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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天晚上的故事——衣柜里的怪事

母亲并没有放弃劝说,站在房间门口苦口婆心、唠唠叨叨地说着话。季晓妍感到不胜其烦,她打开房间里的音响,播放一首快节奏的劲歌,并将声音调到最大。

“不用商量了,我不去!”季晓妍在屋里叫道。

母亲被近乎噪音的音乐阻挠了,她叹了口气,坐回到沙发上。父亲怒吼道:“别管她了!随便她要干什么!”

母亲走到门口,敲着门说:“晓妍,有什么话出来好好说,我们再商量商量。”

季晓妍一头扎到床上,用枕头捂住耳朵,不想再听到父母的声音。

季晓妍不再搭理他们,提起书包冲进自己的房间,把门锁上。

过了好一阵之后,季晓妍从床上爬起来,悄悄走到门口,她没有再听到父母的说话声,估计他们可能已经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季晓妍吐了口气,转身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就在她从衣柜中取出一件长裙的时候,猛然间看到了那个躲在衣柜之中,浑身漆黑、目露凶光的人,并且认出了他是谁。季晓妍双腿一软,惊恐万状地叫道:“啊,你是……”

父亲喝斥道:“怎么说话呢!”

她还没来得及叫出声,衣柜中的黑衣人便猛地冲了出来,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上握着的尖刀狠狠地捅进季晓妍的胸口,并快速地猛刺了四、五刀。季晓妍那因惊恐而扩大的双眼在短短几秒内便失去了光彩,她的身子慢慢滑了下去,倒在一片血泊之中。为她送葬的,是一首英文摇滚曲。

季晓妍突然觉得烦躁无比,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冲父母嚷道:“谁叫你们替我操心了?我的事我自己想办法,你们爱干嘛干嘛去!别再管我的事了!”

黑衣人不紧不慢地把沾满鲜血的黑色外套脱下来,把它连同那把刀一起装在一个塑料口袋里,然后走到窗前,打开窗户,顺着墙边的管道爬了下去,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母亲也帮腔道:“是啊,你要是早些学习努力点儿,考上个名牌大学,找工作不就容易了吗。也不用我们替你操心啊。”

十点过的时候,季晓妍的母亲从房间走出来,听到女儿的房里还放着劲爆的音乐,走到门口去敲门道:“晓妍!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把音响关掉!”

父亲生气地说道:“你这也不去,那也不去。那你就学习用功些呀,考上了大学,爱找什么工作随便你!”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音,母亲生气地捶门:“你听到没有!把音乐关了,要不一会儿邻居都找上门来了!”

“反正我不去。就算出事的概率不高,总还是有可能啊!这种事可是遇得一回就没二回了。”

季晓妍的父亲从卧室里走出来,怒吼道:“她今天到底要干什么!胡闹还没个完了?”

父亲说:“那是全世界的飞机失事加在一起,才有那么多。单某个航空公司来说,根本就不容易出现飞机失事的情况。”

母亲说:“你看,门锁了,又不理我们,还把这些难听的音乐放那么大声——她今天真是太不像话了!”

“你没看新闻吗?经常都在播,失事的还少了呀?”

“你去把钥匙找来开门!”父亲气得满脸通红,“我看她还真是反了不成!”

母亲拍了季晓妍的大腿一下,“你这孩子,怎么净挑这些不吉利的话说?飞机哪有这么容易失事呀。”

母亲回自己卧室去,从床头柜找出女儿房间的钥匙。她快速地走到门前,用钥匙打开房门,推门而进。

“算了吧,我不去。”季晓妍翻了个白眼,“当空姐可是有危险的,要是飞机失事,我不就尸骨无存了?”

“啊——!”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压过了房间里的摇滚乐。

母亲说:“那家航空公司的招聘条件上说了,对于在校的高中生,一旦面试成功,可以把名额保留到你高中毕业再去上班。主要要求是身材要高,形象、气质俱佳——我想这些你都符合嘛,为什么不去试试?”

第十章

季晓妍疑惑地问:“我高中都还没毕业呢,人家要?”

鲁新宇队长和他的两名助手赶到季晓妍家时,季晓妍的母亲在巨大的悲伤中不能自持,痛哭地几近昏厥。季晓妍的父亲神色呆滞地坐在沙发上,像是才做完一场噩梦,还没能完全清醒。鲁新宇走过去叫了他好几声,他才缓缓地抬起头来,木讷地望着警察——女儿死亡的打击仿佛令他变成了一个痴呆症患者。

母亲对她说:“所以叫你去面试一下空姐,就算考不上大学,还能有份工作嘛。”

鲁新宇亮出自己的证件,并向季晓妍的父亲问道:“你女儿是在哪里遇害的?”

季晓妍有些不耐烦地说:“还没考呢,我怎么知道。”

季晓妍的父亲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转过头,望着女儿的房间。

父亲问:“你到底有没有把握能考上一个大学?”

鲁新宇对两个助手使了个眼色,说:“走,去看看。”

季晓妍说:“我不读书啦?”

三个警察来到季晓妍的房间,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地板上的死者。一个女警察用相机对死者和周围的现场拍了几张照。鲁新宇走到死者面前,观察了一下她胸口前被尖刀所刺的几个伤口,然后看了看死者正对着的、大打开的衣柜门。鲁新宇捏紧拳头,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捶了一下:“又是一起同样的凶杀案!”

母亲说:“最近有家航空公司在招聘空中小姐,你要不要去面试来看看?”

一直和鲁新宇一起办这个案子的大个子警察走过来说:“很明显,又是那个‘衣柜杀手’干的。”

季晓妍有几分不情愿地坐到沙发上,问:“什么事?”

鲁新宇在房间内左右四顾,指着衣衫整齐的死者说:“发现了吗,现场没有被盗窃的迹象,从死者衣装穿戴完整来看,她也没有受到过性侵犯——一切都和上次梁婧之被杀时的状况一样。”

“晓妍。”父亲喊了一声,“别忙到房间去,你过来,我们跟你商量件事。”

大个子警察说:“这个凶手既不为财,也不为色,但杀死的又全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季晓妍疲惫地摇着头说:“我不喝了。”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只有两个可能。”鲁新宇说,“要不就是仇杀,要不就是心理不正常的变态者所为。”

母亲对她说:“学习累了吧?我熬了银耳汤,你去热一碗来喝吧。”

“你觉得哪种可能性大些?”大个子警察问。

季晓妍晚上回到家,对在客厅里看电视的父母说了声:“我回来了。”

“第二种。”鲁新宇分析道,“如果是仇杀,下手的地点和方式就有很多种,不一定非得要采用事先躲在衣柜中再伺机杀人这种麻烦的方法;而心理不正常的凶手往往才会采取同一种特殊的、固定的模式来行凶。”

第九章

“嗯,有道理。”大个子警察点头道。

今天的晚自习结束之后,俞希没有等孔韦,她快速地跑出校门,招了一辆出租车,逃也似的回到家中。

这时,那个女警察走到窗子边上,仔细观察了一阵,说:“队长,窗边正好有根管道,凶手在杀人之后肯定是从这里逃走的。”

不知为什么,尽管孔韦并没有望自己,但接触到他那目光的霎那,俞希的身体颤动了一下,感到有些胆寒。

“嗯,这里是三楼,又没有装防护栏,凶手要作案太容易了。”鲁新宇说。

没过一会儿,孔韦走进教室来。他看到俞希并没有去责问季晓妍,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即,他的眼中射出一道阴冷、愤恨的光,直刺到季晓妍的身上。大概只有不到一秒钟,孔韦又恢复到平常的神态,他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大个子警察在季晓妍的衣柜中翻了一会儿,找出一件校服,递给鲁新宇:“队长,你看。”

俞希赌气冲回教室,一眼便看见了坐在位子上的季晓妍,但她此时面容憔悴、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而且此时已经有不少同学已经开始看书、做题,提前开始了晚自习。俞希只好将涌到嗓子尖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鲁新宇接过那件校服,在衣服的背后看见“华阳高中”四个大字,皱起眉望着大个子警察说道:“又是华阳高中的?”

“你……!”孔韦又气又急,跟着站了起来,想去追已经走出餐馆的俞希,但无奈还没有付钱。当他掏出钱包付完饭钱后,俞希早已走得没影了。

“对,和上一个受害者梁婧之是同一所高中。”

俞希难以置信地望着孔韦——自从认识他以来,孔韦还从来没有这样恶狠狠地跟自己说过话呢。她的印象中,孔韦从来都是脾气温和的。俞希忽然觉得难以接受,她推开还没有吃完的饭菜,站了起来,对孔韦说:“好吧,你不告诉我,我就去找季晓妍问个明白!”说完,她转过身,离桌而去。

鲁新宇放下衣服,走到客厅去,问季晓妍的父亲:“你女儿叫什么名字,在哪里读书?”

孔韦突然愤怒起来,他对俞希说:“别再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你愿意相信我便相信,不愿相信就算了吧!反正我告诉你,我和她们之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至于那个所谓的秘密,我不告诉你是为你好!”

季晓妍的父亲精神恍惚,全身的精气神像是被抽干了似的,一动不动地坐着,没有回答鲁新宇的问题。

“好啊。”俞希说,“我不听她的,那你就告诉我呀。你和梁婧之、季晓妍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季晓妍在知道梁婧之被杀了之后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

鲁新宇提高嗓门说道:“你们悲伤难过我理解。可是如果你们希望尽快抓到杀害你们女儿的凶手,就请暂时节哀,配合我们警察的工作。”

“俞希!”孔韦神色惊惶地喝了一声,然后迅速瞥了一眼别桌的客人,控制住声音说道,“你在胡说什么!别听季晓妍的,她今天课间来找我,跟我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是莫名其妙,你别被她说的那些话误导了!”

季晓妍的父亲缓缓抬起头来:“警官,我女儿叫季晓妍,在华阳高中读书。”

俞希眯起眼睛说:“可我听季晓妍的意思,她好像认为——你起码是知道梁婧之为什么会被杀。而且她似乎很害怕,怕自己也会和梁婧之一样,所以她才急于来找你,跟你做一番表白——为的是求你放她一马!”

“读高几,哪个班?”

孔韦向后一仰,脸色煞白地说道:“俞希,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和梁婧之被谋杀的事有关系!”

“高三十六班。”

俞希看了看周围吃饭的其他人,压低声音说:“而且梁婧之在几天前被人谋杀了!孔韦,我只想知道,这跟你有没有关系?”

鲁新宇和大个子警察同时一愣,两人对视一眼,一齐说道:“和梁婧之同一个班!”

俞希将脸扭到别处,然后又迅速地转过来:“如果是你个人的隐私,我当然会尊重。可是我分明听到,这件事和梁婧之以及季晓妍有关系,而且——”

季晓妍的父亲问道:“梁婧之是谁?”

孔韦沉默了半晌,说:“俞希,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愿意讲出来的隐私,请你尊重我的隐私好吗?”

大个子警察说:“是你女儿的同学,她在几天前以同样的方式被谋杀了。”

俞希说:“孔韦,其实我不是想要责问你什么。你是我的男朋友,你说什么我都愿意相信你,你只要跟我解释一下,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就行了。”

季晓妍的父亲忍住悲痛问道:“这么说,这是一个惯犯所为?”

孔韦一惊,然后紧紧地咬住下嘴唇,眼神低垂。

“是的,是个惯犯。”

俞希反问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你怕我听到什么,关于你们的那个秘密吗?”

季晓妍的母亲突然扑到鲁新宇面前,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说道:“警官,我求你!一定要抓到这个该千刀万剐的凶手,为我女儿报仇啊!”

孔韦紧张地问:“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鲁新宇将她扶起来,说:“请你放心,这是我们警察的职责,我们一定会抓住他的!”

“我不想偷听,况且你们的声音那么小,我也听不清楚。是你们后来自己激动了,说话声音大了起来,才让我听到的。”

将季晓妍的母亲扶到沙发上坐好,鲁新宇对女警官说:“你问一下他们一些案发前的基本情况,比如季晓妍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等等,把这些记录下来,我一会儿要看。”

听到这句话,孔韦的脸色骤然大变,他惶恐地问道:“你……偷听了我们的谈话?”

“好的,队长。”女警官点头道。

俞希突然说道:“那你和梁婧之也没有什么关系吗?”

鲁新宇对大个子警察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孔韦一脸的窘迫,不敢正视俞希,过了一会儿,他说:“俞希,你相信我好吗?我和她真的没什么关系。”

两个人走到楼下,大个子警察从口袋中摸出一包烟,抽出两支来一齐点燃,递了一支跟鲁新宇,另一支含在嘴里吸了一大口,问道:“队长,你是不是已经有些眉目了?”

俞希盯着孔韦的眼睛说:“随便聊几句?那你们怎么不大大方方地聊?在那里窃窃私语干什么?”

鲁新宇接过烟,并不立刻抽,他不置可否地说:“起码有一些事情是绝对能肯定的了。”

“没什么……就是随便聊几句。”

大个子警察没有打岔,等待着队长继续说。

“她找你干什么?”

“第一,从两个被害者是同一个班上的学生这一点来看,凶手绝对不是无目的的随机杀人,而是有计划、有预谋地作案;第二,这个凶手十之八九就是被害人班上的某一个人,有可能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或者是与两位被害人有某种过节而蓄谋将其杀害;第三,我们上次去学校问到的那两个学生——俞希和卢应驰,这两个人当中肯定有一个与这两起谋杀案有关系!这两个人是我们破案最重要的切入点!”

孔韦解释道:“我本来是一个人去楼梯间练球,是季晓妍来找我的。”

大个子警察皱起眉头说:“可是,我们已经到卢应驰的家和附近去调查过了,他的家人和邻居证明了在梁婧之被杀的那段时间里,卢应驰确实是呆在家中的;而俞希我们之后也调查到,那天晚上我们走后,她也并没有离开家一步。况且以她这样一个柔弱女生来说,要以这种方式作案,未免有些太困难了吧?”

俞希摇着头说:“不是,我从何老师的办公室出来,没在教室看见你,便猜你可能在顶楼楼梯间练球。我来找你,却发现你和季晓妍在一起。”

鲁新宇说:“就算她不是杀人凶手,也完全可能是帮凶。”

孔韦尴尬万分地说:“俞希,你……知道季晓妍来找了我?是她告诉你的吗?”

“队长,看来你还是最怀疑那个俞希?”

俞希叹了口气,说:“本来我是打算坦诚地问问你,让你跟我解释一下的——但是现在看起来,你根本就不打算跟我说实话。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鲁新宇猛吸了一口烟,说道:“我一直就非常怀疑,那天晚上她打电话报警,声称家中出现了歹徒,会不会是在有意施调虎离山之计?那晚重案组值班的警察就只有我们几个,她将我们引到自己家中,浪费了一大堆时间。在吸引我们注意力的同时,分明就方便了真凶在别处作案!”

孔韦试探着问道:“俞希,你问这个干什么?”

大个子警察说:“可这都是我们的猜测呀,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是有意这样做的。”

不出所料,孔韦果然撒慌了。看来他果然有事情瞒着自己——俞希的心往下沉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鲁新宇眯起眼睛说:“哼,这只是他们的狐狸尾巴还没有露出来,只要我们继续调查,他们早晚会露出破绽的。”

“嗯……是啊。”

大个子警察想了一会儿,说:“队长,其实我倒是发现了一个新的切入点——如果我们能调查出这两个死者的一些共同之处,比如说她们有没有与谁产生过同样的过节之类的,说不定就能查出凶手。”

“你一个人吗?”

“嗯,有道理。”鲁新宇点头道,“可是我们该怎么去调查呢?如果把那个班上的学生一个个叫到面前来询问,不但有可能打草惊蛇,而且那些老师肯定也不会同意,又会说我们在高考前夕影响他们了。”

“啊?”孔韦愣了一下,“哦,我在顶楼的楼梯间练习运球呢。”

大个子警察说:“那我们就先暗中调查一下这两起凶杀案的共同点。别忙去学校问那些学生,当我们发现一些足可以怀疑某人的确凿证据之后,再去找他们问话。”

其实俞希的心中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开诚布公地问问孔韦今天课间的事,现在孔韦主动问到,她便抬起头来说:“孔韦,今天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后,我怎么没看见你啊?”

鲁新宇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然后担忧地叹了口气:“我们可得抓紧时间哪。你先别忙着称‘这两起’凶杀案。搞不好这起杀戮只是刚刚开始,还远没有结束呢。”

下午在小餐馆吃饭的时候,俞希一直埋头进餐,沉默不语。孔韦观察了她好一阵,忍不住问道:“俞希,你今天怎么了,一直闷闷不乐的。”

大个子警察怔了怔,说:“队长,你觉得……还会有这种命案发生?”

