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为换了身衣裳就可以蒙混过去,司徒笑五指箕张,朝那女子抓去。
看到了!那名女子正往工作人员身后躲,司徒笑伸手一拨,说了声“让开!”,三五步就追了过去,那名女子一脸错愕,似乎没想到司徒笑追得这么快。
“啊!”那女子明显被司徒笑吓了一跳,惊慌地叫了一声。
有工作人员过来制止:“你干什么的?”
“干什么你!”另一名男子似乎抱着英雄救美的心思,拦在中央,想擒住司徒笑的手臂。司徒笑条件反射般变掌一握,拿住那人手掌,向外一翻,那人立刻痛呼着身体后仰,胳膊都差点被卸掉。
司徒笑环顾四周,寻找那名女子。
司徒笑又跨上一步,另一手已搭在那女子肩头,别看这女子身材娇小,就她在天台上的表现和杀那名男子时的动作,她的身手不容小觑。
眨眼间,那名女子钻入一个临时搭建的围棚内,司徒笑跟着就冲了进去,掀开布帘后,灯光陡亮,周围是工作人员和轨道摄像机,还有几名演员,这竟是一处临时摄影棚。
擒住那名男子司徒笑也不敢松手,谁知道是不是这名女子的帮手,要是被这名女子趁乱逃脱,无凭无据只怕很难再缉拿她。
但放着杀人犯不追,这也是不可能的,司徒笑极为憎恶这种感觉,明知道有圈套还不得不跟着对方往下跳。
那名女子竟然没有反抗,反而是哭叫起来:“做什么你呀……”好似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自己怀疑对方是杀手那一刻,对方也注意到了自己?故意将自己引过去,故意杀人给自己看?现在又要将自己引向何处?前面那栋建筑似乎有点面熟?
一左一右又有两名男子围过来:“干什么打人啊!”被拿住手腕的男子也在喊:“放手!放手啊!”
深夜小巷,人车罕至,那名女子宛若鬼魅,身影飘忽,司徒笑追了一阵,渐渐感觉不对,似乎对方有意将自己引向某处。
司徒笑雷鸣般大喝一声:“警察办案!请你们不要妨碍……”
一连串的跳跃,司徒笑追着那名女子一直来到大街上,途中他拨打了电话通知警方前往男子坠落的地点。
“警察也不能打人啊!”
这栋大楼少说也有二十几层高,跌落生还率几乎为零,那名女子转身就逃,司徒笑紧追不舍。
“干什么你!”
“住手!我是警察!”司徒笑扯掉面巾,从旁边大厦掠空跳下,举枪阻止,那名女子从男子腋下探出头来,挑衅地一笑,腰际发力,同时伸手往男子腿弯一斩,已经退到天台边缘意识模糊的男子失去重心,从天台的护栏外翻了下去。
“快来!娟子和大魏被他打了!”
男子踉跄着走了两步,脸色似已变得紫红,粗壮的双臂挥舞得却是那般无力。司徒笑大惊,他也没想到看似娇弱的女子会暴起杀人,这难道就是她将这名男子引到这无人注意角落的目的?
现场顿时乱做一团。
男子急速挺身而起,那名女子却像八爪鱼般黏在男子身上,随他而起,迅速而灵活地攀上男子肩背,那双并不修长但健美匀称的腿夹住了男人的脖子,利用身体重心向后坠。
司徒笑那一爪下去,就觉得不对,为了防止那名女子暴起反抗,他手上用足了力气,拿住那女子肩窝,那一爪足以让那名女子右臂无法发力。但是司徒笑马上感觉到,入手处柔弱无力,那名女子的肩部肌肉几乎没有,这可不是一名可以完成疾速攀岩的女子手臂。
男子大笑着,似乎得偿所愿,女子搂住男子脖子,双腿夹住男子腰身,树袋熊一般挂在男子身上,抬起头,以十分亲昵的方式在男子耳边私语,不知说了一句什么,男子变了脸色。
跟着司徒笑拿眼一瞄,顿时又发现几处异常,首先,她的胸没那名女子大;其次,她身高比那名女子要高出几厘米。由于两人都化了相似的浓妆,眉眼间足有八九分相似,情急之下竟然抓错人了!
在长时间的奔跑和攀爬中,那名男子的体力终是占了上风,追上了那名女子。女子娇笑着,被扑倒在地。两人肆无忌惮地在天台上翻滚,周围似乎很安静,没人追上来。
司徒笑赶紧将两人松开,同时道歉:“对不起,认错人了。”同时打量周围,在那里!那名身材矮小的黑色大衣背对自己,正打算开溜!
飞奔、纵跃、穿梭、攀爬,司徒笑感觉自己又回到追逐708凶犯的过程中,不知越过了几条街,不知跑到了那栋天台顶上。如果说那些路卡和拦截都形同虚设,自己就更不能让那名可疑女子脱离视线了。
而这时司徒笑周围围拢过来的摄制组工作人员不干了,将司徒笑团团围住:“抓错了!警察就可以随便抓人吗?”
司徒笑估算了一下高度,从更高的地方跳了下去。
“穿成这样算什么警察,土匪吧你?”
司徒笑攀上楼顶,用快挂挂上悬缆,倒挂着攀索而过,在另一栋大楼楼顶看见那名女子从楼下走廊掠出,跳到隔壁较矮的天台顶端,已经出了这个游乐场的布置范围。那名男子不知怎么已经追近,一前一后朝毗邻的天台跳落过去。
“打了人就想跑啊,拦住他!”
糟糕!他们用这种方式进行移动的话,自己做的那些布置根本用不上!
“赔钱!”
这座城市的大楼天台竟然被这群年轻人改造成一个巨大的游乐场。
“不说清楚别想走!”
司徒笑心头被狠狠一刺,这哪是追求刺激,完全就是在玩命啊!他扭头看了看追随在身后的滑索速降人群,心知他们不太可能追得上前面第一梯队了,若自己不另想办法,估计也会将那名女子追丢。不过还好,大楼天台上面另有绳索与隔街大楼的天台系在一起。
“报警!”
极限运动狂热爱好者!
“让开!我在抓杀人凶手!”司徒笑向前一挤,冲出人群,撩起布帘就要冲出摄影棚。一行人正好从外面进来,司徒笑差点迎面就撞上一人,司徒笑正打算抓住那名穿风衣的神秘人,就听身边一声怒喝:“司徒笑!你在做什么?”
但他与那名女子的距离正被拉大,那名女子连续两次将性命置若罔顾地凌空飞跃就不是那名男子敢做的。
司徒笑这才发现,刚来的这群人中,那个男的瘦高面白,自是伍文俊无疑,只是那名女子……司徒笑觉得自己大脑有些转不过弯来了:“英……英姐?你怎么在这儿?”
那名男子第二个抵达,快挂一松,另一只手已经缠住了悬垂的绳索,动作颇为熟练,几乎采用了与那名女子同样的手法来回摆荡想将自己甩到另一栋隔街的大楼去。
伍文俊身边站着的,竟然是司徒笑顶头上司,程英。
那名女子抓住绳索急速下坠了十数米,手腕翻动,将绳索在自己纤细的右臂上缠了几圈,双腿蹬在墙壁上,回望过来,冲着还在空中溜索的司徒笑和那名男子露齿一笑,跟着反向行走,拽着绳子在墙面奔跑,像钟摆一样来回晃动,摆幅越来越大,最后从钟摆另一端最高点顺势冲下,奔至墙面拐角时双腿猛地一蹬,整个人荡离大楼,绳索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
程英看了伍文俊一眼,又看了看摄影棚内:“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快接近另一栋楼顶天台时,那名女子又做出惊人之举,在没有任何安全防护之下,她腾空跃起,甩开了小轮车,只身扑向另一栋楼的侧壁,赤手抓住了悬垂在那栋楼侧壁上的绳索。
司徒笑赶紧解释:“英姐,具体情况我稍后再解释,就在刚才发生了一起谋杀,我追着一名女子过来的,你们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名身高一米五五左右,穿着短皮裙,腰很细,胸很大的女子跑出去?”此时司徒笑已经发现,那穿风衣的人是名男子,估计被刚才的情况吓到了,准备出去叫人,他不是那名杀人女子。
司徒笑选择了和那名男子相同的方式,紧跟着其余追随者也纷纷用快挂钩住绳缆,像细绳上多了无数水滴,飞快地朝另一边滑落。
“没看到,谋杀发生在什么地方?是你亲眼所见?这里的情况又是怎么回事?”
那名女子竟然将小轮车当作滑板,靠一根绳缆做支撑,控制着身体的平衡,像滑雪一样从一栋楼的天台滑向另一栋楼天台。那名男子也骑到了天台尽头,脸色一变,显然做不到像那名女子那样踩在小轮车上就滑过去,他跳下护栏,从旁边拾起两个快挂锁扣,一头缠在手腕上,一头挂上绳缆,朝另一栋较矮的楼顶天台实施速滑。
“是我亲眼所见,有个男的,在二十多层楼顶,被那女的摔下去了。我一路追她到这里,却不见了。我有些着急,刚才抓错了人,和这里的工作人员发生了争执。”司徒笑目光再次扫过这临时摄影棚里的工作人员,奇怪,明明看到人进来,怎么会不见了呢?
天台顶端不足百米距离很快到头,这一头却有好几条绳缆系住另一栋天台楼顶,倾斜向下,那名女子骑着小轮车抵达尽头后,拎起车头直接跃向空中,在空中灵活地用小腿一靠一别,将小轮车横了过来,双脚踏在小轮车的支撑上,而小轮车则搭在绳缆之上。
“英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司徒笑斜视伍文俊,暗示这太过巧合了。
短距冲刺是司徒笑的长项,他很快追上了人群并有超越的势头。
“伍文俊先生说找到一些账目或许和柏铺村招投标案有关,但是他觉得你对他有偏见,所以通知了我和反贪局的谭处长,我们刚走到这儿,就听到有人喊警察打人了,所以赶过来看看。”
由于只有两辆小轮车,其余的追随者便跟在天台上奔跑,有起哄者,有助威者。
司徒笑这才想起,这个临时摄影棚就在恒绿集团公司的旁边。
攀上30来米的楼顶,司徒笑才发现这一层楼的天台也进行了布置,那名女子和那名男子正一左一右骑了小轮车在天台不足一个巴掌宽的水泥护栏上飞驰。尽管那名男子比女子高出一个头,体重估摸着有女子的两倍,但从急速攀岩到小轮车,两人间的距离正被拉远。
“他们是《中国民艺秀》摄制组,借我们恒绿集团取景拍摄,没想到突然遇到这种事情。”伍文俊解释了一句。
虽然司徒笑块头很大,也没有参与过什么极限运动,但毕竟接受过砖墙速攀的训练,灵活或许不足,速度却并不慢。
这时候,刚才被司徒笑擒拿挤倒的摄制组工作人员纷纷围拢过来,看到穿着制服的程英立刻控诉司徒笑暴起伤人,殴打群众。
极速攀岩,那女子的身手灵活得像只猴子,左串右跳,单手悬荡,不足10秒,已经爬上去10来米。司徒笑不愿那名女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也混入了追随者的队伍。
那名叫娟子的演员直接解开衣领,露出半边肩膀,刚才被司徒笑掐过的地方,留下5个瘀青发乌的指印。司徒笑怕疑似杀手的嫌犯反击,下手自是极重,这下成了他的罪证。
肌肉男不甘示弱,选定了位置,从另一侧追了上去,不少好事之徒跟着起哄,尖叫,随之沿墙向上蹿。
而在这个过程中,摄影机没关,司徒笑闯进摄影棚,抓人,拿人,挤开人的全过程都被拍了下来。
那名女子将男子领到攀岩的一侧墙下,说了几句什么,抓住自己皮裙一侧大力一撕,将矫健雪白的大腿露出更大一截,在那名男子发出公牛般粗重的喘息时,她却娇笑着伸手一探,抓住了墙上固定的凸起,笑声犹在空中,人已腾空而起。
伍文俊站在程英半步之后,于无人察觉的阴暗处,唇角上浮一抹阴笑。
不过那名被挑逗的男子很快跟了出来,见到这一幕顿显不满,虽比司徒笑矮上少许,但他不由得握紧拳头,绷紧全身板结的肌肉,毫不示弱地从司徒笑旁边昂首阔步,追着那女子去了。
正在此时,司徒笑的电话也响了,是张子成打来的,司徒笑接通电话,就听到张子成那边说在司徒笑通知的地点,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尸体。
不得不说,这名女子有着萝莉般清纯的相貌,尤其是比常人更显高挑的鼻梁和稍显深邃的眼窝,加上小麦色的健康肌肤,令她看起来有种混血儿的魅惑,这番做作下来,连司徒笑都大感吃不消。
一名男子从外面走进来,在伍文俊耳边说了什么,伍文俊脸上笑意更胜,那名高大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此前被那女子靠腰腿力量扔下楼去的人!
那名女子路过之后,似乎注意到高大强壮的司徒笑,回眸一笑,朝着司徒笑挑起了眉眼,微笑时伸出右手食指在下唇划过,别有一番风情,笑到最后,更是惹火地伸出小舌头往自己的食指上一舔,跟着舌尖划过红唇,再掠过洁白的牙齿。
顷刻间,司徒笑就明白过来,这是一个针对自己的陷阱,拙劣但有效。
十余分钟后,女子笑意盈盈地从楼道里出来,眉宇间写满春情,从司徒笑旁边路过时,司徒第一次与她近距离接触。这名女子身高应该只有一米五多点儿,很娇小,但有着人间凶器,只堪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像无骨水蛇一样灵活,超短的皮裙紧紧地包裹着丰臀,勾勒出浑圆诱人的曲线,走起路来更是扶风摆柳,摇曳生姿。
被耍了!
司徒笑并未进入楼道,站在楼道口一侧假装远眺,手机响起,另一波人已经就位,司徒笑安排张子成他们可以不用再监视伍文俊,过来支援。
6
那名女子和那个男的聊了没两句,就娇笑着将那么男子领进楼梯间僻静处。司徒笑不动声色跟过去,那两人却并未下楼,楼道里传来激烈的拥吻声,其间还有另外两名女子借道下楼,那一对男女却丝毫没有羞涩之意,占据半边楼道旁若无人。
自己怀疑杀手和伍文俊之间以“中国星”作为连接的纽带,他们就以杀手为饵演了一出好戏,用英姐来钳制自己的行为,再请了一大堆观众做人证。
就目前观察的结果来看,直觉告诉自己这次来对了。
那名女子去向不明,是不是杀手,身份也无法确认,最为诡异的是,伍文俊怎么知道自己想调查“中国星”?该死!肯定是那些社会上的混混口风不牢被人套出话来,所以对方才能做出这种完全针对自己的陷阱。不过这是否也说明,伍文俊确实和那些杀手有联系!
虽然觉得杀手应该沉默独行,不会参加这种集体活动,不过抱着侥幸的心理还是来了。如果说伍文俊能够同时差遣三个以上不同的杀手,那么他与这些杀手的关系一定不简单,他们之间需要一个交流沟通的渠道,而杀手也会有生活,也需要发泄压抑的方式。
私自调用警力部署,虚报案情,胡乱抓人,殴打群众,不用想也知道整个局面对自己极端不利,司徒笑颓然道:“对不起,英姐,可能不会有什么致人坠楼案了,我,我看花了。”
司徒笑认为,这次伍家凶案中出现的那两名杀手非常专业,就和职业特种兵、职业医生或工人一样,具备他们独有的职业特征,敏锐的感知,矫健的身手,分析并合理利用一切有用的资源,确保自己的安全。
程英皱眉低声询问:“怎么会搞成这样?”
而且通过一段时间观察,司徒笑还发现,那名女子看上去巧笑嫣然,玲珑可亲,但她与周边的人一直都保持着一定距离,选择的多为空旷处,一旦有什么突发情况,随时能利用便利的地形逃生。
司徒笑瞄了伍文俊一眼,程英会意:“回去再说。”
蓦然,司徒笑留意到一个人,是个看上去20岁左右的小女生,浓妆艳抹,眉眼带媚,端着酒杯挑逗着一个肌肉健硕的年轻男子。司徒笑之所以注意到她,是因为当他的目光刚停留在那名女子身上,那名女子就回望了过来,那份敏锐令人生疑。
旁边有位矮胖秃顶的中年男子,一直在唾沫横飞地责骂:“你们花的是我们纳税人的钱,你看看你看看,你们就是这样执法的?你们这是暴力执法你们知道吗?我要曝光你们!简直就是丢我们海角市的脸,你打人的全过程我统统给你录下来了我告诉你……”
有人私下交易违禁药品,有人放浪形骸,大胆示爱,灯光和声响刺激着年轻的荷尔蒙,这群追求刺激的年轻人以靠近死亡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存在的勇气和价值。
“这位是节目组的巫导,”伍文俊走上前来介绍,又指着那名本该掉下楼摔死的男子道,“司徒警官,你说的那个坠楼的人不会就是我这位朋友吧?阿健告诉我说他刚才在天台和朋友玩得好好的,你突然发疯似的追他,还说他是什么凶手,吓得他没命地跑,还拿枪指着他,幸亏他跑酷功夫过硬,跳楼逃生,否则就被你打死了。”
其余爱好者打扮也是千奇百怪,装饰风格以非主流居多,司徒笑行走于人群中,观察着周围每个人的行为动作,希望自己能有所发现。
“司徒笑……”程英脸色阴沉下来,“立刻跟我回警局接受调查,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写个详细的书面报告。”
为了融入氛围,今晚司徒笑用黑巾将头包起来,另外用一条丝巾做了三角形的蒙面巾将脸也蒙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以司徒笑的体形,没人怀疑他不是一个极限运动爱好者,仅凭那双眼睛,就已够狂野。
接着程英又对周围人群表示了歉意,安抚摄制组成员情绪,希望他们能配合接受调查,表示警方将接受他们的投诉意见,严厉处分违规警察,因此受伤的群众一定会依规进行赔付。
如果这里真混有貌似杀手的嫌疑人,正好可以杀他个措手不及!
