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厨房里传来她的声音:“啊!来电了!”
“我去给你们煮咖啡吧。不过好像还没来电……”她说着便去了。
其他人也都陆续起床,喝着朝美煮好的咖啡,安静地吃完早饭。大家虽然都不作声,但一定都在想着久保的死。
“偶尔早起而已。”御手洗谨慎地回答。
无所事事地等着警察到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我们吃了午饭又喝咖啡,继续无所事事地等待。不过御手洗和石冈不知为何没有喝咖啡,似乎是红茶派的吧。望望外面的阳台,雨又下起来了。虽然风没有昨晚那么大,雨还是被吹到阳台上。
“起得真早啊!”
到了午后三点,下午茶也端上来了。我们就这样吃着等,等着吃,警察什么时候才能来啊?大家都开始焦急起来。
“御手洗先生,你醒了么?”带着鼻音的女孩子的声音传来,朝美也醒了。
“到底要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啊?”
“大概吧!”他又补充了一句,或许是因为睡意袭来,他的侧脸看上去有些忧郁。
大贯终于按捺不住歇斯底里起来。
“啊……也许是过于前瞻了吧,我想再过十年你一定能够明白。”他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愉快地笑了。
“我回去还有稿子要写,别指望没用的警察了,没有名侦探这个谜根本解不了,我说,这里有没有头脑聪明能破案的人啊?”
“完全不明白。”
“菜村先生能用通灵能力破案么?”
“你明白了么?”
朝美问。菜村立刻两眼放光,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的回答同样令我惊讶。难道他的演奏风格没有受过任何人的影响么?真是难以置信。
“朝美小姐点名我就不能拒绝了,我来说说自己的想法吧。我有一些通灵能力,昨晚大家也已经见过了,凭借我的能力,至少可以断定一点——这个事件与‘七’这个数字有微妙的关联。”
“跟现在一样。”
菜村的话令我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我的问题让他有些惊讶。
昨天做游戏的时候,朝美选的数字是七,久保偷走的项链也是第七个环,昨晚这位吉他手演奏得震天响的曲子名叫《第七星河赞美诗》,全部都与七有关。
“那时您演奏的是什么风格的音乐?”
“这是纯属偶然,还是指示着答案的超自然现象呢?被久保装在口袋里的正好是‘第七个环’,或许这就是不经意间指示出的死亡情报。照这样来想的话……”
“很早以前了,我已经想不起来了。那时麦克劳林还在跟杰克·布鲁斯合作举办演奏会。”
“开什么玩笑!”Puff愤怒地吼道,“这完全是牵强附会,当时我们一直都在演奏乐器啊。”
“什么时候?”
菜村一定是留意到我们的乐队名叫“第七环”才这样胡扯。
“以前倒是曾经录过。”
“是么,可是后来我好像没怎么听到你的鼓声啊。”
“啊……那也没有录过唱片么?”
我突然想起Puff在阳台上与久保的争执……难道他……
“我只想做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够做到的工作。”
这时门铃响了,糸井太太忙站起身去开门。开了门后跟门外的客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带着一个穿雨衣的男子和两个穿制服的警察回到起居室。穿雨衣的男人应该是刑警,但外表看上去完全看不出来。他戴着鸭舌帽,黑框眼镜,个子不高还有些中年发福,怎么看都更像是个画家。他站在紧张地注视着他的我们面前,穿制服的两个警察站在他的左右。
“他们是世界级的,日本国内就……”
“久等了,我是一课的中村。”
“不是还有麦克劳林和阿尔迪·梅奥拉么?”他笑着对我说。一笑起来就变成很亲切的样子了。
刑警说着,从内侧的衣袋取出黑色的记事簿,但并没有摘下帽子。
“为什么?没有人比您弹得好了啊!”
“我想听大家讲讲具体情况,现在案情有些蹊跷,麻烦大家先回避一下,一个一个来暖炉这边接受我的询问。”
“完全不参加。”
说着他像是在挣扎一般把雨衣脱掉。刑警的语调有着东京人独特的洒脱,像个演说家一样,我们都听从了他,之后个别询问进行了一个小时。
“您不参加演奏活动么?!”
“唔……”问完所有人之后,刑警低声说,“久保从阳台进入房间,拿了项链逃走,时间是十点刚过,这一点能确定么?”
他又做出了那个英国式的动作。“我哪也不去,就在自己家。”
我们全体都很有自信地点了头。中村刑警咬着嘴唇,匀称的手抵着额头,陷入了思考。从他嘴唇的动作可以猜到他在说“真伤脑筋啊”。这位专家也与昨晚的我们一样,对狂奔的尸体感到无所适从。
“您平常都是在哪里演奏?”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案子与我们没有关系。久保如果是被人勒死的,作案的人肯定不是一直在这里的我们了。因为久保是活着从房间里跑出去的,勒死他的人肯定是房间外面的人。
“一般吧。”
但是事情依然非常不可思议。在停电无法使用电梯的情况下,久保是没有足够的时间跑到事发现场的。
“您喜欢约翰·麦克劳林么?”我接着问,御手洗却露出不高兴的神情。
“总之,暂时不能让你们离开这里了。”中村刑警站起来慎重地说。
“吉他么?哦!”他只是敷衍了一下,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又好像在考虑别的事情。
“咦!这可不行啊!”菜村首先反对。“明天我还要很早上班!”
“您的吉他,弹得真好。”我也不顾话题转得太突然,实在是太想跟他谈这个了。
“我也不行,还有许多稿子等着我写,我必须尽快回家。”大贯也附和。
“通灵能力?啊!那个呀!哈哈哈!没准是个好办法!”