第八章

鲁新宇眉头紧锁地说:“我有一种感觉,如果我们不及时抓到这个罪犯,他会不停大开杀戒的。有些心理不正常的罪犯,在一次犯案之后,便会像上瘾一般,不断作案以寻求刺激,最后发展到疯狂的程度,变成杀人狂魔!”

难道,和梁婧之的死真正有关系的人,是孔韦?

大个子警察不禁打了个冷噤:“队长,你是说,那些心理变态的杀人犯到最后杀人就完全不需要理由了,完全把这当成一种乐趣?”

在这一堂数学课上,俞希发现自己的精力无论如何都无法集中在老师所讲的内容上面。她在心里迷茫地猜测着,不知道孔韦究竟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而有一个念头,是她想极力回避,却偏偏反复出现在脑海中的,令她心惊胆寒的可怕想法——

“你不觉得现在就很像是这样吗?”鲁新宇说,“想想看,事先进入被害人的家里,躲藏在衣柜之中,窥探着外面的动静——就像是在体验捉迷藏时的刺激心情一般。而当被害人打开衣柜,便立刻跳出来将其杀害,同时欣赏被害人临死前惊恐万状的表情。你想一下,如果不是为了满足这种变态而邪恶的快感,凶手为什么非得要以这种麻烦的方式来杀人?”

回到座位上之后,俞希从课桌里胡乱抽出一本书翻开,假装看书。过了一会儿,孔韦抱着篮球,似乎若无其事地回到教室来。又过了十几秒钟,季晓妍也从教室后门回来了,她的脸上阴云密布、愁眉不展。此时,上课前的预备铃打响了。

大个子警察难以理解地说:“队长,照你这么说,如果凶手杀人只是为了满足一种快感,那岂不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动机可言,我们又从何调查呢?”

俞希一惊,赶紧调头快速地走下楼梯,控制住不让脚步发出声响。

鲁新宇轻轻摆着手指说:“我是说发展到最后可能会这样。但现在还绝对不是。我刚才已经分析了,就从两个被害人是同一个班上的学生这点来看,就可以判断凶手目前肯定还是基于某种动机或目的而杀人的。只是他的心理一定不正常,才会想出这种杀人的方法来!”

孔韦的声音愈发不耐烦了,他压低嗓门说道:“够了,别说这些了!现在可是在学校里……(听不清),我要回教室去了!”

大个子警察还想说什么,鲁新宇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鲁新宇接通电话:“你好,哪位?”

什么,梁婧之?秘密?俞希心中一紧——他们在说什么?

鲁新宇听对方说了几句话后,眼睛陡然瞪大,表情诧异而震惊。最后,他大喝一声:“你再说一遍!”但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鲁新宇只得缓慢地垂下那只握着电话的手。

孔韦的声音中透露出烦躁和不满。季晓妍的声音中却充满了不安和哀求。俞希听到她也因为着急而提高音调说道:“孔韦,不管怎么样你要相信我……梁婧之我不知道,但我是绝对没有把秘密说出去的……你,相信我好吗?”

大个子警察感觉到鲁新宇接的这个电话一定不寻常,他赶紧问道:“队长,是谁打来的?”

俞希疑惑地皱了皱眉,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要在课间躲在这里窃窃私语。她竖起耳朵仔细探听,却因为他们的声音太小而始终不怎么听得清。正在无比困惑之际,她听到孔韦的声音骤然变大了些,清楚地说出一句:“你找我说这些干什么,你什么意思?”

鲁新宇神情严峻地摇着头说:“不知道,但他告诉我一些和本案有关的重要信息。”

俞希急迫地想跟孔韦谈会儿话,便从教室后门出来,转过角上楼梯,打算去找孔韦。但是当她爬到一半,再拐个弯就能来到顶楼楼梯间的时候,却突然听到楼梯间有小声说话的声音。俞希停下脚步,仔细听了几秒,判断出是孔韦的声音,而另一个女生的声音,竟然是季晓妍。

“是什么?”

回教室之后,俞希本想找孔韦聊几句,却发现孔韦没有在教室中。她看了看孔韦的座位下面,没有篮球,便猜到他肯定又到离教室最近的顶楼楼梯间一个人练球去了。

鲁新宇望着大个子警察说:“那个人告诉了我这两个被害人的共同点是什么。”

俞希心中一热,感动地说:“谢谢您了,何老师。”

“什么?”大个子警察感到无比惊诧。他略一思索,“队长,季晓妍被谋杀还不到两个小时,除了她的家人和我们之外,还有谁知道她已经死了?这个电话会不会是凶手打来的?”

何老师冲俞希挥挥手:“没什么,你去忙吧,不用管了。”

鲁新宇摸着下巴思索道:“现在还无法判断,有可能是凶手打来故意挑衅的。但也有可能是知情者在向我们透露一丝信息,打算暗中协助我们破案。”

俞希说:“何老师,我是科代表,这些本来就是我该做的呀。”

大个子警察急切地说:“队长,电话号码是多少?我马上叫人查一下是从哪里打来的!”

下午第一节课结束之后,作为化学科代表的俞希帮何老师把实验器材送进办公室,然后主动拿起烧杯、试管到水槽边清洗。没想到何老师走过来,接过俞希手中的实验用具,对她说:“俞希,你现在功课忙,以后不用帮我清洗实验用具了,我自己来吧。”

“好的,”鲁新宇说。但他又摇了摇头,“不过我猜没用。那个人非常谨慎,用了变声器跟我说话,我连他(她)是男是女都听不出来;电话也肯定是在街上的公用电话亭打的。但不管怎么说,他(她)跟我说的那些话让我们有了下一步调查的方向。”

说话间,何老师已经跨进教室门了,俞希瞪了舒丹两眼。班上议论纷纷的同学也稍微安静下来。接着开始上课。

大个子警察疑惑地问:“队长,那个人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舒丹忍住笑说:“可是你看他那对塞得进两颗核桃的鼻孔,还有150厘米的身高,不觉得这个绰号很贴切吗?”

鲁新宇凝视着他说:“那个人告诉我,目前被杀的两个人——梁婧之和季晓妍都是她们班上一个叫孔韦的男生的前女友。而那个孔韦的现任女友,就正好是俞希!”

俞希看着窗外走来上化学课的何老师,想起那天他和宋老师帮自己在警察面前说话的一幕,她对舒丹说:“其实何老师人挺好的,你们别‘矮河马’、‘矮河马’地叫他。”

第十一章

舒丹怀疑地望着季晓妍,还想开口问什么,却看到教室窗外一个人影走过,她低呼一声:“矮河马来了。”

俞希不明白,自己一大早来到学校,为什么又被宋老师叫到了办公室。而这次更奇怪的是,陪自己一起去的居然是孔韦。

季晓妍晃了两下,像是才从走神中回转过来,她望着舒丹,不自然地说道:“没……没什么。”

难道宋老师终于发现自己和孔韦在谈恋爱的事了?去办公室的路上,俞希惴惴不安地猜测着。但当她推开办公室的门,心便立刻凉了半截——这是比谈恋爱曝光更糟糕的事——她又得再次面对那两位“老朋友”了。

舒丹也发现了季晓妍神色的古怪,她问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像久识的熟人一般,鲁警官连招呼都没跟俞希打一下,他径直走到孔韦面前,问道:“你叫孔韦?”

听到舒丹这句话,俞希这才注意到在她斜后方的季晓妍居然这么久一句话都没说。不仅如此,她面色凝重,神情中似乎还隐隐透露着一丝紧张和不安——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平常情况下,遇到这种事,号称“八卦女王”的季晓妍声音应该是舒丹的两倍才对。

孔韦有些不情愿的答道:“是的。”

说着,舒丹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她旁边的季晓妍:“喂,你倒是说句话呀,今天怎么了,一直死气沉沉的!”

鲁新宇亮出证件,对他们说:“请两位跟我到公安局去一趟,协助调查一起命案。”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舒丹感到惊讶,“你可真稳得住啊,都不告诉我们!”

鲁警官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命令的口吻,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俞希和孔韦根本不敢开口拒绝。

“我……”俞希一时语塞,不知该怎样回答,她想了想,敷衍道,“我都忘了那天是听谁的了。”

宋老师在班上组织早自习,办公室里现在就只有何老师一个老师在了。他摘下眼镜,对鲁新宇说:“警官,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又要把两个学生带走?”

“俞希,你又是听谁说的?”舒丹反问道。

鲁新宇这一次不客气地说道:“老师,我们警察办案是不需要向旁边的人解释的,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人民的安全尽责。”他再次对俞希和孔韦下命令道:“走吧。”

俞希皱了皱眉,说:“算了。”然后冷冷地望了一眼坐在右前方的卢应驰。

俞希和孔韦只能无可奈何地跟着两位警察走出学校,在门口坐上警车,被带到公安局。

“我听易娜说的,易娜又说是蒋雯雯打电话告诉她的。至于蒋雯雯是怎么知道的,我也就不清楚了。”

鲁新宇并没有将俞希和孔韦带到询问室,而是把他们领进自己的办公室内坐下。他和大个子警察坐在俞希和孔韦的面前。

俞希问面容尴尬的舒丹:“这件事你是听谁说的?”

鲁新宇望着两人,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同学季晓妍昨天晚上在自己家中被谋杀了?”

“其他人?哼,我看班上有一大半的人都是通过你的口知道这件事的。”翟翔瞟了一眼舒丹。

“什么!”俞希和孔韦一齐叫出来,“季晓妍也被谋杀了!”

舒丹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她反驳道:“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说,其他人你怎么不管呀?”

“她是怎么被杀的?”俞希急切地问。

俞希还没来得及说话,平时一向玩世不恭的翟翔此时居然面色严肃地对舒丹说:“你这就叫关心她吗?人都死了,就积点口德吧。”

“和梁婧之被害的方式一模一样。”鲁新宇说。

舒丹大呼小叫道:“你怎么了,对班上同学的死一点都不关心吗?”

俞希恐惧地捂住了嘴,同时望了一眼孔韦,他也是一脸的惊诧。

“好了,好了。”俞希伸出手掌制止道,“别再说了。”

“现在,你们分别说说昨天晚上九点半到十点这段时间你们在做什么。”

“大家都这么说呢。”舒丹指着班上谈论得眉飞色舞的一群人,理直气壮地说,“当然,也有人说梁婧之是交上了黑道上的男朋友,将其带到家中……”

俞希说:“我在下晚自习之后就直接坐车回家了,大概九点二十到的家,之后就一直呆在家里,和我妈妈在一起——我们小区的门卫可以证明。”

“什么?侵犯……强暴?”俞希按住额头,哭笑不得,“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些啊?”

鲁新宇问孔韦:“你呢?”

“哦,是吗。”舒丹迅速冷却下来,为自己报迟了料而感到失落。但她立刻又亢奋起来,“据说梁婧之是在家中遭到了歹徒的侵犯,但她不肯就范,拼命反抗,歹徒强暴未遂才将她杀死的。太可怕了!不是吗?”

孔韦说:“我也在下晚自习之后就回家了,应该也是在九点半左右到的家,之后没有出来过了。”

“唔……”俞希说,“我已经听说了。”而且是第一个听说的——她想道,没有说出来。

“谁能证明?”

“俞希,你听说了吗?梁婧之这两天没来上学居然是因为她被杀死在家中了!”舒丹语调夸张地对刚刚坐下来的俞希说。俞希通过其语速之流畅和表述之精准判断出这句话起码已经被舒丹重复过十次以上。

孔韦皱了皱眉,为难地说:“好像没有谁能帮我证明……我的父母昨晚到朋友家去了,很晚才回来。之前只有我一个人在家。”

星期四的下午,俞希来到班上后,发现整个班的人处于一种骚乱状态,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谈论同一件事。当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并听清大家在议论什么之后,不禁在心中大吃一惊——她没有想到,仅仅不到两天的时间,梁婧之被杀的事情就已经尽人皆知了,而且还被传得如此沸沸扬扬。她感觉到自己和孔韦对此事的守口如瓶简直一点意义都没有,同时也惊叹于班上同学这种超越小报记者的传播能力。

俞希迅速地瞟了孔韦一眼,不知为什么,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昨天孔韦盯着季晓妍时那阴冷的眼神来,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第七章

鲁新宇用手指敲打着膝盖说:“没有人能证明你昨天晚上的行踪——那你恐怕就有麻烦了。”

孔韦默默地握着俞希的手。两人面对一桌的饭菜,第一次体会到尽管肚子空空荡荡,但全然没有半点食欲的感觉。

孔韦问道:“警官,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季晓妍被谋杀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问我和俞希?”

其实,看到男友对自己如此关切,俞希心中油然而起的温情已经将恐惧驱散一大半了,她反过来安慰孔韦道:“我会尽量小心的,别担心。”

俞希也感到纳闷:“鲁警官,是不是就因为梁婧之被杀的那天晚上我打了个电话报警,以后就只要有命案发生你都会怀疑是我干的了?”

孔韦叹息道:“唉,我始终有些不大放心。”

“你们班上有好几十个人,我当然不会随便怀疑谁了。”鲁警官偏着脑袋指了指孔韦,“你问问你的男朋友,我为什么会把你们找来吧。”

俞希抱着有些发冷的身体说:“应该不会再遇到了吧?那歹徒没理由老是盯着我下手呀!”

俞希扭头望着孔韦。孔韦面容窘迫地说:“什么意思!关我什么事?”

孔韦说:“可是……你不是说你爸爸现在在国外吗?晚上你就跟你妈妈两个人在家,要是又遇到这种事怎么办?”

鲁新宇说:“你和这两个被害人是什么关系,要我提醒一下吗?”

俞希面色窘迫地说:“不行,我的父母都是老观念,他们不会接受我过早谈恋爱的。别说是高中,就算我大学交男朋友他们也未必会同意。况且现在临近高考了,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在这节骨眼上还敢交男朋友,非把我生吞活剥了不可。”

孔韦的脸抽搐了一下:“我们……当然是同学的关系。”

孔韦握住俞希的手,有些难过地说:“我真希望能整天都陪在你身边,这样的话也许你就不会这么害怕了。可惜的是,我们的关系直到现在都还瞒着你的父母——其实俞希,你有没有想过,我们都已经满过十八岁了,是成年人了,交往的话用不着非得像小孩儿一样躲躲藏藏的吧?”

“仅仅是同学关系吗?你是不是以为我们警察在办案之前都不用了解情况的?”鲁新宇扬起一边眉毛说,“你可真无情啊,才和你的前女友们分手多久,你就好像对她们一点儿都不关心了。”

“我昨天晚上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当我今天早上听到警察说,梁婧之就是被这种方式杀死的之后,我又感到无比地恐惧起来!我开始怀疑我看见的到底是不是幻觉——如果那真的是个凶手呢?我是说,也许凶手不止一个呢?”

“什么?”俞希惊诧地张大嘴巴望着孔韦,“前女友们?她们两个都是你的前女友?”

孔韦说:“你不是说……那可能只是错觉吗?”

孔韦尴尬地垂着头,无言以对。

俞希打了个冷噤,说道:“孔韦,你知道吗,我现在最困扰的其实还不是这件事,而是……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怕——我昨天晚上在衣柜里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鲁新宇问俞希:“怎么,你之前不知道吗?”

孔韦叹了口气:“那我就真是想不明白了。”

俞希没有回答鲁警官,但她对男友的责问等于是作了回答:“孔韦,你和我交往之前不是说这是你‘第一次’恋爱吗?你不是告诉我,你以前从没有喜欢过谁吗?你望着我,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那更不可能。今天那两个警察都穿着便服——卢应驰怎么可能知道来叫他的那个大个子是警察?如果不是我现在跟你说,你知道今天到班上来那个人是警察吗?”

鲁新宇在一旁冷冷地说:“别觉得奇怪。这种面貌英俊的公子哥儿对每一任的女友都会说这种话的。”

“也许……”孔韦猜测着,“他看到一个警察到班上来叫自己出去,便猜到了什么?”

“不是这样的!”孔韦突然愤怒地大声吼道,“以前那些都不是认真的,但我对俞希动的是真感情,她和那些肤浅的女孩都不同!”

“不可能。”俞希肯定地说,“卢应驰刚刚被那个警察叫到办公室来问话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梁婧之遇害的事,也就是说,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凶杀案——那他又怎么会害怕惹上什么瓜葛呢?”

