一起看流星雨了。
“是!”
“雅欣婉儿他们来不了了,就我们两个人看吧。你想好许什么心愿了吗?”恩恩看表,“待会儿流星就要出现了,就在那个方向,英仙座流星雨。”恩恩用手指了指。
直到刘显和开车离去,司徒笑才接着下令道:“虽然已经过去近一个小时,但是凶手仍有可能在这一带区域活动,你们在走访的同时,一定要留意独行的路人,一旦有所发现,立即通信联系。切记,不可单独行动,重复一遍,绝对不要单独行动!出发。”
艾司赶紧顺着恩恩指的方向,专注地盯着天空,唯恐错过了流星出现的一瞬间。
刚布置完毕,在警局开会的刘显和也赶到了现场,司徒笑将他目前考虑的情况和安排做了汇报,刘显和像煞有介事地点头:“这次行动上级非常重视,也给了我们极大的支持。司徒笑,我是只有七个月就退休的人了,这次行动就全靠你了,我对你只有一条要求,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司徒笑没有吱声,只看了刘队的胖脸一眼,周围的队员也保持沉默,一时气氛尴尬。刘显和抬腕看表:“我还有个会议要参加,记住,我会全力支持你们,好好干。”
深蓝色的夜像天鹅绒的缎子,群星璀璨,星光明灭,好似那缎子上镶嵌的宝石,每一次眨眼的瞬间,都仿佛悄悄地对着你诉说着什么。
司徒笑以出租车停靠点为中心画了个圈,下令道:“分作两组,开然、子城你们跟我,将这一片区域都走一遍,查出哪些地方可供凶手作案,茜姐带章明和朱珠去附近的工厂商店问问,看哪些企业是在上午十点至十一点时间区域进行交接班,注意不要打草惊蛇。开然,打电话通知便衣小组,将西区出租车接送范围向外扩大500米。”
曾经有无数个傍晚,艾司就像这样坐在斜坡上,仰望星空,和花菜一起,试图解读那苍穹想要讲述的迷离玄奥。
司徒笑看表:“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五十分钟,凶杀估计已经盯上目标。他下车的位置与周围的电子眼监控和交通情况有关,以这里的环境,我认为下车点距离凶杀选择目标人群的位置不会超过100米。”
和风吹送,淡雅微香,已经有很多天没有见着花菜了呢,不过身边坐着的,换成了恩恩。那风吹起恩恩的长发,弯弯的睫毛下,恩恩的眼眸里折射出熠熠星光,巧笑盈盈,微微上翘的唇角,真是好看。
出发前就已令茜姐调出浦西路附近的详细区域地图,司徒笑摊开地图,分析道:“以凶手第三次的作案规律看,他通常会提前二三十分钟抵达目标上下班附近进行蹲守,现在……”
艾司深深地吸一口气,空中弥漫着恩恩的味道,恩恩的身体,有一股特殊的香味,自己一定能像花菜一样,牢牢地记住这个味道。
早在电话里司徒笑就问了关于神秘人的一些信息,那人是差不多九点上的车,抵达目的地时接近十点,中途表现并不急切。
“看!流星!”恩恩激动地指着天边,赶紧左手覆上右手的拳头,放在胸口,闭上眼睛,许下心愿,艾司有样学样,也赶紧抱起拳头,闭眼许愿。
那名的哥也就是感到可疑才拨通了电话,并没有什么追捕疑犯的经验,等消息传到司徒笑他们这里再反馈回来时,那神秘人早就走得没影了。
我希望,花菜能回来看艾司,看一眼就好。我希望,能一直和恩恩。雅欣、婉儿她们在一起,这样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哎呀,心愿好像许多了一个,不知道流星还在不在。
司徒笑第一时间赶到了那名神秘乘客下车的地方,环顾四周,这新富海建工业园区只建成了一半,到处都在大兴土木,随时可以看见一群群的建筑工人和工厂的打工者走过。四处零散地拉着电线管道,别说天眼系统,就连普通店铺监控也没,根本就不可能追查到蛤蟆选择了哪条路线、跟踪的目标又是谁。
艾司赶紧睁开眼睛,一颗两颗三颗,流星们排着队,像飞舞的流萤,划破长空;黄的,白的,绿的,红的,如夜的精灵般你追我赶,它们穿破了时空的界限,共赴那千年之约,在那一刻,有多少人为之闭眼,许下心愿。
南三环浦西路南二段,新富海建工业园区。报案的是一名热心的哥,他在距离司徒笑他们布下网点约两百米远的地方拉到的那个神秘客人,戴着太阳帽、蛤蟆镜。因为前段时间警方专门去出租车公司询问过有没有见过类似的人,这名的哥便留了个心眼,在车上随意问了几句,发现乘客不爱说话,声音低沉沙哑,越看越可疑,等那名乘客下车后,便报了警。
流星有时是一两颗孤单地飞过,有时是一群一群的,相伴同行,在夜空中闪逝翩飞的瞬间,它们有着自己骄傲的美丽。
司徒笑看了看依然盯着屏幕的高风,还未说话,李开然旋风般冲进来:“笑哥,我们的网有消息了!”