“我怀疑‘中国星’这个极限运动爱好者组织,有可能为伍文俊同杀手接头做掩护,所以我对‘中国星’进行了暗中调查,当时我发现那名女子十分可疑,我怀疑她与伍家凶案有关,所以就追了上去……”
伍文俊没有参加这次活动,根据张子成他们的回报,他应该还在恒绿加班。奇怪,伍文俊会有这么积极?司徒笑觉得伍文俊今晚估计会玩花样,于是令张子成他们严密监视伍文俊动向,不要像上次那样被人家用个充气玩偶给骗了。
“那名女子现在什么地方?”
刘飞也站在台上说了几句,无非是吃好喝好玩好,最后猛摇放了曼妥思的可乐瓶,像喷香槟一样到处喷,同时身后还有焰火伴随音乐腾空,配上台下的尖叫和口哨,倒也声势浩大。
“跟丢了。”
U型槽最高点搭了简易舞台,几个大功率音箱播放着摇滚音乐,没多久音乐停下,那些极限运动爱好者也停了下来,一个梳着朋克头的青年在台上大致介绍了一下此次天台聚会,是为了庆祝刘飞伤愈出院云云。
“你怀疑那名女子和伍家凶案有关,有什么证据?”
司徒笑登上楼顶,便看到百余名青年各自疯玩,或是急速腾空翻转,或是纵跃楼间,或是三五成群畅所欲言,旁边几张长桌上摆满了各式酒水,这种气氛让人感觉一下就年轻了好几岁。
“没有,只是,我的一种直觉。”
U型槽一头是迷宫式围墙,墙头搭了许多单杠似的脚手架,这是跑酷爱好者的场所,另一头靠着一栋更高的大楼,边壁上有许多凸起,攀岩爱好者正努力向上攀爬。
“你怀疑伍文俊和杀手有接触,有证据吗?”
这栋大楼屋顶连成一片,约有数千平方米,正中搭了一个U型槽,旁边有长波浪环道,无数滑板、轮滑和特技单车爱好者在槽里冲浪翻腾。
“没有……”
这种聚会更像一个展示自己的舞台,他们呼朋唤友,希望吸引更多的人参加和注意。司徒笑拿着李开然提供的请柬混上了天台。
虽然落入对方算计,司徒笑还是老实交代,自己参加天台活动是想找出杀手是否藏身于“中国星”这样的组织之内,算是杀手与伍文俊间接关联的证据,至于那名女杀手怎样挑逗那名男子,怎样展开了激烈的追逐,怎样到了无人处下手杀人,追丢后如何认错了人,如何和群众发生了冲突,司徒笑都做了详细的笔录。
极限运动爱好者的天台聚会并不是一个简单的party,他们选择空旷的平层天台,搭建适合极限运动场地,一面纵饮狂欢,一面秀出自己的拿手绝活。
不过其余相关人员的笔录却对司徒笑极为不利,首先天台上其余活动成员口供一致,一开始他们只以为是两个人在相互攀比追逐,想展现谁拥有更高的极限运动天赋,后来两人追出了活动范围大家才觉得不太对劲,但是天色已晚,已找不到两人去哪里了。
10日晚,司徒笑同时接到李开然和自己暗线的线报,“中国星”今晚有一个天台聚会。
而司徒笑口中那名有着水蛇腰的妩媚女子,是第一次来,大家只知道她叫小梦,像这种天台聚会,很多都是第一次来参加的新人,只要喜欢极限运动都可以来玩。
5
更关键的是那名叫蔡文健的男子证供,他一口咬定司徒笑拿枪指着他逼他跳楼逃生。
“这一路上呢,可以给你讲点基础,暗夜行者八大术,以体术为根基,以辨术为耳目,刀术箭术为攻,面术和遁术为自保,辅以声术和物术,方能游走于黑夜之间,取敌首级如探囊取物尔……”
司徒笑确实用枪指着他,但那是在他生命受到那名女子威胁的情况下,有那名女子和没那名女子,情况和性质都完全不同。司徒笑这才发现,整个天台游乐场没有任何监控,所有的证词全凭证人之言。
“我们学什么啊?”
摄影棚里的事更不用说了,所有工作人员都咬定当时除了司徒笑,并没有一个什么神秘女子闯进来。司徒笑突然冲进去,在工作人员的劝阻下他直接就要抓那名叫娟子的女孩,当时没穿警服,也没出示警察证件。
“是啊,师父想明白了,是为师太急功近利了,我们还是从头开始比较好,等你学到差不多的时候,再来实践吧。”
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高风的一次内部汇报起了关键作用。
“是艾司处理得不好吗?可是师父你昨天也是那样做的啊?”
原来,就在司徒笑在医院发生撞车事件之后,高风便将司徒笑最近的工作状态和精神状态向他的上级主管做了备案,高风所处的部门新近成立了一个专门机构,负责整个海角市警队系统人员的心理评测,这也是向国外学来的先进经验。
“回家。”
长期处于办案一线的人员,由于时常要与犯罪分子展开激烈交锋,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必须定期进行心理方面的指导和评测,在一些心理问题出现之前让警员得到充分的休息和释放,确保不会造成心理疾病。
“师父,我们去哪儿啊?”
司徒笑的心理评估一直处于警戒线边缘,强制休假对他更是家常便饭,这次高风提前的内部报告,令内部对司徒笑的心理评估已经提上日程,才仅仅过了两天,司徒笑就惹出事情来了。
贺柱德低头不语,转身而走,艾司跟在后面,难道自己又问了什么让师父很无语的问题?
不过幸好司徒笑人缘关系并不算太糟,内部评估在对司徒笑进行心理询问之后,认为他长期处于高度紧张的一线刑事案件侦查状态,导致他的判断力、反应力、心理承受能力都达到了极限,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发泄式的办案,造成了较为恶劣的社会影响。
贺柱德呆立半宿,突然觉得面颊有些发烫,伸手一摸,果然脸上温度高于平常,我害羞了?我居然害羞了?贺柱德如遭雷击,从未觉得如此荒唐,竟然会因为一个眼神而唤起内心深处羞耻之感。在那双眼睛面前,仿佛一切污秽都无处可藏,吾心自洁。
综合评定之后,局里对司徒笑追究其执法过错责任,考虑到他过往的破案成绩,和近期的工作精神状态,对他执行记过处分,停职反省,全系统通报批评,并要求他在全局大会做检讨报告,扣除半年岗位津贴,向伤者赔礼道歉并全额支付所有检查治疗费用。
“卖……”贺柱德看着艾司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时语塞。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双眼眸之中映射出灯光,宛若星辰落入湖泊。
“英姐……这个案子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再给我一点时间,很快就能破案了!”
“卖什么呀?”
“你们小组,不是还有老刘吗?如果不行,我们会考虑从其余部门调一名经验丰富的刑警来协助他。”
贺柱德焦头烂额地解释:“今天这个是卖的,昨天那个是不卖的,你坏她生意,她当然打你。”
“英姐,这个案子一直是我在负责的。”司徒笑嚼肌咬紧,绷紧了脸上的肌肉,对方不是英姐,恐怕他就要暴起伤人了。
这一记耳光或许不重,艾司远没有昨晚那样伤心,只是有些不明白,自己和师父做的都是一样的啊?难道是我下手轻了?看着怒气冲冲走掉的女子,艾司向师父询问:“她为什么打我?”
“怎么?想殴打上级?”程英才不吃他那一套,一拍桌子,“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了!警察是执法部门!办事要按章程!”
看着那傻徒弟一脸表功的笑容,贺柱德单掌覆脸,不忍直视。果然,那女子毫不客气地送给艾司一记耳光:“臭小子,你哪条道上混的?敢坏老娘生意!告诉你,波姐跟你没完!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上次私自出具调查令,冒充老刘签名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呢!
艾司对着女子露齿而笑:“姐姐,没事了,他跑了。”
“这里是警局,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西装男一愣,一看巷子里多了两个陌生男子,真以为是碰到黑社会了,连滚带爬,跑得飞快。
“我一直都在告诉你,当了警察,就得按规矩办事!收起你以前在社团里的那一套,你哪次有听进去过!
却见艾司已经跑到两人面前,将男子西装衣领一拉,往旁边一推,轻轻补了一脚,模仿着贺柱德昨晚的口吻:“我们是亚联的,滚!”
“停职反省,对你已经算法外开恩了!你做过的那些事情,随便抓一条出来,你以为是记过处分就能了事的吗?你到底还想不想当警察!”程英说得激愤,又猛地捶向桌面,文件水杯齐齐一跳。
从看到到行动,艾司反应非常迅速,蹬蹬两步就蹿了出去,贺柱德在后面伸手:“唉,你——”
英姐又提当年了。司徒笑开始打野眼,环顾四周而望天花板。
艾司一看,和昨晚的情况一样!师父说让自己处理!惩处坏人,轻轻地赶走他就好了。
“司徒,我知道你破案心切,但是警察是维护法律的底线,依靠非法手段或灰色手法去获取证据,我绝不允许,绝不赞成。你好好想想吧,所谓停职反省对你既是处罚也是保护,你明知道他们想整你,你还站在风口浪尖让他们整?我看过高风对你的内部评估了,你最近的精神状态的确很有问题,你再这样我行我素,迟早有一天,连我都保不住你!这个假,你必须休,就这样。出去!”
离开主街,穿过小巷,来到酒吧后面,这次没走多远,就看到巷子深处有一男一女。女的衣衫单薄、丝袜短裙,靠墙而站,男的衣冠楚楚、西装革履,脑袋搁在女子肩颈部位,又舔又咬,伸手乱摸,就跟吃多了摇头丸正听着激昂音乐一样。女子贴着墙,头拼命地往后仰,嘴里发出“不要……不要……”的呻吟。
没能争取到继续待在重案组,司徒笑憋了一肚子火,出门就拐弯,熟门熟路地去法医室找高风了。
“闭嘴!给我老实听着,这面具是这样戴的,我只教你一遍!”……
工作室里不知哪个部门送来一堆尸体,看来高风今天有的忙了。司徒笑推门而入,屋里有好几个穿戴整齐的法医,尽管都带着帽子、口罩、橡胶手套,还有防止溅血的护目镜,可谓全副武装,司徒笑还是一眼就将高风认了出来。
“为什么不要被人认出来啊?”
趁他还没开始解剖,司徒笑抓着高风衣领,拎小鸡似的将高风一把揪过来:“你小子落井下石,在我背后捅刀子!”
“当你不想被人认出来的时候,就需要这样做。”
高风也火大,用手肘将司徒笑支开:“司徒笑,你说话讲不讲良心!我在你背后捅刀子,老子是在帮你啊!你看看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动不动就发脾气,谁招你惹你啦!”
“为什么要戴人皮面具啊?”
“不是你的内部汇报,我会被停职?”
“我……这是人皮面具,硅胶做的,这是前脸式,也就是说它只做了前脸,没有做后脑勺,后脑勺也做了的那叫头套式人皮面具。将它贴在脸上,效果比化妆好,但是要注意发际和耳根这些贴合处,容易露出破绽,头套式人皮面具就没有这些缺陷,不过前脸式人皮面具有别的好处,它可以反复叠加上去,利于更换,这些都是很深奥的面术,以后师父会教你的。今天就先告诉你,怎么贴这一张脸。”
“你……你又被停职啦?”高风这才弄明白司徒笑生气的原因,“心理评估要有准备时间,加上观察和记录,起码也要花上半个月,那时候伍家的案子应该结了。你被停职是昨晚的事情吧?那是你自己搞出来的,你不能赖我。”
“那这个是干什么的呀,师父?”
“我心情很烦躁,找个地方唠唠?”
“规矩!你懂不懂什么叫规矩!”
“滚!你心情烦躁,我比你更烦!没看见一大堆尸体吗?不要来烦我。”
“为什么呀,师父?”
“今天你下班……”
贺柱德条件反射般伸出指头,指着艾司,手臂肌肉突起,青筋绽出,微微颤动:“不许问问题!该告诉你的,我会告诉你,我没有说可以问之前!不许问!”
“没有时间!我说司徒,你被停职了,是不是也要看到我也被停职才开心?今天我的心情很不好,我的报告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这么多人看着呢,那可都是你的责任!”
“咦?这是什么呀,师父?”
高风毫不客气地将司徒笑踢出了解剖室,司徒笑很诧异,高风平日脾气很好的,难得发火,前两天还欢欢喜喜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今天晚上,师父不会再帮你出手了,碰到昨天晚上那些问题,你自己去考虑应该如何解决。这个给你,戴上。”
停职总比禁闭好,带着这样的自我安慰,司徒笑补睡了一觉,醒来已经过了中午。他决定去找黎晓玲,安排一下她和孟庆芝近期的偶遇。
“嗯,恩恩说过,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虽然也有多次强制休假的经历,但还没有哪一次是办案办到一半被停职了的,对司徒笑而言,这比解聘他还令他难受。
“对啊,师父告诉你,道理必须和实践结合起来,永远不要停留在纸面上,否则道理就是道理,一点用都没有。”
囫囵吃了午饭,电话打过去,黎晓玲那边情绪似乎也很低落:“喂……这个时间点居然会打电话来?你们的案子碰到什么新情况了?”
“师父啊,晚上我们还去街上逛吗?”
“没有,我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和孟庆芝偶遇啊?”
这一状态一直持续到晚上,直接导致贺柱德一见到艾司张嘴,都有些后怕。
“今天不行,改天吧,你这会儿空了?”
问到最后,贺柱德掀桌而起:“不,要,再,问,我,问,题!”吼完这句,贺柱德发现自己耳鸣了,看见艾司张嘴,耳边全是嗡嗡嗡的声音。
“是啊,停职反省。”
“这都是什么问题!这都是什么问题——题!”
“什么?”
“你能不能一次性问完……
“停职反省啊,被命令放大假,不让我接着办那案子了。”
“我上辈子欠你的!我上上辈子欠你的!
“真的!”那边的黎晓玲一下来了精神,“那太好了!”
“你他妈哪来那么多问题!
“你说什么?”司徒笑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两个肩膀上长着的是什么玩意儿!
“呃……不是,你不是空了吗,出来见个面,找你有点事儿。快点,我在万达广场等你。”
用尽生平最大音量来勃然大怒:“你是猪脑子啊!
司徒笑满腹狐疑,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还得当面说。
一段10分钟的剪辑,艾司能问上100个不重复的问题。短短25分钟,贺柱德喝干了三个1000cc的水杯,还是觉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烟,简直比打一趟完整的暗杀拳还累。面对那小子嘴里依然源源不断蹦出来的新问题,他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见到黎晓玲时,黎晓玲正拿着个手机,锁着眉头,司徒笑注意到,黎晓玲今天穿着打扮很不一般。
“他为什么要打他们?”“为什么不报警?”“他老婆为什么被杀了?”“为什么杀他老婆不杀他?”……
米色的风衣外套,打底的是黑绒嵌珍珠的毛衣裙,下面露出大腿,穿的不知是黑色丝袜还是丝裤,披肩长发上戴了一顶蓓蕾小帽,高跟鞋,小挎包,亮闪闪的手链,还施了淡妆,修了指甲,尽显都市女性魅力,风姿卓越,高雅又有气质。
到更复杂的剧情逻辑:
司徒笑第一反应便是,这丫头穿成这样是要相亲去啊?
“他这是在做什么?”“他那是在做什么?”“他是在亲她吗?”“他不喜欢她为什么亲她?”……
黎晓玲看见司徒笑第一句话便是:“今天我生日。”说完就两手叠在一起,像是不好意思一样低下头去。
到肢体接触:
司徒笑愣了下,啥意思?
“他拿的什么?”“那个是什么?”“这个是什么?”“那,那又是什么?”……
黎晓玲低头盯着脚尖,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司徒笑听的:“我……我跟我爸妈说,那个,生日会带男朋友回家吃饭。”
艾司就算看完整的电影尚且是问题不断,更何况是这种复仇片段,问题从日常摆设起:
司徒笑还是沉默,不过一听这一贯粗线条的黎晓玲说话这么扭扭捏捏,就知道有事儿。
这下贺柱德吃到苦头了,为了尽快让艾司了解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真意,他特意找了许多警匪一家亲以及超脱于法治社会之外武力至上、拳头第一的电影,而且还去掉了不必要的过渡情节,剪辑成片段。
果然,黎晓玲抬起头来跟着就说道:“我现在找不到人了,你帮个忙。”
然后贺柱德顺带教了一下艾司,教育小朋友和惩戒坏人的区别。记录完成,看艾司有些超负荷了,贺柱德便着手他的第二步计划,让艾司休息。然后打开电脑视频,播放一些动作电影,一些关于复仇、关于特工、关于欺凌与反抗的动作电影。
司徒笑看着黎晓玲递过来的眼色,一时不知该接不该接,刚被停职,突然又摊上这么个大活儿,司徒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艾司利用早上看完了《三字经》,也有一肚子问题,整个下午便是艾司在演示和提问,贺柱德在记录和回答,解释也还算中规中矩,并且反复强调,你如果不信,你去问你的恩恩。
“帮不帮?”