“所以,为了不让她们再碍事,你便杀了她们!”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孔韦说:“你看,会不会是这样——卢应驰昨晚只是凑巧跟你开了个玩笑,没想到居然真的发生了类似的凶杀案。他怕警察认为自己跟这起凶案有什么瓜葛,情急之下便不敢承认说过这些话了。”

孔韦面红耳赤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警官,你不要以为我只是个高中生,便会被你吓到,让你跟我妄加罪名。你要是觉得我是凶手的话,就请你去收集好可以让我认罪的证据。否则的话,就请你不要乱开尊口。警察也是不能随便诬陷人的!”

俞希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其实越是这种性格不外露的人,有时候做出来的事越是让人乍舌。”

鲁新宇盯着他说:“如果你真是凶手的话,我一定会找到证据把你治罪的。”

孔韦托着下巴说:“卢应驰平时性格内向,做任何事都是循规蹈矩……不像是那种会干坏事的人呀。”

“那你就去找吧。”孔韦说,“现在,我要回学校去上课了,你没有理由再把我们留在这里!”

“没有。我和他回到教室之后,他就望都没有望过我一眼。”

鲁新宇斜靠在坐椅上,没有说话。

“卢应驰后来找过你没有?”

孔韦对俞希说:“俞希,我们走。”

俞希说:“这也是最让我费解的地方——我也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俞希略微犹豫了一下,站起来,和孔韦一起离开鲁警官的办公室。

孔韦感到匪夷所思:“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总应该有个理由吧?”

大个子警察望着他们的背影说:“队长,真的就让他们这样走了?”

俞希思忖一刻后,说:“这倒应该不会。卢应驰跟警察说他是直接回家的,之后一直呆在家里——他说得很肯定,不像是在说假话。况且,如果他要用这种方式谋杀梁婧之,之前为什么要说跟我听?这不是摆明了让别人认为他是嫌疑犯吗?”

“要不你还想怎么样?把他们非法拘禁起来?”

孔韦骇然道:“你该不会认为……是卢应驰杀了梁婧之吧?”

“那个男生的气焰这么嚣张,让他们就这样走了真有些窝火。”

“那个警察说了一句话——‘说谎的那个人肯定和梁婧之的凶杀案有关系’。知道吗,孔韦,我也这么想。”

鲁新宇笑道:“你呀,还是缺乏些经验。你看那个孔韦说话时底气十足的模样,还有他那不可一世的口气,就能猜到他必然是有什么后台或者背景的。我们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要是贸然把他拘留下来,说不定会为我们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孔韦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说:“怪,这件事的确太奇怪了。卢应驰怎么会事先知道要发生凶案的事?而警察问到后,他又为什么要矢口否认?”

大个子警察年轻气盛:“队长,难道就因为这样,我们便不再追究他了?”

俞希轻轻点了点头:“所以叫你千万别说出去,怕引起大家的恐慌。”

鲁新宇轻轻摆着手说:“冷静些,不要中了真凶的圈套。我们现在只是证实了两名死者都是那个孔韦的前女友,这可不能说明人就是他杀的——说不定,凶手就是故意打电话告之我这一点,好误导我们的思维——我们可不要轻易上当。”

过了好一会儿,孔韦低声问:“这么说,班上现在就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梁婧之没来上学实际上是因为她已经死了?”

大个子警察及时沉静下来,说:“是的,队长,你说得对——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俞希把全过程讲完之后,他们点的几样菜都上齐了。但孔韦惊讶地完全忘了吃饭这回事,他张大着嘴,不敢相信这些会是事实。

鲁新宇深不可测地说:“拭目以待。”

听的过程中,孔韦的眼睛越瞪越大。当他听到梁婧之真的被谋杀之后,差点失声大叫了出来——俞希赶紧按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声张。

走出公安局之后,俞希立刻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但孔韦快步上前,抢在俞希之前对司机说:“对不起,我们还有点儿事,暂时不坐车。”

于是,俞希将昨天晚上放学后卢应驰找到自己、回家后发生那起怪事、今天早上警察找自己问话这一系列事情的全过程详细地讲跟孔韦听了一遍。唯有一件事例外——她怕孔韦心中有刺——没有将卢应驰向自己告白的事告诉他。

出租车开走了,俞希望着孔韦说:“你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坐车?”

孔韦急促地点了点头:“当然,快说吧。”

孔韦说:“俞希,先别忙着回学校,我们谈谈,好吗?”

俞希犹豫了一下,说:“我告诉你这件事,但你不要跟别人说啊。”

俞希把脸扭到一旁:“有什么好谈的?我现在还敢相信你吗?我真不知道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还跟我说了些什么假话。”

“什么!”孔韦惊诧地问,“出什么事了?”

孔韦把两只手搭在俞希的肩膀上说:“你让我把一切都解释跟你听,所有的一切我都告诉你原因。”

“我遇到的事……”俞希摇着头说,“你根本不可能猜得到我昨天晚上遇到了什么事——我差点儿没命了!”

俞希把孔韦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挪开,迈开步子朝前面走去。孔韦赶紧跟上去,对她说:“俞希,对不起,我之前是分别跟梁婧之和季晓妍交往过——这件事我确实瞒了你。可我刚才都说了,我和她们都是闹着玩儿的,并不是真正意义的恋爱。自从你转学到我们班,我认识了你之后,才懂得了什么叫真正的‘爱’!”

“我看起比赛就什么都忘了。”孔韦挠了挠头,然后将话题岔开,“别说这些了,俞希,还是说说你遇到的事吧。”

俞希漠然地望着前方道路:“刚才那个警察都说了,这种话你对谁都可以说——天知道你对你以后的下一任女朋友会不会也说这番话。”

“那你总可以在晚上跟我打个电话或是发个短信什么的吧?”

“俞希!”孔韦拉住她的手臂,“我不会再有下一任女朋友了!我跟你说过的,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一个人了!”

“我忘了,俞希。”

俞希停下脚步,有些忧伤地望着男友:“孔韦,我真的很想相信你说的这些话。可是,如果你是真心实意地想永远和我好,又为什么非得要瞒着我以前的事呢?你如果一开始就坦诚地告诉我这些,我反而会更感受到你的诚恳和心意的!”

“昨天下午放学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孔韦低下头叹了口气,又抬起头来:“你说得对,俞希,我确实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你的。可是你知道吗,我那时年少懵懂,根本就不了解什么是真正的恋爱。只是觉得梁婧之、季晓妍人长得漂亮,有她们当女朋友会很有面子,所以才和她们交往的。也因此,我在众人的眼中便成了一个轻浮的花花公子。直到高三上期,你转到我们班来,你落落大方的外表和优雅得体的举止深深地吸引了我,我才发现你和那些浅薄的女孩都不一样,而这个时候我也长大了些,知道感情是不能仅仅用来满足虚荣的——所以,我用一种真诚的态度来追求你,让你成为我的女朋友。我不想让你知道我以前在恋爱方面的浮华态度,是因为我太在乎你了,我怕你在听了别人的流言蜚语之后,会仍然把我当成以前那个花花公子哥,所以才瞒着你的呀!”

“昨天晚上是什么日子?是欧洲杯的决赛!我当然不能错过了——所以没来上晚自习。”

听了孔韦这一大段感情真挚的表白之后,俞希有些动容了,她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说:“孔韦,真的是这样吗?”

俞希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来上晚自习?”

孔韦握着俞希的手说:“当然是真的,我敢对天发誓,如果我说的有半句假话,就让……”

“那显然是对一般人而言。”孔韦说,“我跟你是什么关系?你总不能连我都不说吧?”

俞希捂住他的嘴。“别说了,我相信你。”

俞希感到为难:“我答应了宋老师……不把这件事讲出去的。”

孔韦显得欣喜而激动,如果现在不是在大街上,他真想立刻将俞希拥入怀中。

孔韦更加好奇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呀?”

俞希思索了一会儿,说:“你瞒着我倒也就罢了,但我不明白,你怎么能做到让全班的人都瞒着我?尤其是舒丹、季晓妍这些无风都要起浪的性格,她们会忍得住不说出来吗?居然天天跟我说话都不告诉我这些?”

俞希焦躁不安地叹着气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件事太诡异、太复杂了。”

孔韦抿了一下嘴唇,说:“是我之前在班上打过招呼的,叫谁都不准告诉你我那些之前的事。尤其是梁婧之、季晓妍,我更是跟她们特别强调过。”

由于离家较远,俞希和孔韦一般中午都不回家吃饭。今天,他们在校门外一家相对冷清的馆子坐了下来。点好菜后,孔韦性急地说:“俞希,快说吧。我刚才下课来找你都不告诉我,现在总不用再吊胃口了吧。”

俞希讶异地问道:“她们有这么听话?你怎么说她们就怎么做?”

俞希说:“先找个吃饭的地方坐下来再说吧。”

孔韦犹豫了几秒,说:“俞希,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孔韦今天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耐克运动服,配以白色的休闲裤和款式新颖的板鞋,整个人散发出无穷的阳光气息和青春活力,几乎所到之处都能引起大片女生的赞叹和注目。但他所关心的却似乎只有一个人。放学之后,他便立刻找到女友,迫不及待地问道:“俞希,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迟到,又在办公室里呆了这么久,是谁找你?”

“什么事?”

第六章

“我的父亲是孔志方,你认识吧?”孔韦说。

俞希朝前面望去,孔韦此刻正半侧着身子,转过头来望着自己,等待着答复。俞希用口型告诉他:放学再说。

听到“孔志方”这个名字,俞希不由得一怔。这是一个在本市几乎家喻户晓的名字,代表的是一个传奇性的人物。这个人的事迹在报纸和电视上频频出现。他十几岁在商场打拼,经过几十年的时间,从一个小学徒发展成为几家上市集团公司的总裁,拥有数百亿的资产,是一个在黑白两道都能呼风唤雨的人物。俞希之前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自己交的这个帅哥男朋友竟然会是这个孔氏财团的豪门大少。

课上了五分钟之后,趁着何老师转过背在黑板上板书的时候,坐在第四排的孔韦朝俞希丢过来一张小纸条。俞希打开来看,上面写着简短的一句话:发生什么事了?

俞希愣了半晌,对孔韦说:“你是不是利用家里的势力来威胁她们,要她们不准告诉我以前曾和你交往过的事?”

“嗯,我知道。”俞希应道。卢应驰也跟着点头,下一节课是化学,俞希和卢应驰跟着何老师一起走到班上。很显然,全班同学都对他们两人投来疑惑的目光。但何老师没跟任何人询问的机会,直接开始上课,让俞希有一种被解围的感觉。

孔韦撇了下嘴说:“不能算是威胁吧,只是……告诫她们一下。”

宋老师神情严肃地对俞希和卢应驰说:“你们俩记着,回教室之后,千万别跟别的同学说起这件事——现在除了你们两人之外,还没有哪个同学知道梁婧之被谋杀的事——如果在班上传开了的话,会引起大家恐慌的。”

“我觉得这是差不多的意思。”

何老师拍着俞希的肩膀说:“别想这些事了,回教室上课吧。”

孔韦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如果我不说点狠话,你觉得像舒丹那种嘴巴能管得住几天?”

俞希松了口气,对两位老师说:“宋老师,何老师,谢谢你们。”

俞希问:“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你是孔氏财团的大少爷呢?”

说完,他用锐利的眼神最后望了俞希和卢应驰一眼,和大个子警察一齐走出办公室,离开了。

孔韦说:“我怕你跟我交往的时候会有压力啊。而且……你能想到吧,我一开始都不好判断一个女生愿意和我交往是不是我那个过于有钱有势的家庭的原因了。”

鲁警官和大个子警察对望了一眼,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今天就暂时不让你们到公安局去。但是,我会去调查你们刚才说的某些事情的真实性的。”

俞希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孔氏财团那十几幢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她说:“是啊,我能想象得到。”

班主任宋老师帮着求情道:“警官,你说得当然有道理。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这个时候你当着全班甚至全校的面把他们带到公安局去——其他那些同学会怎么想?他们会把这两个同学当成罪犯的。当他们俩回来的时候,就再也不可能能安心学习得下去了——这无疑是害了他们呀。所以你看这样好吗——你们先去调查别的人或事。如果之后还是非得要他们两人去公安局协助调查,再打电话跟他们的家长,让家长陪同他们到公安局去,行吗?”

孔韦说:“俞希,你现在明白了吧,我和梁婧之、季晓妍约定的那个所谓的‘秘密’,其实就是这些事。季晓妍那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在梁婧之死后,她居然来找我解释那些,好像以为梁婧之是因为把我之前的那些事泄露出来才遭杀身之祸似的——这简直是太可笑了!我当初只是为了让她们引起重视,才说了两句狠话。就算她们真的管不住自己的嘴,把那些事说了出来,我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一点儿小事而去杀人呢?”

鲁警官指着俞希和卢应驰说:“他们也不能算是‘孩子’了。他们俩应该都已经满过十八岁了吧?早就不是未成年人,而是完全具有刑事责任能力的成年人了!”

俞希轻轻叹了口气:“现在,季晓妍也被杀了……到底会是谁干的呢?为什么这个凶手老是盯着我们班的女生下手?”

鲁警官看着迂腐的何老师,摇头叹息了两声,说道:“我希望你们能明白现在的状况——有一个学生被谋杀了——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高考固然要紧,但也远不及一个人的生命重要!而且——”

俞希沉思了一阵,转过脸面对男友问道:“孔韦,这件事真的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吗?”

这时已经下课了。上完课的班主任宋老师和化学科何老师都来到了办公室,他们听到俞希带着哭腔的声音。俞希是化学科代表,何老师走上前去,对两位警察说:“警官,孩子说得对。梁婧之被谋杀我们当老师的也非常难过,当然也理解你们需要尽快地破案。但是也不能因此影响其他同学的学习啊——如果他们跟着你到公安局去作调查的话,耽搁的不仅仅是这一天的时间,还会对他们的心理造成巨大的阴影——也许会严重地影响到高考时的发挥,这等于是害了他们呀!”

“当然没有了!”孔韦苦闷着一张脸说,“俞希,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怎么会去沾染杀人这种事!”

“可是……我马上要高考了!”俞希着急地说道,“我经不起这样耽搁时间了!”

俞希眉头紧锁地说:“可是,这个凶手老是对我们班的女生下手,我怀疑他就是我们身边的某个人。”

鲁警官说:“你不要太敏感了。我叫你到公安局去一趟并不代表是要把你当作嫌疑犯抓起来,只是让你做一份笔录,了解一些情况而已——配合警察办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你明白吗?”

孔韦说:“俞希,你是不是把那个人彻底忘了?”

“好个伶牙利齿的姑娘。”大个子警察瞪着俞希说。

俞希抬起头来:“你说卢应驰?当然没有。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暗中注意他,可他的所有举动还是跟以往一样,不怎么说话,成天默默无闻的。我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况且,他以前跟梁婧之、季晓妍她们话都没说过几句,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他有什么要害她们的理由啊。”

“不行!”俞希抗议道,“你们不能把我当嫌疑犯一样抓走!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和谋杀梁婧之的案子有关联?难道就因为在那之前我报了一次警,情况和她的有些类似就要把我当成嫌疑犯吗!这样的话以后谁还敢报警!”

“可是,那天你不是说,卢应驰在警察面前说了谎,把头一天晚上跟你说过那些话全都否认掉了——而且他怎么会在案发之前就知道要发生这种事?这一点本身就相当可疑。”

“嗯,我也这么想。”鲁警官点头道,对俞希和卢应驰说,“麻烦你们跟我到公安局去一趟。”

“嗯,他确实很可疑。”俞希思索道,“可我相信,就连警察也没能发现他的破绽在哪里。所以今天才只找了我们两个来问话,而根本没有找卢应驰。”

大个子警察说:“现在看不出来。最好是把他们两人都带到局里去一趟,分别作一份详细的笔录,再仔细询问一下。”

孔韦“哼”了一声:“我看那两个警察根本就比我们还要糊涂,只知道找些人来乱问一气。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凶手,我看他们心里一点儿谱都没有!”

他转过头,望着大个子警察:“你怎么看?”

俞希叹息一声,说:“算了,我们在这里瞎猜也没用,先回学校去吧——都耽搁两节课了。”

鲁警官盯着俞希和卢应驰看了足足有一分钟,然后扬了一下嘴,说:“有意思。现在看来,你们两个人之中必定有一个人在说假话——而且我敢断言,说假话的那个人肯定和梁婧之的凶杀案有关系!”

孔韦点点头,说:“好吧。”他们在路边招了一辆的士,赶回学校。

俞希不示弱地望着他说:“是的!我一直都呆在家里,和我的妈妈在一起。晚上也是和她一起睡的——所以我今天早上才会迟到!”

