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绷紧了下巴。“你问过她索菲的医生是谁了吗？”
“嗯，我和索菲的妈妈聊的时候，碰巧提到失踪的女孩里有多少人带牙套。她接话说，索菲被绑架前两周也刚配了副牙套。我没告诉麦迪森太太你说的索菲尸体上没有牙套的事，因为我不想让她难过，但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没用我问她就告诉我了。”
“我记得。”
“杰西卡，是谁？”
“记得你前天提到，他们发现索菲·麦迪森尸体的时候她没有带牙套吗？”
“我以为我告诉过你了呢。索菲的牙齿矫形医生是麦克马伦，和布里特妮·瓦纳是同一个。”
“说说你在担心什么吧，杰西卡。”
2010年2月23日 周二 凌晨4：21
“我告诉过她，只要她想跟我谈，什么时候都可以给我打电话。她希望我能让她一直跟进了解这起案件的进展。所以那是我努力在做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激得黑蕾连忙冲布里特妮摇头，让她知道该装睡了。
可以理解。他想。
布里特妮紧紧地闭上眼，低低得垂下头，下巴抵在胸口。
“她这几天基本没睡。”
蜘蛛侠往里看去，目光落在布里特妮身上。随着他走进房间，黑蕾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她祈祷布里特妮不会哆嗦，或者自己漏了馅儿。布里特妮左腕上的铁镣铐还是用铁链拴在墙上，但挂钩就快要松了。她们只需要再多一点点时间。
“麦迪森太太今天一大早给你打电话了？”
他转而看着黑蕾。“你还活着。”他说。
“我先前那次给你打电话之前，接到索菲·麦迪森妈妈打来的一个电话。我本来想等早上再告诉莉齐，但如果我不把麦迪森太太说过的话告诉谁的话，我睡不着。”
“这都被你发现了啊，福尔摩斯。”
“好啊，说吧。”
“你觉得自己很幽默风趣是吧？”
“对不起又来打扰你，”杰西卡说：“但我越想越觉得我至少应该告诉你当初我为什么想找到莉齐。”
“你知道大家都怎么说。笑得越多，活得越长。”
杰瑞德的注意力集中在路面，他急着赶去莉齐的公寓，希望能在那儿找到她。她一定是睡不着所以去办公室或者公寓自己做调查了。
他的视线转向床边桌子上放着的刀。他把它留在那儿，故意刺激她。他明知她现在别的不想，只想拿刀割断他的喉咙
“还是我……杰西卡。”
“等我们新来的小伙伴醒了，”他说：“我打算让她见识一下，笨蛋身上会发生什么事。看着我把你像感恩节火鸡一样切得一片一片的，她就会变成镇上品行最好的姑娘啦。”
杰瑞德刚把车开出停车道，打开耳机，手机响了。
“别忘了加蔓越莓酱。”
辛西娅，萨姆·琼斯的妻子，是唯一能稍微说明一下萨姆十四年来在做什么的人，已经被杀害，丢在阁楼里自行腐烂。邻居们知道她叫辛迪，但没人跟塞缪尔·琼斯说话超过两个字。显然，辛迪和萨姆不怎么跟别人来往。
“你是野丫头，对吧？”
凯伦·克劳利不知道她弟弟可能在哪。愧疚和羞耻把她带回美国，让她试图修复关系。十多年前，父母把弟弟萨姆托给她照顾，父母离开之后发生了可怕的事，但除此之外凯伦不肯再多说。她要求先为她请一位律师，否则不肯再说一个字。
“那你就是个傻逼。”
塞缪尔·琼斯是他们要找的人，但目前为止那个人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他的驾照信息被输入了每一个可能的数据库，但搜索结果都是空白。凯伦·克劳利坚持说她弟弟从事医药行业，但国家记录里显示没有塞缪尔·琼斯的执照信息。这意味着，他还有第二个身份。
他两个嘴角向下一耷拉，十指在身体两侧紧攥成拳头，大步穿过房间。虽然他走路的姿势有点跛，而且比先前更虚弱了，但他离死还远。靠。她做过头了。他拾起前天从她那儿收走的刀，按下按钮。刀片弹出来，仅此一次，锋利的刀刃让她真希望自己当初能闭嘴。平常他会嘲笑她自以为很的言论，但今晚他看起来不一样了——濒临崩溃，怒气冲冲，狂躁不安。
