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文学作品 > 克拉克森的农场 > 收起电锯,让哥斯拉出马

收起电锯,让哥斯拉出马

这样一番折腾,你不由得浑身燥热,汗流浃背,不得不摘掉安全帽,因为汗水总是淌进眼睛里。接着你还得脱掉手套,因为戴着手套很难操作安全开关。等你骂尽脏话,锯子才终于嗡嗡嗡地叫唤起来。

不幸的是电锯上还有个安全手柄,所以你要一边拉下安全手柄,一边扶稳机器,一边再去拉启动绳。现代电锯上的安全装置比波音飞机上的还要多。

而锯子启动之后你会发现,操纵电锯和你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你会感到超级恐怖,因为你清楚地知道,它随时都可能脱离你的双手,反过来锯掉你的脑袋。于是你小心翼翼地拿着它走向你准备开刀的那棵树,下一秒你却掉进了獾的洞穴。因为地上长满荨麻,你根本看不清路。

可惜你没机会挥舞电锯,因为启动这玩意儿比登天还难。你拽着启动绳拉了一次又一次,胳膊都快拉脱臼了,那东西却纹丝不动。这时你才想起忘记开保险栓了,得按下保险栓之后马达才能启动。

都说人在摔倒的时候身体会失控,但一个双手举着电锯的人不会。就像一个人手里拿着手机掉进海里,他势必会想方设法把手机举到水面之上。

要是你手里拎了台电锯,那你就是最霸道的王者。假如你彬彬有礼地找到埃隆·马斯克,让他把特斯拉的绝对控股权卖给你,他肯定会让你滚蛋。可你要是拿着一台电锯当面问他,特斯拉分分钟就是你的了。

美国有个乐队叫管子乐队(The Tubes),起初一直不温不火。它的乐队主唱名叫费·魏比尔,艺名叫基·路德。有一天他突发奇想,决定拿着一台电锯上台演出。大家都充满好奇,想亲眼看看。我也不例外,所以我就去了现场—莱斯特的德蒙福特音乐厅。那天晚上他踩着一双用旧番茄汁罐子制作的厚底鞋,结果演出时发生了意外。其实他只需伸出胳膊撑一下或许就能化险为夷,但他的双手要牢牢控制住电锯,所以,他只能硬生生地摔了下去。意外造成他右腿腓骨螺旋形骨折,那次巡演不得不提前收场。但乐队凭借这次意外名声大噪。

男人都觉得自己可以操纵电锯,而且每个男人还都想上去试一把。因为那是最男人的工作。你把一台电锯塞到尼古拉斯·维切尔(2)的手上,他瞬间就变得和施瓦辛格一样威猛。要是尼克(尼古拉斯的昵称)手里晃悠的不是话筒,而是一台电锯,那查尔斯王子就绝对不可能说出“我真受不了这家伙”的话。

说回正题。獾的洞穴里遍布荆棘,刮得我满脸是伤,但我很快爬出来,走到要锯的树跟前,准备开工。马达发出震天怒吼,接着却突然哑了。该死的,锯被卡住了。要拔出锯片,我得稍微抬高树枝,这就意味着我不得不单手拿着电锯。我不确定操作手册上是否建议这么做。

当然,我很可能会跟她一块儿去。因为就在上周末,我决定到林子里试试伐木的工作。然而事实证明,有些事不是谁都能尝试的,就像不是谁都干得了水下钻井维护一样。

我还发现另外一个问题,不管你离要锯的树或树枝有多近,最后它总会、必然会砸到你的脑袋上,毫无例外。

莉萨很喜欢种菜的主意,条件是所有的前期工作都由村子里的一个伙计完成,而她只需要在夏日的傍晚,挎上篮子,提着喷壶到菜地里转转。可眼下残酷的现实与她小清新的幻想有着天壤之别。因为我们是真的要种菜,事必躬亲地种菜。因此我怀疑,等街上的饭店重新开始营业,她立马就会跑到斯隆广场,然后像颗1.8米高的炮弹一样冲进科尔伯特咖啡馆的大门。

我大汗淋漓地展示了半小时我的男子气概,随后突然意识到,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伐木的初衷是什么。是想让林间的地面接收更多的阳光还是更少的阳光?是想阻止还是扩大荆棘的蔓延?林地管理听起来似乎非常重要,但要当这个管理人,你首先得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我拿着电锯站在树前时,忽然感觉自己就像马特·汉考克(3)

最近,艾伦·蒂施马奇(1)在《泰晤士报》上说,所有植物都渴望生长,“关键是我们不要阻碍它们的生长”。这个艾伦,真是一派胡言。

于是我就给约翰迪尔公司(4)打电话,他们派了一台大家伙过来。那恐怕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机器,尼米兹航母级的毁灭者。它的模样就像《星球大战》里的战列巡洋舰和剪刀手爱德华结合生下的怪胎。不过它干起活来真叫人叹为观止。操作员把机器开到树跟前,告诉它这是什么类型的树。四分之一秒后,它已经完成了一系列数学运算,确定了树干能产出多少板材。随后它放倒树干,一段一段完成切割。即便是林子里最大的树,不出三秒就能变成一堆木材。

但就在我埋头写作的工夫,她却一个人在菜地里忙得不亦乐乎。她穿着运动短裤、毛茸茸的UGG靴子,背心已经湿透,因为她试图顶着大风移动喷淋器的位置。现在她正跪趴在地上,把那些零零碎碎的马粪戳进土里,并希望这能帮助韭葱和甜菜根抵御甲虫、小鸟和霉病的轮番袭扰。

一两个钟头之后,我带着午饭到附近的小山上野餐。回头遥望小树林,那里面仿佛有一头正在大发雷霆的哥斯拉。

不知道我的女友莉萨是否认同这种观点。她以前在瑞士的阿尔卑斯山、西班牙的马略卡岛以及伦敦都有自己的家。她还一时心血来潮横渡过大西洋,在特立尼达岛的某片海滩上住过一阵子。她的管家都有自己的管家。还记得不久前有架里尔喷气机坠落在西伦敦A40公路上的新闻吗?当时她就在那架飞机上。

两天后,我的林子已经面目全非。地上到处覆盖着厚厚的锯木屑,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柴油味儿,切割工整的原木比比皆是,得有成千上万根吧。当我提着我那不起眼的电锯站在林场,我深刻地认识到,这小东西只配去锯毒枭的胳膊。那个操纵哥斯拉的司机对我说,请他们帮忙绝对是明智之举。

有人推测,因为疫情在家里憋了好几个月的人们会开始向往田园生活。许多人说,未来他们将不再需要城市和沙滩,因为哪怕一小片树林也有享受不尽的乐趣。

新的环境对小鹿、蝴蝶、蜜蜂、花花草草以及剩下的树木都有好处。况且我还可以把伐下来的木材卖给肯特郡的一座新的绿色电站,小赚3000英镑。挺好,九月份我是打算到科尔伯特咖啡馆吃午餐的,这下饭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