第十二章

鲁警官严肃地说:“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回到班上之后,正值课间操的时间,大家都在休息。舒丹看到俞希回来,赶紧上前问道:“你上哪儿去了?怎么这么迟才回来呀?”

俞希“哼”了一声,忿忿然地说:“你该不会认为,在你们走了之后,我便到梁婧之家去杀了她吧?”

俞希敷衍着回答:“没什么,家里有点儿事。”

“那你呢?”鲁警官又问俞希,“我们走了之后你是一直在家里的吗?”

舒丹歪着头望她,一脸的不相信:“你和孔韦家里同时都有事?还有季晓妍呢?她现在都还没到学校来。”

“当然是直接回家的。我到家之后就一直呆在家里,哪儿都没去——我的父母、邻居全都可以作证。”卢应驰肯定地说。

俞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现在班上除了她和孔韦外没人知道季晓妍已经死了。

卢应驰正想申辩,鲁警官转向他问道:“你昨天晚上放学之后有没有去什么地方?是直接回家的吗?”

正在窘迫的时候,班主任宋老师走到班上来,喊道:“俞希、孔韦,你们俩到办公室来一趟。”

俞希愤怒地说:“就算我的脑筋再不清醒,我还不至于连人都认不准,连话都记不清了!卢应驰,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俞希赶紧从舒丹身边走开,和孔韦一起跟着宋老师走进办公室。

卢应驰一脸无辜地说:“俞希,刚才这个警官都说了,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那我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又怎么跟你讲呢?你是不是这段时间学习太用功,脑子……出什么问题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你们坐吧。”宋老师把门关拢后,指着办公室里的长椅说。然后她也坐到自己的藤椅上。另一张办公桌旁正改着作业的何老师此时也停了下来,取下眼镜望着俞希两人。

俞希将脸转过去面对卢应驰:“原来你是骗我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俞希和孔韦正襟危坐,感觉回到了公安局里。

鲁警官撇着嘴说:“我刚才说了,不止是‘近段时间’,就是以前也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

宋老师神情严肃地说:“季晓妍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刚才公安局打电话来跟我们说了——最近接连发生这种命案,而且被害的全都是我们班的同学,校方和我们都非常难过,也非常担心。”

俞希完全呆住了,过了半晌,她才缓缓地问道:“你说……近段时间……根本没发生过这种凶杀案?”

俞希和孔韦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宋老师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什么,梁婧之被杀了?”卢应驰叫了起来,满脸的惊惶。鲁警官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宋老师接着说:“现在校方认为,虽然目前不能判断被害的两个人都是我们班的同学到底是一种巧合还是凶手蓄意所为——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我们班的同学现在处于一种比其他所有人都要危险的状况之中。所以今天下午,我本来打算在班上正式通告所有同学梁婧之被杀的事实,同时提醒大家在近期内一定要特别注意安全,以防再次发生同样的惨案。”

“你当然不可能从任何人那里听说过这种事,因为我们这个市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从衣柜中跳出来杀人的凶杀案——昨天晚上梁婧之被杀,是第一起这种案件。”鲁警官说。

宋老师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校方现在打算全面封锁季晓妍被杀的消息——因为一旦让学校的同学们知道,在短短几天内就有两个人被杀,会引起极大的恐慌。影响高考自然不必说,还会让学校的声誉受到很大的破坏。所以,你们俩明白了吗——现在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季晓妍被杀的事——千万不能把这件事讲出去。”

“你……要不是你告诉我这些,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个歹徒的事?”俞希气愤地望着他,然后扭过头来望着警察。“鲁警官,你可以去问我身边所有的亲人和朋友,我绝没有从他们任何人那里听说过关于这个惯犯的事——我最近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学习上,根本没有关心过这些社会上的事!”

孔韦说:“可是,我们俩不说,季晓妍被杀的事就不会流传了吗?她的父母、家人还不是一样会在社会上提起这件事,最终还是会传到我们学校来的呀——梁婧之不就是个例子吗?我觉得学校这样做只是在欲盖弥彰。”

“俞希……”卢应驰的表情愈发困窘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什么歹徒?我几时跟你说过这些话?”

“这回不一样了。”宋老师犹豫了一下,“老实跟你们说吧。季晓妍是在家中被杀害的,这本来不关学校的事,但学校考虑到影响问题,还是拿了一大笔钱跟季晓妍的家长,作为……”

俞希改口道:“他就是告诉我有那个歹徒的事,叫我要小心提防。”

“封口费。”孔韦明白了,“以此作为条件让季晓妍的家人不把事情透露出去。”

“他跟你说什么?”鲁警官问。

宋老师也是个爽快人,承认道:“就是这么回事。”

“因为……他昨天晚上跟我说……”俞希想起卢应驰跟自己表白的事。但她望了一眼卢应驰——他此刻的表情仿佛是根本不认识自己。俞希猜到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说了一半的话便凝固在空气之中。

何老师在一旁说:“所以你们知道了吧——现在的关键就是你们两个,只要你们不把这件事说出去,短时间内应该没有人会知道季晓妍被杀的事。”

鲁警官问俞希:“你们既然从来没有一起回过家,那为什么偏偏昨天晚上他要陪你一起回家?”

“这不公平,我们没有收封口费。”孔韦说。

俞希和卢应驰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没有过。”然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俞希碰了他一下,瞪他一眼说:“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她对班主任说,“宋老师,季晓妍一直不来上学,同学们总会怀疑的——你怎么跟他们解释呢?”

“那么,你们俩之前一起回过家吗?”

宋老师叹了口气道:“没办法,只有说谎话了,如果有人问到就说季晓妍生病在家休息。”

俞希回想了一下那个漆黑、僻静的小巷子,沮丧地说道:“没有。”

俞希说:“我明白了,宋老师,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整个过程中有没有人看见过你和卢应驰在一起?”

“你呢,孔韦?”宋老师问。

“先是走路,后来下起大雨来了,我想坐计程车,却没有拦到,就只有淋着雨跑回去了。”

“我也肯定不会说出去的。”孔韦说。

“你是怎么回去的,走路还是坐车?”

“嗯,那就好。”宋老师点头道,“我相信你们,你们回教室去上课吧。”

“是的,可那是在我和他走完那小巷子之后。”

俞希迟疑了片刻,问道:“宋老师,你不想知道警察找我们去问了些什么吗?或者是他们已经告诉你了?”

“也就是说,最后还是你一个人回的家?”

“不,警察没有跟我说这些。但我想,破案的事他们会尽力的,我用不着过问这些事。我只知道,你们是我的学生,我要做的事就是在学习上教好你们,并尽可能地保证你们的安全,这是我的责任。”

“我……”俞希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我为什么非得要人陪我回家不可?”

“我知道了,宋老师。”俞希和孔韦一起从长椅上站起来。

“为什么没答应?”

两人正要离开办公室,何老师喊道:“俞希,你留下来一下,我还有事跟你说。”

“是的,他……是想陪我一起回家,可是我没有答应。”

孔韦望了俞希一眼,对她说:“我先回教室去了。”俞希冲他点点头,然后走到化学老师面前,问道:“何老师,您还有什么事?”

这个时候,鲁警官插话道:“俞希,你说卢应驰昨天晚上是陪你一起回家的?”

何老师放下手中的红笔,走到俞希面前——他看起来比俞希还矮半个头。何老师语重心长地说:“俞希,我刚才改了你最近做的那张卷子,错得不少呀。你以前可是不会错这么多的。”

卢应驰一脸的迷茫:“俞希,我真不知道你怎么了……哪有这些事啊?”

俞希低下头,脸有些发烫。

“啊……你……”俞希难以置信地摇着头说,“你不是说怕我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专门来陪我一起回去的吗?”

何老师安慰她道:“其实这也不能怪你。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警察又要你们协助调查,肯定是会对你造成一些影响——但是俞希,你要振作起来啊,尽量排开这些干扰——离高考还有不到三个月了,你不能让自己的努力前功尽弃啊。”

卢应驰皱着眉头说:“俞希,你搞错了吧?我们的家在不同的方向,你怎么可能碰得到我?”

俞希轻轻点了点头。

俞希惊诧地嘴都合不拢了:“出校门之后没多久,我不是就在一条小巷子里碰到你了吗?”

何老师加重语气说道:“化学本来是你最好的学科,是你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绩的关键,但最近你的化学成绩却下降了很多呀,你要引起重视。”

卢应驰面色困惑地望着她:“俞希,昨天晚上放学后你不是自己一个人走的吗?我和翟翔他们几个一起出的校门,没有看见你呀。”

何老师一边说,一边从办公桌的一个本子中撕下一张纸来,写了一串数字在上面,把它递给俞希,“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你在家中学习或做题的时候有什么困难,就跟我打电话,我可以在电话中跟你讲解。”

俞希扭过脸来,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卢应驰……你,你说什么?”

俞希接过那张纸,感激地说:“何老师,谢谢你!”

卢应驰的回答令俞希感到晴天霹雳。“放学之后我就自己回家了,没有跟俞希说过什么话呀。”

“好了,去上课吧。”何老师拍拍俞希的肩膀。俞希向何老师鞠了个躬,跑回教室去了。

“不,是放学之后。”

第十三章

“昨天晚上……什么时候?上晚自习时吗?”

俞希记住了何老师的教诲,整个一天,她极力排除干扰,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连下午的班会课中,宋老师向大家强调安全重要性时,她都在抓紧时间练化学习题,想把自己这几天耽搁的学业都弥补回来。

鲁警官指着俞希问卢应驰:“你昨天晚上跟她说了些什么话?”

晚自习结束后,俞希又像往常一样和孔韦一起回家。他们走出校门后没过多久,俞希偶然地发现,卢应驰居然跟在他们身后。

俞希轻轻点了点头。

俞希用胳膊肘碰了碰孔韦,眼神示意他往回看。

鲁警官问俞希:“就是他吧。”

孔韦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跟他们相距十几米的卢应驰,问道:“怎么了?”

大个子警察站起来,走出办公室,不到两分钟便把卢应驰叫到了这里。卢应驰畏畏缩缩地站在两个警察面前,显得局促不安。

“他的家不在这个方向。”俞希小声说,“他上次故意等着我,跟我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时,才是走的这个方向。”

鲁警官对大个子警察说:“你现在马上到班上去把那个叫卢应驰的学生叫到这儿来。”

孔韦想了想,说:“别管他,我们走。”

俞希皱了下眉:“应该在吧,你刚才不是说今天缺席的只有我和梁婧之吗?”

两个人继续朝前面走,但是却无法随意地谈论什么话题了,他们不时用眼角余光瞟一下身后跟着的卢应驰,感觉极不自在。走了几分钟之后,孔韦终于忍不住了,他停下脚步,转身朝后,直视着后面那个畏畏缩缩的人。

“他现在就在班上吗?”

卢应驰本来埋着脑袋朝前走,孔韦停下来后,正好挡在他的正前方。卢应驰走到孔韦跟前,被迫站住脚,他似乎愣了一下,抬起头来。

“是……卢应驰告诉我的。”

孔韦问道:“卢应驰,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鲁警官和他的同事用一种怪异的眼神交流了一下,说:“你的哪个同学告诉你的,他叫什么名字?”

卢应驰不温不火地说道:“我没有跟着你们呀,我回家也是走这条路。”

“是的,我的一个同学在昨晚下晚自习的时候告诉我,说我们市最近出现了一个惯犯。他的作案手法便是偷偷地进入某人家里后,藏在某个地方,伺机作案。如果被人发现后,就会立刻杀人灭口——所以当我回家,打开衣柜,看到那双鞋之后,才会立刻想到,那可能就是他所说的那个歹徒!”

孔韦“哼”了一声,昂起头说:“我和俞希天天晚上都走这条路,要是你的家也在这个方向,我们会只有今天才看到你吗?”

鲁警官似感到惊异地皱了一下眉头:“你说,事先有人提醒过你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卢应驰说:“平时我是回我爸的家,今天我是到我妈家去。”

俞希说:“那是因为……我确实事先就被人提醒过,所以才会有所准备。”

孔韦晃了下脑袋,没怎么听懂。

鲁警官紧紧盯视着俞希的眼睛说:“昨天晚上我就问过你一个问题,但你没有回答我。现在我再问一遍——你从来没有被歹徒袭击的经验,为什么遇到这种事后会处理得如此冷静?还有,你仅仅是看到了一双鞋,或者是一双脚,为什么就能立刻反应过来那是一个歹徒,而且还明白不能打草惊蛇。好像你事先就知道一样?”

“我爸妈早就离婚了。”卢应驰说。

俞希听完两个警察的话后,感到浑身冰凉。“梁婧之被藏在衣柜中的凶手杀死了,这么说,她遇到的是真正的歹徒……”

孔韦咂了咂嘴,觉得无话可说,他挽着俞希的肩膀说:“我们走吧。”

鲁警官旁边的大个子警察补充道:“我们重案组在同一天晚上接到两起报案已是十分少有了,而这两起案件的内容几乎完全一样——不同的只是一个人遇害了,而另一个人没有。现在你该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来找你问话了吧。”

俞希的身体没有动,她直视着卢应驰说:“现在这里没其他人,卢应驰,我们不如在这里把话说清楚吧。”

鲁警官变换了一下坐姿,将交替重叠的两条腿互换了一下,说:“好吧,我就把详细情况告诉你。昨晚从你家出来之后没过多久,我们便接到了一起新的报案,而位置是仅与你家相隔两条街的梁婧之家。我们赶到那里后,从梁婧之悲痛欲绝的父母那里得知,他们在十点四十分进女儿的房间时,发现梁婧之满身是血地倒在衣柜面前,身上被捅数刀,已经气绝身亡了。而我们从现场的形迹分析来看——凶手似乎是之前躲在衣柜之中,趁梁婧之打开衣柜之际,突然跳出来将她杀死的——这种作案手法,不是和你之前预想的一模一样吗?”

卢应驰眨了眨眼睛:“俞希,你要说什么?”

俞希惊骇地张大着嘴,过了好一会儿,她缓缓地说:“你……再说清楚一点儿。”

俞希上前一步,逼视着他说道:“梁婧之被杀,和你有没有关系?”

“联系就在于——你报案的这个时间,就恰好是梁婧之被杀的时间。而且她死亡的方式,就正好是你向我们描述的,你有可能遇害的方式!”

卢应驰显出委屈的样子:“俞希,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俞希说:“这件事和梁婧之被谋杀有什么关系?”

“别装了。”俞希说,“梁婧之死的那天晚上,你在之前找到我,跟我说有一个习惯躲在别人家里,伺机作案的歹徒——这分明就表示你是知道什么的。否则你怎么会在案发之前就知道有这种歹徒存在和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鲁警官说:“昨天晚上十点二十分的时候,你打电话报警,说家中出现了一个歹徒。但我们赶到后,却根本没能搜出什么疑犯来——这段闹剧似的经历我想你应该还记忆犹新吧?”

卢应驰木然地摇着头说:“俞希,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什么……?”俞希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心中惊诧莫名。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自己和一起谋杀案会扯上什么关系。

“你还在装!”俞希鄙视地望着他,“我本来还以为,你不敢承认是害怕警察认为你跟凶杀案有关系——没想到你在警察不在的时候都不敢说一句真话!”

鲁警官抿着下唇想了一会儿,然后直言相告:“我们之所以来问你,就是因为你看起来和这起谋杀案有极大的关系。”

俞希故意激他道:“你这个懦夫!你不敢说实话就表明你跟这起凶杀案真的有关系!”

突然,她停下来,注视着鲁警官,问道:“等一下,梁婧之被人谋杀了你为什么独独要来问我?你该不会是以为和我有什么关系吧?”

卢应驰盯着俞希看了几秒,又望了望她身边的孔韦,只说了一句:“我要回家了。”

俞希一脸惘然地摇着头说:“我和她……没什么呀,就是一般的同学关系。我是高三上期才转学到这所学校来的,跟很多同学都不是很熟……”

俞希气愤地拉着孔韦的手说:“我们打车回家吧,我不想和这种人走在一条路上!”

鲁警官点点头,然后一脸严肃地问道:“你和梁婧之平时关系怎么样?”

“好的。”孔韦斜视了卢应驰一眼,眼光中充满不屑。他抬手招了一辆的士,和俞希一起坐了进去。卢应驰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们。

“什么!”俞希捂住嘴叫道,“她被……谋杀了?”