凯茜·瓦纳打电话告诉杰瑞德莉齐失踪之后，他立刻离开了奥本的犯罪现场。
通常他每一步都谨慎而有目的性，但今晚不是。他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拿她当出气筒，而是走去布里特妮身边站着。
2010年2月23日 周二 凌晨4：16
“你在干什么？”她想让他冷静下来。
他笑着按下身边的遥控器，好像知道她正打算通过谈话让他放下戒备。他们没有走多远，就开进了一个车库。莉齐伸手去握车门把手。使劲摇晃过后才意识到它已经从里面被锁住了。车库大门在他们身后关闭。他熄灭发动机，在她还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将一根针扎进她胳膊。
他把锋利的刀刃抵在布里特妮脸颊上，刀尖刺透了她的皮肤。
“把事情说出来会好受些。”她说。
黑蕾祈祷布里特妮能一声不吭，但布里特妮大叫起来。她怎么能不叫？血从伤口里汩汩地渗出来。
她认出了这块社区。他们现在离沃克尔家的房子不远。她以前把沃克尔家那栋错认成“恐怖屋”了。
“你以为你能蒙我，是吧？”他指着黑蕾说：“那个丫头告诉你的东西一个字都别听，想活命，就别听。”
几分钟过后，他驶下高速公路。
黑蕾看布里特妮嘴唇发抖，想告诉布里特妮冷静点，深呼吸，或许数到十会管用，但她忍住了没说。她已经告诉过这姑娘不要表现出任何的恐惧。他靠别人的恐惧活着。
“这么说吧，我不喜欢她们看着我的眼神。我配得上尊重。实际上，我需要得到尊重。”
他攥起一把布里特妮的头发，然后剪掉。布里特妮那么努力地逼迫自己勇敢，看得黑蕾咬住自己的舌头，阻止自己求他住手。如果她求了，只会添倒忙。
“她们的眼睛有什么是刺激你做那些事的？”
他把刀横在布里特妮的喉咙。“你怎么看，黑蕾？你想看着她今天死掉，还是宁愿再失去一根手指头？”
“我说得够多了，不想再说了。”
“我看你应该去操你自己。”
“她们对你做了什么，萨姆？”
他将刀片从布里特妮的喉咙缓缓下移到胸膛。他不打算用刀伤她。他只是想同时吓唬她们俩。泪水从布里特妮脸上滚落。
车厢里安静了一会儿。随后他摇晃几下脑袋，好像要摆脱萦绕在脑海中的景象。“你们就是不该对一个十岁的男孩做那些事。”
“看看她的皮肤，像瓷器一样，黑蕾。”他继续拿刀片比划着，从她的鼻子，到下巴。每当她倒抽气或啜泣，他眼里就流露出兴奋。“她过的是好日子，”他说：“她不知道饿着肚子上床是什么滋味。我敢打赌她从来没被她妈的男朋友强奸过。说这些不会让你心烦吧，黑蕾？”
“相信我，莉齐。所有那些女生，每一个，得到的都是她们应得的。”
黑蕾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没有人是活该去死的。”
刀尖一路划到布里特妮的脸颊。“你妈想要我。天哪，她那么想要我，对吧？你看见她把你带到我诊所的时候那副眼神了吧？”
“没有都杀。除了我姐姐。她住得太远了，所以我只好把报纸新闻之类的剪下来寄给她，让她知道她的朋友们要死了，在我周围像死苍蝇一样一只只掉到地上。”
布里特妮啐了一口，喷了他满脸口水，还喷进他眼里去。
“你把她们都杀了？”
他转身用袖子擦脸。
“简单说来，就是她们该死。她们需要去死。”
黑蕾哈哈大笑，不是因为她觉得好笑，而是她想把他从女孩儿身边引开。
“你为什么那么恨她们？”
他的脸上拧出愤怒的皱纹。“闭嘴！”
“我姐姐和她的朋友们。”他不带任何情感地说道。
黑蕾没有闭嘴。她笑得更大声，更卖力，直到他离开布里特妮走到她旁边，抓起她的左手，把刀放在她中指上。“我想这个手指是下一个该去掉的，你觉得呢？”
“都是你女朋友？”
布里特妮一声尖叫。