艾司良久地注目凝神,不敢大口呼吸,只怔怔地看着那属于天空的美丽,多么希望这一刻能停滞在时光的流逝中。直到恩恩打断这如画般的宁静:“艾司,你刚才许了什么愿啊?”
“那是你们警方的事情,我只提供心理侧写方面的知识,至于要重访还是怎么样,你们自行决定啦。好了,不聊了,有生意上门了。”晓玲吐舌一笑,关掉视频。
“恩恩啊,我刚才许了两个愿,不知道还灵不灵呀?”艾司很认真地询问。
吸口气,将这些想法抛诸脑后,司徒笑问道:“那么依照你的建议,我们有必要做一个受害者社会关系重访喽?”
“哦,许了两个什么愿,说来听听。”恩恩还是具有女生的八卦本质,一下来了兴致。
司徒笑有些忧虑地看了高风一眼,像晓玲这样的姑娘,高风很难养活啊,就算在一起,高风也会成为家庭地位劣势男,而以高风的性格而言,这段关系恐怕难以长久。
“我希望,花菜能回来看我一眼,只看一眼也好。我还希望,能和恩恩、雅欣、婉儿,一直这样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地过下去。”艾司大声且骄傲地重复着自己的心愿,仿佛在宣读一份誓言。
“玩玩儿就行了,这行当没什么前途,我导师他们在美国那边的待遇,绝对比不上那些自己开诊所的心理咨询师,差太多了。”晓玲俏皮地眨眨眼睛。
恩恩的笑容凝固,一份淡淡的微酸情愫开始在心底萌发,滋生,难道自己竟然被感动了?这家伙,真是的,干吗念得那么一本正经、那么庄重,弄得跟真的似的。
“你完全有成为犯罪心理摹写师的资质,要不转行吧?”司徒笑建议。
恩恩本想调侃艾司的愿望,可听艾司大声说出愿望之后,反而多了一丝惆怅,收敛了笑容,追问:“那你睁开眼睛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流星飞过去呢?”
晓玲在另一头扬眉翘下巴,骄傲道:“我不也是刚刚才学到的嘛。”
“嗯,看到了,真的看到了。”艾司重重点头。
“你,你上次怎么没说?”高风不解地问。
“会实现的,一定,会实现的。”恩恩自己也不明白,声音为什么变得轻柔起来。
“Contact Tracking,接触式跟踪,不少心理犯罪人群有现场成就心理。狂欢纵火犯往往会回到火灾现场,有的甚至会主动报案并留守火灾现场,就是为了看着大火慢慢燃烧;一些连环凶杀犯往往会积极参与对失踪受害者的搜寻工作;变态凶杀犯出席被害者的葬礼现场;小偷成功窃取东西之后留在原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或积极帮助失主寻找失窃物品。在这一过程中,他们的成就感会得到极大的满足,并且持续产生力比多兴奋。CT行为的原理与现场成就心理的产生是极为相似的,在凶杀犯行凶前对被害者进行跟踪时,往往会径直走到受害者面前,假装问路,或是以别的什么借口与被害者进行接触交流,以近距离观察被害者,满足自己的心理幻想。这一过程可发生在跟踪的前中后任何一个时间段,但通常只会发生一次。如果多次发生,就会进一步演化成诱拐式狂欢杀手,我们这个案件……应该不是诱拐式狂欢杀手。”晓玲喝了口水,侃侃而谈,司徒笑觉得她已经开始产生力比多兴奋了。
“那恩恩你许了什么愿望呢?”艾司听到自己的愿望会实现,高兴坏了,反问恩恩。
司徒笑和高风几乎同时询问:“CT行为是什么意思?”