坐在车上,孔韦安慰俞希道:“算了,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你看他那副猥琐的样子。”

鲁警官望着俞希,一字一顿地说:“她昨天晚上被谋杀了。”

计程车先到俞希的家门口,俞希下车之后,和男友道了再见,车子再调头朝孔韦家开去。

“梁婧之?”俞希的头脑里浮现出一个性格外向的女生形象,那是她们班的宣传委员,能歌善舞、擅长书画,还能写一手漂亮的粉笔字。俞希困惑地摇了摇头,“她怎么了,为什么没来?”

俞希用钥匙打开房门。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喊了一声:“希儿,回来啦。”

“梁婧之。”

“嗯。”俞希应了一声,换好拖鞋,走到妈妈身边坐下,一脸的倦容。

俞希问:“谁?”

“疲倦了吧,来,吃点水果提提神。”妈妈把茶几上的果盘端起来递给俞希。

鲁警官盯着她说:“除了你之外,今天还有一个人没来,而且她以后也不能再来了。”

俞希接过果盘,吃了几颗红提,问道:“妈,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俞希听地云里雾里,“少了一个人……那个人不就是我吗?”

“还有几天呢。”妈妈说,“怎么,你还对那件事心有余悸呀?”

鲁新宇和大个子警官对视了一眼,说:“你没有发现你们班少了一个人没来?”

俞希望了妈妈一眼,没有说话——她一直都没有把梁婧之被“衣柜杀手”杀死的事告诉妈妈,而妈妈也恰好没有从别人那里听说到这件事,至今还蒙在鼓里。俞希不告诉妈妈是因为她知道,其实妈妈的胆子比自己还要小,要是让她知道事实上真的有一个“衣柜杀手”存在,而且现在已经有两个自己的同班同学已经被杀死的话,不知会不会把母亲吓出神经衰弱来。

俞希怔了一下:“我刚才到教室门口去,宋老师就直接叫我到办公室来了,我还没有进去呢——怎么了?”

妈妈说:“俞希,别担心了,其实我们这个小区的保安还是挺负责的,不会轻易把坏人放进来。你就别害怕了,没事的。”

鲁新宇注视了她一刻:“你刚才到班上去过吗?”

俞希似是而非地点着头,心中想道——坏人脸上刻着字吗?保安要是看都看得出来谁是坏人那还真是神了。

“是的。”俞希答道,她皱了皱眉,“鲁警官,你们来就是问我迟到的事?”

妈妈还想跟俞希说话的时候,俞希裤包中的手机振动了起来。俞希做了个手势,对妈妈说:“我接个电话。”

“听说你以前从来都没有迟到过?”鲁警官又问。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俞希从沙发上站起来,接通电话:“喂?”

俞希想了想,用最简短的语言概括道:“昨晚我睡在我妈妈的房间,她调的闹铃时间和我房里的不一样,所以我就来迟了。”

电话里是一个既陌生又有几分熟悉的女生的声音:“是俞希吗?”

鲁新宇问道:“你今天为什么会迟到这么久?”

“是我,你是……”俞希竭力判断对方是谁。

俞希说:“鲁警官,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江姗。”

短寸头警察做了个手势,示意俞希坐到他们面前的一张椅子上,然后说道:“你叫俞希吧,我们昨天晚上就见过面了——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鲁新宇,是公安局重案二组的副队长。”

俞希愣了一下。江姗是她们班的一个女生,平时和俞希没什么交往。俞希没想到她竟会跟自己打电话。

俞希目瞪口呆地望着两位警官,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到学校来找自己。

“哦,江姗……你有什么事吗?”俞希问道。

办公室的两张藤椅上,坐着的并不是她熟悉的老师,当然也不是陌生人——而是昨天晚上到自己家中来搜寻歹徒的那个短寸头警察和大个子警察,他们今天都穿着便衣。

电话里说:“俞希,你现在方便吗?我想跟你说件事。”

来到走廊最右侧的教师办公室,俞希轻轻敲了敲虚掩着的门,里面传出一声“请进”。俞希推开门走进去,立刻呆住了——

俞希望了妈妈一眼,说:“你等一下。”然后拿着电话走上二楼,打开自己的房间,将门关上后,她说:“好了,有什么事你说吧。”

俞希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宋老师已经回到了讲台上了,继续讲课。俞希只得无奈地朝办公室走去,脑袋中一头雾水。

电话里忽然传出了江姗的哭腔:“俞希,对不起……我想坦白告诉你一些事,你……不要怪我,好吗?”

宋老师望了一眼教室里的其他同学,又将眼光移回来,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俞希听得云里雾里:“你要告诉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怪你?”

俞希困惑地问:“有人找我?谁?”

电话那头的江姗抽嗒了一阵,说:“我……我不清楚你是不是知道这些事,但是……我还是想坦白地告诉你,请求你的原谅。”

宋老师伸出一只手,示意俞希不要解释。她反过来解释道:“不,俞希,我叫你到办公室去不是因为你迟到,而是因为有人找你,他们现在正在办公室等着你。”

俞希越发觉得糊涂了,她问道:“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呀?”

俞希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她没想到宋老师竟会跟她这个优等生如此严厉的惩罚,居然连课都不要她上了。俞希连忙解释道:“宋老师,我不是有意要迟到的,是因为……”

电话听筒里沉默了几秒,像是经过一番思想挣扎,江姗终于鼓起勇气说:“我……一直暗恋着孔韦。”

班主任宋老师从讲台上走到门口,对满脸通红的俞希说:“俞希,这节课你就不用上了,你到办公室去吧。”

老实说,俞希并没有感到特别惊讶,她只是微微一怔,说:“那又怎么样?”

班上同学的目光刷地齐聚到俞希身上,令她面红耳赤、无地自容——这其中还包括着男友孔韦惊诧的目光——要知道,像俞希这种成绩的优等生,可是从来没有迟到过的。

“俞希,我知道,孔韦他已经在跟你拍拖了,我不该再暗恋他的。我以后都不会再……”

俞希捂着气喘不止的胸口,对讲台上站着的班主任喊道:“老师……报告。”

“等等,等等。”俞希打断她说,“你向我道歉,请求我原谅你,就因为你一直暗恋着孔韦?可是,暗恋一个人有什么错?这值得向我道歉吗?”

还算幸运的是,她刚出门就截到了一辆计程车,仅用了十多分钟就赶到了学校。尽管如此,当俞希气喘吁吁地跑到教室门口时,仍然打九点了,第一节课已经上了一半。

江姗犹豫了片刻,说:“可是……我不光是暗恋……”

俞希冲进卫生间,用最快的速度洗完脸、漱完口,然后将头发简单地扎起来,便抓起书包出了门。

“你跟孔韦表白了?”

“都怪我,都怪我!”妈妈自责道,“我一会儿跟你们班主任打个电话,向她解释一下这是我的原因。”

“……是的。”

“这下死定了!”俞希慌乱地穿着衣服,“我错过的不止早自习,连第一节课也赶不上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哎呀,我忘了!”妈妈拍着脑袋说,“这个闹钟是按照我的上班时间调的,比你上学的时间要晚得多!”

“就是这个学期刚开始没多久之后……”

“八点半了!”俞希一边叫嚷着,一边翻身下床,“我迟到了足足半个小时,而且我现在还在家里!”

俞希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像是在责问:“你是怎么跟他表白的?”

本来没有因为闹钟而立即醒来的妈妈被俞希的大叫声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惊慌地问道:“怎么了!”

“……我写了一封情书,偷偷地放在孔韦的书桌里。”

“啊!我的天哪!”她盯着闹钟大叫道。

“他发现了。然后呢,他是什么态度?”

“叮呤呤呤……”清晨,响亮的闹钟把俞希从睡梦中叫醒。她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爬起来,手伸到床头柜去,“啪”地按了一下闹钟。刺耳的闹铃声停止了,但换来的是俞希刺耳的尖叫声。

江姗又要哭起来:“他……没有理我。以至于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没有发现那封信。所以,那个星期天,我在他经常打球的那个体育场找到他,想当面问个清楚……结果,孔韦告诉我,说他是看了那封信的。他没理我是想让我知难而退,而我却愚蠢地去当面问他……”

第五章

俞希问道:“既然他拒绝了你,那你又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呢?”

尽管安慰着自己,但俞希仍然紧张不安地盯着那个柜子。直到她的上眼皮再也支撑不住,变得比石头还重,她才又一次昏昏然地睡去。

“不,俞希,你听我说完。孔韦他虽然拒绝了我,但不知是不是他出于想补偿我一下,便在打完球之后跟我去冷饮厅,请我喝了杯饮料——你知道,就算是这样,我也已经很感动了。”

想到这里,俞希稍微安心了一些。她猜测着,也许那声音是一只老鼠弄出来的,或者是自己的错觉也说不定。大概又是自己过于紧张的神经在作怪。反正今天晚上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出了问题——要不就是神经,要不就是大脑。

俞希抿了下嘴唇,问道:“你们……没有做什么别的吧?”

冷静下来,俞希——她对自己说,就算那歹徒有天大的本事,能打开自己的家门和锁着的柜子门,但有一点他是做不到的——他不可能躲进柜子之后,还能将柜子外面那把大锁给锁起来——这不是人能办到的事情。

“噢,不,不!当然没有!”江姗急忙申辩道,“就只是喝了一杯饮料,时间连五分钟都不到。之后我们就各自回家了!”

三分钟,五分钟,或者是十分钟之后——俞希不敢肯定——但她确实没有再听到那柜子发出什么响动了。这并不意味着她悬着的心已经放了下来,她只是不停地在头脑中判断着目前的状况。

“那我就真的不懂了。”俞希说,“就为这一点儿小事,你有什么好值得跟我道歉的?”

天哪!难道……俞希感到背脊骨泛凉,全身冰冷发颤,她用被子捂住嘴,惊恐万状地盯着那个柜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斜睨了一眼身边的妈妈,想把她叫醒,但那岂不是又会……上帝!俞希带着眩晕感想道——为什么要在同一天晚上安排两次这种同样的惊悚情节?我快要被逼疯了——或者,我是不是真的已经疯了?

“我……俞希,我确实跟孔韦只喝了不到五分钟的饮料。可凑巧的是,在这段时间里,恰好有几个我们班的同学也来到了这家冷饮厅,他们发现孔韦居然和我坐在一起喝着饮料——虽然当时他们几个什么话都没说,但我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他们一定是误会了!他们肯定以为孔韦在背着你跟我约会!”

“除了一个上着锁的柜子以外,凡是能藏得下一个人的地方都仔细找过了,没有发现歹徒。”

俞希有些明白了:“原来是这样。你害怕那几个同学把这件事告诉我,从而让我也误会你们俩是在偷偷约会,所以你才专门打电话来向我解释这件事,对吗?”

锁!——俞希的双眼瞪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她猛然想起那个短寸头警察说的一句话——

“是的,俞希,就是这么回事!请你相信我好吗,我可以发誓,我和孔韦之间不但什么都没有,而且我之后也连暗恋都不会再暗恋他了——你想,他这么明确地拒绝了我,我再暗恋他又有什么意义呢?你说对吧,俞希?”

俞希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了,她胆战心惊地注视着周围的环境——这是爸妈的卧室,妈妈背对着自己睡在旁边,并没有被这怪异的响声弄醒。那个发出响动的柜子在房间的最左侧边上,紧挨着放衣服的大衣柜。俞希知道,这个柜子是父母用来存放现金、存折、重要物品的,平时都上着一把大锁。

俞希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说:“这是这学期开学不久发生的事,你怎么现在才想起跟我道歉,或者是跟我解释?再说,就算是我误会了,那又有什么特别要紧的?值得你紧张、害怕成这样吗?你平常看起来可不像是这种怕事的性格呀。”

静了十几秒钟,俞希几乎只听得到自己的喘息声——咚——又是一记沉闷地响声——这一次,俞希清楚地听见,声音是从房间的大柜子里发出来的。

电话那头江姗的呼吸和语气都变得急促起来:“俞希,我……我是最近才想通的,你不要生我的气……不要怪我,好吗?我刚才说的那些全都是真的!”

就在她迷惑不解之际,房间里突然传出一声响动。俞希的神经猛地绷紧,恐惧地瞪大眼睛,搜索发出声音的地方。

俞希说:“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紧张,或者是害怕成这样?”

不知睡了多久,俞希突然醒了,她迷茫地睁开眼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醒。她并没有做噩梦,也不想上厕所——那么,是什么原因令自己醒来的呢?

“俞希,我……没有害怕。”说这句话的时候,江姗的一个冷噤又出卖了她的真实感受,“真的没有……你误解了吧……”

关灯。周围的一切立刻被黑暗所吞噬。时间在睡眠中进入一种混沌状态。

俞希想了想,说:“你如果想让我相信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就告诉我你紧张害怕的真正理由——否则我不会相信你的。”

敷完面膜,妈妈又不胜其烦地在脸上一遍遍涂抹着补水、防皱、护肤的各种面霜,足足耗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之后,她去饭厅喝了一杯加入芦荟汁的牛奶,然后回到卧室,睡到女儿的身边。

电话那边沉寂下来,俞希不知道她是被吓呆了还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好一阵,江姗才颤抖着声音说:“俞希……我怎么可能不害怕?曾经和孔韦拍拖过的两个女生都被杀死了……我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就是我……”

“唔。”俞希闷生生地应了一声,几乎倒下床就进入了梦乡。妈妈走过来替俞希盖好被子。

这一次,轮到俞希真正地惊讶了,她瞠目结舌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季晓妍被杀的事?”

妈妈在化妆台前敷着面膜,对俞希说:“希儿,你早点儿睡吧,我敷完脸就来陪你。”

江姗再次沉默了几秒,反问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得出一个解释之后,俞希紧绷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一瞬间,她骤然感到心力交瘁、身虚力乏,只想赶快躺下来睡个好觉。于是,她两三下把澡洗完,穿好睡衣来到妈妈的卧室。

“我是因为……今天早上警察要我和孔韦协助他们调查,我才知道这件事的。但是警方和校方在之后便封锁了消息——你怎么可能知道季晓妍被杀的事?”

俞希用毛巾捂着脸想道——也许就是这样吧。可能那警察和妈妈说的话有些道理,学习的压力和精神的紧张再加上一些机缘巧合,就导演出了今天晚上这一出闹剧。

江姗说:“季晓妍今天没来上学,下午宋老师又跟我们强调什么安全问题,我心里面就有种不好的感觉。我打电话到季晓妍家里,她妈妈光是哭,什么都不说……我就猜到了。”

心理阴影?俞希在洗澡的时候不断地思考着这个问题——现在,她也不能确定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了。难道,那真的是幻觉?是因为之前卢应驰讲的那番话对自己造成了一种心理暗示,所以在打开衣柜的时候,才会出现相应的幻觉?会不会自己看到的就是那双黑皮鞋,只是它在心理阴影的作用下变成了另一副样子?

俞希叹息道:“是的,你猜对了,季晓妍确实是被谋杀了。但是记住,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妈妈叹了口气:“唉,你以后可别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啊。”

“好的,我肯定不会讲出去的。”江姗仍然颤抖着声音说,“俞希……我已经把真实理由告诉你了。你会相信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不会怪我的……对吗?”

“你能陪我去房间拿一下衣服吗?”

俞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江姗,你找我解释这些,又害怕成这样,该不会以为梁婧之和季晓妍都是被我杀了的吧?我为了让孔韦对我专心专意,便把喜欢他的、或者是和他拍拖过的女生全杀掉?”

“什么?”

“啊,不,不!”江姗在电话那头叫起来,“俞希,我当然不是这么想的!我打电话跟你解释这些,是因为我确实很恐惧,又很迷茫,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只想跟你倾诉一下,这样我会好受一些。”

“嗯。”俞希轻轻点了点头,又说:“妈,还有一件事……”

俞希有些可怜起她来。思索了片刻后,俞希说:“江姗,你相信我吗?”

“你爸爸现在在新加坡呢,还有十多天才回来。”妈妈说,“要不,你今天晚上来挨着我睡吧。”

“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俞希。”

俞希喝了口热牛奶,却禁不住又打了个冷噤,她望着妈妈说道:“妈,我……还是有些害怕。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那好。”俞希对她说,“我跟你出个主意,或许可以帮你。”

妈妈在俞希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怎么跟你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快去洗澡睡了。”

第十四章

“我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俞希翻了下眼睛,“你那是利令智昏吧?”