“莎侬死的时候，”他说：“她的脸变成红蓝色的时候，我眼里看到的只有翠西的脸。”他叹了口气。“不，不完全是。我还看到了茱莉亚的、丽萨的，还有凯伦的。”
2010年2月23日 周二 凌晨4：26
“那时候你疯狂地爱着她，但由于某种原因你明明可以救她的命却站在那看着她死掉。当时发生什么事了？”
杰瑞德开车狂飙横穿城镇，时间一分一秒过得缓慢而煎熬。他发出了通缉塞缪尔·麦克马伦医生的全境通告。不幸的是，唯一与麦克马伦医生有关的地址指向在奥本的那栋房子，辛迪的葬身之处。
他的身体僵住了。
那个人是个矫形牙医。莉齐提到过听见电钻的声音。而且被害人中很多都戴过牙套，但她们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牙套却统统不见了。凶手是用电钻去除了指向麦克马伦医生的证据吗？
“你当然爱过。”
杰瑞德把车停在莉齐家外面，下车跑上楼梯。公寓里空空如也，一片漆黑。想到莉齐和蜘蛛侠在一起，他就每一块肌肉都紧张。杰瑞德穿过客厅，走进厨房，寻找线索，便条之类，什么都行。他走到她卧室，捡起床中间那个毛发稀稀拉拉、只有一只眼的填充动物玩具。他一想到失去莉齐就受不了。他不能再失去她，他再也不能失去她。
“我没有爱过她。”
他的手机响了，是他母亲打来的，她一定看见新闻了。又或者，到头来她终于回了他之前六七通电话里的其中一通。这就是他母亲，在他需要她的时候，她从没在他身边过，他一次都不记得她在，一次也没有。但那已经无所谓了。除了找到莉齐，什么都无所谓了。
“但你是眼睁睁看着她死的。你怎么能站在一边看着心爱的人去死？”
他抵达瓦纳夫妇家的房子时已经接近凌晨五点钟。那儿人仰马翻，乱哄哄的——莉齐在他们鼻子底下消失了。理查德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个装着咖啡的马克杯。凯茜在门口迎上杰瑞德，把他拖到她女儿的房间。莉齐昨晚就是在那儿睡的。她给他看了一张莉齐留在床上的纸条，半掩在枕头下面。
“我可没做那种事。那个蠢货被自己最爱吃的糖噎死了。那可不是我的错。”
纸条上写道：“他说如果我跟他走，他会放了布里特妮。我不会让他伤害布里特妮。”
“莎侬·温特斯的父母说得对。你杀了他们的女儿，对吧？”
蜘蛛侠给莉齐打过电话，而且达成了交易。杰瑞德明白了。用莉齐换布里特妮。莉齐当然会同意这种交换。按照莉齐的思维方式来看，她别无选择。但莉齐和布里特妮都没回家，这意味着莉齐被耍了。她竟然以为蜘蛛侠会信守诺言？
他付之一笑。就好像萨姆·琼斯这个名字对他没有任何意义，就好像这个名字让他恶心。
杰瑞德没法站在那只看着凯茜眼里的哀求什么都不做。他告诉她，他会竭尽全力找到布里特妮和莉齐，然后就离开了那座房子。
“萨姆·琼斯。”她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要去哪，就已经驾车飞奔在了高速公路上。他想过一旦速度计读数达到80，就用上LED警示灯，但随后决定不要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注意。不到六分钟杰瑞德就跑完了高速，前往萨克拉门托河流域。他不得不追随自己的直觉。他只剩下直觉了。蜘蛛侠的姐姐完全不知道他们能在哪儿找到她弟弟。她和她的朋友们那么多年之前对一个小男孩做了什么？
莉齐气自己居然干了他妈的那么蠢的蠢事。她浪费了控制局面的机会。她应该在他打开车门的那一刻就给他一枪，但然后呢？她就再不会在寻找布里特妮的路上前进一步了。他们知道他的名字，但却完全不知道他把姑娘们关在了哪里。
他把车停在沃克尔家房前，那儿的发掘工作从上周开始。现在天还早，很冷。今晚连蟋蟀都不待在外面。
他笑。今晚，是莉齐第一次看见他没有任何伪装的样子——如果不算十四年前那短暂的一瞥的话。没有胡子，没有假发，没有面具。