贺柱德今日的兴趣不在于艾司的文身,而是他那套暗杀拳的完整展现,用最科学的方式进行记录,包括经脉气血的走向都可以记载归档。掌握这些信息之后,不仅是可以对艾司的暗杀拳加以改良,最关键的是能从这些数据中分析出艾司曾经待过的组织有多大能耐。
“为什么不叫高风?”
贺柱德第一次发现艾司背上的黑桃A,听艾司说是他被发现时就已经有了的,还研究了一番,看有没有什么缩微信息或二维编码之类,结果一无所获,那就是一个普通文身。
“别提他了,一提就是一肚子气。几天前就跟他说得好好的,今天突然打电话来,说又出了个什么案子,有一堆尸体等着他们小组出报告,到了这个时候才说来不了,这么不靠谱,看我以后还理不理他!”
中午送过外卖之后,贺柱德又将艾司强行征用了,还是练那套傻子健身操,不过这次艾司全身贴满了电极,像被无数电缆控制操作的机器人。
司徒笑知道高风为什么今天心情不好了,难怪前几天乐得跟什么似的,唉,关键时候掉链子,这可真没人能帮得了你。
“教你怎么做人的,里面有最基础的对和错。不懂就来问我。”
“不过还好你放假了,不然一时半会儿叫我去哪儿找人顶包。”
“这些是什么书啊?”
顶包?这是男朋友啊,你当上街抓壮丁啊?司徒笑觉得黎晓玲的做法也挺不靠谱的:“伍文俊呢?”
艾司接过书本一看《三字经》《弟子规》《千字文》《童蒙须知》《百家姓》,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里面全是手抄小楷,不知师父从哪儿淘换来的。
“管他去死!”黎晓玲不耐烦了,“你到底帮不帮吧?你有什么好顾忌的,你又没有女朋友……”黎晓玲顿了顿,有些心虚道,“就是临时出场一下,不要以为我对你有什么想法。”
贺柱德惊道:“你不说我还给忘了,这是给你的,拿回去,好好读,背下来。”
司徒笑完全明白黎晓玲的想法,问道:“这样哄你爸妈,真的好吗?”
艾司离开前犯了好奇,问道:“师父,那几本书是用来干什么的啊?”
黎晓玲将手机放进包里,用高跟鞋踢着石板:“只是让他们放宽心,整天念叨,烦都烦死了。喂,你是答应了吧?那就走吧。”
这种改良不是一天两天,要看到效果少说也得一两个月,看来自己回程的日期还要推迟啊,得想个什么理由把上头糊弄过去。
司徒笑不敢不答应啊,还得让黎晓玲帮忙做心理分析呢。不过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今天生日?光棍节?”
贺柱德决定,下午用科技仪器严密监控艾司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心跳和呼吸,再根据仪器结果来改良这些动作。
黎晓玲恨道:“你这个土星来的大叔居然还知道光棍节?”
两个小时健身操做下来,艾司气喘如牛,还从未这样累过,贺柱德更是咋舌,一套暗杀拳最快动作完成差不多是半个小时,其对体能的要求非常严苛,再强健的人也会汗如雨下,因为每个动作都是人体力量和速度的反应极限,这小子连做4遍还没倒下,已经令人瞠目。
司徒笑无辜道:“淘宝要……打折嘛。”
能做到这一点的,无一不是大型杀手集团或国家机器,贺柱德开始考虑,要不要先将八大术里的面术教给艾司。
走了两步,黎晓玲将挎包换了个肩,挽住了司徒笑的胳膊。司徒笑有些不自然。
通过艾司的动作,贺柱德越发确定,这小子曾经待过的杀手组织小不了,暗杀拳中不仅杂糅了世界各国凶悍的技击术,而且很多动作感觉更像是给艾司量身定制的,也就是说,那个组织可以给他们组织内每一个杀手单独定制一套暗杀拳,以适应不同的身体条件。
“我现在要交代一些注意事项,你仔细听好了……”不知是因为天气太冷还是这种亲密举动,黎晓玲的脸蛋一直红扑扑的。
当艾司能一气呵成,以非常流畅的速度将整套动作完成,贺柱德就知道,这与艾司练的原版暗杀拳至少有九成相似。
黎晓玲家在市区,家境还算殷实,父亲是机关干部,很早就提前退休了,母亲从事金融业,都与黎晓玲的职业没啥关系,这丫头也是从小就特独立。因为被父母唠叨得没法,黎晓玲在外面另外租了房,隔三岔五回家吃饭。
暗杀拳,每一个动作都可以单独拆解开来,形成各种致命一击和令敌人丧失抵抗能力的手段,但在练习整套暗杀动作时,还是遵循一定先后顺序,既能达到出手的准确性,又能起到强身健体,不断刺激身体,使它处于力量、速度、灵活和反应的巅峰。
居住的楼房是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建筑,10层无电梯,大阳台,但在当年应该算市里的高层建筑了,黎晓玲家住七楼。
动作越快,越来不及思索,越接近身体本能记忆,对艾司曾经练过的暗杀拳重复度就越高。
黎晓玲最后告诫了一遍:“都记清楚了?别露马脚啊。”这才吸气挺胸去敲门。
贺柱德忍不住让艾司一遍又一遍地演练他根据身体记忆回忆起的那些动作,不断观察记录,发力的时机和方式,呼吸的频率,调整动作的顺序,并让艾司以更快的速度重复。
“你没带钥匙啊?”司徒笑问。
这是一项伟大的工程,暗杀拳的创始人和每一代改良者从不留名,但只要将这套拳法传承下去了,只要一想到继承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出拳,都有自己的心血在里面,就足以欣慰了。
“给他们个惊喜嘛。”黎晓玲把司徒笑的胳膊抓过来。
不过自己虽然改不了,可眼前不是有一个失忆的傻徒弟吗,就算他从娘胎里开始练,练到现在也不过才十几年时间,完全可以在他的动作中,增加对穴的捏拿和对脉的截留。
一名中年男子开门,黎晓玲脸上立刻露出无比甜蜜的笑容:“爸——”
结合这些动作,贺柱德完全可以将自家暗杀拳再次改良,但贺柱德也清楚,自己练这套暗杀拳已经几十年,每一个动作都浸淫到了骨子里,做梦也可以毫无差错地使出来,想要改变任何一个动作,难度都是极大的。
“丫头回来啦。”黎爸爸上下打量了司徒笑一番,“这位是?”
那套拳法需要更柔韧的身体和更灵活的反应,将弹劲和关节韧劲发挥得淋漓尽致,但由于对死穴和截脉研究得不够透彻,导致许多动作不得不加大力度和改变了攻击方位。
“我男朋友,高风。高风,这是我爸。”黎晓玲温和地笑着,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幸福的味道,但抱着司徒笑胳膊的一只手却在司徒笑手臂背后搞小动作,那指甲可深了,掐得可狠了。
行家看门道,贺柱德很快分析得出,艾司曾经待过的杀手组织,不太可能是国内传承,他们站得更高远,糅合全世界技击术的种类远比自己这套暗杀拳更多,拳法更犀利刚猛,但是对穴道和经脉走向这方面则突出得不够。
“伯父好。”由于黎晓玲提前将高风的名字说了,现在司徒笑只能顶着高风的名字,他也希望自己能挤出友好的笑容,可就是做不到,只能尽量让自己表情平和一点,不要显得太凶悍就行了。
做了几个动作之后,贺柱德猛然警醒,停止了模仿:“我呸!好歹我也是暗杀拳正统传人,居然悄悄地偷学徒弟的动作,我丢不起这人!……不过,他这个动作是怎么做出来的?如果这个动作融入我那个动作,嗯,还有改进的空间,如果以这种姿势出拳,那发力很恐怖啊,但是接下来要避开四面八方的攻击,这个动作怎么做?嗯?居然可以这样?妈的,不行啊,这小子的动作得记下来,死老头子肯定做梦都想不到,我贺柱德也可以改良他的暗杀拳,嘿嘿嘿,不行,想找个地方实战验证一下啊。啊,这个动作也不错,和我这套暗杀拳风格迥异,但又糅合得恰到好处,这小子以前到底是在哪个组织混的?”
同时司徒笑心中惊诧黎晓玲的爸爸看上去非常年轻,怎么看也就40来岁,但是黎晓玲都快30岁了,这怎么都说不过去,不是说退休了吗?这老爷子真是驻颜有术。
贺柱德一面让艾司放松,身体自动回忆他练过的暗杀拳,一面忍不住模仿起艾司的动作来,这一模仿便有些停不下来,他发现用艾司的身体动作去衔接,更流畅,出拳姿势更舒服,更容易发力,就连一些看似普通的衔接动作,也随时能转换为犀利的攻击。
7
这小子虽然失忆了,但还有身体记忆,每日重复的动作,稍加引导,身体就会想起来,这个转折不错,更加自然流畅,等等,这个动作?咝——很有借鉴意义啊,如果这样做的话,那么呼吸应该怎么控制呢?如果这样,那么接下来我就可以这样出手,然后是这样,这样……
黎爸爸再三打量这位女儿的男朋友,一时忘了叫两人进屋,说实话,这个男人给老人家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好,高大是够高大了,可这也太威猛了吧?听女儿说是警察来着,可这相貌,确定是警察?不是帮派老大?女儿该不会被人给骗了吧?而且这年纪,估计也小不了自己几岁吧?
“如果你觉得别扭,不要强硬地去模仿我的动作,你什么都不要想,让你身体自动去调整和适应,直到做出让你感到舒服的动作。对,就是这样。”
司徒笑给黎爸爸的第一印象就是,自己的女儿花一样的人,怎么挑来选去,选了个这模样的男朋友?唉,不过好歹是自家女儿选的,自己家的丫头又不是不知道,这丫头从小就不听话,啥事都要自己做主,相貌长啥样是爹妈的问题,关键还是要看人。
在艾司重复这套动作时,有些地方觉得别扭,贺柱德也不强求让他做到一模一样,毕竟每个杀手组织,都有一套属于他们自己的暗杀拳,常常会当作每日必修的基本功来练。
“玲玲回来啦!”黎妈妈听到声音,从厨房赶出来看未来女婿,顾不得擦手,在围裙上蹭了蹭。
“取各家之长,融会贯通,配以吐纳之术,在实战中验证,代代增进改良,最终才形成了暗夜行者独有的暗杀拳,一击而毙命,毫不留手,悄无声息,乃是暗杀拳之精奥所在,退而求其次,也务必做到一击令对方失去反抗能力,要达到这一点,作为一名暗夜行者,必须精确了解穴、血、筋、经、骨、脏等人体组成和分布……”
“伯母好。第一次来看您二位,没买什么东西,就带了点水果。”司徒笑另一只手拎着个水果篮子。
贺柱德先将自己练熟了的拳法展示了一遍,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老头子传授自己这套拳法时说过的话:“记住,暗夜行者的强,强在身体上,暗夜行者八大术,体术为根本。中国功夫,源远流长,历经千年而留存至今者,皆有过人之处,太极,借力打力,柔中带刚;八卦,直中藏拙,变中求强;咏春,寸间发力,攻守有章;巴子,劲发八方,贴靠为王……
“站在门口干什么,进来啊,进来坐。”黎妈妈眉开眼笑,倒不觉得这未来女婿长得难看,估计年纪大点,但成熟稳重,挺有礼貌的。
“停下,不是叫你重复昨天那些动作,昨天只是教你一些基础动作,想看看你对这些基础动作掌握得怎么样。今天,我们要把这些基础动作组合起来,这才是真正的杀傻……子健身操。当然,为师也怀疑你在失忆前,有练过一套健身操,我们来试试,看能不能帮你把那套健身操回忆起来。”
“我给你找鞋。”黎晓玲去拿拖鞋。黎爸爸接过果篮,往厨房放,嘴里发出微不可察地叹息。黎妈妈对老公这态度不太满意,跟着往厨房走:“我看这人挺不错的,高高大大。”
“怎么不练?那拳……运动是每天都要做的,运动这种事情,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不知道你退了多少,但早一天练总比晚一天好,你要记住,就算以后一个人,也要天天坚持练。”
黎爸爸不置可否:“以我们家玲玲的条件……”
第二天凌晨4点,艾司准时来到天台,却见师父端坐于上,手边多了几本泛黄的书,好奇道:“师父,今天不练拳了?”
“玲玲的条件,丫头29岁啦,再不搞对象,成了老姑娘你开心啊。丫头不是说是警察吗?只要人好,丫头自己喜欢,你还有啥不满意的。”
“哦,好的,恩恩。”恩恩也说了没错,看来这次师父没有骗自己。
“唉……”
回到家,艾司果真将拦下抢劫犯的事说给恩恩她们听了。雅欣和婉儿都交口称赞,说艾司见义勇为,是好样的,只有恩恩沉吟片刻,才肯定道:“艾司啊,这样做呢,是没错,但这种事情是很危险的,要是你没把包抢下来,人却被摩托车带走了,会受伤,会很疼,你知道吗?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呢,就需要你自己去判断,怎样才能在自己不受伤的情况下帮到别人。”
黎晓玲家挺大的,150平方米,4室2厅,虽然客厅不是很大,但在当年应该是海角市最大户型了吧。黎晓玲将司徒笑安置在客厅沙发,给他倒了杯水,赞扬道:“刚才表现不错,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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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爹对我好像不是很满意啊?”司徒笑小声说道。
“老子——”
“管他的,反正混过今天就行,不满意更好,到时候就说吹了。”
“师父啊,你妈妈是不是对你不好?”
“这样也行?老人家会很伤心的。”
“对你老母!”
“大不了到时候说又找了个更好的呗,他们你知道的,老观念,他们那个年代的人都这样。”
“骂人是不对的。”
“老观念,看起来你爸挺年轻的,他多大岁数了?”
“管你妈!”
“还好吧,今年52岁。”
“你说得对就管用啊。”
“52!你不是说他早就退休了吗?”
“什么都是恩恩说!老子说的就不管用是吧!”
“他们那个时候可以很早就退休的,我爸40岁就退了,不行啊。不过我爸做的菜很好吃,今天算你有口福。”
“恩恩他们说艾司很聪明的。”
黎爸爸和黎妈妈在厨房似乎也商量妥当了,黎爸爸出来陪客,一见黎晓玲和司徒笑进屋就坐在一起说悄悄话,看来女儿和她男朋友已经很亲密啦?不知道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了?
“走啦,回家去啦,真是的,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徒弟,奇蠢如牛,看来什么都得从头再教你一遍才行。”
黎爸爸有股无名愠火,很不自在地堆起个笑容:“玲玲啊,怎么不带高风参观一下咱家啊?”
“变通,是不是善意的谎言啊?恩恩有教过我。”
“20世纪90年代的老房子,有什么看头。”黎晓玲嘟哝着。
“我靠……你抓老子语误!三加一还是等于四,对不对,条条大路通罗马,不管你选什么方式,最终结果是一样的,当然要选好一点的方法喽。你正邪不分,善恶不辨,好坏不明,又不懂变通,你……就一根筋,这还不好好学。”
“这丫头,从小就给我们惯坏了。”
“三加四等于七……”
“爸……”
“一加一等于二,不是,二加二等于四,一加三还是等于四,三加四还是等于四……”
“抽烟不?”黎爸爸已走到客厅,敛了张靠椅,在司徒笑对面坐下,脸上笑眯眯。
“变通?”
“噢,不,我不抽烟,如果伯父要抽的话,没有关系的。”这老爷子,不对,这大叔摆出这架势,看来是要三司会审啊。
“你就是个猪脑子!你不知道变通啊!就你这脑瓜子,哪怕你身手比我好10倍,出去一样被人坑死。你是失忆啊,不会脑子也傻掉了吧?哎呀,完了,要是我收个徒弟脑子是坏掉的,那死老头子会不会把自己祖坟给掀了?”
“哦,我也不抽。”不抽烟,倒还行,不过长得不像不抽烟的人啊。
“可是,事情不是那样子的啊……”
黎晓玲一看这阵仗,便想将战场让出来闪退,寻了个借口道:“爸,高风,你们聊,我去厨房看看。妈,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临行前给了司徒笑一个眼神:不要搞砸穿帮了啊。
“这是教你,做事情要多动动脑筋,不能再那么单纯和傻了,不管什么事情,换一个方法处理,就能得到完全不同的效果,比如你可以扔在旁边,然后说不一定是小偷啦,会不会掉在哪儿啦,我们找找吧,哎呀,这里有个钱包耶,看看是不是你掉的……那就皆大欢喜了嘛。”
司徒笑用眼神回应:保证完成任务。
“师父,你为什么整我?”钱包是贺柱德给的,前因后果贺柱德肯定清楚,说不定就是往车头挤的时候师父将小偷到手的钱包给顺了过来,艾司抓要点还是抓得很准的。
黎爸爸一看,哟嗬,分开一会儿还要飞眼神呢,这小子敢情已经得手了。黎爸爸双手捧起他的紫砂保温杯:“高风啊,你,今年有三十几了吧?”