今天在学校里,俞希一直忍住没有跟孔韦说江姗昨晚找过自己的事。她本来想向孔韦证实一下江姗所说的那些话的真实性,但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这倒不是因为她有多相信江姗,而是她觉得应该相信自己的男友。孔韦那天跟自己表明心意的一番话说得真挚而感人,俞希觉得没有理由再去追溯以前的一些小事了。

“就拿我打牌来说吧。”妈妈耸了耸肩膀,“这种情况出现过好多次了。有些时候,当我特别需要某张牌的时候,我就真的会摸到它。但过一会儿倒下来的时候,才惊诧地发现那根本就是另一张牌,看错了而已——你说这不是幻觉作怪是什么?”

另外有一点让俞希感到不安——她觉得校方想要彻底封锁季晓妍被杀的事恐怕只能是一厢情愿的想法。这件事的曝光只是个时间问题,而且不会太久——因为除了江姗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之外,还有另一个堪比校园广播站的女生也觉察到了端倪。

俞希怀疑地望着她。

“俞希,季晓妍今天又没来上课!你觉得她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舒丹表情严肃地问道。

“女儿。”妈妈充满爱怜地说,“没有谁在出现幻觉的时候会认为自己看到的是幻觉的。”

“应该不会吧。”俞希故作轻松地说,“她可能只是生病了,在家里休息。”

俞希烦躁地皱着眉说:“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们相信我不是出现幻觉呢?”

舒丹皱起眉毛说:“我刚才去问了宋老师和矮河马,他们也这么说——但我觉得不对。就算她是生病了,也可以跟我打电话,或者是发短信聊天什么的呀。”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妈妈抚摸着俞希的头发说,“但你确实需要放松些了,压力太大对考试也不是件好事。”

俞希不高兴地说——同时也想转开话题:“我都跟你说过了,何老师人挺好的,你能不能别叫他‘矮河马’?太侮辱人了。”

俞希看着自责的母亲,说道:“妈,你别说得我好像被你逼成神经病了一样好不好?”

“我又没当着他的面叫。”舒丹撇了撇嘴,又把话题扯回来,“你说季晓妍到底怎么回事?”

妈妈把房子的门窗都锁好后,去厨房调了一杯牛奶,端出来递给坐在沙发上的女儿,然后坐到她身边,说道:“希儿,我觉得……是我的错。我给你施加的压力太大了,我老是逼着你要考最一流的大学,让你的精神长期处在紧绷状态——其实我应该知道的,你这么乖、这么自觉,根本就用不着我来提醒……”

“我不知道。”俞希说:“也许她病得很重,连电话都打不了了——你别在那里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第四章

舒丹说:“我是关心同学嘛。如果她真的病得很重,那我一会儿更该打个电话去关心下她了。”

“收队!”他再次大喝一声。这一回,口气中带着明显的怒意。

俞希怕舒丹也通过电话知道了内情,这样的话她就又可以在班上开新闻发布会了,忙说道:“别去打扰她休息了,要关心的话等她回来再关心也不迟嘛。”

短寸头警察皱着眉望着母女俩说:“以后不要再发生这种情况了!”

舒丹想了想,说:“好吧,那我就等两天再说。”

俞希被训斥得哑口无言。妈妈赶紧上前来,向短寸头警察道歉:“对不起,警官,孩子是学习压力太大造成的,请你理解!我一会儿会好好跟她谈谈的。”

俞希转过身想道——我也只能尽这份力了。

“那你要我们怎么样?从现在开始实施24小时贴身保护,直到你高考结束?”短寸头警察的脸色一下严峻起来,“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随意打报警电话或者是误报警是要被追究责任的!我看在你可能是出于学习过于紧张,并且也不像是故意恶作剧,才不和你计较,你还想要我们怎么样?”

晚上和孔韦一起回家,俞希发现孔韦今天不怎么说话,像是有什么心事,她问道:“孔韦,你在想什么呢?”

俞希走上前去拦在短寸头警察面前:“警官,你就这么肯定是我精神紧张出现的幻觉吗?你们不能就这么轻率地下结论——如果那个歹徒还在这附近怎么办?”

孔韦咬着嘴唇迟疑了片刻,说:“今天又是第二天了。”

说完,他朝大个子警察招了下手,喊道:“收队。”

俞希迷茫地问:“什么第二天?”

短寸头警察微微点了点头,仿佛什么都明白了。“高三……我的儿子也读高三。我能理解你的这种行为——学习压力太大造成的,以后精神放松点儿。”

孔韦说:“季晓妍是在梁婧之被杀过了两天后,她也被谋杀的。”

“高三了。”妈妈帮着俞希回答。

俞希张了张嘴,望着孔韦:“你担心……今天晚上也会出事?”

“高几?”

“我不知道。”孔韦说,“我只是有些不祥的预感——但我的感觉也不一定准的。”

俞希木讷地点了点头。

俞希晗首沉思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打电话提醒江姗注意点……”

短寸头警察看了一眼俞希书桌上的书包,问道:“你现在在读高中?”

“江姗?”孔韦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单单想到要提醒她?”

俞希张了张嘴,无言以对了。

俞希说:“江姗觉得下一个被害的人可能是她。”

“是啊,既然到处都是窗子,他又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从这扇窗子逃走不是最方便的吗?”

孔韦像是完全忘了自己和江姗之间发生过的事,他不解地问:“她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她凭什么来判断的?”

俞希焦急地想了想,说:“我们家的窗户又不止这一扇,客厅、厨房、卫生间,到处都是窗子,他不一定非得从这里逃出去啊!”

俞希不想跟孔韦做繁琐的解释,她简略地说道:“那只是她的猜测和担忧罢了,虽然不一定对,但我还是提醒她一下好些。”

短寸头警察走到窗前,用力推了几下关着的梭窗:“你看清楚了,你的窗子是从里面锁住了的——歹徒如果从这里逃出去,怎么还能锁得了窗户?”

孔韦皱了皱眉,还是没弄懂俞希说的是什么意思。

俞希左右四顾,看到自己的窗户时,她说:“对了,歹徒知道我们发现了他,不会还这么老实地呆在这里的——他可能从窗户逃走了!”

俞希看了看手表,下晚自习已经有二十分钟了,她不禁有些着急起来,从裤袋里摸出手机,想跟江姗打电话。

短寸头警察有些哭笑不得:“你还是坚持认为你看到的是歹徒的脚?那么我问你,我们已经彻底搜查过房里的每一个角落了——歹徒在哪里?”

孔韦说:“俞希,其实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没有根据的——你这样贸然跟她打电话,会不会把她吓着了?别没事都被吓出事来了。”

“不,警官,肯定不是这样!”俞希坚持道,“就算我把鞋子看错了,但是,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它朝里面移动了一下!如果不是有人穿在上面,鞋子怎么会自己移动?”

俞希想了想,觉得孔韦说得有道理,她慢慢放下了手机。

短寸头警察说:“有些时候,光线或者是别的一些因素会让我们的视觉出现偏差——这一点你应该懂吧。”

孔韦说:“算了,俞希,我们别在这里胡乱猜测了。说不定只是我神经过敏,根本就不会发生什么事呢。”

“不,等等,等等!”俞希按着额头说,“还是没对,我看到的那双鞋是一双深棕色皮鞋,鞋面上还绑着一根装饰皮带——不是这双黑色的新皮鞋!”

俞希略略点了点头,和孔韦一起继续朝前走。

短寸头警察对俞希说:“你现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又走了大概十分钟后,俞希到家了,她和孔韦互道了再见,然后走进家去。

妈妈面容窘迫地说:“是这样的……我们的那个大衣柜里,已经装满我的衣服和鞋子了。我那天跟你爸爸买了这双鞋之后一时没找到地方放,就把它放在你的柜子里了。”

妈妈仍然坐在沙发上看着昨晚那个连续剧——这一段时间的晚上她都没有出去玩或者是打牌,专门在家陪着俞希。俞希跟妈妈闲聊了几句,提着书包上楼去了。

俞希瞪大眼睛望着妈妈:“你跟爸爸买的皮鞋为什么要放在我的衣柜里?”

躺在自己的床上,俞希始终觉得有点心神不宁。她把手机拿出来握在手中,反复想着孔韦说的那些话。犹豫了五分钟后,她觉得还是该跟江姗打个电话——不管怎么说,提醒她多注意一些也是有必要的。

妈妈走上前来,看着那双皮鞋,尴尬地说:“啊……这是那天我跟你爸爸买的新皮鞋,我把它放在你的柜子里了——忘了跟你说。”

俞希拨通江姗打给自己的那个手机号码,听筒响了一段音乐过后,被接了起来。“喂,请问找谁?”

俞希惊诧地合不拢嘴:“这……我的衣柜里怎么会有双男人的皮鞋!”

“江姗吗,我是俞希。”

短寸头警察俯身下去,在俞希说的那个位置翻找了一阵,从里面拿出一双男士皮鞋,对她说:“你看到的是这双鞋吗?”

“啊,俞希,你有什么事吗?”

俞希指着衣柜的左下方说:“就是这里——衣柜抽屉的上面。”

听到江姗的声音,俞希稍稍松了口气,她问道:“我昨天晚上帮你出的那个主意——你去做了吗?”

短寸头警察问俞希:“你刚才是在衣柜的哪个位置看到那个歹徒的脚的?”

“是的,我今天中午就做了。”江姗说,“可是……俞希,我在想,如果歹徒真的要害我的话——我这么做又有什么用呢?”

俞希和妈妈松了口气,走上前来。

“对,这个主意不能帮你预防歹徒,只能起到别的作用。所以我专门打电话来,就是想提醒你……”

短寸头警察将衣柜里的衣架和衣服来回翻动了好几遍,说:“放心吧,这里面没人——就算刚才有现在也不会还呆在这里了。”

俞希的话刚说到一半,她突然听到电话那头江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是手机摔到地上的声音。接下来,通话便中断了。

俞希点了点头。短寸头警察走上前去,双手将衣柜的左右两扇门一齐拉开。俞希和妈妈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朝后面退去,躲到那个大个子警察的身后。

俞希感到全身一阵泛凉,她冲着电话大声喊道:“江姗,江姗!”但电话里已经是忙音了。她赶紧又拨了一遍电话,无法接通。

四个人来到二楼俞希的房间,短寸头警察把房门关拢,指着大衣柜问俞希:“就是这个柜子吧?”

俞希从床边站起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呆若木鸡。她清楚地知道——江姗是不可能跟自己开这种玩笑的,她肯定是出事了!

这一次,先是两个警察在前方打头阵。俞希和妈妈互相挽着手臂谨慎地跟在后面。走进房子之后,则变成了两个警察在一前一后,将母女两人保护在中间往前推行。

俞希惊恐地想道——真有这么凑巧的事吗?江姗之前的猜测和孔韦的预感竟然都真的实现了!那个“衣柜杀手”的下一个目标居然真的是江姗!

短寸头警察挥了一下手,说:“来吧。”

现在该怎么办呢?江姗的手机打不通了,自己又不知道她家的其它电话号码。俞希在房间里焦躁不安地转着圈——突然,她想起昨晚江姗跟自己说过,她的家在觇标路的金月小区内,离自己的家并不算远。

“我也跟你们一起上去。”俞希的妈妈说。

俞希迟疑了几秒钟,认为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必须亲自去确认江姗是不是真的已经遇害了。她鼓足勇气,走出自己的房间。为了跟自己壮胆,她来到书房,取下挂在墙上的一柄带鞘短匕首——这是爸爸出差到缅甸带回来的纪念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用,但也只能用它来防身了。

短寸头警察对一个大个子警察说:“你跟我们一起上去。”然后示意另两个警察在原地等候。

俞希将短匕首藏在衣服里,急匆匆地朝门口跑去。妈妈问道:“俞希,这么晚了,你到哪儿去?”

俞希犹豫了一下,说:“好的。”

“我出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俞希随口乱答道,不等妈妈再开口就冲出了门。

短寸头警察对俞希说:“这样吧,你现在跟我一起到家里去,指给我看一下你当时是怎么发现那个歹徒的。”

为了能尽快赶到江姗家,俞希选择走一条僻静的小路。这是一条近路,但是却必须穿过一片荒废已久的旧厂房。晚上的这里几乎是漆黑一片,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些黑夜活动的小动物在暗处弄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听来让人心惊肉跳。俞希握着匕首的手已经捏出了汗,心脏怦怦跳动的频率比疾步如飞的脚步还要快。

“噢,是的。”俞希说,“但是警官,我保证我没有看错,因为那是一双男人的深棕色皮鞋,而且那双鞋在我看到它的时候朝里面缩进去了一些!”

俞希紧张地在厂房间穿梭,在拐过一个弯的时候,她突然撞到一个人,俞希全身的毛孔都在瞬间收紧,不禁“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此时,她却听到那个人用熟悉的声音问道:“俞希,是你吗?”

他又转向俞希问道:“你说,你只是看到了歹徒的脚,并没有看见他的身体或脸,对吗?”

俞希定了定神,借着依稀的月光望过去,才看清那个人居然是孔韦。他似乎也在赶路,跑得气喘吁吁,脸上有一丝惊惶的神色。

妈妈无奈地点了点头。

俞希惊诧不已地问道:“孔韦?你怎么会在这里?”

短寸头警察问俞希的妈妈:“是你的女儿发现了歹徒,你并没有看到,对吧?”

孔韦喘着气说:“我……我刚才接到一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说江姗……出事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便跑到她家附近去看了看!”

“当然是!”俞希望着妈妈大声说道,“你该不会认为我是在开玩笑吧!”

“什么?你是从江姗的家那儿跑过来的?”俞希急忙问道,“那她怎么样?是不是出事了?”

这时,妈妈疑惑地问道:“俞希,你真的看到什么歹徒了吗?”

孔韦紧张地点了点头:“好像是真的出事了!我在街对面看到,她家所在的那个小区像是煮开了锅,而且警车也已经开到那里去了!”

“除了一个上着锁的柜子以外,凡是能藏得下一个人的地方我们都仔细找过了,确实没发现歹徒。”

俞希惊惶地捂住嘴:“天哪!她真的被杀了!她被杀的时候正在跟我打电话!”

俞希本想跟他解释一下——自己看到那歹徒的脚之所以没有失声尖叫是因为之前有一个男同学恰好提醒过自己这个问题——但她觉得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她有些着急地问道:“警官,你们真的仔细搜过了吗?你确定我的家里真的没有歹徒?”

“什么!”孔韦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然后问道,“那你现在就是跑去确认她是不是已经遇害?”

短寸头警察说:“你处理得相当冷静啊——一般的女生遇到这种情况早就吓得魂不附体,惊慌失措了。”

这句话像是提醒了俞希,她抬起头来望着孔韦,问道:“对了……如果你也是去确认江姗是不是遇害的话,那你现在怎么会在这里?你的家在这个方向吗?”

俞希怔了一下,说:“没有,怎么了?”

孔韦说:“我现在不是要回家,我就是准备穿过这里到你家去找你的!”

短寸头警察眯起眼睛盯着俞希看了一阵:“你以前有过被歹徒袭击的经验吗?”

“找我?”俞希怀疑地问道,“你要找我需要专门到我家去吗?你不会跟我打个电话呀?”

俞希说:“我在衣柜中看到了他的脚,并没有露出声色,假装不知道地把衣柜门关上,然后找机会和妈妈逃了出来——那歹徒可能以为我没有发现他。”

“我打了!但是你没有接,我以为你出事了,所以才心急火燎地跑来找你!”

“等等。”警察打断她说,“你发现了歹徒,他居然还会让你们逃出来,并且把门锁上报警?”

俞希从裤包中摸出手机一看,果然,有一个未接电话是孔韦打的——可能是刚才跑得太急了,没有感觉到手机的震动。

妈妈望着俞希,俞希说:“我放学回家,在房间的衣柜里找衣服,突然发现衣柜里藏着一个人……”

孔韦说:“江姗居然真的被杀了,我晚上的预感是对的!早知道就应该让你提前跟她打个电话,提醒她一下,说不定还能救她!”

短寸头警察将手枪别到腰间,问:“你们是怎么发现有歹徒的。”

俞希害怕地抱着身子:“这个惯犯真的每隔两天就杀一个人,而且全是我们班的女生——他肯定就是我们身边的某个人——会是谁呢?”

“什么,这怎么可能?”俞希惊讶地说。

孔韦神色紧张地看了看四周,说:“那个凶手才杀了人不久,说不定还在这附近呢,我们快走吧。”

短寸头警察走到俞希和她妈妈的面前,说:“我们已经将房子彻底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歹徒。”

这句话提醒了俞希,但同时也把她吓得打了个激灵,她身子一抖,手上拿着的那柄匕首“哐啷”一声掉落到地上。

十多分钟后,房门再一次打开,四个警察走了出来。但令俞希感到意外的是,她并没有看到警察将歹徒押出来的画面。

孔韦问道:“什么东西掉了?”

