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疾步走进卫生间，掏出电话，继续拨艺文。我要跟他核实一下今天的节目。
“……好好。”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家。现在，是夜最深的时辰。现在，那个瘦小的人就坐在我家的沙发上……我越来越感到自己的处境很危险了。
“你等一下，我先去一趟卫生间。”
电话终于通了。
“关于那个电视剧……”他把目光从屏幕移到了我的脸上，开始了正题。
“艺文，是我！”
我也看了一眼屏幕——这时候，另一个他已经消失了，屏幕上只剩下了艺文，他还在孤独地讲着……
“你又发现什么恐怖素材了？”
“都是编导安排的。”他笑笑地看着屏幕。
“今天的节目又让那个保安出场了？”
“你演得不错呀。”我说，同时，坐在了他对面。
“没有啊。”
他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
“我又在电视里看到他了！”
“这不，正播我的恐怖小说呢。”
“你得去看看医生了，周德东！今天这个节目从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讲，根本没有其他人出现！”
“来之前，我还担心会打扰你睡觉，可是艺文老师对我说，你这时候肯定在看电视呢。”他一边换鞋一边说。
“他来我家了……”
他就进来了。
“现在？”
我只好把门打开，说：“噢，你进来吧。”
“地址不是你告诉他的吗？”
“那个电视剧的事，上次我们还没有谈完。我回去想了想，觉得……我可以进来吗？”他又说了一次。
“我都不知道你家住在哪儿！”
“你有什么事吗？”
我忽然想起来，我从来没对艺文说过我家住在哪儿！
“是艺文老师告诉我的。我可以进来吗？”
他又说：“而且，他就是一个保安，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完了！”
他站在门口，礼貌地笑了笑：“对不起，打扰你了。”
“什么完了？”
“是……你？”
没等我说什么，电话一下就断了，我低头看了看——没电了。
我咳嗽了一声，硬着头皮把门打开一条缝。
……艺文不知道我家里的电话，他无法打过来。
我不想开门，但是，门铃一直在响，显然，他知道我在家。
我傻傻地站在卫生间里，不知道何去何从。可是，我总不能一直在卫生间里藏着，我还得出去。
他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他来干什么？
我四下看了看，镜子，化妆品，电吹风，木梳，洗衣粉，手纸……卫生间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当武器。
他爬到我家门口了！
最后，我在马桶后看见了一瓶杀虫剂，很粗壮，我把它拿起来，塞进怀里，怀里立即就鼓起来，一眼就可以看出揣着什么东西。
是那个保安，
这是我最后的武器了。
我放下电话，站起来，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通过猫眼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我揣着它走出去，看到那个保安正拿着一串钥匙在摆弄。那是我老婆的，上面有个漂亮的钥匙坠儿，是一块圆形的有机玻璃，里面凝固着一条虫子的标本。
半夜了，是谁按门铃？
我坐下来。
电话还没通，门铃突然响了
他敏感地看了我的衣襟一眼，问：“你怀里装的是什么？”
我抓起电话，拨艺文的手机号。
“没什么，是个，是个热水袋。”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别人家的电视能看到他吗？
“就是，天有点凉了。我租的那个房子没有暖气，很冷，最近一直想搬家。”
就这样过了好半天，他一直纹丝不动，我不由惊骇了。以前，我注意观察过几个装死的演员，中国的，外国的，都有破绽。而这个瘦小的人却高超，和一具站立的死尸一模一样！
突然，我感到耳朵有点痒，就用手抠了抠，同时不自然地看了看他。
他定定地看着艺文的脑袋，没有下一步举动。
他立即敏感地朝我的耳朵看过来。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继续讲着。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再也听不见他说什么了，死死盯住那个保安。
这时候，电视屏幕突然一黑，我的小说讲完了。艺文在黑暗的屏幕里低低地说：“虫子就在你家里，祝你好运……”
他走到艺文的身后，突然停下来，认真地察看艺文的头发。艺文的头发很乱，像荒草一样。
我抖了一下，随即按了一下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我紧紧盯着这个瘦小的人，看他下一步有什么举动，或者说，看编导让他接下来干什么。
我是在暗示那个保安，我要睡觉了。
突然，我看见那个保安又一次出现在镜头里，他拿着一个简易的刈草机，慢腾腾地从黑暗中走出来……
他却没有告辞的意思，他像泥塑一样，继续看那黑糊糊的电视屏幕，一动不动。
我全神贯注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