他下了车，在房子前停下脚步，四下环顾。他站在当时和莉齐一起等增援时站的那块路沿石上。莉齐不止在一个场合告诉过他，她很确定蜘蛛侠那天一直在盯着她。杰瑞德看向街对面，当时有一个年长的女人在那儿从她的厨房窗户看着他们。
“如果你伤害了她，我会杀了你”
这个社区和其他社区别无两样： 一排又一排的独户家庭房屋，大多数修建于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很多都是夫妻带着孩子住。房子保护的完好程度各不相同。
奶奶的，刚刚发生了什么？他看着她，就像一位父亲看一个拒绝听话的孩子。“系好你的安全带，莉齐。”
他的目光慢慢从一座房子游移到另一座。莉齐说过，她逃出来之后，向右边看去，努力想看清自己逃离的房子，但被升起的太阳眩花了眼睛。
他往右猛打方向盘，导致莉齐被甩到他这边。然后他脚踩刹车，手则将她的枪一把抢走，整个动作如流水般连贯。
杰瑞德走到街道中央，转一转方向，让自己的右侧朝向东方。如果她那时向右看能看见自己逃脱的房子，而且是被升起的太阳照花了眼，那就意味着，沃克尔家的房子是在街道错误的一侧。
“把我送去她那儿，然后我要——”
外面很黑。杰瑞德走在街道中间。远处有一只狗在叫。月光在他的路上投下阴影。街道的另一边有超过一打的房屋，其中有六到七座能在看沃克尔家房子时拥有很好的视角。如果莉齐那天的感觉是对的，他们当时确实被盯上了，那他离蜘蛛侠的老巢就近了。不过今晚，离得近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蜘蛛侠可能已经看到他们找到他死去妻子的新闻了。全国通缉令是按照塞缪尔·琼斯和萨姆·麦克马伦医生这两个名字发出的。他的时间快要用光了。他们都是。
他笑了。“把枪给我，莉齐，不然你就再也见不到布里特妮了。”
杰瑞德手机振动，他看都不看来电姓名就接了。
她掏出枪，解开保险，手指搭在扳机上。然后她把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杰瑞德，我需要跟你谈谈。”
“有没有那要由我说了算。”他把SUV的速度稳定在35迈。
他继续走着。“妈，别现在行吗。”
“没人看见我离开。”
“杰瑞德，别挂。”
“耐心点，我亲爱的。咱们先稍微开一段路……确认咱们没被跟踪。”
他准备好了枪。
“还不够久。”她看向后座，没人。“布里特妮呢？”
他再也不想听她哭哭啼啼，咬紧了牙关，准备把手机扔进灌木丛里。“你想跟我说什么？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你和你那堆问题转的。”愧疚感可能会蹑手蹑脚地靠近他，过会儿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刺痛他，但现在，此时此刻，他才懒得理呢。他受够了父母层出不穷的洋相了。拜托你们理性点，好好生活吧。
“好久不见了，莉齐。”
他刚要挂电话，他母亲开口道：“我想我知道你能到哪儿找到麦克马伦医生。”
莉齐站在第三大街的拐角，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地喘着气。透过雾气，她看见有车灯逼近。她看不出车的颜色或型号，但她知道那是他。他在她面前停下车。她毫不犹豫的拉开车门爬进去。为了救她的外甥女，她没什么不能做的，而他知道这一点。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
2010年2月23日 周二 凌晨2：27
“他就是我跟你爸爸说过的那个男人，一直跟我见面的。最近他不回我电话了。所以我前天的时候等他离开诊所，跟踪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