贺柱德不知何时又神奇地出现在了艾司身边,拍着他的肩说:“傻徒儿,现在知道了吧,这就是人性啊,钱包为什么在你那里呢?你解释不了,肯定怀疑你啊。你说你从小偷那儿抢回来的,那一早怎么不拿出来?你说不过去啊,对吧。”
“呃不,我只比晓玲大几个月。”
“不是我偷的!”艾司回头一看,师父早跑得影儿都没了,没人给自己做证,艾司也解释不了这钱包怎么来的。阿姨回家去了,艾司坐在原地委屈地哭:“不是我……呜呜呜……”
“真的?”
阿姨站起身来,将钱包里的钱又数了一遍,恶狠狠地道:“要不是看在你把钱包交出来,老娘肯定报警抓你,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是,我长得比较看老一点。”
中年妇女一把抢过钱包,打开一看,钱,证件一样不少,可艾司没等到想象中的赞美,反而被怒气冲冲的阿姨一个耳光啪地甩在脸上:“小贼!你逗老娘开心呢!”
“噢。”和玲玲差不多大,那年龄还不算太老,“听玲玲说,你是警察?”
艾司来不及细想钱包怎么会在师父手里,赶紧接过钱包,报喜道:“阿姨你看,这是不是你的钱包,你看看里面的钱有没有少啊?”
“对。”
哭着哭着,觉得有人拍自己肩膀,抬头一看,师父站在身旁,用两根指头夹着一个钱包正示意艾司还给那位阿姨。艾司顿觉惊喜,难怪师父不慌不忙,原来钱包在师父这儿。
“平时很忙吧?”
看着这位阿姨哀声痛哭,就像恩恩被自己刷爆卡一样无助,艾司知道他可以阻止这件事的,别提多难过了,于是就坐下来,陪着阿姨一起哭。
“还好吧,基本上国家法定假日都有的休,除非是遇到那种特别大的案子。”
阿姨泣血控诉,说自己和老公都是普通上班族,老公开出租累得不行,自己晚上还打一份零工,辛苦挣钱供儿子在城里读书,小偷偷掉了她这个月的工资,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老公说这件事,上个月的水电费还没交,还在楼下小卖部王大姐家赊了一桶油,本来准备今天还的……
“欸,你和玲玲是怎么认识的啊?”
“天杀的小偷啊,我这个月的工资全在里面啊……”
“这个,说巧也算不上,有一次我们侦办一起案子,当时没什么头绪,我的一位同事和晓玲是同学,他就介绍晓玲是学心理学的嘛……”并非所有问题都有底稿,这要考验临场发挥,司徒笑也不用编造,大致将真实经过说一遍就行了。
“阿……阿姨,你东西找不着了吗?”
“哦……那也算有缘,你现在是什么职务啦?”
“先过去安慰一下那个阿姨,师父会让你做没有意义的事吗?”
“算是一个调查小组的副组长吧。”
“那东西被偷了肯定会很伤心难过啊,不用看艾司也知道的,我们明明可以阻止这件事情的,师父你……”
“噢,那挺不错了,我退休那会儿才混到个科长,你们这应该算是国家的……”
贺柱德笑道:“为师是为了让你看看,如果我们不阻止这件事情,那么受害人会经历怎样的悲伤。”
“副科级。”
“她的东西被偷了,她很伤心,不用问艾司也知道啊,师父,我们为什么不抓住那个小偷呢?”
“对,你还年轻,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啊?”听起来好像还算有为,不知出身如何。
贺柱德指使艾司:“过去问问那个阿姨,问她这是怎么了。”
“警校。”不能让大叔这样刨问下去了,否则真和搞政审一样,大家都尴尬,“伯父,你们这房子是当年买了就装修好的,还是后来重新装修过?”
跟着被偷的女士下了车,一直走到快到一处小区门口那名女子才发现包里少了东西,惶然无助地找遍了身上的口袋,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偷了,又气又急,蹲在路旁伤心地哭了起来。
“当年就装修好的。”
车一到站,那灰夹克就立刻下车了。艾司不解地看着贺柱德,贺柱德神秘一笑:“我们待会儿跟着那个被偷的阿姨走。”
“不错啊,这风格样式,就现在看也很舒适。”
站在车头再看灰夹克,对方却没有什么动作了,看来是已经偷到手了。艾司还犹豫要不要揭穿,贺柱德在旁边道:“别叫,好好看着就是。”
“来来,带你参观一下,我给你说啊,当年装好之后,不知道多少邻居亲戚,来问我请的哪家设计公司设计的,我们那个时候哪有什么专业设计啊,还不就是我看着怎么装顺眼怎么装,好多材料都是我亲自跑建材市场去选的,那时候还没有建材市场,就在北边,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叫……什么街来着。”
艾司不明就里,但还是跟着贺柱德来到车头前,挤过灰夹克时,艾司看了对方一眼,对方若无其事地看着他,工具已经收起。
“兴龙建材街,我知道。”
艾司思索着,要不要提醒那位阿姨,却听师父说:“起来,我们上前面站站。”
“老海角人,你从小就在海角长大的?”
“嘿嘿,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个骑摩托的人呢,是被你先拦下了,然后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他就一个人,而且没反抗能力了,这痛打落水狗又能彰显正义的事,是人人都喜欢干的。但是现在,你怎么知道小偷有没有同伙?你去制止他,小偷会不会惦记上你,他会不会拿刀捅你?所以痛打落水狗容易,这出头做英雄,那就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胆量了。这就是人性啊!”
“对,从小就在海角。这书柜,是黄花梨的?”
“可是,那个骑摩托的抢劫犯,大家又去打他?”
“好眼力!”黎爸爸渐渐觉得,这黑大个也不那么面目可憎,这小子眼力特别好,他总能首先发现自己最中意的东西。司徒笑成功将话题从审问转移到装修,再从装修移到古董,再到书法。黎爸爸发现黑大个看似木讷,实则能说会道,天文地理还都懂一点,看起来学识素质什么还都不错,渐有知音之感。
“提醒?这些人怕被小偷报复,能够装作没看见,当然是装作没看见喽。”
黎晓玲家两间卧室,一间书房,还有一间随时可改作客房的健身房,健身房里有个壁挂梨球,高度不高。司徒笑随意打了两拳:“晓玲很小就开始练拳啦?”
“那个阿姨不知道吗?旁边的人怎么不提醒她呢?”艾司看得分明,与灰夹克同排坐着的一名青年乘客也看见了灰夹克的动作,但是他将脸扭向一旁去看窗外风景去了。
“咦?这丫头连这也跟你说啦?”黎爸爸摇头道,“我们家这丫头啊,从小就跟假小子似的,野得很,小时候就不该带到她叔叔家去,回来非要学什么泰拳,打得她的那些男同学都不敢跟她玩,要不怎么这么大还没结婚呢。她有时候爱使小性子,你们年轻人呢,要多谦让,我也是一直这样告诉玲玲的,我看你挺稳重的,以后你们在一起可能你要多担待一些,女人嘛,偶尔发发小脾气,我们男人忍忍也就过去了,没必要跟他们计较不是。”
灰夹克身边都是人挤人,自以为被掩盖得很好,殊不知所有行动都落入后排两位乘客眼中。
“没有啊,我觉得晓玲脾气挺好的。”
“偷东西啊,这是个技术活儿,和强抢不一样,要偷得神不知鬼不觉。”
“嘿,我的女儿我还不了解?她可能就在你面前好点,当初毕业后在医院干得好好的,非要去美国留学,也是她妈将就她,她自己攒了点,家里给她凑了点,想着等她从美国回来吧,换个条件好一点的医院。我当时是不太赞同的,第三人民医院也不小了是吧,你说你又不想留在美国,干吗费那劲儿啊?当年要是不出国,现在早都该结婚了,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出国回来,这倒好,你说她去美国都学了啥,回来念叨得最多的两句,一天到晚都是钱钱钱,玩玩玩……把我和她妈给气的。”
“他在干什么?”艾司每次乘坐公交车都喜欢好奇地看着窗外或看着路牌记公交线路,很少注意车内乘客的情况,还没见过扒手长什么样。在没人引领的情况下就算见着了,他也只以为是叔叔在帮阿姨拿东西呢。
“这个,美国那边的生活方式和国内可能不太一样吧,不过在医疗领域,确实他们那边有许多先进的技术值得去学习。”司徒笑反正打定主意,只说好话。
顺着贺柱德指的方向看过去,那灰夹克手里拿着一双筷子还是镊子样的物件,正从他身前一个拉着吊环的女士挎包中夹东西。
“爸,那个菜弄好了,等你下锅呢。”黎晓玲出现在书房,她不能让老爸和司徒笑单独待太久了,谨防事态失控。
正赶上消夜点儿的公交人多拥挤,司机又只在停车上下人的时候打开车内照明,行驶途中车厢昏暗,不过这丝毫不影响艾司和贺柱德的视力。
“噢。”黎爸爸笑呵呵地起身,给司徒笑解释道,“在做菜这方面,我还是有些心得的,她们娘俩都上班,我负责给她们弄吃的。怎么样,要不要到厨房来看看你伯父的手艺?”
两人挤上公交,没多久贺柱德又悄悄提醒艾司:“看那儿,看那儿,右前方第三排左边,穿灰色夹克那个。”
“哎呀,爸,厨房那么乱,哪还站得下人啊,快去吧快去吧。”黎晓玲推着她老爸出门,支走老爸,她紧张问道,“怎么样?他都问了你些什么?”
“哦。”艾司这才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气得贺柱德又要深呼吸。
“放心,就随便聊聊,估计印象分已经由差转良好了吧。”
“都跟你说了这是坏人来着,坏人是不值得同情的,你没看还有人上去补两脚的吗?你说他要是把那个……姐姐的包抢走了,那姐姐该有多伤心啊,他把包里的钱拿走,吃光花完,没了又抢别人,所以人人都恨这种人,你那眼神几个意思啊?还怀疑师父的话?你把这事儿拿回家,你告诉你家的恩恩,你让她说你做得对不对,看她是不是和师父说的一样。”
“嗯,看不出来你还有点本事啊,我真担心你们聊天就跟审问似的一问一答呢。”
“可是,骑摩托那位大哥伤得好重。”
厨房内。
“对呀!你没看所有的人都在表扬你吗?你要是做得不对,这些人能夸你?”
“怎么样,那小伙子……”
艾司望向贺柱德:“师父,我这样做对吗?”
“相貌虽然差了点,不过性格还不错,懂得挺多的,估计是读过大学的警察。”
可即便是伤得这么重,周围的人都投以鄙视憎恶的目光,扇耳光还在继续,还有人掏出手机要将他扭送警局。
“我就说嘛,咱家丫头的眼光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脸蛋漂亮的,咱家丫头不一定喜欢,丫头喜欢的,肯定都是有本事的。你先忙着,让我去瞅瞅,得把丫头叫过来。”
艾司有些怔住了,以前自己帮助别人端茶递水拎东西,大多是被帮助的那人对自己说谢谢,还没有旁边的人都微笑着夸赞自己的时候。再看那骑摩托的小哥,虽然后来被踢了几脚,但伤得最重的还是从摩托上跌下来那一下,鼻青脸肿,满身都是瘀青和擦伤,一条腿还被压在摩托下面,导致他无法逃走。
“玲玲呀,你爸叫你去厨房搭把手。”黎晓玲刚支走她老爸,她老妈又来书房替换黎晓玲。
艾司手里拿着包,那名女子很快赶了过来,千恩万谢地取了回去,周围的人也纷纷称赞艾司见义勇为,做得不错。
黎晓玲不乐意道:“妈,您在里面就行了嘛,干吗叫我?”
贺柱德眼前一亮,看来面对突发情况这小子不是不会判断啊,那么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才让那小子生出抵触情绪的吗?下一次自己应该远离现场,让那小子自己去判断,嘿嘿,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是否能忍住不出手。
“懒丫头,你老妈在里面站那么久了,现在腰酸腿疼的要休息一下,你就一点不知道心疼人。快去,待会儿你爸佐料不齐他又要发火了。”
周围热心的群众纷纷围了上来,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对着飞车贼就是猛踢。
书房里又剩下司徒笑和黎妈妈。司徒笑有点吃不住了,这是车轮战啊。
摩托车很快摆正车头,准备加速前进,与艾司擦肩而过,艾司来不及细想,伸手一探将挎包抢了回来,那骑摩托的人不肯撒手,刚刚加速的摩托失去控制,连人带摩托横摔在地,滚出六七米远。
“喝水不?”“还有。”“吃点水果?”“不了,谢谢。”相比黎爸爸微笑中带严肃的目光,这黎妈妈的目光就真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看着那殷切的目光,司徒笑反倒觉得忐忑起来,心道:晓玲啊晓玲,你老妈是有多希望你赶紧嫁人啊,这眼神,能把我给生吞活剥了。
一个年轻男子骑着摩托车,一手抓着一个挎包,正摇摇晃晃朝艾司的方向驶来。
寒暄了两句之后,黎妈妈直接进入主题,她倒也干脆,张口便问:“小高啊,你和玲玲,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没心情,回家去了。”贺柱德总觉得今晚又是一次失败,领着艾司走出小巷,走到了大街上。沿着大路没走多久,就听前面一个女子高声大叫:“抢劫啊!抓贼啊!有人抢包啊!”
嗯?司徒笑一愣,这哪儿跟哪儿啊,节奏未免太快了吧:“呵,阿姨,这个,我跟晓玲认识才几个月,我们,呃,现在暂时还没考虑那么长远的事情。”
没走多久,艾司又问:“师父,我们还看吗?”
“该考虑啦,都老大不小的了。”黎妈妈一副过来人的语气,“你要真喜欢我们家玲玲,就得早点计划这事儿,玲玲过了年就30岁啦,女人不能等的,其他什么都好说,女人一定要有个家才能安生。我们家玲玲什么都好,就是有点不听话,早些年给她介绍了不少对象,这丫头非要出国留学,就把这事儿给耽搁了,唉,不然我和他爸也不会为这事儿这么操心。”
“哦。”艾司应了一句,老实地跟在身后。
司徒笑暗想,莫不是你们安排的相亲把黎晓玲给逼急了她才躲出国去的吧?
“走吧,你还等着他醒了再踢你两脚?”
“小高,你说我们家玲玲,论人才、学识、工作、家庭条件,哪样不好?”
艾司也被师父这一手惊了一下,居然让一个大汉连惨叫都发不出就晕了过去,感觉那一下肯定很疼。
司徒笑连连点头:“都好。”
确信那醉汉已经听清自己说的话,贺柱德将醉汉手腕一拧,醉汉五指松开,贺柱德另一只手握住了醉汉的拇指,向下一掰,再顺势往上一提,嘎嘣一声脆响,醉汉嘴里闷哼一声,整个人就晕了过去。贺柱德暗中下了狠手,看上去这醉汉的拇指筋骨皮肉都连着,但日后它再也没有拇指的功能了。
“虽说年纪大了点,但现在结婚也不算晚,报纸上都说了,28岁左右,正是最佳生育年龄。”
祸从口出,醉汉才说半句,忽然手腕一紧,整个人都被提拎了起来,横眉冷眼的贺柱德沉声道:“记住我的名字,亚联陈孝康,你要真有本事,尽管来找我,今晚你说错话了,作为代价,我要收走你一根手指,好自为之!”
司徒笑盯着水杯,敢情黎妈妈整天都琢磨着抱外孙的事情啊。
醉汉骂得起劲儿:“你师父就是一头猪,那卵尻子……”
“小高啊,有没有看过玲玲小时候的照片啊?我给你找找啊,我们家玲玲啊,小时候就挺调皮可爱的。奇怪,我记得是放在书房里的呀?小高啊,你家里都有哪些人啊?”
艾司皱起眉头,劝道:“不要这样说,大哥,我,我师父在你后面看着呢。”
就在黎妈妈给司徒笑分享黎晓玲的快乐成长童年,黎晓玲和黎爸爸在厨房父女分工合作时,门铃又响了。
和艾司对峙的醉汉打了三五下,就已经察觉这个小子看起来柔弱无力,但动作灵活得很,自己根本没可能打得着对方,于是嘴里不断放狠话,骂爹骂娘,各种污言秽语劈头盖脸地喷在艾司头上。
黎晓玲正在切肉,黎爸爸放下勺子:“我去开门,看着点火。”
另一个醉汉趴在地上装晕,看贺柱德放松了警惕,猛然持刀跃起,贺柱德哪会让他得逞,一个轻巧地侧身,一摆腿,又将他撂趴下了。
门打开,一个高高大大、白白净净的小伙子站在门口,一身名牌,说不出的英俊潇洒帅气,左手一簇鲜花,右手一个装生日蛋糕的盒子。“伯父好,晓玲在家吗?”
贺柱德唉声叹气靠在墙边,看着一个猛扑,一个只躲不还手,他一个劲儿摇头,觉得今晚这桩欺负弱女子力度还不够,得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自己这个傻徒儿主动出手呢?
“你是?”