俞希和妈妈紧张地在几十米外驻足观望。她们没有想到昔日在电视警匪片中才能看到的场面竟会出现在自己家中。四个警察进去之后没过一会儿便关上了房门——接下来,俞希和妈妈就只能通过想象来猜测里面发生的事了。

“没什么,我带着防身的匕首。”俞希说道,一边蹲下去捡。这个时候,月亮正好从云层中钻了出来,月光洒在地上,让俞希立刻就看到了掉在地上的匕首。但在她捡到匕首的同时,却看到了另一样令她毛骨悚然、连呼吸都差点停止的东西——

短寸头警察朝他的三个同事挥了下手,四个人一齐走到门口。他用钥匙把门打开,并用眼神向另一个警察示意,那个警察谨慎地将大门推开,四个警察同时举起枪冲了进去,四把手枪对准房里的四个方向。

她看到了孔韦的鞋。

俞希赶紧将钥匙交给警察,并依言和母亲朝后面退去。

这双鞋是她永远都忘不掉的,好几次出现在她的噩梦之中,曾被她当成过幻觉的那双鞋。当它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俞希终于明白那天晚上她看到的是不是幻觉了——一点儿都没有错,深棕色的皮鞋,鞋面上绑着一根装饰皮带——这不是一双普通的皮鞋,而是一双设计感十足、造型别致的名牌皮鞋。正是适合孔韦这种富家大少爷身份的皮鞋!

“你做得很好。”短寸头警察对俞希说,“现在,你把房门钥匙给我,你们退后。”

俞希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颤抖起来。这双和那天晚上在衣柜中看到的一模一样的皮鞋让俞希心中的感受也变得和那天晚上完全一样,她感到恐惧、紧张、眩晕和无力,但是又不敢声张,不敢丝毫地表露出来。俞希望了一眼自己左手捏着的手机,急中生智,她悄悄拨通其中的一个号码,然后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眼睛移到别的方向,既不敢继续看着地上,也不敢看孔韦——或者说是凶手的脸。

俞希说:“现在应该还在我家里,我把房门反锁了,把他困在了里面!”

孔韦似乎察觉到了俞希脸上难以掩饰的情绪变化——现在的月光使他能清楚地看到女友脸上的表情,他疑惑地问道:“俞希,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一辆警车鸣着刺耳的警笛呼啸而来,停在俞希家别墅面前,从警车里走出四个持枪的警察。带头的是一个留着短寸头,看起来稳健干练的中年警察。他走到俞希和她妈妈面前,问道:“歹徒在什么地方?”

“啊……没什么。”俞希竭力假装平静地说,“我只是想到……凶手有可能就藏在这废厂房中,有些害怕……”

“不,大叔!”俞希阻止道,“我们别轻举妄动。我已经报警了,等警察来处理吧!”

孔韦怀疑地凝视着俞希。他回想了一下刚才俞希蹲下身去捡东西时的一幕,然后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皮鞋,头再抬起来的时候,他的脸已经换上了一副惶恐,甚至是狰狞的表情。他突然问道:“俞希,你……认出这双鞋来了吗!”

邻居大叔提着一根铁棒从人群中挤过来,对俞希说:“歹徒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俞希终于忍不住了,她心中累积的恐惧在一瞬间爆炸——孔韦已经知道她发现什么了!俞希大声惊叫,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就逃。

“我的天哪……真是太可怕了!”妈妈惊惧地睁着双眼。

“俞希!等等,别跑!”孔韦大叫道,追了上去。但俞希没有蠢到会听他的话而停下来。她发疯似的朝前方奔跑,本能命令她在杀人狂的魔爪下逃命。但是跑到一处布满废弃物的空地时,俞希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令她跌倒在地。当她转过身,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孔韦已经追了上来,一把将俞希压在地上。他再一次瞪大眼睛凶狠地问道:“俞希!你真的认出了这双鞋就是那天晚上你在衣柜中看到的那双吗!”

“我敢暗示你吗?如果我设法告诉你衣柜中正藏着一个歹徒,你一定会当场就大叫起来的——这等于是告诉他我们知道了他的存在——我们会没命的!”

“求你……我求你!”俞希感觉笼罩上来的不是孔韦的身体,而是死亡的阴影。她哀求道,“不要杀我……”

“天哪!”妈妈捂住嘴说,“你怎么不告诉我……或者是暗示我一下?”

孔韦的两只手紧紧地按着俞希的身体,他盯着俞希说道:“你认出了这双鞋,说明……”

“我回家来打开衣柜找衣服,看见他的脚了!我正打算悄悄离开,你就进来了,然后和我在那歹徒面前谈什么话!”

话没有说完,孔韦就停了下来。而且他的面部表情也跟语言一起凝固了。最后,他重重地倒了下来,身体压在俞希的身上,动弹不得。

“你怎么知道?”

俞希还没有从这巨大的惊悚和变故中反应过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当她推开孔韦身体的时候,看见了救她的人——那个人手中捧着一块大石头,刚才就是它重重地砸在了孔韦的后脑勺上。

“就躲在我房间的大衣柜里!刚才离我们只有两、三米远!”俞希大叫道。

是卢应驰。

妈妈瞠目结舌地站在旁边,好一阵之后,她才惊恐地说:“俞希,你说什么?我们家里有歹徒?”

第十五章

俞希的喊叫声震惊了周围的邻居和行人,他们纷纷聚集过来。俞希又赶紧摸出手机报警,告诉警察她家的具体位置。

“是你……卢应驰?”俞希瞪大眼睛,惊奇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三章

卢应驰丢掉手中的石头,走过去将俞希扶起来,说道:“俞希,其实我一直都在暗中跟着你。”

“快来人啊!我的家里有歹徒!”

“什么?”俞希感到难以接受,“你是说,今天晚上……从我出家门之后,你就一直跟在我身后?”

上帝——我求你,这次别再出现什么意外状况了。俞希一边祷告着,一边提心吊胆地跟着妈妈走出房门,然后将门带拢。当楼梯下到一半时,俞希再也控制不住了,她抓住妈妈的手,牵着她一路飞奔下楼,冲出房子大门,再用刚才留在衣服口袋里的钥匙迅速地将门反锁,然后朝着周围的房子和街道上的行人大喊道:

“事实上,不止是今天晚上。这几天晚上我都偷偷地守在你家附近。”卢应驰说。

妈妈愣了一下,说:“好吧,那就下去看吧。”

俞希想起昨天晚上放学后卢应驰就跟在她和孔韦后面,她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时,妈妈朝书桌走去,要去拿俞希的书包。俞希挡住她,对她说:“妈,我想起来了……我记错了,我刚才回家就把那张单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了——它没在我的书包里。”

“我想暗中保护你,俞希。”卢应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孔韦,“我早就有些猜到凶手会是他了,我怕他早晚会对你下手。”

我的天哪!露馅了吗?俞希紧张地屏住呼吸望着大衣柜,感觉一股恐惧和死亡的阴冷气息向她侵袭过来,令她动弹不得——但是过了几秒,衣柜仍然保持着平静。俞希体内的血液才再次循环流动起来。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孔韦会是凶手的呢?”俞希大惑不解地问。

俞希望了一眼书桌,顿时感觉自己像坠入了绝望的深渊。同时,她瞥了一眼大衣柜——衣柜的门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这是一周之前的事了。”卢应驰说,“一天上体育课的时候,梁婧之趁大家都在操场活动的时候,悄悄地把孔韦叫到教室去,逼着孔韦和你分手,然后和她拍拖。孔韦不肯,他们就吵了起来。最后孔韦撂下狠话,说梁婧之如果再来烦他的话,他就会让她永远都开不了口——他的口气听起来是认真的,不像是在开玩笑。”

“嗯。”妈妈从床上站起来,俞希也赶紧站起来,甚至想推着母亲赶快走出房间。但这时,妈妈望了一眼书桌,说:“唉,你的书包不是已经拿上来了吗?”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太好了,能逃出去了!俞希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说:“在客厅,我的书包里,我们现在就去看吧。”

卢应驰说:“俞希,你知道,我一向都不怎么喜欢体育运动。那天我本来是想回教室休息一会儿,却在门口听到了他们的那番对话——当时,我便有种不安的预感。”

“当然,我当然得看。”妈妈说,“在哪里?”

“所以,你便在那天晚上放学后找到我,提醒我注意安全?”俞希说,“可是,孔韦明明就是跟梁婧之发生冲突的,你为什么要来提醒我?”

“妈。”俞希打断妈妈的话,她觉得自己的心脏不能再承受这种刺激的游戏了。况且那凶犯的忍耐也许是有限度的,多在这个房间呆一秒钟就会多一分危险。俞希想着办法,“我会重视的。我们学校也相当重视……今天,还发给我们一张关于合理填报志愿的建议单。老师说,家长也得看看……”

卢应驰低下头,有些局促地说:“俞希,其实那天晚上,我本来是想把这一切都告诉你的,让你提防着孔韦一点,因为他是个危险人物。但我最终却因为怯懦而没能说出口——我怕你不相信我,反倒把我说的话告诉孔韦——这样的话孔韦会饶不了我的。所以,我只能编了个故事来提醒你,希望你能引起重视。没想到我编来说的那番话居然成了现实——梁婧之真的在那天晚上就被孔韦以差不多的方式杀死了!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那你就更该为此而努力了。另外,我和你爸爸还准备在你考上名牌大学之后举办一个大型的庆祝宴会,到时会邀请……”

俞希有些明白了:“所以第二天警察问到你的时候,你才不敢承认说过这番话。你怕警察认为你跟这起谋杀案有关系?”

“哦,太好了……好莱坞明星……我真想亲眼见见他们。”但前提是今天晚上我不用去见上帝——俞希在心中想道。她故作高兴地说道,“妈,这个计划真是太棒了!”

“是的。”卢应驰不安地搓着手说,“而且我也怕承认之后,孔韦会以为我知道了什么,从而对我下手。”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你刚才在想什么?”妈妈显得有些不高兴,“我刚才说,如果你能考上一流的大学,这个暑假我们全家就可以一起到美国好莱坞去旅游,你可以亲眼去见那些你喜欢的好莱坞明星们。”

“你可以把你在教室门口听到的那番话告诉警察呀!”

“计划……什么计划?”

“不行的,俞希。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听到那番话,梁婧之又已经被害了——我拿不出证据来证明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这样不但治不了孔韦的罪,反而等于明目张胆地跟他对着干。想想看,以他们家的势力,他不会放过我的!”

妈妈皱起眉头说:“那我刚才说的那个计划呢,你觉得怎么样?”

俞希表示理解地望了卢应驰一眼,但她又显出迷惘的神色:“如果梁婧之是因为纠缠孔韦才被杀的,那么季晓妍呢?还有江姗呢?她们又为什么会被杀?”

俞希身子抖了一下,神情恍惚地望着妈妈:“哦,是的……你叫我,要好好学习,当然,我会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卢应驰说,“也许是孔韦发现季晓妍、江姗都怀疑到自己是凶手,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她们全都杀了灭口。”

妈妈说了一会儿,发现俞希对自己说的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碰了碰女儿,问道:“希儿,你在听我说吗?”

俞希回想起梁婧之死后季晓妍在楼梯间找到孔韦表白态度的事,认为卢应驰分析得有道理。她惶恐地捂住嘴,眼泪也流了下来:“天哪……我居然一直跟一个这么丧心病狂的杀人犯在谈恋爱!”

妈妈循循善诱地说着激励俞希学习的话,但俞希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的心脏怦怦乱跳着。她低着头,不时偷偷地瞄一眼那个大衣柜。她只知道一件事——自己和妈妈离那个凶手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

“俞希……”卢应驰埋下头,用脚搓着地说,“其实,你知道吗……我才是一直最关心和在乎你的人……”

妈妈把女儿的手抓过来握住:“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提醒你一下,还有三个月就要高考了。虽然你的成绩很好,但要考上一流大学也不是这么容易的。现在,你更得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能让别的事情……”

俞希拭干眼泪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然后报警,让警察来处理剩下的事情。”

“……我没事,可能就是淋了雨的原因。不过已经好多了……你要跟我谈什么?”

“对,对。”卢应驰连声附和。

妈妈皱着眉望了女儿一会儿:“你今天晚上有点怪怪的。说话老是吞吞吐吐,脸色也一直都是苍白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俞希有些害怕地斜睨了倒在地上的孔韦一眼,无法判断他是被石头砸死了还是砸晕了过去。她迟疑了片刻,对卢应驰说:“你能……把他的鞋子脱下来吗?我想把它交给警察——这是证明他是凶手的最大证据。”

“妈!喔……我,我不洗……噢,不,我……不用找衣服。”俞希将母亲强行拉到床上坐下来,“你不是要跟我谈事情吗?谈吧……现在我们就谈。”

卢应驰望着孔韦的鞋说:“这双鞋就是你在衣柜中看到的那双?”

“一会儿洗也可以把衣服找出来呀。”妈妈又要去开衣柜。

“是的,而且……”

“噢,噢……妈!我……”俞希紧张得天旋地转,一颗心差点儿从嗓子眼儿里跳了出来,她走上前去一把将母亲拉住,“我……暂时不洗了,一会儿再洗……你不用帮我找衣服。”

刚说到这里,俞希骤然停下来。她缓缓地抬起头,盯视着卢应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衣柜中看到过一双鞋这件事的?”

说着,妈妈朝衣柜走去,手伸出去准备打开柜门。

卢应驰愣了一下,说:“刚才孔韦在袭击你的时候,大声喊着‘你认出了这双鞋’……不是吗?”

“好。”妈妈应了一声,俞希正要开门,妈妈又把她拉住,笑道:“你这个粗心的丫头,换洗衣服都不拿就要去洗澡?”

“对。可是你怎么知道这双鞋我是在‘衣柜中’看到过的?”

俞希抓住机会,拉起妈妈的手说:“妈,我现在就去洗,你在客厅等我吧。”

卢应驰张开嘴,眼睛转动着想了片刻,说:“那天……警察找我们俩在办公室问话的时候。你不是说……你在梁靖之死的那天晚上报了一次‘情况类似’的警吗?所以我……”

“没有发烧啊。”妈妈把手从俞希的额头上拿下来,“要不你先去洗个澡吧,我在这儿等着你。”

“我是这么说过。但你怎么知道‘情况类似’具体指的是什么意思?”俞希一边说,一边慢慢朝后退着,“我那天晚上在衣柜中看到一双男人的鞋,这件事只有警察、我妈妈、还有孔韦知道——除此之外,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不是,哦,不……是的,我淋了雨,有点不舒服。”

卢应驰渐渐靠拢过来,他的声音突然沙哑了,似乎嘴变得很干,他说道:“俞希,你相信我好吗?我是真的很爱你!为了你我愿意做一切事情。”

尽管俞希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但她那过分紧张下语无伦次的话语还是让妈妈看出了端倪,她摸着女儿的额头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俞希恐惧地摇着头,朝后一步一步地退着:“你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

俞希看着那关拢的房门,像被一记重槌敲闷了头。“妈,我……还没有洗澡,我去洗……不,我是说,我一会儿洗完澡再和你谈,好吗?”

“俞希!”卢应驰突然狂暴起来,他咆哮道,“不要用这种眼神望着我!换回来,换回刚才那种眼神!用眼睛告诉我,你很需要我,也很感激我!你刚才不是还因为我救了你而感动不已吗?你为什么又要去纠缠这些小事!你应该一直用你那温柔动人、楚楚可怜的眼睛望着我才对!”

俞希紧张地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妈妈却似乎没发现女儿的紧张不安。她走进门来,关上房门,对俞希说:“希儿,妈妈今天专门早点回来,有些事想跟你谈谈。”

面对着卢应驰近乎疯狂的神色,俞希什么都明白了,她全身颤抖着说:“我懂了……你能知道我在衣柜中看到一双男人的鞋这件事……只有一个理由——那个人就是你!我在衣柜中看到的那个男人的脚……就是你的!这一切都是个圈套。梁婧之、季晓妍和江姗全都是被你杀死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俞希像惊弓之鸟般颤动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妈妈先开口道:“希儿,回来啦。刚才被淋雨了吧,身上都湿透了。”

“为了向你证明——我不是个懦夫!”卢应驰尖声叫道,看上去更加疯狂了。“我如此爱着你,但你呢?你只喜欢高大,帅气的孔韦!你从来没正眼看过我——因为在你的心里,我只不过是个胆小怕事,性格既内向又懦弱的废物!所以,我决定做一件大事来向你证明——我不是个孬种!我是值得你喜欢的!”

