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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

[13]夤缘——攀附关系。

[12]掇芹——考取秀才。

[14]请间——请单独谈话。

[11]童子——童生,未获任何资格的读书人。

[15]抚台——巡抚的敬称。

[10]衣顶——冠服,代指生员资格。

[16]袪(qū)——衣袖。

[9]停骖(cān)——停马。

[17]敝人——心术不正之人。

[8]童子试——初级考试,获生员资格。

[18]南岳都理司——道教所尊奉的南岳衡山之神。

[7]白手——空手。

[19]地官——道教所尊奉的三官之一。

[6]革褫——革除功名。

[20]帝——天帝。

[5]直指巡方——明清时的巡按御史,巡行地方考察。

[21]本地都人官——指当地巡抚。

[4]逿(dànɡ)地——跌倒在地。

[22]嵌——盖印。

[3]贵胄——贵族子弟。

[23]万镒(yì)——喻数不胜数的无价物。

[2]贵倨——自贵倨傲。

[24]什袭而甘贫贱——精心珍藏,甘愿贫贱,不忍变卖。

[1]市祝仪——买贺礼。

[25]苦糯——米酒之一。

异史氏曰:“女则神矣,博士而能知之,是遵何术欤?乃知人之慧,固有灵于神者矣!”

[26](chēnɡ)——赤色。

数年不育,劝纳副室,生不肯。适兄贾于江淮,为买少姬而归。姬,顾姓,小字博士,貌亦清婉,夫妇皆喜。见髻上插珠花,甚似当年故物;摘视,果然。异而诘之,答云:“昔有巡抚爱妾死,其婢盗出鬻于市,先人廉其值,买而归。妾爱之,先父无子,生妾一人,故所求无不得。后父死家落,妾寄养于顾媪之家。顾,妾姨行,见珠,屡欲售去,妾投井觅死,故至今犹存也。”夫妇叹曰:“十年之物,复归故主,岂非数哉。”女另出珠花一朵,曰:“此物久无偶矣!”因并赐之,亲为簪于髻上。姬退,问女郎家世甚悉,家人皆讳言之。阴语生曰:“妾视娘子,非人间人也;其眉目间有神气。昨簪花时得近视,其美丽出于肌里,非若凡人以黑白位置中见长耳。”生笑之。姬曰:“君勿言,妾将试之。如其神,但有所须,无人处焚香以求,彼当自知。”女郎绣袜精工,博士爱之,而未敢言,乃即闺中焚香祝之。女早起,忽检箧中,出袜,遣婢赠博士。生见而笑。女问故,以实告。女曰:“黠哉婢乎!”因其慧,益怜爱之;然博士益恭,昧爽时,必薰沐以朝。后博士一举两男,两人分字[32]之。生年八十,女貌犹如处子。生抱病,女鸠[33]匠为材,令宽大倍于寻常。既死,女不哭;男女他适,女已入材中死矣。因并葬之。至今传为“大材冢”云。

[27]裙钗——代指神女。

逾数日,傅公子登堂申谢,纳黄金百两。生作色曰:“所以然者,为令妹之惠我无私耳;不然,即万金岂足以易名节哉!”再强之,声色益厉。公子惭而去,曰:“此事殊未了!”翼日,青衣奉女郎命,进明珠百颗,曰:“此足以偿珠花否耶?”生曰:“重花者,非贵珠也。设当日赠我万镒[23]之宝,直须卖作富家翁耳;什袭而甘贫贱[24],何为乎?娘子神人,小生何敢他望,幸得报洪恩于万一,死无憾矣!”青衣置珠案间,生朝拜而后却之。越数日,公子又至。生命治肴酒。公子使从人入厨下,自行烹调,相对纵饮,欢若一家。有客馈苦糯[25],公子饮而美之,引尽百盏,面颊微 [26],乃谓生曰:“君贞介士,愚兄弟不能早知君,有愧裙钗[27]多矣。家君感大德,无以相报,欲以妹子附为婚姻,恐以幽明[28]见嫌也。”生喜惧非常,不知所对。公子辞而出,曰:“明夜七月初九,新月钩辰[29],天孙[30]有少女下嫁,吉期也,可备青庐[31]。”次夕,果送女郎至,一切无异常人。三日后,女自兄嫂以及婢仆大小,皆有馈赏。又最贤,事嫂如姑。