那醉汉也知道,身后的大块头不好对付,不过前面这个小鸡仔长得文弱,胆儿也小,老子不打回来还真对不起自己这一身肉,顺着一推的势子就要给艾司一脚。艾司往后一跳,避开了;醉汉上前一探,又是一拳,艾司侧身避开,习惯了小刀级和岩石级拳手的攻击,这醉汉对他还真没什么威胁性。
“我是晓玲的男朋友,我叫伍文俊,今天是晓玲生日嘛,特意来给晓玲过生日,顺道也该来拜访一下您二老。”伍文俊带着自信的微笑颇有几分魅力。
贺柱德哭笑不得,弄了半天就是想让你学会怎么打人,你小子还真是一根筋,到了这份儿上还不肯打人,那老子今晚带你出来干吗啊!“是吗?那我放开他好了,你就看你能不能用道理说服他啦。”说着,手一松,往艾司身上一推。
但他并未收获黎爸爸意料之外的惊喜,反而看到一张又惊又怒的疑惑面孔:“你是晓玲的男朋友?”
艾司期期艾艾,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贺柱德道:“你说过不会让我打人的!”
“是啊,我们已经交往一两年了,晓玲从来没提起过我?”伍文俊满以为自己今天这身装扮能得一个印象满分,谁知道这老丈人似乎还不太满意?他变戏法似的又从生日蛋糕旁边抽出一个盒子:“听说伯母前一阵子身体不太好,这是长白山野山参,用来熬汤很滋补的,我特意托朋友从东北带回来的。”
艾司摇摇头,同时不解,这个大哥怎么还是这样子呢?明明都要放了他,他还老想着害自己。贺柱德在一旁疾言厉色:“那就快打。”
“你……你先等我一会儿。”黎爸爸有些蒙了。什么情况?这个小伙子看上去确实比前一个相貌堂堂,出手也是阔绰,可是怎么同时搞出两个男朋友来?女儿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贺柱德晒道:“听到了吗,小子,人家是不会放过你的,要不,我放开了人给你打?”
看见老爸进了厨房,脸色阴沉得快滴出水来,黎晓玲不知道哪里不对劲,难道司徒笑被识破了?黎爸爸垮着脸问:“丫头,你实话告诉爸爸,你男朋友到底叫什么名字?”
贺柱德手上的醉汉一看艾司不敢动手,立刻加大威胁力度:“小子,你要是敢动老子,你今后最好是别出门,你爹你妈你兄弟姐们都最好别出门,否则,他们会死得很难看。”
坏了,司徒笑这家伙该不是把名字说错了吧?“呃……老爸你怎么想起问这个呢?高风他说了……什么吗?”
艾司一脸犹豫,看着贺柱德,贺柱德回望过来,朝手上的醉汉撇撇头,示意艾司动手,艾司弱弱地说:“这样……不好吧,他,他已经有教训……”
“不是高风,外面来了个叫伍文俊的小伙子怎么也说是你男朋友?”
“笨蛋!打他啊!这是典型的坏人,打坏人不需要手软,你把他打服了!打怕了!他再也不敢对你嚣张!来,现在我捉着人呢,给你打!”
“啊!他怎么来了!”黎晓玲捂了一下嘴,赶紧道,“这个,老爸,你听我说,这个伍文俊他是,他是我的一个患者,经常找我做心理咨询的,但是他有点偏执心理,我给他做过几次心理开导,他就非认为我喜欢他,哭着跪着要我做他女朋友,我已经明确给他说过了我们不合适。唉,没想到他竟然偏执到这种程度,这还真是感觉型人格……”
艾司挠挠头:“那该怎么办啊?”
“不要跟我说那些心理学术语,我听不懂,现在人家还在外面呢,你想办法把他打发走,不然我看你怎么向高风解释!”
贺柱德很是感谢这醉汉如此配合:“你瞧你瞧,这还没放呢就开始说狠话,放了他他肯定去找他帮里的几十号兄弟再来把你打一顿,顺带殴打你的亲戚朋友什么的,你说该咋办啊?”
伍文俊吃了闭门羹,心中老大不痛快,暗道:这家人还真是奇葩,难道走错门了?
艾司还没问话呢,贺柱德手上的人就发话了:“妈的,放开老子,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不是亚联的,老子兄弟几十个,有种在这儿等着,我大哥会和你们好好亲近亲近。”说着,对着艾司吹胡子瞪眼睛,摆出各种凶恶造型。
等了没多久,黎晓玲把门打开,伍文俊笑道:“晓玲,刚才你老爸他,竟然不让我进门,这是怎么回事啊?”
贺柱德打断道:“嘁——收起你那一套吧,你那套对三四岁的小孩说管用,他们都三四十岁了,你以为他们不知道打人是不对的啊?他们根本就不管打人对不对,他们只管打了你自个儿高不高兴,不信你问问,放了他以后还打回来不?”
黎晓玲都不敢把门开大了,要是伍文俊和司徒笑碰了面,那是百分百穿帮的,她板着脸问道:“谁让你来的?谁让你告诉我爸说你是我男朋友的?我们是这种关系吗?我有承认过吗?你以为你是谁呀?回去吧,今天不适合你来。”
艾司犹豫道:“要不,和他们说道说道?这样做是不对的……”
说着就要关门,伍文俊当然不肯两次被拒之门外。黎晓玲和黎爸爸的态度也让他起了疑心,一只脚塞进门缝里,稍稍用力,就把门挤开了,这时候,司徒笑和黎妈妈在书房听到响动,出门来看。黎晓玲已经来不及阻挡,伍文俊和司徒笑遥遥相望。
贺柱德捉起其中一人,问艾司道:“这两只坏鸟,以为我们放松了警惕,想躲在巷子里,把你头蒙上再打你一顿,你说,该怎么办?”
8
两个醉汉没能发泄兽欲,还被惊吓醒了酒,逃开不久就心生恨意,觉得那两个家伙不可能是亚联的,亚联压根不在这一带活动。想要报复,不过后面那个大汉似乎太强,一个人对付不了,两人一合计,决定在黑巷子蹲守,先敲昏一人,然后两人合力对付另一人,把这个场子找回来。谁知道碰上贺柱德这个老江湖,场子不仅没找回来,又被人三五下制伏了。
“哦,难怪晓玲你……”黎晓玲哪里肯让他把话说全,抬手就是一个近身肘击,打在伍文俊小腹上,伍文俊后半截话变成了另一种噢地痛呼,弯腰弓背,整个人都矮了一截。黎晓玲赶紧凑到他耳边恶狠狠地威胁道:“听着,待会儿让你进来,你要是敢乱说话,以后永远都不要联系了,听懂没有?”
“小子,师父又教你一招,行走江湖,不怕强敌,就怕小人下烂药、打闷棍、使绊子,都是典型的下三滥手段。你可不要遇到强大的对手没事儿,却栽在这些不入流的小诡计身上,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伍文俊忍着腹部绞痛抬起头来,盯着司徒笑,满眼都是恨意。司徒笑看见伍文俊,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人一黑一白,一文一武,一个粗犷豪放,一个帅气阳光,就这样面对面、眼对眼,恨意渐涨。
“他们……怎么……”艾司来回看了看。
黎爸爸又走出了厨房,他知道自家丫头没说实话,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看这两个男人斗鸡一样地互相瞪着,分明就是认识,分明就是情敌看情敌的眼神。
艾司满腹狐疑,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一个大口袋从天而降,将艾司罩个结实。艾司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头上轻轻碰了一下,跟着就听到哎哟、啊的两声低呼。等艾司将罩在头上的口袋扯开,看见地上躺着刚才跑走的那两个醉汉,贺大叔还是一脸和煦地立在艾司身后,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黎晓玲还在中间装模作样地介绍:“高风,伍文俊,文俊,这是我妈,妈,这是我,一个,朋友,嘿嘿嘿……”黎晓玲也有笑起来很难看的时候。
3
“伯母好。”伍文俊很有礼貌地给黎妈妈打招呼,又冲司徒笑挑衅似的扬扬下巴。司徒笑不动声色地暗暗点头,连黎妈妈都看出这两个男人不大对头。黎爸爸哼了一声转身进厨房,屋里的气氛变得尴尬而诡异。
沿着小巷往前走了几百米,贺柱德忽然放慢了步伐,走在艾司的后面。艾司也觉得哪里不对劲,频频看贺大叔,大叔一脸和煦的笑意:“没事儿,继续走,我跟在你后面呢。”
伍文俊放下礼物,黎妈妈勉强笑道:“我,去给你们洗点水果。”跑进厨房和黎爸爸商量去了。
想到了办法,踌躇满志的贺柱德带着艾司继续向前:“走吧,这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很多以前你从没见识到的东西,今晚就能让你看个够。”
司徒笑和伍文俊各占据沙发一角,两人中间隔了三个人的空位。没了外人,伍文俊开始阴阳怪气地低声嘲讽:“行啊,司徒警官,帮你兄弟泡妞泡成自己的啦。”
贺柱德转动眼珠,摸着下颌,原来问题出在这里,看来只需要多让这小子看几部电视,就不用自己教得这么辛苦了。但是大叔尚且不知,艾司那个“电视剧问题之星”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啊。
司徒笑冷笑:“比某些连自己嫂子都不放过的禽兽还是强得多。”
艾司认真道:“没有看过这种电视。”只因他模仿能力太强,恩恩怕他看过带动作暴力的影视之后就去模仿打打杀杀,那还了得,所以除了《天之痕》《西游记》什么的,就让艾司看言情剧,你侬我侬大家侬。
伍文俊一愣,脸色起了变化,黎晓玲不管他们打什么暗号,站在两个男人中间,凶恶地告诫:“你们给我听好,这里是我家,我的地盘,你们不要逼我发飙赶人!尤其是你,伍文俊,你要是让我今天不痛快,我会让你一辈子不痛快,你们最好都给我老老实实的,把这场戏演好,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都给我过了今天,出了我家门再说!”
“唉,反正和你说多了你也不懂,你跟着师父做就对了,你说你不是自诩看过多少电视吗?怎么?电视里没教会你怎么做?”
厨房内。
贺柱德自己也解释不太下去了,一个杀手告诉另一个杀手什么叫作坏人,感觉好像自己就挺高大似的,这怎么听怎么觉得荒谬。
“究竟怎么回事啊?那个叫伍文俊的靓仔什么来头啊?我咋看他好像和高风不太对付啊?”
艾司点点头,道:“嗯,坏人就是很坏很坏的人。”
“我哪儿知道,你得去问那个死丫头啊。那个伍文俊,也说是我们家丫头的男朋友。”
贺柱德趁热打铁:“坏人呢,是这么一种东西,他们品行恶劣、思想肮脏、脾气暴躁,整天就想着怎么害人整人,别人不开心,他们就高兴。他们从小就自私自利,自己过得再好也永不满足,别人过得比自己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就心存嫉妒。小时候看见小朋友拿着气球开心,他们就戳破气球,长大了看见别人开车高兴他们就砸坏汽车,看见你吃饼,他们就要抢过去扔在地上踩几脚让你没得吃,看见你在大便,他们就往粪坑里放个炮仗让你一身粪水。他们偷你家的菜,偷你家的肉,欺负老人和小朋友,调戏妇女,坑蒙拐骗,吃喝嫖赌,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都敢做……嗯,这样说你听得懂吗?”
“啊?怎么多了一个?”
“师父的。”
“那还得问你的宝贝女儿啊,我都说不要让她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了,谁知道她会搞出些什么名堂来?”
贺柱德道:“那你觉得,是师父的办法有效,还是你的办法有效?”
“那……我看两个小伙子都挺不错的,说明,我们家玲玲很有魅力啊……”
艾司老实回答:“艾司没见过,艾司不知道怎么办。”
“是啊,现在两个都跑家里来了,坐在外面眼对眼的,这要传出去,我们黎家的脸往哪儿搁啊!你说这丫头,她到底喜欢谁,究竟跟谁?哦,交男朋友这么大的事儿,她还当她在读幼儿园,跟过家家似的!搞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贺柱德黑着脸骂道:“你是猪脑子啊!去挨刀子,有用吗?他捅了你照样强奸那女孩,你自己被捅得乱七八糟,还怎么救人?”
“不会吧,我们玲玲怎么会这样呢?我出去问个清楚。”
艾司找到师父表功:“师父,我们,是不是,帮了那个姐姐啊?”
客厅里。
女子啜泣道:“谢……谢谢。”似乎不愿在此地久留,也不想和贺柱德、艾司一同待在小巷,慌乱地左右看了一眼,朝两名醉汉相反的方向走了。
“导演,你说我们都合拍一两年了,你现在找这么一个临时替身演员,很难不露马脚啊!”
艾司第一时间去看那位姐姐有没有事,女子兀自伤心,艾司不知如何安慰,只得说:“他们走了,姐姐不哭了。”
“就你话多!伍文俊,我可从来没有答应过你的追求,今天你胆子不小啊,敢来冒充我男朋友,这笔账咱们以后再算。记住,今天你的身份就是我一个患者,私底下爱慕我,但我一直拿你当普通朋友,你要是敢说出那些超出普通朋友的话,就给我立刻走人!
听到亚联两字,醉汉不敢嚣张了,一头冷汗,酒也醒了一半,被打得连连道歉:“不知道大哥是亚联的,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我们马上走,滚,马上滚,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拉着自己的同伙,踉踉跄跄地逃掉了。
“司徒,你是高风,你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弄错了,该说什么话,待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这次教育又失败了,贺柱德又是一肚子气。他手上发力一撇,醉汉惨叫一声,刀落在地上。醉汉还要借酒发狠,却听捏住自己的凶恶大汉先声夺人道:“我们亚联的人你也敢惹!滚!”说着轻轻一推,将醉汉推倒在地,又上前补了两脚,又踩又踹,不过没下重手,醉汉只受了点皮外伤。
依司徒笑往日的性子,早就已经站起来走人了,不过看了看伍文俊,想了想高风,司徒笑依然坐在沙发上。
贺柱德没想到这傻徒弟如此不知变通,居然会以为自己挨了一刀就能救下那名酒吧女郎,可谓傻到家了,原本想让他长点教训,可还不能真伤了他。
黎妈妈拿了个果篮出来,热忱道:“来,吃苹果。”
由于出手太快,醉汉还以为是艾司皮肤太硬,刺到骨头没刺进去,再发力还是纹丝不动,手腕痛觉传来这才发现旁边多了个人。
黎妈妈观察了一下,三个人坐沙发上,黎晓玲坐中间,司徒笑和伍文俊各坐一边,三人隔得都挺开的,是挺奇怪的:“玲玲啊,你这位朋友还没给妈妈介绍呢。”
刀尖距离艾司右肩还有三寸距离,醉汉一声冷笑,往前一扑,决定先废掉这个多管闲事的小子一条胳膊,蓦然黑暗中伸出一只大手,稳稳地钳住了醉汉握刀的手腕,刀尖刚刚挑破艾司的表皮,尚未流血。
黎晓玲接过果篮,选了一个苹果递给司徒笑,转身拿着果篮靠近伍文俊:“哦,你说文俊啊。他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刚开始呢,他是有烦心事儿来做心理咨询的,后来次数多了就熟悉了嘛,有时候会一起出去玩玩这样子。是吧,文俊,是吧……”
艾司询问道:“是不是我挨了这一刀,你们就放开那位姐姐?”
黎晓玲面对老妈,脸上笑盈盈,一手拿着果篮挡在前面,另一只手开始发力,不愧是练过泰拳的。伍文俊察觉从腰间软肉传来的力道十足,他知道,自己这时候再不笑,待会儿就该哭了。
醉汉一直走到艾司跟前,喷着酒气发狠话:“王八犊子,不给你长点记性……”那尖刀慢慢地往艾司身上搁。
“是啊,伯母,我一直觉得晓玲就像我亲妹妹一样。什么话都能对她说,她都能帮着拿主意。去年没给晓玲过生日,我心里一直觉得挺歉疚的,今年无论如何也要为她庆生。”
艾司有些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说了一句话对方就要掏刀子,难道这就是对方要对那位姐姐做的事,现在冲自己来了?那自己是该躲呢,还是替那位姐姐挨这一刀呢?
“噢……是这样啊。”黎妈妈若有所思地点头,心想哪里是那样子,家里那位就爱瞎琢磨,乱发脾气。
那醉汉步履蹒跚,一步一晃,尖刀刀刃上折射的光芒上下跃动,但看上去攻击性不高,威胁性也很低,艾司身体生不出自然反应。
“是啊是啊,高风也见过文俊的,他都知道。哦,高风,高风。”
“报警!”那狂笑的醉汉一脸凶相地靠了过来,手上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弹簧刀,一按按钮,蹭地蹿出三寸来长明晃晃的刀尖。
“是的,阿姨,我们认识。”司徒笑在黎晓玲的炯炯眼神下点头承认,但语气并不友好。
艾司想了想,决定用恩恩的方法:“你们快放了她,我已经报警了。”
黎妈妈眉头舒展开来,笑了:“玲玲一般朋友都不往家里带,平常跟我们说起的也就以前医院那几个朋友,生日嘛,就该大家好好聚聚嘛。玲玲啊,你爸还在厨房里忙着呢,还不去帮忙。”黎妈妈示意黎晓玲赶紧去给她老爸解释清楚。
那名自称青龙帮的醉汉和压住女子的醉汉相视一笑,笑道:“小子,你不行啊,老子不好那口,哈哈哈哈……”肆无忌惮地狂笑起来。
黎晓玲起身,抹了抹额头细汗,暂时把老妈摆平了,老爸那边加把劲,看来还有戏。
“噗。”贺柱德在暗处差点没笑出声来。
“你们谁和玲玲认识得更久啊?”