恩恩一愣,把自己给套进去了,艾司回答得这么痛快,要是自己不说艾司肯定不依,而且自己也说不过去,只是自己许的愿,怎么能随便告诉艾司呢。恩恩看着艾司,心里想着要不要随便找个借口糊弄他呢?撒谎骗艾司真是太容易了,说什么他都信,只是,恩恩看着艾司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一时竟然开不了口。
晓玲接着又给出了更为详细的摹写:“还有,上次你发的视频我仔细看过了,并就一些关键问题咨询了我的导师,他们更加肯定了这名疑犯受过类军事训练的可能性。他步幅稳定,近乎匀速,且行走时晃肩和摆幅比常人小,不经意的回头动作和头部左右摆动使他的视野始终保持开阔,在行进中腰腿肌肉群明显比常人收缩幅度偏大,尤其在几个路口停下时,隔着衣物也能看出与常人不同的肌肉松弛感和瞬时紧绷感。这样的高度紧张状态使他在城市中行走时,始终如同在战场上的士兵,随时可以做出高强度的趋避动作,如果你们能跟踪到他一定要小心,单名警力最好不要过于靠近或暴露自身。他随身没有携带专业的摄影器材,这令他危险程度进一步加剧,说明他在挑选下手对象时已经不再那么注重质量,而开始转向以杀戮的数量来满足自己;又或许,他与被害人有过CT行为,以提高自己的兴奋程度。”
左思右想,恩恩终于败在艾司那双清澈见底的水眸凝视下,咬着唇道:“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要你保密,谁都不许说,连雅欣、婉儿也不许告诉她们。”虽然雅欣婉儿她们或许早已猜到,但恩恩还是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心愿。
司徒笑点头,如果有机会开枪击毙这样的人渣,司徒笑绝不会犹豫。
“为什么呀?”
晓玲道:“超乎你的想象。不要对活捉他抱有太大的希望。”
早料到艾司有此一问,恩恩斜睨艾司一眼,扬起头来:“不为什么,总之你就是不能告诉别人,如果你做不到我就不告诉你。”
司徒笑道:“你是说,如果这个凶手不幸被我们堵住了,他的反抗会很激烈?”
艾司略有犹豫,不能告诉雅欣和婉儿,要是她们问起来怎么办呢?可是,真的好想知道恩恩的心愿噢。“这,是不是我们的小秘密啊?”艾司小心地问。
晓玲道:“查还是要查的,心理摹写不一定准确,我又是个半吊子业余人员。快乐杀人犯往往通过尝试性杀人来确定自己的取向和兴奋点,当他得到肯定的兴奋反馈后,便迫不及待向他早已观察好的目标陈文毅下手了。据我所知,这类会将犯罪程度不断升级的快乐杀人犯,最后大多都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杀戮而被警方发现,但是一旦被警方包围,他们中的大多数会有过激行为,至少有九成是被警方击毙。”
恩恩点头,艾司心中释然了,高兴起来,这是仅属于自己和恩恩的小秘密,任何人都不知道,“好吧,我答应你。”艾司笑了。
高风在一旁打趣道:“如果早听到你的分析,司徒笑今天就不用带着大队人马忙活一天了。”
“你保证?”
晓玲在另一头道:“尝试性杀人。虽说大多数快乐杀人犯的杀人模式变化不会太大,但并非没有,通常会由一个刺激点或某种外部因素引发,他们的杀人模式会改变,百分之八十的情况是升级,还有百分之二十则是退化。虽然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刺激了凶手改变杀戮模式,但他显然是第一次杀人后用强酸溶尸,就和我们正常人第一次接受新奇事物一样,他需要一次尝试,尝试的地点必须安全、隐蔽,而尝试的随机性很强。据高风所言,那么龙建应该是单身进入丛林时被凶手尾随杀害的,他还没与他情人碰面就被杀了。”
“我保证。”
正巧,司徒笑也想问问晓玲,忙在电脑前坐下,问道:“我们新发现了一具尸体的事,高风已经告诉你了吧?我觉得和我查找过的那些案例都不太符合,你有什么高见?”