[28]幽明——阴阳两世相隔。

适闽中巡抚为生祖门人,优恤甚厚,兄弟称巨家矣。然生素清鲠,虽属大僚通家,而未尝有所干谒。一日,有客裘马至门,都无识者。出视,则傅公子也。揖而入,各道间阔。治具相款,客辞以冗,然亦不竟言去。已而肴酒既陈,公子起而请间[14];相将入内,拜伏于地。生惊问何事。怆然曰:“家君适罹大祸,欲有求于抚台[15],非兄不可。”生辞曰:“渠虽世谊,而以私干人,生平所不为也。”公子伏地哀泣。生厉色曰:“小生与公子,一饮之知交耳,何遂以丧节强人!”公子大惭,起而别去。越日,方独坐,有青衣人入,视之,即山中赠金者。生方惊起,青衣曰:“君忘珠花耶?”生曰:“唯唯,不敢忘。”曰:“昨公子,即娘子胞兄也。”生闻之,窃喜,伪曰:“此难相信。若得娘子亲见一言,则油鼎可蹈耳;不然,不敢奉命。”青衣出,驰马而去。更半复返,扣扉入曰:“娘子来矣。”言未几,女郎惨然入,向壁而哭,不作一语。生拜曰:“小生非卿,无以有今日。但有驱策,敢不惟命!”女曰:“受人求者常骄人,求人者常畏人。中夜奔波,生平何解此苦,只以畏人故耳,亦复何言!”生慰之曰:“小生所以不遽诺者,恐过此一见为难耳。使卿夙夜蒙露,吾知罪矣!”因挽其袪[16],隐抑搔之。女怒曰:“子诚敝人[17]也!不念畴昔之义,而欲乘人之厄。予过矣!予过矣!”忿然而出,登车欲去。生追出谢过,长跪而要遮之。青衣亦为缓颊。女意稍解,就车中谓生曰:“实告君:妾非人,乃神女也。家君为南岳都理司[18],偶失礼于地官[19],将达帝[20]听;非本地都人官[21]印信,不可解也。君如不忘旧义,以黄纸一幅,为妾求之。”言已,车发遂去。生归,悚惧不已。乃假驱祟,言于巡抚。巡抚谓其事近巫蛊,不许。生以厚金赂其心腹,诺之,而未得其便。既归,青衣候门,生具告之,默然遂去,意似怨其不忠。生追送之曰:“归语娘子:如事不谐,我以身命殉之!”既归,终夜辗转,不知计之所出。适院署有宠姬购珠,生乃以珠花献之。姬大悦,窃印为之嵌[22]之。怀归,青衣适至。笑曰:“幸不辱命。但数年来贫贱乞食所不忍鬻者,今还为主人弃之矣!”因告以情。且曰:“黄金抛置,我都不惜。寄语娘子:珠花须要偿也。”

[29]新月钩辰——佳兆。

过岁,赴郡应童子试[8],误入深山。会清明节,游人甚众。有数女骑来,内一女郎,即曩年车中人也。见生停骖[9],问其所往。生具以对。女惊曰:“君衣顶[10]尚未复耶?”生惨然于衣下出珠花,曰:“不忍弃此,故犹童子[11]也。”女郎晕红上颊,既嘱坐待路隅。款段而去。久之,一婢驰马来,以裹物授生,曰:“娘子言:今日学使之门如市;赠白金二百,为进取之资。”生辞曰:“娘子惠我多矣!自分掇芹[12]非难,重金所不敢受。但告以姓名,绘一小像,焚香供之,足矣。”婢不顾,委地下而去。生由此用度颇充,然终不屑夤缘[13],后入邑庠第一。以金授兄;兄善居积,三年旧业尽复。

[30]天孙——星名,织女星。

家中田产荡尽,衣巾革褫[6],冀其可以辨复,于是携囊入郡。日将暮,步履颇殆,休于路侧。遥见小车来,二青衣夹随之。既过,忽命停舆。车中不知何言,俄一青衣问生:“君非米姓乎?”生惊起诺之。问:“何贫窭若此?”生告以故。又问:“安之?”又告之。青衣去,向车中语;俄复返,请生至车前。车中以纤手搴帘,微睨之,绝代佳人也。谓生曰:“君不幸得无妄之祸,闻之太息。今日学使署中,非白手[7]可以出入者,途中无可解赠……”乃于髻上摘珠花一朵,授生曰:“此物可鬻百金,请缄藏之。”生下拜,欲问官阀,车行甚疾,其去已远,不解何人。执花悬想,上缀明珠,非凡物也。珍藏而行。至郡,投状,上下勒索甚苦;出花展视,不忍置去,遂归。归而无家,依于兄嫂。幸兄贤,为之经纪,贫不废读。

[31]青庐——新婚用房。

自郡归,偶适市,一人自肆中出,招之饮。视之不识;姑从之入,则座上先有里人鲍庄在焉。问其人,乃诸姓,市中磨镜者也。问:“何相识?”曰:“前日上寿者,君识之否?”生言:“不识。”诸言:“予出入其门最稔。翁,傅姓,不知其何省、何官。先生上寿时,我方在墀下,故识之也。”日暮,饮散。鲍庄夜死于途。鲍父不识诸,执名讼生。检得鲍庄体有重伤,生以谋杀论死,备历械梏;以诸未获,罪无申证,颂系之。年余,直指巡方[5],廉知其冤,出之。

[32]字——哺育。

米生者闽人,传者忘其名字、郡邑。偶入郡,醉过市廛,闻高门中箫鼓如雷。问之居人,云是开寿筵者,然门庭殊清寂。听之笙歌繁响,醉中雅爱乐之,并不问其何家,即街头市祝仪[1],投晚生刺焉。或见其衣冠朴陋,便问:“君系此翁何亲?”答言:“无之。”或言:“此流寓者侨居于此,不审何官,甚贵倨[2]也。既非亲属,将何求?”生闻而悔之,而刺已入矣。无何,两少年出逆客,华裳炫目,丰采都雅,揖生入。见一叟南向坐,东西列数筵,客六七人,皆似贵胄[3];见生至,尽起为礼,叟亦杖而起。生久立,待与周旋,而叟殊不离席。两少年致词曰:“家君衰迈,起拜良艰,予兄弟代谢高贤之见枉也。”生逊谢而罢。遂增一筵于上,与叟接席。未几,女乐作于下。座后设琉璃屏,以幛内眷。鼓吹大作,座客不复可以倾谈。筵将终,两少年起,各以巨杯劝客,杯可容三斗;生有难色,然见客受,亦受。顷刻四顾,主客尽釂,生不得已,亦强尽之。少年复斟;生觉惫甚,起而告退。少年强挽其裾。生大醉逿地[4],但觉有人以冷水洒面,恍然若寤。起视,宾客尽散,惟一少年捉臂送之,遂别而归。后再过其门,则已迁去矣。

[33]鸠——召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