艾司不为所动,继续大声道:“放开那个姐姐,你们要做什么,冲我来。”
“我。”伍文俊抢答,“我和晓玲认识那会儿晓玲还不认识高风警官你吧?”他重重地咬住高风两个字发音。
那名女子见来了人,立刻呼救。
“哦,那小伍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在一旁候着的醉汉惺眼一瞄,蔑视道:“小子,混哪里的?青龙帮办事,想活命就闪远点。”
“他没工作。他哥哥是房地产商,他在他哥哥公司名下挂了个职务,不用干活儿,只拿钱。”司徒笑也不介意揭揭伍文俊老底。
“放开那个姐姐!”艾司竭尽全力地吼了出来,随着声音迸发的,还有体内那股莫名的情绪。
伍文俊盯紧了司徒笑,将苹果塞进嘴里,用力一咬,咔嚓一声脆响。司徒笑嗤之以鼻,用手握紧苹果,稍加发力,嘣的一声,苹果四分五裂开来。
贺柱德好整以暇地继续在角落里看着,要看自己这个傻徒弟会怎么处理。
黎妈妈一看,黎晓玲一走,怎么现场气氛就不对了,赶紧道:“对了,刚才小高和我在看玲玲小时候的照片,要不要一起去看?”
鲜果粒姐姐的坠楼身亡,大头被人追砍,小黑猫被大狗狗欺负,恩恩痛哭,小朋友的各种哭闹,各种糟糕的画面纷至沓来,艾司知道,体内又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他压抑不住那股莫名的情绪,紧张?兴奋?愤怒?憎恨?他从阴暗处走了出去。
黎晓玲使出了浑身解数安慰老爸:“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老爸,我和伍文俊真的就是平时比较要好一点的普通朋友。”
艾司心里有点紧张,仿佛有什么东西拽住了自己的心,随着心跳一下一下地缩紧,将热血都泵向四肢和大脑,心里反而空落落的。
“普通朋友?人家当着我面亲口说的,当你老爸真老了,眼花耳聋了?”
艾司当然知道打人是不对的,但他从未见过两个大男人打一名小女子,这与恩恩教的理念格格不入,女孩子不是应该保护起来,呵护她,让她开心的吗?
“绝对不是你以为的那样,那伍文俊他其实……就是我一患者,我们……可能有点像哥们儿那种关系,但我们真的没有那一层关系……他,他他,他刚才说的是蓝朋友,不是男朋友,你一定听岔了。是蓝,蓝精灵的蓝,这是新的网络术语啦,意思就是……”
贺柱德在一旁碎碎念,那头醉酒男子轻浮无力,撕了几次还没将女子衣服撕开,见那女子还在做无谓的抵抗,酒意上涌,正正反反又是几个耳光甩过去,打得女子两侧面颊都微微隆起。
“编,你就接着编,当你老爸和你老妈一样好哄啊。”
“没看他们喝醉了吗?这些家伙,没醉就毫无顾忌了,喝醉了更是天王老子都不怕。欺负一两个女孩子算什么,更邪恶的事他们也干得出来,你那个恩恩啊,似乎只教你做好事,却没告诉你怎么叫坏事,估摸着你就算被人抢了钱,还傻乎乎地把剩下的钱都拿给抢匪让他们多买点好吃的吧?这是为师给你上的第一课,分清善恶。”
“老爸你怎么会这样想,你女儿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嘛。”
“他们是男的,为什么要欺负女孩子?”艾司的大眼睛在黑暗中折射星光。
“我就是清楚,你会干出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我清楚得很。”
贺柱德这时候发话了:“傻小子,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们在欺负她,这个弱女子反抗不了,只能被欺负了,你想想,如果这个女子是你的恩恩,你会怎么做?在一旁看着,还是要抱着我的腿哭?来,借一条腿给你抱抱。”
“你非要这样想,那我也没办法了。”黎晓玲对付老爸的绝招,撒娇不行就耍赖。见老爸语气不缓和,面色没变化,她又准备撒娇:“老爸……其实……”
女子无助地看着小巷周围,荒无人烟,清风雅静,除了嘤嘤哭泣,扭腰摆脸,她无法做出更多抵抗:“不要啊,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泣诉之声,反引得醉酒男人兽性大发,将同伙挤到一旁,将女子强行压在墙上强吻。
关键时刻,门铃又响了,“我去开门。”黎晓玲转身想跑,只听身后嘭的一声,黎爸爸将锅盖重重盖上:“我去开。你守着。”
醉酒男子已经开始撕扯女子衣服,另一人用力去拽女子短裙,两个一边动手,一边各自嘿嘿笑得十分淫荡。
黎晓玲在厨房里开始思索,这会儿会是谁来呢?老爸老妈不会叫叔伯亲朋来给自己庆生的,自己那几个姐们儿也没和她们说过,整个生日都是为会带男朋友回家吃饭做准备的,送快递的?抄水表的?哎呀!该不会是那个傻瓜又赶过来了吧?黎晓玲赶紧祈求满天神佛庇佑,千万不要是他!
艾司皱眉:“他们为什么打她?”贺柱德没说话。
门打开,一个看起来较为斯文的青年站在门口喘气,没前面两个高,比前面两个更白,更有书生气,手里拿着两个礼品盒,见门打开了,气还没喘匀,赶紧笑道:“伯父好,请问是黎晓玲家吗?”
女子手被捉住推不开,似乎又真怕两个醉汉杀了自己,只能扭头啜泣:“不……不要,呜呜……”
黎爸爸看了看礼品盒,小的包装精美,大的是给老年人的营养滋补品,年轻人一脸讨好地谄笑,怒容浮现:“不用说,你一定也是晓玲的男朋友喽?”
另一名醉得更厉害的男子趁机在女子脸上乱嗅乱吻:“噢,宝贝不哭,哥哥疼你,亲亲,嗯么……”
高风听得心花怒放,那个“也”字被忽略过去,赶紧道:“晓玲已经给伯父说过啦,我是……”
啪一声脆响,其中一个壮汉捉住女子的手腕,抬手就是一记耳光:“骚娘们,少给老子装蒜,爷告诉你,今儿个将爷伺候爽了,有你的好处,你要敢再胡吼乱叫,老子掐死你。”
这时候,书房里听到动静,伍文俊离门近,隐约听到“男朋友”三个字,也顾不上礼节,立马从书房里探头往外看。
“嘿,演戏,你自己看是不是演戏啊。”
黎晓玲也是一直关注着大门口的动向,两只耳朵竖得高高的,听到“男朋友”三个字,就直接从厨房蹦了出来。
贺柱德拉着艾司蹲守在小巷拐角的阴影里,将这一幕看得清楚。艾司问:“他们在演戏吗?”
高风刚说到一半,首先看到黎晓玲鬼魅一般地出现在她老爹身后,挤眉弄眼的,不知道想表达些什么,紧接着就看到了探出头来的伍文俊。
柔弱女子推掌抵抗着,发出哭声:“求求你,不要,大哥,我求你了……我,我就是卖酒的,我不卖的,大哥,大哥……行行好,求你们了……”
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高风隐约理解了黎晓玲那些夸张表情想要暗示的意思,但作为一个男人,在这种时刻,怎么可以退缩,高风立刻接着道:“没错,我就是晓玲的男朋友,我叫……”黎晓玲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哭丧着脸捏拳转身,完蛋了!
小巷幽深,光线昏暗,两个醉醺醺的汉子将一名女郎拖拽到僻静处,一面动手动脚,一面噘嘴往女子脸上凑。
说到这儿,距离书房门较远的司徒笑也从书房里探出头来了。两个男人扒着门框,两颗头一上一下,只见司徒笑面色严肃地挤脸,打手势,暗示。
贺柱德说得正起劲儿,忽然停下,耳朵一竖,示意要询问的艾司噤声:“有好戏看了,跟我来。”拉着艾司一阵疾走。
高风认识司徒笑这么久,从未见他做出过如此复杂的面部表情。
像这些大型帮派呢,都在警方布有内线,有的干脆就是将小弟洗白送进去。警方为了掌握他们的犯罪证据呢,也不停地派卧底进入黑帮,双方不断渗透,拉黑警察和警察反黑不停上演,就跟无间道似的……
司徒笑拼命暗示高风,现在我是高风,我是你。高风居然看懂了,可这话都已经说出去一半,也来不及改口了,只能顺着往下说:“我叫司徒笑……”语气已不似刚才那般决然了。
像前日自己打的那些人,就是金鹰快递公司的,属于亚联的外围组织,明面上以正规快递业务为掩护,暗地里递送违禁品、销赃、洗钱,什么都干。
黎爸爸回眸一望,所有人的表情动作尽收眼底,怒极反笑:“好。你先进来,进来我们慢慢谈。”老爷子算是看明白了,感情自家丫头,同时找了三个男朋友,这三个男的还相互认识,这叫怎么个事儿啊!
不知亚联的前几任掌门通过什么提前把握到国家动向,在天涯海角市开发,建市之前就将重心迁移过来。同时圈围大量土地,很快在这里生根发展。如今更是黑白两道都捞得盆满钵满,金鹰、龙象两个堂口已经成为亚联帮中最大的两股势力,其余帮会势力都得让着他们三分。
三位男朋友都被请到了客厅沙发上,这下排排坐,吃果果了。
在众多林立的社团之中,龙头老大要数亚联,他们的合法经营范围涉及影视、电子娱乐、餐饮酒店、休闲娱乐等诸多项目,黑道则暗中组织卖淫嫖娼、豪赌、贩毒、走私军火等各种暴利违法活动。亚联就是一个势力遍布东南亚,触手伸及欧美大陆的庞然大物。
伍文俊一脸幸灾乐祸,这下看你怎么把戏唱下去;司徒笑冥思苦想,眼下这种局面比他碰到过的最离奇的案件还要复杂,场间情况瞬息万变,确实很难想出一个皆大欢喜的万全之策;高风懊恼沮丧不已,原本以为自己拼命赶来,能解黎晓玲的燃眉之急,谁知道是这么个情况,看着黎晓玲恨不能掩面而逃的尴尬,高风就很是自责,要是今天把黎晓玲的戏弄砸了,不知道今后自己还有没有戏。
这里的警力部署是寻常地级市的5倍,还专设了特侦处负责查处寻常警力无能为力的超重特大刑事案件。
相较于黎爸爸审讯敌人般的严肃,黎妈妈倒是和蔼许多,3个小伙子,一个高大威猛,一个高大帅气,最后一个斯文有气质,不是律师就是医生,都是有为青年啊。
聊到自己的业务范围,贺柱德侃侃而谈,海角市大小帮派林立,仅本土成长的就是十几个,各省汇集于此又是大小十数个,世界各国大型帮会势力也都有触手插足于此。
沙发上,最后来的高风用疑惑的眼神询问司徒笑:“你怎么来了?”
“你小子,我不知道该说你命好呢还是时运太差,明明有一身本事却整天接触柴米油盐,偏偏又没有接触到什么罪犯,本事都荒废了。”
司徒笑一脸的无奈:“还不是因为你?你不是说你不来吗?”
“艾司不是老虎。”
高风眉毛耷下来:“我拼了命地加班,不就是为了不失言吗?晓玲为什么会找上你?你不会背着我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对呀,你说要是有只老虎,睁开眼睛就看见一群羊在吃草,还以为只有草可以吃,吃了还消化不良,你说,这样的病老虎是不是连猫都不如?”
司徒笑瞪过去:“要不是为了你,我会蹚这趟浑水?”
“老虎是吃肉的。”
高风撇撇头,指向伍文俊的方向:“那这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当然是带你去见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你天天送外卖带小孩,和3个高中生在一起,能见着什么世面,你就和温室里的花似的,你说要老虎老是吃草,那还不蔫得跟病猫子似的。”
司徒笑耸肩:“不知道,他自己找上门来的。”暗中又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意思是:“你又怎么回事?怎么不事先打个电话联系一下,不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嘛。”
“去哪儿啊,师父?”
高风拍拍空空的口袋:“走得急,手机落办公室了,我哪知道会是这情况啊。”
“跟我走。”
司徒笑抹了把脸,将头转向一旁:“我服了你了。”
到了晚上,贺师父又找上门来,这次倒是自信满满。
伍文俊这时候探头加入进来,那戏谑的眼神分明在询问:“你们俩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吗?不仅办案一起办,连泡妞都要一起泡?”
艾司难以释怀,笑得甜蜜蜜的鲜果粒姐姐,怎么说死就死了呢?一条性命,就这样没了?那个手掌上纹了蟋蟀的大叔,为什么要把鲜果粒姐姐推下楼?怎么会这样呢?
司徒笑和高风一齐瞪过去:“关你什么事,滚粗!”
见艾司不太理解,吴爽又给艾司解释高位截瘫患者将如何困难地存活,生活不能自理,不能自己呼吸、不能动、不能控制大小便,如果人醒过来,意识却是清醒的,但每天就像被完全捆绑在床上啥也干不了。
三人在尴尬的场面下进行着无声的交流,一切都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坐于对面的黎爸爸七窍生烟,好哇,你们三个还敢当着我的面搞小动作,当我不存在呀!
吴爽很不好意思,安慰艾司:“因为是高位截瘫,有很多突发情况,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不用太难过了,那位姐姐走得没有痛苦,说不定对她还是一件好事呢。”
“哼。”随着一声轻咳,审问正式开始:“你们三位,究竟哪位是晓玲的男朋友啊?”
“死了?”艾司有些难以置信,昨天在ICU,还有心跳有呼吸,就像睡着了一样,怎么就死了呢?
“我是!”得到三个异口同声的回答。
梅恩书已经被她的同事接走了,超市经理为此松了口气,将医院余款结了,否则真要长住ICU,超市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伍文俊和高风就一齐望向司徒笑:“这是我们两人的事,你个打酱油的,你跟着掺和啥?”
做完卫生,艾司来到医院,却被告知,梅恩书于昨晚去世了。
司徒笑也惊愕地回望过来:“你们怎么不按晓玲的剧本走啊?”
早上时间更紧迫了,打扫完自己家里,还要顺带打扫旁边的师父家,贺柱德直接给了艾司一把钥匙,既然你那么喜欢扫地洗衣服,那怎敢不孝敬师父,尊师重道知道不?
黎晓玲气得连跺脚的力气都没了,满脸一副难言之隐的愁容,心中愤恨:“三个笨蛋!”
“师父,天快亮了,我要回去做饭了。”当艾司提出要求时,贺柱德坐在矮砖墙上发愣,满脑子想的都是一定要让这个徒弟折服!折服!
“嘿嘿……”黎爸爸的愤怒已经难以言表了,“看不出我家丫头还这么有魅力啊。玲玲啊,告诉爸爸,你到底还有几只蓝朋友啊?”
马伽、桑博、CQC、古泰拳……一连串健身操演示下来,只让贺柱德的挫败感越来越大,那小子只看一遍就能以更标准的动作模仿出来,后来甚至开始指出自己动作的不足和缺陷了。
黎晓玲没想到老爸当着大家的面问这样的问题,脸上的表情比便秘还要难受。
又看了两眼,贺柱德长身而起,动作比我还标准,这到底谁教谁呀?“停下,别练了,我们呼……换一个。”
黎妈妈嗔怪地瞪了黎爸爸一眼,怪他不该让女儿难堪。
“哦。”
高风三人面面相觑,难道还有潜伏的敌人?
“还用问吗?师父教你的当然是杀……傻子健身操。”贺柱德差点脱口而出,“叫你练就专心练,废话那么多!从今往后,每天凌晨4点,先练两遍这个……健身操。”
9
“师父啊,这是什么拳?”虽然贺柱德说是运动,艾司还是能分辨舞蹈和拳术的。
“我……我去切菜!”黎晓玲要逃。
贺柱德深吸一口气,有时候徒弟太聪明,让师父当得很没面子。不过这小子以前练过,他以前那个公司只怕不小。
黎爸爸正要拍椅子发怒,被黎妈妈一把捉住了手腕。黎妈妈冲大家笑笑:“安啦,今天是玲玲的生日,来的都是客,大家开开心心吃个饭,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以后再讨论,再讨论。”
“不知道,我,我觉得这些动作好熟悉,好像以前练过一样,做着动作它自然就发力了。”
司徒笑鼻翼翕动,什么味儿?
“这些都是……你看出来的?”
黎晓玲大呼小叫地喊道:“哎呀,烧煳了!烧煳了!”
“这儿。”
黎爸爸咬牙切齿,看了看司徒笑他们三个,又瞅了瞅黎妈妈和黎晓玲母女两人,起身甩手,往厨房里走。
“这个动作呢?”
黎妈妈赶紧追进厨房去灭火,临走交代:“晓玲啊,招呼好客人啊。”
“这儿,还有这儿……”
黎晓玲可怜兮兮地给她老妈打暗号:“我这边一切OK啦,老妈你一定要搞定老爸啊!”
“停一下,这个动作你哪里发力?”
司徒笑三人将黎晓玲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又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力。
“师父做的时候时快时慢,我觉得快的时候就发力。”
黎爸爸关掉了火,翻炒着锅里的糊状菜,用锅铲舀了一点,舌尖轻舔,黎妈妈一进来,就听他劈头数落道:“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红烧鱼,从来没烧出过这种味道!”
妈的,学这个就这么快,看来连什么要旨都不用说了,“喂,小子,你这动作倒是有几分像了,但你知道该怎么发力吗?”