我看看站在我旁边的御手洗,他似乎完全没有着急,正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的样子。
“昨晚菜村先生展示了自己的通灵能力,能不能靠这个找到犯人呢?”
“唉,真麻烦。”另一边的Puff也小声说。
我不禁想,莫非他睡在门口是有意为之?
“怎么了?”
占星师听了微微一笑,断言说:“是他杀。像昨晚那样混乱的夜晚,最适合杀人了。”
Puff有些厌烦地回答,他对菜村说的话还很介意的样子。“今天六点NHK电视台有奇克·考瑞阿的Live。这样下去估计看不成了。”
“刚刚您说他是被杀的人,你觉得他的死是他杀而不是自杀么?”
Bird Cage没有电视。Puff听说后啧啧咂嘴。
被杀的人?我听了有些不能接受。
“喂,你说的是真的么?”
“我不知道他的出生时间,不过被杀的人一定会有一些特征。”
凑过来的是御手洗,他似乎清醒过来了。
“昨晚去世的久保先生,从占星的角度能够看出什么吗?”
“啊,是真的。”
“九月二十三日么?你们两人与太阳的角度是相同的。如果你们都做了军人,或许会是同类型的军人,仅此而已了。”他郑重地说。
“六点开始?”
“我和约翰·克特兰同一天生日,我们有没有什么共通点?”
“对。”
“是的。”他回答,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现在几点?”
“您是占星师?”我小心地问。
“四点了……”
御手洗眼睛还肿着,时不时打个呵欠,抓抓乱蓬蓬的头发。但他散发着一种奇特的磁力,一种难以形容的奇异的魅力,我一直能感觉到。第一次见面时让我觉得有些怪僻的样子,现在看起来却相当帅了。
御手洗听了后表情变得非常严肃,之前他看到尸体都没有这样。
我们将沙发搬回原位,我在御手洗对面坐下。终于可以跟他说话了,却紧张得舌头打结。
“只剩两小时了?不得了。好吧,没办法了。”于是御手洗大声叫住正要出门的中村,“请等一下,刑警先生!那个——你想知道凶手是谁么?”
“啊,我觉得在这里睡比较舒服。得搬回去才行,你帮忙抬下那一边吧。”
中村立刻停下脚步,回头看我们这边。他似乎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一脸苦笑。“你这是开什么玩笑?”
“您为什么在这里睡啊?”我一边走向他那边一边问。
“因为我有点急事,就告诉你凶手是谁吧。你现在带着手铐吧?”
我用力拉开窗帘,天空一片静寂,果然雨已经停了。
刑警很有风度地默默从口袋中取出闪闪发光的金属物,拿起来挥了挥。
“算了,偶尔早起一回吧。”他有些无奈地说。
“如你所见好好带着呢,这是刑警的爱好嘛。你说吧,我逮捕谁好?”
这个声音有些沙哑。回头一看是御手洗,他已经起来了,坐在沙发上。
这时门铃又响了,糸井太太正想起身开门,门就自己开了。进来的是一位穿着雨衣的年轻刑警,他对中村稍微示意,然后从内侧衣袋取出一个装着信封的塑料袋。
“拉开窗帘吧。”
“糸井太太,这是被害者衣袋里装着的失窃物。是一条项链。请您确认一下。”
我只好再回到椅子上坐着,估计他暂时不会起来了,就想看看外面的情形。走到窗子那边从窗帘的缝隙看到阳台,似乎雨已经停了。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糸井太太连忙站起来,接过袋子,从中取出信封,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起太早了。”
“啊!”她惊叫了一声。
我正问着,他又躺下去了。
刑警吓了一跳。
“怎么了?”
“不是这个!”
听了我的回答,他立刻露出“糟糕了!”的表情。
“不是?”中村问。
“八点四十分。”
“这个确实也是我的项链,但是这条是翡翠项链,比我以为被盗了的那条要贵好多倍。这条项链一直放在卧室的柜子里,居然也被偷了……”
对了,他是不戴手表的。
“翡翠项链?”菜村也惊叫起来。
“啊,醒了。现在几点?”
“以为被盗的是别的东西么?”
御手洗忽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时间还有点迷糊的样子环望着四周。
“对,我以为被盗的是珍珠项链。久保的口袋里有珍珠项链么?”
“你醒了么?”
“没有啊。”刑警回答。
似乎有人去了洗手间,我听到了流水的声音。与昨晚不同,现在这样细微的声音也能够听清了。御手洗也不满地哼了一声。我立刻站起来,走到他旁边。
御手洗坐在椅子上,喜不自禁的样子。因为中村看着我们这边,他很彬彬有礼地一扬右手,像在演戏一般地说:“事情就是这样。”
外面的风雨声似乎比昨晚平静了许多,但偶尔也会有强风呼啸而过。
<停格>
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他醒来。自从昨晚听了他的演奏,我就很想跟他谈话,但却一直没有机会。
对于我的第一部作品发表以来就一直观看的读者来说,这次的事件并不算棘手,不过应该也有第一次阅读岛田庄司的作品的人吧。为了这些新读者,请恕我鲁莽宣布:
——原来是御手洗。他的下巴上已经冒出胡茬,还睡得很熟,我凑近他的脸去看他也没有醒过来。
“我要向读者发起挑战。”
我吓了一跳,暗想这位风雅人士是谁啊?便探头去看。
事件的全部线索都已经给出,请你们告诉我,死了的人为什么会狂奔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沙发被搬到鞋架旁边,一双腿挂在沙发的扶手上,有个怪人睡在沙发上。
岛田庄司
当晚我在糸井先生书房的地毯上凑合了一夜,第二天早晨醒得很早,便走到昨晚大家聚集的起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