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刲(kuí)——割。
[4]鹾(cuó)贾——盐商。
[6]典牍——主管文书案卷。
[3]回文——指连城刺绣之美超过晋人苏蕙将回文图诗织在锦缎上的技巧。
[7]长沙——略与今同。
[2]替——衰败。
[8]平章已确——商办已妥。
[1]晋宁——州县名,州治在今云南晋宁县。
[9]愆尤——过失。
[10]灵寝——灵床。
途中,连城行蹇缓,里余辄一息;凡十余息,始见里门。连城曰;“重生后,惧有反覆。请索妾骸骨来,妾以君家生,当无悔也。”生然之。偕归生家。女惕惕若不能步,生伫待之。女曰:“妾至此,四肢摇摇,似无所主。志恐不遂,尚宜审谋;不然,生后何能自由?”相将入侧厢中。默定少时,连城笑曰:“君憎妾耶?”生惊问其故。赧然曰:“恐事不谐,重负君矣。请先以鬼报也。”生喜,极尽欢恋。因徘徊不敢遽生,寄厢中者三日。连城曰:“谚有之:‘丑妇终须见姑嫜。’戚戚于此,终非久计。”乃促生入。才至灵寝[10],豁然顿苏。家人惊异,进以汤水。生乃使人要史来,请得连城之尸,自言能活之。史喜,从其言。方舁入室,视之已醒。告父曰:“儿已委身乔郎矣,更无归理。如有变动,但仍一死!”史归,遣婢往役给奉。王闻,具词申理。官受赂,判归王。生愤懑欲死,亦无之奈何。连城至王家,忿不饮食,惟乞速死。室无人,则带悬梁上。越日,益惫,殆将奄逝。王惧,送归史。史复舁归生。王知之,亦无如何,遂安焉。连城起,每念宾娘,欲遣信往侦之,以道远而艰于往。一日,家人进曰:“门有车马。”夫妇出视,则宾娘已至庭中矣。相见悲喜。太守亲诣送女,生延入。太守曰:“小女子赖君复生,誓不他适,今从其志。”生叩谢如礼。孝廉亦至,叙宗好[11]焉。生名年,字大年。
[11]叙宗好——叙同宗族之谊。
生自知已死,亦无所戚。出村去,犹冀一见连城。遥望南北一道,行人连续如蚁,因亦混身杂迹其中。俄顷,入一廨署,值顾生,惊问:“君何得来?”即把手将送令归。生太息,言:“心事殊未了。”顾曰:“仆在此典牍[6],颇得委任。倘可效力,不惜也。”生问连城。顾即导生旋转多所,见连城与一白衣女郎,泪睫惨黛,藉坐廊隅。见生至,骤起似喜,略问所来。生曰:“卿死,仆何敢生!”连城泣曰:“如此负义人,尚不吐弃之,身殉何为?然已不能许君今生,原矢来世耳。”生告顾曰:“有事君自去,仆乐死不愿生矣。但烦稽连城托生何里,行与俱去耳。”顾诺而去。白衣女郎问生何人,连城为缅述之。女郎闻之,若不胜悲。连城告生曰:“此妾同姓,小字宾娘,长沙[7]史太守女。一路同来,遂相怜爱。”生视之,意态怜人。方欲研问,而顾已反,向生贺曰:“我为君平章已确[8],即教小娘子从君返魂,好否?”两人各喜。方将拜别,宾娘大哭曰:“姊去,我安归?乞垂怜救,妾为姊捧帨耳。”连城凄然,无所为计,转谋生。生又哀顾。顾难之,峻辞以为不可。生固强之。乃曰:“试妄为之。”去食顷而返,摇手曰:“何如!诚万分不能为力矣?”宾娘闻之,宛转娇啼,惟依连城肘下,恐其即去。惨怛无术,相对默默;而睹其愁颜戚容,使人肺腑酸柔。顾生愤然曰:“请携宾娘去。脱有愆尤[9],小生拚身受之!”宾娘乃喜,从生出。生忧其道远无侣。宾娘曰:“妾从君去,不愿归也。”生曰:“卿大痴矣。不归,何以得活也?他日至湖南,勿复走避,为幸多矣。”适有两媪摄牒赴长沙,生属之,宾娘泣别而去。
[12]彼田横五百人——以秦末齐人田横因耻于向刘邦称臣而逃往海岛,与岛上五百人自杀的故事说明“士为知己者死”。
无何,女许字于鹾贾[4]之子王化成,生始绝望;然梦魂中犹佩戴之。未几,女病瘵,沉痼不起。有西域头陀,自谓能疗;但须男子膺肉一钱,捣合药屑。史使人诣王家告婿。婿笑曰:“痴老翁,欲我剜心头肉也!”使返。史乃言于人曰:“有能割肉者,妻之。”生闻而往,自出白刃,刲[5]膺授僧。血濡袍裤,僧敷药始止。合药三丸。三日服尽,疾若失。史将践其言,先告王。王怒,欲讼官。史乃设筵招生,以千金列几上,曰:“重负大德,请以相报。”因具白背盟之由。生怫然曰:“仆所以不爱膺肉者,聊以报知己耳,岂货肉哉!”拂袖而归。女闻之,意良不忍,托媪慰谕之。且云:“以彼才华,当不久落。天下何患无佳人?我梦不祥,三年必死,不必与人争此泉下物也。”生告媪曰:“‘士为知己者死’,不以色也。诚恐连城未必真知我;不谐何害?”媪代女郎矢诚自剖。生曰:“果尔,相逢时,当为我一笑,死无憾!”媪既去,逾数日,生偶出,遇女自叔氏归,睨之。女秋波转顾,启齿嫣然。生大喜曰:“连城真知我者!”会王氏来议吉期,女前症又作,数月寻死。生往临吊,一痛而绝。史舁送其家。
[13]此知希之贵——知己难求,所以特别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