黎妈妈温言相劝:“好啦,你生气有什么用啊,玲玲长大啦,她自己知道怎么处理自己的事情啦。”
“少在那叽歪,现在精神恢复了是吧?起来,这里有一套拳……全身运动的动作,我做一遍,你跟着我做。”
黎爸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你宠出来的好女儿!你看送到美国去学了些什么东西!年纪老大不小还不想结婚就算了,同时和3个男的在一起啊!那3个男的还都认识!她还要不要脸啊!她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你说,这事要是传出去,谁还敢要她!”
艾司小声嘀咕:“没有就没有喽,这么凶。”
“小点儿声!女儿在外面呢。现在年轻人嘛,观念已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玲玲,她不也是想着找个好一点的嘛……”
贺柱德瞪着自己这个异想天开的徒儿,喝道:“什么,王中王啊?”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一天到晚老催,丫头会搬出去住?”
“那,还有没有比A级更厉害的呢?”艾司满眼期待地问了一句。
“这怎么能怪我?难道你不想女儿早点嫁个好人家。你自个儿的闺女眼看着就要成老姑娘了,你这个当爹的就一点都不着急?”
“都跟你说了,我们古典传承的杀手是没有什么具体等级区分的,如果你非要给师父定个等级的话……大概,C级吧。”
客厅里,黎晓玲面对司徒笑三人,一脸无语。司徒笑三人也很无语:“唉……”
“师父是哪一级呢?”
饭菜摆上桌,长桌一面是司徒笑、高风、伍文俊三人,另一面是黎妈妈、黎晓玲、黎爸爸三人,三人对三人,生日晚宴在庄严、肃穆、沉闷甚至有些压抑的气氛下拉开了序幕。
贺柱德生出无限感慨,要自己能达到那个高度,那还不由自己横着走。
黎爸爸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个鸡蛋,放在桌上,用掌心盖住,用掌缘一前一后地搓动。鸡蛋随着手掌的移动在桌面上滚来滚去,同时黎爸爸的目光在司徒笑三人的脸上扫来扫去,眼神极为不善。
“有人曾这样说过,想要达到A级杀手的评价标准,平均智商至少要在170以上,那是什么概念?爱因斯坦也就这个水平。拥有过目不忘,堪比电脑的本事,除了本身身体素质过硬,更能适应各种职业伪装,他们能掌握各种综合技巧,并像专业人士一样运用自如。在体能方面,每个人至少都要是全能世界纪录水准,他们已不是单纯的接受任务,而是有思想有计划有全局观,专门完成各种其余杀手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还有一些更夸张的说法,我就懒得多说了,你当故事听听就好,就像神话故事里那些神仙一样,A级杀手估计会生活在云上吧。”
伍文俊压低声音提醒道:“喂,看到没有,你老丈人叫你滚蛋。”
“最后的A级,是一种传说中的存在了,你想一想,从出生到执行任务为止,一百多个项目,不说每一个都要拿到A的评分,就算只要求百分之九十达到A的评分都难比登天。那些杀手评测项目可不简单,就拿体能的跑跳投掷来说,评测得分是和世界一流选手持平的,那些杀手的最好成绩与世界纪录相当甚至还有超过;世界纪录是怎么诞生的?一个人,终其一生,就耗费在那一个项目上,才有可能拿到。你说,一个人,怎么可能把所有的世界纪录全部拿到?这还只是体能测试中跑跳投掷游攀潜这一个小项,还有智力上的,还有专业技能上的。反正老子是从来没见到过,至于听到的那些超大型杀手集团里有A级杀手存在,那也只是听说,老子根本就不信。
高风毫不客气地回击:“要滚也是你滚。”
“至于B级,则可以称之为王牌杀手,就算是大型杀手集团,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一些小一点的国家,甚至倾举国之力,也就能培养出那么一两个B级杀手来。他们是精英中的精英,在古代被称为暗杀大师,他们可以将暗杀这一行为上升到一种艺术的高度,在情报获取和暗杀执行力上,达到了其余杀手难以企及的境界,他们自身就可以称为刑侦学的教科书、特种兵的训练手册,能与阴影融为一体,能在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凭一己之力可以改变一场战争甚至一个国家的命运,这就是王牌的作用。
司徒笑用脚在桌下靠高风,示意他不要搞小动作。
“最低的F级,业内又叫平民杀手,基本类似于废物的存在,意思是随便找一个普通百姓稍加训练就能做到,所以许多大型杀手集团对于F级的杀手都是进行人道毁灭,活着也是浪费粮食。基本上,能够执行任务的都是E级杀手,他们才算是普通杀手,他们就像士兵一样,比常人拥有更好的耐力和体能,对枪械的运用程度也要高于普通士兵。到了D级,就可以称为强化杀手了,他们已经属于人群中的佼佼者,比特种兵厉害。而C级,则被称为精英杀手,他们是杀手中的佼佼者,无论身体素质还是刺探及暗杀能力,在同行里都属于拔尖的那一类,基本上,能成为C级杀手,就可以在世界各国随意行走了,也就是说这些国家寻常的司法力量已经对他构不成威胁了。当然,像类似于部队,或是这些国家的特殊机构,还是不要招惹的好,个体力量的强大,顶多让你有逃脱的可能性,毕竟无法和国家机器对抗。
黎晓玲被夹在老爸老妈中间,一上桌就埋头猛吃,偶尔抬头,掀起眼帘左右扫视一番,脸色更显难受,又赶紧将目光放在自己的碗里,下筷如飞。
“但是这个等级,并不代表杀手的真正实力,只是一种纸面成绩,就像有人考得好不一定学得就好,学习成绩不等于工作能力,名牌大学毕业也有人要饭的,拿了世界冠军也有人活不下去的,所以初始等级只是一个参照标准,接下来还有三到五年的考核期。这期间,杀手们会根据自己的初始等级而接到许多符合等级的任务,根据杀手对任务的完成情况,最终评定下来的,才是体现杀手真正实力的最终等级,而且这个等级根据可执行任务的难易程度不同,在后期还会有所变化。
黎妈妈像个救火员,哪儿有险情就冲向哪儿。
“从杀手培训初期开始,定期对受训杀手的智力、体能、专业技能分开进行测定。智力检测又包括记忆力、辨识力、逻辑分析能力、注意力、理解力等。体能测定除了常见的跑跳投掷游攀潜,还包括忍耐力、抗压能力、疼痛忍受力、机体的环境适应力等。而专业技能则包括对各种工具和武器的使用,专业的射击测定、障碍越野、徒手格斗、爆破、侦查、伪装、潜伏等。据说一些大型杀手集团,都是从新生婴儿就开始评测他们的神经反应能力、本能反应力、求生力、专注力等。总共一百多专业评测项目,每个小项目的评分从最高A级到最低F级,一年还是半年就会考评一次,将杀手们从接受训练起,到执行任务止,每次评测的成绩最后将绘制成一种叫恩格玛曲线的东西,通过那条曲线来确定杀手的初始等级。
“玲玲啊,来,尝尝这个,你最爱吃的。”
2
“大家吃啊,来来来。”
“中国杀手只有新手和老手之分,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行业等级,不像什么工程师、高级工程师这样子的,但近些年从一些国外大的杀手集团流传出来,他们对手下的杀手有一种较为细致的分法,按照英文字母A到F排序,区分出6种对专业熟悉程度不同的杀手。”
“你是一家之主,这个脑袋给你。”
“而且你要注意,那些杀手的称呼只代表他们最擅长的杀人方式,并不代表他们只会这种杀人方式,暗夜行者会伪装,伪装者也能暗杀,药剂师也会用匕首抹脖子,机械师也懂下毒,傀儡师枪法照样很准,杀手总归就是杀手,一群会用各种方法杀人的人。
高风第一次出席如此艰难的生日聚餐,心里五味杂陈,东西吃到嘴里却味同嚼蜡,感觉比自己第一次参加高考时压力还大,吃得桌上的人个个额角冒汗。
“这些都是我们中国的杀手传承,国外的也有,起步比我们中国晚很多年,而且在发展过程中,大抵脱不了暗夜行者这个框架。但是比起我们中国几千年暗夜行者的流派和传承,差了就不止十万八千里。唯一和我们中国的暗夜行者较为接近,且有了一些经验传承的,只有日本的忍者。当然,他们的训练方式和精神传承其实也都是在我们唐朝时期传到日本去的。西方杀手在以前不值一提,除了不要命,也没什么特点,只不过在近现代,他们在灭绝人性,制造完美杀戮机器方面,远超了我们这些有所谓传承的古典杀手,用他们那些方法训练出来的杀手,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只是一群机器而已,没有感情,也没有人性,但是格外致命。
根本没有食欲,刚一吃完三个人就像逃兵似的集体起身告辞,黎爸爸自然是不送,整个席间,那骨碌骨碌的滚鸡蛋声音就没停过。若不是出于身份和教养考虑,黎爸爸早就拿大棍子将三人请出去了。
“这类杀手他们很少亲自动手杀人,据说是传承自鬼谷子一脉,以纵横捭阖之术操控人心,就像操纵牵线傀儡一样让人们自相残杀,用反间计用得极好,三十六计里面的二桃杀三士就是典型的傀儡师手段,《三国演义》里周瑜用计蒋干盗书,也是傀儡师们常玩的把戏。前面这4种都有着悠久的历史传承,是典型的古典杀手;其余的靠现代远程热兵器杀人的被称为枪手;将毒药发扬光大,专精此项的被称为药剂师;对于那些政府培训的合法杀手我们也有个特殊称谓,叫作看门狗;此外还有些很偏门的杀人手法,由于人数太少,形不成流派,所以大抵杀手也就分前面这几种。
三人一走,门一关,黎爸爸立刻质问:“丫头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所有的杀手都是从古典杀手演化而来,只不过对工具专精程度不同而有所区分,在此基础上,杀手又细分了许多小的分支,靠自身的武技和匕首弓箭在夜晚潜行收割生命的被称为暗夜行者;与之相对应的是利用社交环境和名门望族的身份来隐藏自身,杀人之后可以回到宾客身边依然谈笑风生的表演型杀手,又被称为伪装者;再后来一部分人将机关陷阱发挥到极致,到了现代他们可以利用更多的机械制造各种事故,诸如爆炸、车祸、电梯失事等,这群人被称为机械师。在中国历史上就有一群自称是墨家后人的杀手,将机械师这一分支发挥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另外还有一种最可怕,也是最难防御的杀手,他们叫——傀儡师!
黎晓玲破罐子破摔道:“是啦是啦,他们三个都是我男朋友啦!你们不是老催我嫁嘛,又说我年纪大,时间这么紧,我当然就一次多处几个喽,不满意再换一批嘛!”
“后来有了热兵器,杀人变得更加简单,远远地射击一枪,结束,这时候的杀手则称为现代杀手。但其实界限也不是很明显,总的来说,主要以冷兵器来杀人的杀手,大多归于古典杀手,而主要依靠热兵器和高科技武器来杀人的杀手,则被称为现代杀手。
“你……你……”黎爸爸差点没气出心脏病来,指着女儿手直抖,眼睛已经开始找扫帚。
“我们这一支的师承来历已经告诉你了,现在为师就给你普及一下杀手界的常识。在热兵器普及之前,杀手杀人使用的工具无外乎匕首、弓箭、毒药,另外加一部分机关暗器什么的,这一时期,杀人技艺主要靠身体,出手够狠,瞄得够准,对药理知识有所了解,那个时期的杀手,被称为古典杀手。
“好啦,玲玲你就不要气你爸爸啦,我们是希望你找个好人家,但找男朋友这件事还得好好合计合计,你不能乱来啊,你说今天这事儿要传出去,叫我和你爸爸怎么出去见人?”黎妈妈赶紧将黎爸爸捉住。
“在师父看来,杀手,仅仅是一种职业,职业无分高低贵贱,不管是政客还是妓女,是医生还是乞丐,警察或强盗,教师或骗子,所有的职业,不管人们怎么赞它、誉它,还是贬它、损它,最终都只落在4个字上……找钱吃饭!杀手也是一样,既然入了这一行,就算你不打人杀人,起码也要知道这一行的现状。
黎晓玲兀自愤愤不平:“要人的时候一个都找不到,不该来的时候全都来了!”
……贺柱德已经习惯了艾司的答非所问。
走下楼的三人中,司徒笑问高风:“就这么走了?”
“我不杀人。”
“不然还要怎样?你没看到黎叔那眼神吗?那简直是要吃人啊。”
“简直就是屁话!不过按常人思维,杀手也就是一群靠杀人拿钱吃饭的人,但如果仅仅这样定义杀手的话,未免又太肤浅太片面了。杀手肯定是会杀人的人,但会杀人的人不一定是杀手,这样说你能听懂吧?”
司徒笑小声道:“这是你最好的机会了,我觉得你应该回去给老人家说清楚。”
“……杀人的人?”
高风想了想,有些怯意:“要不,我俩一起回去?”
“首先,我问问你,你觉得,杀手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呢?按照你的理解,说说看。”
“我跟着你去,你觉得还有你的戏唱?”见高风还犹豫,司徒笑将他捉过来给他分析道,“顶多就是被臭骂一顿,你还能有什么损失?救晓玲于水深火热之中,她会感激你的。去吧。”
贺柱德心想,自从遇到这小子,哪一次不是憋一肚子气,欸,这样一想,倒觉得自己能想开了。扭头又看了看刚才还在要死要活,现在跟没事人儿似的艾司,心中赌咒发狠:混蛋小子,老子要是不能把你这块石头雕琢成璞玉,老子就不姓贺!
高风一咬牙,返身爬楼而上,整个过程,伍文俊一直在冷笑。待高风一离开,伍文俊便阴阳怪气地嘲笑道:“听说你被停职了?你这么拼命地破案,还被停职?你的上级也太不开眼了吧。”
“唉……”
司徒笑平静道:“我上级只是觉得我最近连续探案体力透支了,给我放个大假,让我休息休息。”
艾司的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了看旁边如山般魁梧的师父仿佛沉疴难治心事重重,又安慰道:“只要师父你不用恩恩威胁艾司,不让艾司去打打杀杀什么的,艾司就不会让师父生气啦。”
伍文俊也不绕圈子,直接问道:“司徒笑,你在晓玲家给我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
一时无语,贺柱德开始有些头痛起这个新收的徒弟来,自己还是表现得太急迫了吗?以这个小子的心性,应该徐徐图之。“唉……”贺柱德坐下便发出一声长叹。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伍文俊,别以为你耍两个小手段就可以阻止我。你也别以为你能瞒天过海、逃脱惩罚,犯了什么样的罪,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谁家收徒弟不是大喜事,风光大礼,三叩九拜的,自己收个徒弟怎么就这么累呢?带着这样的想法,贺柱德示意艾司和自己一边在那砖围矮墙上坐下。
伍文俊伸手指着司徒笑,放出狠话:“还是那句话,有证据,来抓我呀!”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贺柱德也懂得见好就收,否则把自己这个傻徒儿逼急了,还真不知道他又会干什么蠢事。说他傻吧,思维反应之灵敏,不用怎么思考就能洞悉你的意图,直指要害,可说他精明吧,总觉得不对劲儿,这小子的思维方式就和常人大相径庭。
司徒笑则马上打电话给张子成:“伍文俊最近会有所动作,一定要盯紧!”在黎晓玲家他看似无心之话其实是一种试探,不知道警方究竟掌握了多少,如果他还没有得到那件关键证据,他会慌,人一慌就容易出错。
“如果,师父不让我打人杀人,也是可以学学的。”艾司忽然觉得自己让大叔如此难受,自己好生过意不去,都是自己的错,没有听明白师父的良苦用心,一脸歉意。
高风回到黎晓玲家,还没敲门,就碰到黎晓玲摔门而出。她怒气冲冲地瞪着高风:“你还跑回来干什么!还嫌我出糗出得不够啊!”想到恨处,黎晓玲抡起挎包就往高风身上甩。
艾司被会换脸绝技的大叔整蒙了,他哪里见过实力派演技流杀手,他看不出大叔威胁要杀恩恩是真是假,同样也看不出大叔受内伤是真是假。
高风挥臂挡下,劝道:“晓玲,你别冲动!”
贺柱德又是一脸痛心疾首、恨其不争的表情,单手抚胸,含恨瞅你一眼,又撇开头去,仿佛受了极重的内伤。
黎晓玲两眼圆睁,弓步滑进,贴身一靠,双手锁住高风两肩,将他压在墙上:“你不是说突然来了任务,实在是没有时间过来吗?你又跑过来做什么!今天搞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
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贺柱德没想到这小子思维如此敏锐,一下就想通了事情的关键,居然敢用自杀来威胁自己,一旦出这招,自己的威胁反而成了一个笑话,不行,得找到什么反制的招,得暂时稳住他。贺柱德揪住自己蓬乱的头发,急中生智:“混……混账东西!为师有说过要让你打人杀人吗?为师给你说的侠之大者都说给狗听啦?谁说做杀手就一定要打人杀人的?为师不过是要激发你身体的潜能,传授你力量运用之道,好让你在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救民众于危难之中,好让你能守护正义、抗击邪恶、男儿自强,那个……那个保家卫国。为师为此是殚精竭虑,没想到你这小子如此不争气,大好身躯居然要寻死觅活,你让为师的心好生疼痛。”
高风两肩一锉,双手上举,隔开晓玲的锁臂,腰身一拧,以力量上的优势将黎晓玲又反压到了墙上:“晓玲,你别生气,我知道是我不对,特意回来向你爸爸解释这件事情的。我觉得将事实告诉老人家,他们一定会理解的,你们不用闹得这么僵。”
“如果我死了,大叔做这些事情,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被从死亡边缘拖回来的艾司,反而冷静下来,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今夜晚风微凉,艾司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痕,“如果大叔让我打人杀人,我就死给你看!”