“来,拉钩。”恩恩伸出右手小指,这一招对艾司很管用,他要是违背了拉钩的承诺,他的良心就会受到谴责,当然,这一招也就对艾司管用。
“司徒笑,来。”高风招呼了一声,司徒笑跟到法医鉴定科,高风才道:“晓玲在线。”
“我保证不会将今天恩恩告诉我的心愿说给任何人听,雅欣、婉儿她们问我我也不说。”艾司的小指钩住恩恩的小指,握手般晃了两下,拇指相对,誓约完成,在流星的见证下,神圣而不可侵犯。
刚失踪就被小偷偷?司徒笑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问题,不过更多的可能只是巧合,司徒笑摇头,自己实在太多疑了。
“其实呀,我的心愿很简单的。”恩恩将腿蜷起来,抱住了膝盖,“我希望能过一个浪漫的生日。每次生日都是一群狐朋狗友聚在一起,如果有一次不一样的生日就好了。我希望生日那天,能和喜欢的人坐上豪华轿车,在宫殿一样的酒店里来一场丰盛的烛光晚餐,有乐队专场演奏,玫瑰花瓣雨下个不停,还要有焰火,哇,想想都令人激动。”
茜姐道:“这个龙建失踪的第二天,他们家就被小偷光顾了,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吓得孟庆芝和龙萍萍只能回她外婆家住了几天。”
“恩恩的心愿这么长啊?你,你许完愿看到流星了吗?”艾司丝毫没被恩恩的浪漫幻想打断思路。
“担惊受怕,怎么回事?”司徒笑问道,茜姐是尸体发现后对孟庆芝进行询问的笔录人。
“只有第一句是心愿啦,后面的,后面的都是我现在想的,艾司,你觉得这样的生日会不会很浪漫啊?”恩恩征询艾司的意见。
搜查无果,一行人又疲惫地回到办公室,茜姐怒斥道:“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与情人幽会,留下老婆、女儿在家担惊受怕。”
“浪漫……恩恩你说的这些我都没见过耶,你觉得浪漫的话,应该会很浪漫吧?”艾司取巧回答。
又是一场靠人力和时间进行的大战,搜查人员划分了片区,出动了警犬,来回拉网式搜查了两遍,没有发现,扩大搜索范围,还是没有发现。毕竟莲花山树海占地太广,如果不是意外发现,在丛林里找一具尸体犹如大海捞针。而且龙建背包里的物品基本齐全,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也有可能他还未与情人会合便已遇害。
恩恩的兴致一下就凉了一半:“是啊,你都还没见过,我是对牛弹琴,不过如果真的有这样的生日,还不羡慕死她们。”恩恩又想入非非。
“子城!联系森林部队,以尸体发现地为中心,周围五公里范围,拉网式搜查。”司徒笑高声下令。
“恩恩啊,你喜欢的人是谁呀?是不是你妈妈?”
司徒笑眼中寒芒一闪,口服避孕药、大帐篷,每年数次的独自旅行,哼,原来不是独自旅行是偷情啊!“也就是说,那现场周围可能还有一具女尸?”司徒笑看着高风,高风无奈地点头。
恩恩脸色微红,这显然是她不希望艾司将心愿说出去的主要原因:“你,你不知道啦。”
高风自己解答道:“CDB分子结构显示为非甾体类脱氧棉酚环酸,我在网上查了,是一种男用口服避孕药。”
“可是,我好喜欢恩恩的。”艾司很认真,确定自己的表达没有错误。
“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猜的。”司徒笑从高风手里一把抢过结果报告。
恩恩回过头来,爱怜地看了艾司一眼:“小傻瓜,我说的喜欢和你理解的喜欢是不一样的啦。那是,一种浪漫的喜欢,一想到他,你的心就会怦怦地跳个不停。唉,或许以后你会明白吧。不说了,不然你又要问个没完,记得保密噢,看流星吧。”
刚到办公室门口,司徒笑就与高风撞在一起,高风拿着手里的报告道:“司徒笑,你们在龙建背包里发现的刻有CDB字样的药片分析结果出来了,你猜是什么?”
恩恩说的喜欢是什么?难道不是指在一起很高兴很快乐吗?虽然有时候恩恩会好凶,艾司都要哇哇大哭,可是——还是好喜欢和恩恩在一起噢。
司徒笑起身打算去洗脸,一边思考着组员的讨论,他隐约觉得茜姐和朱珠提出的疑问有进一步思考的空间。龙建为何要一个人外出旅行,而且携带的物品显然超过了一个仅外出旅行两三天的人携带的量,这与凶手杀他是否有什么关系呢?