黎晓玲哼了一声,两手一抽,轻轻一个侧身滑退,脱离了高风的控制,跺脚道:“要解释你尽管去解释,你想说什么我才懒得管,但这事是你惹出来的,你要弄不好,哼!”黎晓玲也懒得说什么,蹬蹬蹬下楼去了。
话音一落,就朝护栏外冲,去势决绝,贺柱德哪想到这小子反应如此激烈,一大步跨过去,捉住已经鱼跃而起的艾司双脚,把他拖了回来,咒骂道:“小子,你以为你死了就解脱啦,你再敢寻死,我一样地把你的恩恩、雅欣、婉儿什么的千刀万剐。”
高风无奈苦笑,整了整衣衫,鼓起勇气去敲门。
艾司又是紧锁眉头,又是咬唇切齿,将心中的天人交战都写在脸上:“六七层楼那么高,要是头先落地,必死无疑。”爽姐的话犹在耳边,艾司一言不发,先自垂泪,发狠说了一声:“如果我死了,大叔就没法威胁我了!”
屋里传来黎妈妈絮絮叨叨的声音:“你这丫头真是的,钥匙也不带,跟你爹怄什么气嘛……咦?”开门见不是黎晓玲,黎妈妈疑惑道,“你,是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吗?”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啊?”
“不是,阿姨,我是专程来向您和黎叔道歉的。”
“所以大叔就用恩恩来威胁艾司,让艾司去学习怎么杀人,是这样吗?”艾司忽然冷静,一双眼眸在黑夜闪出精光。贺柱德觉得不妙,这小子想干什么?
见黎妈妈更疑惑了,高风解释道:“我叫高风,不叫司徒笑,那个黑大个才叫司徒笑,他是我的同事,刚才没有对你们说实话,对不起!”高风鞠躬。
“傻小子,总算开窍了。”贺柱德备感欣慰,“我说过,你骨子里流着杀手的血,稍加训练,你就能成为最优秀的杀手,在此之前,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绝无仅有。”
黎妈妈一听,这里面似乎有很多内容啊,赶紧道:“别在门口站着,进来说,进来说。”
“大叔,艾司是不是很特别?”想了又想,艾司提出自己的疑问。
高风可不敢进去,忙道:“不,我解释两句就走了,真是对不起。我和晓玲是好朋友,但我还不是晓玲的男朋友,事实上我们三个都不是,晓玲是个好姑娘,我一直很喜欢她,只是……或许她太优秀了,我还没有那种表白的勇气。”高风脸都涨红了,总算说了出来。
艾司惊疑不定地看着贺柱德,并不确定这个师父说的是不是真的,但从大叔一脸严肃认真中看不出作伪。哪有这样的事情?逼着人家去打人……艾司转动念头,思索着和大叔相遇的每一个画面,试图找出大叔强逼自己的真实原因。
“不过,阿姨你们可能催得有些急了,所以这次晓玲过生日,她找了我……”高风用最简练的话将这次晓玲摆的大乌龙给解释了一遍,听得黎妈妈唏嘘不已,黎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在了客厅,一字不落地听着。
贺柱德才懒得听艾司说什么,笑道:“嘿嘿,小子,现在才后悔,晚了!你已经磕过头,拜过祖师爷了,按我们这一支的规矩,中途退出者,满门皆杀!”
最后,高风说道:“我不知道,在晓玲心里对我这个人感觉怎么样,我会努力地对她好,并做到更优秀。希望黎叔和阿姨,能原谅晓玲这次的任性。其实,晓玲是很希望你们能开心,不再为她的事担心焦虑,只是可能处理得不是太好,让你们两位更担心了。虽然我很普通,晓玲也未必一定会看上我,我只是希望能化解开你们的矛盾,你们担心生气,晓玲也很难过。其实不必担心,像晓玲这样优秀的女孩子,她的未来一定很好的。对不起。”
艾司先听故事听得出神,现在猛回过神来,立刻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做杀手,我,我是卖饭的,我……我帮恩恩抄作业……”
黎爸爸叹了口气:“唉,那丫头要有你一半懂事,哪用我们操心啊,快30岁的人了,还跟小丫头似的,一高兴就咯咯乐,一伤心就哇哇哭。小伙子,你不错,你那个同事怎么没跟你一起上来?”
“好了,总的来说,中国几千年文化,就和战争史一样,历朝历代都活跃着杀手的身影,关于他们的故事,要是那个死老头子还在,让他给你连续不断说上10年,他也说不完。你基本上也算是知道了我们师承的由来,现在为师要告诉你,我们这一支,有别于其他杀手的特殊之处。”
听完高风的解释,黎爸爸也清楚了,那个叫司徒笑的黑大个,在这出生日晚宴里,扮演的不过是替身的替身,只是和那小子聊过之后,才知道,别看他长得像道上混的,其实是猪八戒喝铁水,内秀着呢。
贺柱德本是想几句带过,但发现艾司这小子对听故事特感兴趣,忍不住放开话匣子,将杀手在中国历史上的来龙去脉,传承发展说了个大概。反正比起当年那个唠叨的老头子,贺柱德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做得够好了。
“他……很羞愧,觉得没脸上来,我脸皮厚一点,就代他向二位一起道歉了。那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晓玲那边我会劝劝她的。”
“而那些鲜为人知的则有秦汉时期的暗执金吾和影执金吾,三国曹操派出去刺杀孙策的青州狼骑,诸葛亮为了应对曹操暗杀兵团成立的蜀中夜叉,东吴的先登死士和解烦兵,隋伽罗皇后的五兽仆,元黑鹰怯薛,就连兵力孱弱的宋也成立了不记入文史的伍德司斩卫,这些都是以一国之名成立的,嫡属于最高政权,不留名册,不存档归档,你翻遍历史也难觅其踪。至于那些民间自发成立的杀手组织,更是数不胜数。”
“那玲玲那丫头就拜托你了,小高啊,玲玲那学历什么的,你甭在意,我家那丫头,只要你顺着她的毛捋,好追得很,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来问阿姨。”黎妈妈一边出卖黎晓玲,一边给黎爸爸使眼色:怎么着,我说咱家的丫头能嫁出去吧。
“不过最具讽刺意味的是,行侠仗义的刺客渐渐消亡在历史的长河中,而杀手,却越来越多地活跃在历史舞台上,无论改朝换代还是太平盛世,他们都能够欣欣向荣地发展壮大,甚至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以政府的名义成立最高杀手机构,后来他们一部分演变成情报机构,另一部分演变成特战机构。在中国来说,杀手兴于春秋战国,盛于汉唐,在明朝如昙花一现般发展到了极致,后渐衰落,蛰伏隐匿,分而散之。国家杀手机构,其中有名的诸如汉长安探丸郎,隋的燕云十八骑,唐不良人,武则天的内卫,再来是人人皆知的明东西厂,清粘杆处,也就是传说中的血滴子。
高风没想到这一道歉,还能得到准丈母娘的大力支持,下楼时,脚下都有点飘起来了。刚走过半道楼梯,高风愣住了,黎晓玲正站在下一层楼道里,神色古怪地望着他。
“而杀手的行事所为与他们全然不同。杀手是从刺客之中衍生或者说进化出来的更能顺应潮流的一种私人或是国家机器,跟踪目标、探听情报、分析数据、传递消息、清除障碍、刺杀目标,最简单的方式便是雇主提供目标和赏金,杀手暗杀目标获取报酬。他们不再秉持心中的信念,不问杀何人,该杀否,只看好杀不好杀,根据难易情况定下价格,拿钱走人。所以,也有人将杀手称之为——堕落的刺客!”
原来黎晓玲蹬蹬蹬下楼,只下了一层楼,就站着没走,高风说的话她全听见了,既对老妈出卖自己有些不忿,又对高风的表现有些欢喜,至少老爹老妈不会唉声叹气,气得跳脚了。
“不过……刺客五祖,他们被称为刺客,而不是杀手,这里面也是有讲究的,并不是说古代叫刺客,现在叫杀手,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两种功能相近,但性质不同的职业。你通观刺客五祖事迹,便会发现,他们都可谓侠之大者,舍身成仁,报知遇之恩,行非常之事,以全侠义之精神。他们不是为了钱财而去杀人,都是为了一个可以牺牲自己的大义,或是为了守护自己所奉行的理念,又有过人的胆识和傲人的身手,草本崛起于阡陌之中,一击而留名。
既然黎晓玲就在楼下,自然自己说的她全都听到了,高风不知道黎晓玲对自己说的话有什么表示,惴惴不敢上前。黎晓玲原本挺高兴的,顿时鄙视了他一眼,一偏头:“走吧,优秀的人,还愣在那儿干什么,还想找我妈请教点经验啊?”
“首先你要知道,拜祭先祖,除了为自己溯本正源,在中国的人文理念中,祖先,代表着一种更高层次的神的力量,他们向先祖寻求庇护,祈祷风调雨顺,祈祷来年丰收,只有中国文化,才把祖先当作神一样来祭拜。好,问题就在这里,荆轲杀身成仁,自己都是因为跑去杀一个人,虽然那个人很难杀,可是他毕竟没有成功,还自己嗝屁了!你如果说,你作为一个杀手,去祭拜一名先祖,可是这名先祖最终的结局,可以说是作为杀手而言最糟糕的结局,你去祭拜他,请他保佑你,保佑你什么?保佑你行动失败?保佑你被人干掉?所以后来,杀手组织又纷纷在刺客五祖中挑选其他代言人,除了曹沫不算,想杀人的四个,成功了的两个,还有可能活着逃掉了的,一个,就是聂政,另外还有一个以刺客行事而留名于史的,就是前面我提到过的那个,勃鞮,后来大多杀手组织,拜的便是这两个人。
高风一喜,欸地应了一声,和黎晓玲下楼。
“在中国古代,除了皇室成立的,那些民间的杀手组织,凡拜祭先祖,以求庇护,必从刺客五祖选择其一,当然也有些拜勃鞮的,反正就是那些人,人家毕竟是上了《史记》的,拜荆轲的组织最多,国之侠者嘛,妓女拜白眉,杀手拜荆轲,我觉得就和现在年轻人喜欢流行天王是一个道理。不过到了后来,越来越多的杀手组织,不拜荆轲,这又是为什么呢?
司徒笑在楼下门口等着,见到高风和黎晓玲一同下来,高风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司徒笑问黎晓玲:“问题解决了?”
“有人解释是一种天象,有的说是彩虹跨过太阳,也有说是一道白光直穿过太阳这样一种天象。不过老头子说这是聂政出手时,一往无前,刀光如虹,甚至给人感觉能盖过烈日。一击必杀,飘然远遁,这就是传说中的顶尖刺客,不过呢,我个人是不太相信有什么组织传承能传几千年那么久啦,历史上的真伪也懒得去考证,你就当一个故事听听罢了。多半是这个组织成立之初,想赚点人气,拉一个古代有名的侠客,显得自己这个组织颇有历史底蕴,也是一种宣传手段吧。反正老头子找上我时就他一个人,跟我找到你的情况差不多,我们的师承是怎么传下来的还不是由他说。
黎晓玲头一昂:“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问他去,他什么都没跟我说。”不过司徒笑看她心情确实不错,走路又开始蹦蹦跳跳起来。
艾司摇头。
司徒笑用暗号接头的口吻问高风:“得手了?”
“不过老头子是这么跟我说的,聂政呢没有死,不过是找了个身材相近的人毁去容貌做了替死鬼,他成功逃脱了。刺客列传中的5人,唯一去留存疑的就只有这个聂政,他能击杀数十人而逃,能力自是极高,在战国策里说,聂政刺于韩傀,白虹贯日。白虹贯日这个成语就这么来的,白虹贯日你知道不?”
高风面色一红:“什,什么呀,你不要乱说。”
“我们拜祭的祖师呢,是春秋列传,刺客五祖之一的聂政,史书有云,聂政杀人避祸于齐,屠狗为生,韩国大夫严与相国侠累结仇,被迫逃亡,听闻聂政威名,与之结交,求他帮自己报仇。聂政以家人健在拒绝了,后来他母亲病逝,安葬了母亲,守孝三年,然后姐姐也嫁人了,没了后顾之忧,只身杖剑入韩,杀侠累,同杀侍卫数十人,逃走后为了不累及家人,自毁容貌,切腹而亡。”
“得了吧,看你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闷骚样,我可告诉你,伍文俊还没被定罪呢。”
艾司一怔,磕了几个头就把自己给算进去啦?
“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他逍遥法外的。”对待敌人,高风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地无情。
艾司心想,原来还有一个,那我岂不是还有一个师叔,只听贺柱德接着道:“你算一个。”
“只怕没那么容易。”司徒笑在心里说了一句,又看向黎晓玲的背影,问道,“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有竞争,就有杀戮,要生存,就有死亡,人类还存在,杀人者就还会存在,我们这一支,如今全世界还剩下两个传人,我算一个。”
“做什么?送晓玲回家喽。”
“师父?”艾司莫名其妙就做了徒弟了。
“你猪脑子啊,你。”司徒笑有些怒了。
贺柱德摇头:“从现在起,你就不能管我叫大叔了,你要叫我,师父。”
高风还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你说做什么?”
“大叔?”
“喂,晓玲。”司徒笑叫道,“今天晚上我没吃啥东西,要不要吃点消夜去?吃小龙虾喝啤酒,高风请客。”
有威胁在前,艾司听命行事,自己也是浑浑噩噩,叫磕头就磕头呗,磕完头抬头,见大叔不再言语,看向自己的目光极为复杂。
黎晓玲回过头来,看看司徒笑,看看高风,看他们俩是否不怀好意,没看出什么,才道:“走啊,谁怕谁。”
艾司倒了一杯水,贺柱德又道:“给我。”艾司将瓷杯端给贺柱德,贺柱德接过杯子,叹了一声:“师门式微,一切从简。你,磕头吧。”又让艾司给自己磕了三个头。
耳热酒酣之际,黎晓玲打开话匣子,痛斥这些年老爸老妈对她的残害逼迫,打着“都是为你好”的旗号,让自己不得开心颜,高风陪酒陪劝,司徒笑以开车送人的理由喝着白开水。
天台上有别人用砖块围了一小方土,种了些天台蔬果,贺柱德也找不到凳子坐,就坐在砖围矮墙边上,指了指身边一个温水瓶,一个瓷杯:“倒水。”
见黎晓玲将不痛快的事说得差不多了,心情似乎大好,司徒笑询问道:“晓玲明天和孟姐偶遇一下呗,正好我也有空。”
艾司脱去上衣,贺柱德端起那盆化符血水兜头泼下,淋了艾司一身,让艾司跪拜于地,方位东南,叩首,一祭星辰天狼,再祭祖师聂政,三拜师祖王拓,每祭磕三响,共计9个响头。然后递给艾司一张毛巾,让他擦干水渍穿上衣服。
“明天啊?我要上班。”
这时候贺柱德又命令艾司袒露上身,艾司犹豫询问,大叔立刻恶言恶语,敢不听话?马上下去宰了恩恩,几层楼的距离,分分钟的事情。
“下班后可以吧?”
整个过程大叔嘴里都念念有词,发音古怪,艾司一个字也没听懂,但这个仪式他看得很清楚,这不就是斩鸡头烧黄纸吗?这感觉像是拜把子啊,难道大叔要和自己结拜?
黎晓玲一下子凑过来,喷着酒气问道:“你对案子这么上心?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紧接着,大叔不知从哪儿取出一把黄色的符纸,从鸡笼里取出半大难辨雌雄的仔鸡,让艾司捉了双翅,一刀挥过,斩落鸡头,示意艾司引鸡血入盆,手持黄纸接在其下,鸡血喷溅在黄色符纸上,再引烛火点燃,手持符纸不住在脸盆上晃来晃去,最后符纸都化灰入水。
高风赶紧过来把她拉住:“她喝多了,喝多了。”
“来啦。”贺柱德前所未有地严肃,艾司觉得大叔脸上有一种叫作虔诚的表情。只见大叔取过一对大红烛,点上,插花盆里;三柱拇指粗的香,点上、横握、鞠躬,插花盆里。
“少来!”黎晓玲伸懒腰似的挥动胳膊,拨开高风,“我没喝多,今天我生日,我……高兴!我爱喝多少,就……喝多少!你管我。”说着,又摇摇欲坠地站起来,高风把她扶住。
借着星光月色,艾司看见,在大叔脚下,有个鸡笼,笼子里鸡头晃动,大叔身前,天台护栏水泥台子上,有个花盆,旁边有个脸盆,盆中落月泛波,应是装了满盆的水。
黎晓玲斜睨高风,问道:“你是不是想管我?你敢管我?”
贺大叔早已来到天台之上,顶着夜风,穿着长衫长靠,衣衫猎猎,如旌旗招展。
高风连忙回答:“不是不是,不敢不敢。”
凌晨4点整,艾司来到天台。
黎晓玲这才满意道:“行,明天下班,找……孟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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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消防车呼啸着从小食阜旁驶过,这么晚了,是哪儿发生了火灾吗?司徒笑微微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