浪漫的喜欢,听起来很复杂呢,不过恩恩也有许完愿看到流星,她的心愿一定能实现的。
章明道:“或许,凶手先是跟踪观察龙建,然后再跟踪观察陈文毅,正好龙建独自去深山旅行,就尾随于他,再下杀手?”李开然和张子成都摇头,章明的分析太牵强。
夜晴空,缭乱的风,半仰坐在山顶的少年,将一颗颗美丽的流星烙印在记忆中,同时记下了他喜欢的恩恩的心愿,尝试着去理解,那种浪漫的喜欢。
“如果他伪装成旅行者,那么就和你前面说的偶遇相矛盾。你也说了,凶手原本该在跟踪观察陈文毅,他怎么能同时又监视观察着龙建呢?”张子成不慌不忙地收捡桌上的东西,一面说出李开然的破绽。
第二日,雅欣换了一辆车过来,恩恩开始收捡衣物,装包装箱,要离开小木屋回到城里去了,用恩恩她们的话说,这叫提前适应学校的生活。
“他也可以装作一个旅行者啊。”李开然不服地辩解。
趁爷爷不注意,先将艾司和大包一同塞进车里,恩恩去和爷爷道别。
“有破绽!”李开然话还没说完,就被刚到的张子成打断了。张子成放下挎包道,“龙建既然选择一个人去旅行,连老婆、女儿都不带,自然不希望有人同行,凶手能以什么借口和他一起走到荒无人烟的山里?”
“丫头啊,爷爷老了,记得有空常来看看爷爷。”
“行了,茜姐、朱珠,笑哥是希望你们说说这起案件与蛤蟆先生的关系,没让你们评论龙建的问题。”李开然开口道,“我认为,龙建的独自背包出行,正是凶手选中他的原因,或许凶手一直在跟踪观察陈文毅,在不经意间与龙建相遇,两人还发生了交谈,然后凶手和龙建一起走到无人的山林里,凶手露出真面目,对他下了手……”
“嗯。”恩恩温顺地将头埋进爷爷的怀里,抱着爷爷那干瘦的身体。自己在一天天长大,爷爷却在一天天变老,今年花菜也走了,从此只剩爷爷一个人独自守着这空空的山林。每念及此,恩恩就感到一阵揪心的无奈,“今后我有了钱,爷爷身体也不灵便了,让他住进城里,要专门找人服侍爷爷”。
“一个人旅行呢也不是不行,不过那家伙也带太多东西了吧,他又不是要出去好多天,什么都带,一个人带那么大个帐篷,搞得好像准备一家人要野营一样。”朱珠年轻,可以享受她的独身主义,但昨天的物证收集可把她累坏了,早就想抱怨两句。
“雅欣啊,为什么从来没听见恩恩说她爸爸呢?”艾司躲在车里问。
“要我说呢,这个龙建的独自出行就是最大的疑点,有老婆有孩子有假期有时间,干吗要一个人外出旅行?”茜姐也早早到来,正好听到司徒笑问话,茜姐很是贤惠,对于不爱家庭的男人可没好言语。
雅欣犹豫了一下,悄悄告诉艾司:“恩恩的爸爸啊,很早就和程阿姨离婚了,这件事你可不能在恩恩面前提,问也不许问,明白吗?”
司徒笑被刚到的章明、李开然等人从办公桌上惊醒,揉了揉眼睛,告诉他们:“已经证实,死者就是龙建,他妻子提供的毛发与死者DNA完全匹配,对这件埋尸案你们有什么看法?”
恩恩的爸爸在恩恩很小的时候就和她妈妈离婚了,后来又结了婚,儿子都已经8岁大了,程阿姨则全情地投入了工作,没有再婚。至于什么原因雅欣他们也不知道,不过艾司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恩恩刚读小学,就已经没人管她了。
“早啊笑哥。”
恩恩的爷爷则依旧对恩恩这个孙女一如既往地好,宠溺有加,老人固执地守着森林中的小木屋,不肯搬去与儿子同住。恩恩和她爷爷的感情也是非常好,甚至比和她父母的感情还要好许多。
“早,笑哥。”
汽车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略微有些颠簸,艾司知道,自己将被载去一个全新的地方。虽然去过体育城,还看过大屏幕电影,但那毕竟是从郊外到郊区,艾司还从没去过大城市里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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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司趴在后车窗上,看着爷爷在小木屋前挥手告别,草地像麦田有了边界,参天巨树与树海融为一片,再无法分辨,群山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