俞希一步一步地走到房门口,就在她准备拉开房门出去的时候,这扇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了——门外是自己的妈妈。

这个人已经完全疯了,丧失了理智——俞希战栗的心中清楚地明白这一点。她望了一眼不知是死是活的孔韦,啜泣道:“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要设计陷害孔韦,那双鞋,是你偷走他的。然后故意穿上它藏在我的衣柜中,并露出来一些来让我看到。之后,你再悄悄还回去——为的就是要嫁祸孔韦,让我误以为他是凶手,对吧!”

冷静,冷静下来,别紧张。俞希在心中说,一边慢慢地转过身,不露声色地朝门口走去——他并没有马上跳出来,这意味着他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发现了他。现在,只需要悄悄地离开家,然后报警……

卢应驰直愣愣地盯着俞希:“你什么都知道了。那么,你觉得我干得漂亮吗?是不是这一切都做得有勇有智?你喜欢这样的我吗?”

俞希竭力控制住内心的惊恐和那双有瘫软趋势的腿,她无法判断此时这个藏在衣柜中的歹徒是不是也在暗处盯着自己。俞希努力改变自己因恐惧而扭曲的表情,尽量使它恢复自然。然后,她轻轻地关上衣柜门。

“你这个疯子!”俞希嘶哑着嗓子尖叫道,“你杀了这么多人,就为了向我证明你是有勇气的?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病!”

“市里最近出现一个歹徒……”“手法相当残忍。”“入室偷窃或行凶……”“先藏在某个地方,伺机作案……”“被房屋主人发现,立刻杀人灭口……”

卢应驰望着俞希,他的脸痉挛性地扭曲起来。他厉声说道:“你的话伤透了我的心。既然我这样也满足不了你,那么——你就去和你喜欢的孔韦作伴吧!你们俩到地狱去作恋人吧!”

俞希的嘴唇随着身体的颤动而发出一丝微弱的战栗声。她头脑中的爆炸令眼前发黑,甚至牵动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晃旋转。一瞬间,俞希的脑子里浮现出卢应驰之前跟自己讲过的那些话,只是这些话在巨大的惊骇之中已无法完整有序地排列,只能以支离破碎的形式出现——

卢应驰捡起刚才砸向孔韦的那块石头,发疯般地向俞希猛扑过来。俞希大惊失色,慌忙朝后退去,但她的身体却碰到了墙壁——原来刚才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退到死胡同的角落了。

她在衣柜下方清楚地看到一双男人的皮鞋。而且,那双鞋动了一下,朝里面收进去一些。

俞希无路可逃,双腿也在瞬间失去了力气,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卢应驰手中的那块大石头朝自己的脑袋抡过来,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突然从侧面冲出一个人来,一把将卢应驰掀开,然后将他扼倒在地。卢应驰手中的石头朝那个人猛砸过去,却被那人用手臂挡开。同时,那个人大叫一声,右手握着的匕首朝卢应驰的胸口猛插进去——卢应驰抽搐了两下,吐出一口鲜血,便一动不动了。

挑了一会儿,俞希选出一件牛仔外套。接着,她准备在衣柜下方的抽屉里拿一件内衣。就在准备蹲下去那一瞬间,她在衣柜的左下方看到了一样东西,令她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寒毛在霎那间竖立起来,瞳孔跟随着眼眶一齐放大——

俞希缩在角落,用颤栗的手捂住嘴,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一幕。当那个身材不高的人站起来之后,她才终于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脸,大声喊道:“何老师!”

俞希一边甩着自己那腻成一团的头发,一边走到大衣柜面前。她打开衣柜,在众多挂在衣架上的衣服中选择着一会儿要穿的几件。

俞希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站起来,扑到何老师身上,大哭道:“何老师,幸好你赶来了!我差一点……就被……”

俞希将书包甩在书桌上,再脱掉湿透了的外套——现在的身体混杂着雨水和汗水,粘糊糊的十分难受——目前,还有什么比洗一个热水澡更迫切的呢?

“好了,好了,没事了。”何老师拍着俞希的肩膀说,“一切都结束了。”

此刻,她已经换上温暖的拖鞋,用一块干毛巾擦干自己湿漉漉的长发。在客厅稍稍休息了几分钟之后,她提起书包,沿着楼梯走上二楼,来到自己的房间。

俞希哭着说:“卢应驰是杀人凶手!梁婧之、季晓妍和江姗都是被他杀死的!”

俞希的家是一幢漂亮的二层楼小别墅——这都是拜她那个精明能干的房地产商老爸所赐。家中的装修、布局,乃至门口的小院都置办得极为西化,和美国的别墅区差不多。可问题是,这么漂亮、精致的房子却经常都是空落落的。俞希的爸爸长期在外地跑,而妈妈也是耐不住寂寞的人,一到晚上就出去玩儿牌或是访友。俞希几乎都习惯了每天晚上一回来就是自己一个人。

“好了,不用说了俞希,我都知道了。”何老师说,“你刚才不是跟我拨了个电话吗?在此期间,我的手机和你的手机一直都处于‘通话中’的状态。我刚才在赶来的过程中,已经把这里发生的所有情况全都听得清清楚楚的了。”

跑了十多分钟之后,俞希终于来到了自己的家门口,虽然顶着书包,但她还是变成了落汤鸡。俞希从书包里摸出钥匙打开家门,走了进去。

俞希摸出手机一看,果然,她的手机现在都还和何老师的手机处于连接状态。她庆幸自己起初的急中生智救了自己。“何老师,我刚才……太紧张了,我在慌乱中随便拨了一个最近才打过的电话——就是您的电话。但是我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和您通话,只有寄希望于您能听到我这里发生的事……要是没成功的话,我现在已经被杀死了!”

晚春的天气已经具有了一些夏天的特征,天气说变就变,而且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仅仅几秒钟,那几滴小水珠就转化成倾盆大雨。街道上立刻变得慌乱起来,人们把手中的东西顶在脑袋上朝不同的方向奔跑。俞希也只有将书包顶在头上,她焦急地想拦住一辆出租车——但这时人们抢出租车的激烈程度已经超过了橄榄球比赛。几分钟之后,俞希意识到自己身单势薄是不可能争赢那些人的,只有咬咬牙,奔跑回家。

“我不是已经来了吗?别害怕了,俞希,已经安全了。”何老师充满慈爱的声音安抚着俞希那颗受到惊吓和创伤的心。俞希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忽然,她想起了生死未卜的孔韦,猛地转过身去,扑到男友的身边,用手指在他的鼻子前试了试,然后大叫道:“何老师,孔韦还活着!得马上把他送进医院!”

离家还有一段距离,俞希考虑着要不要在这时跟孔韦打个电话。然而,她却感觉到一些水滴从高空滴落到她的头发和身上。俞希伸出手来试了试,确定是下起雨来了。路上的行人也感觉到了这一点,纷纷加快脚步。

“对,赶快!”何老师摸出手机,又看了一眼卢应驰,叹息道,“我居然……杀死了自己的学生。”

俞希来到灯红酒绿的大道,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用力摇晃着脑袋,想把今天晚上这段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的记忆甩到熙来攘往的人群之中,让众人的脚步把它碾碎——俞希明白,在高考前夕这段紧要时间里,自己的精力是不允许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干扰和分散的。

俞希看着已经断了气的卢应驰。他的胸口上插着的正是自己从家中带出来的那把匕首——看来是何老师在情急之中从地上捡起来作为武器的。俞希说:“何老师,他是个杀人凶手!而且你是为了救我,也是出于正当防卫——我们会跟警察解释清楚的。”

卢应驰还想说什么,但俞希冲他挥了挥手,道了声“拜拜”便快步地朝前方大街跑过去——卢应驰呆呆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是啊……”何老师停止感叹和忧伤,他举起电话说,“我们现在得赶快报警!”

“好了,卢应驰,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俞希说,“但是你看,再走几步就是大街了,我想那凶手再嚣张,也不敢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作案吧?所以,请你别再担心我了,我们都各自回家,好吧?”

俞希走到卢应驰的脚边:“现在最大的罪证,就是卢应驰穿着的这双鞋了。”

卢应驰吞吞吐吐,仿佛不能自圆其说:“那个……我想,万一他现在改为在路上行凶呢……那也是有可能的吧?”

“为什么?”

“可是,你不是说那个歹徒是‘入室’行凶吗?那你在回家路上保护我又有什么用?”

俞希叹了口气,说:“江姗在昨天晚上预感到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便跟我打电话……我跟她出了个主意……我叫她在自己房间的衣柜或壁橱底下刷一层和柜子颜色接近的油漆——这样的话,凶手如果要用老方法行凶,鞋底肯定会沾到一层未干的油漆——而他自己说不定发现不了。如此便能证明出谁是真正的凶手了!”

卢应驰见俞希似乎不相信自己,有些急了:“是真的!俞希,我肯定没骗你!我不会为了想送你回家就编个拙劣的谎言来吓你的。”

“卢应驰刚刚去江姗家里作了案,他不知道我设计了这样一个陷阱。现在他的鞋底肯定会有一层油漆。”俞希搬起卢应驰的脚看了看——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发现什么油漆。俞希纳闷地转过头说:“怪了,难道江姗没有照我说的那样……”

俞希皱了下眉头:“有这种事?我怎么没听说?”

当俞希的眼睛接触到何老师的一霎那,她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成了冰。她感觉身上一点体温都没有了,从背脊骨末端冒起来的一股凉意在瞬间传遍了全身,她皮肤上的每一根寒毛都在这个时候直立了起来——

卢应驰面色紧张地说:“我听说,我们这个市最近出现了一个歹徒,他经常入室偷窃或行凶。往往是偷偷进入某人家里后,藏在某个地方,伺机作案。如果被房屋主人发现,就立刻杀人灭口——手法相当残忍!”

在她刚才说话的时候,何老师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左脚观看——在他黑色皮鞋的鞋底,有一层清晰的白色油漆。

“怎么回事?”

“啊——”俞希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在几近极限的惊悸之下,她居然只能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浑身颤栗着从地上缓缓站起来,惊恐地盯着面前这个中年男人。

卢应驰犹豫了一下:“我刚才说,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并不是危言耸听。”

何老师放下脚,盯着俞希,脸上慈爱的表情没有了。他淡淡地说了句:“糟糕,暴露了。”

俞希困惑地问:“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是你……原来,是你……”俞希颤抖的手指向他。

卢应驰说:“俞希,请你相信我,我再也不会说刚才那些话了——但是,今天晚上请让我送你回家,好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样,我放心些。”

“对,是我。”何老师长长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再演戏了。”

俞希淡淡笑了一下:“我不会怪你的。”她望着前方小巷的出口,“好了,穿过这条巷子就是大街了,我们都各自回家吧。”

他走到俞希的身边,表情阴冷地说:“这一切全都是我安排设计的,那几个人也全是我杀的——很吃惊吧,俞希?”

“是的,我懂,我懂。”卢应驰尴尬地点着头说,“俞希,我刚才太失礼了,请你原谅我,不要见怪,好吗?”

俞希已经惶恐地说不出话来了,她的眼睛瞟了一眼倒在那边的卢应驰。

俞希稍稍松了口气,对他说:“卢应驰,其实我刚才不是敷衍你的。我真的觉得你很不错。但是,你知道,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就算我现在没有和孔韦拍拖,也不会去考虑感情的事——你明白了吧?”

“你一定是在想,凶手不是卢应驰吗?”何老师冷笑道,“别傻了,俞希。你以为那个蠢货、胆小鬼真的敢去杀人吗?他顶多配合我一下还差不多——他只是我的一颗棋子而已。你知道象棋中有个术语叫‘弃卒保车’吧?他就是用来起这种作用的。现在用完了——喏——那就是他的归宿。”

卢应驰怔了几秒,像是恢复了冷静,他的手从俞希的肩膀上移开,低下头说:“对不起,俞希,我刚才……有些失控了。”

俞希现在已经彻彻底底地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她强迫吞咽下恐惧,壮着胆说:“你和卢应驰串通好,先让他来找我说那些话,给我一个心理暗示,然后他再赶在我之前进入我家,藏在我的衣柜里,故意露出脚来让我看见——因为之前那些话的作用,我不敢露出声色,只能跑出房子,给卢应驰逃走的机会。而我报警的行为,既是间接地调虎离山,为你制造杀害梁婧之的大好机会;同时又把警方的注意力和怀疑引到我和孔韦身上——这一切,全都是你精心策划的!”

俞希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身体,心中有一丝恐惧感,她声音发抖地说:“卢应驰……不管你要说什么,先把我放开!”

何老师阴笑着说:“俞希,你太聪明了——我都忍不住想为你鼓掌了。你说得完全正确,几乎丝毫不差。”

但卢应驰显然已经停不下来了,他一把将俞希的肩膀抱住,喘着粗气说:“俞希,我真的很喜欢你,甚至是……深深的爱着你!”

俞希鄙夷地望着他:“而且,你利用老师之便,有大量的机会可以从我们的书包里弄到各人家里的钥匙,进行复制——所以你和卢应驰才能随意地进入到我们这些人的家里。”

“不,不。”俞希一边摇着头,一边后退着,“求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对,这点也说对了。你还有什么精彩的推论,俞希?我都听入迷了——你果然是这个班上最聪明的女生。”

卢应驰说:“俞希,其实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我知道,我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孔韦。只是,我控制不了自己,在我的心中,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感情使得我必须要亲口告诉你,我……”

“不,我不是!”俞希尖叫道,“如果我是的话,就能在你杀死这么多人之前认清你的真面目!把你那些阴险、恶毒的诡计全都抖露出来!”

俞希不知该说什么,她也不敢正视卢应驰,只有难堪地望着别处。

“确实很遗憾,你现在不能这么做了。”何老师耸了耸肩膀说。

“俞希,你知道,我不是想问这个。”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们都是你的学生,跟你有什么仇?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们?”俞希厉声责问道。

俞希心中发出“咯噔”一声响动,她闪烁其辞地回答道:“嗯……很好啊,你学习好,也乐于助人……”

何老师的脸抽搐了一下,终于凶相毕露:“我的学生?你觉得她们真的把我当成老师吗?尊重过我这个老师吗!”

两人又默不做声地走了一段,在这条小巷快要走完的时候,卢应驰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俞希,突兀地问道:“俞希,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何老师用异样的神情望着俞希,令她遍体生寒。“俞希,你看看你,有着漂亮的脸蛋和高挑的身材,不管怎么瞧,都是一个窈窕美人。你怎么能理解我的悲哀呢?我长着一张丑陋的脸,身高连普通的女孩都不如。在我读书的时候,班上的女生都以和我坐在一起为耻,甚至没有人愿意和我走在一路,仿佛那是对她们的侮辱!到最后我连名字都没有了——”

“啊……没什么。”卢应驰尴尬地说。

他把俞希逼到墙边,嘴几乎贴着她的耳朵说道:“没有人叫我‘何康’,大家都叫我‘矮河马’。”

“你想什么这么出神呢?”

他将脸移开一些,悲叹道:“对于起绰号的人来说,这个绰号显然展示了他们极具概括性的幽默才华。但他们可曾想过,每当有人这样叫我一声,便等于是在我的心中划上一刀——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早已被割得伤痕累累、体无完肤了!”

好几秒之后,卢应驰才回过神来:“啊……俞希,你叫我?”

他低下头,喘了口气,接着说:“我本来以为读完书,工作之后,便不会再听到有人这么叫我了。但我没想到的是,你们这个班的学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从哪里听说了什么,居然又开始在背地里叫我‘矮河马’——而且,那些牙尖舌利的女生以为我真的听不到吗?在她们那充满藐视和嘲讽的讥笑中,我难道真的听不出来她们在背着叫我什么吗?”

卢应驰没有回话,仍然面容僵硬地盯着前方走路。俞希感到奇怪,对着他喊了几声:“卢应驰,卢应驰?”

“就因为这个,你便大开杀戒。”俞希难以置信地说,“可是背着叫你的人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要杀掉她们三个?”

两人一言不发地朝前走,俞希为了化解尴尬的气氛,故作轻松地问道:“卢应驰,你打算考哪所大学?”

“因为他!”何老师指着躺在地上的孔韦怒吼道,“就是因为这个有钱有势,又长得高大、英俊的白马王子!你看一下他,再看一下我!你比较一下!你看看我和他有多大的差别!我不允许世界上有这样的人存在!”

俞希感到无可奈何,只有说:“好吧。”

他青筋暴露,失控地咆哮道:“那些女生……尤其是梁婧之、季晓妍这样的贱人!她们叫我‘矮河马’、‘矮河马’!却在孔韦这个大帅哥面前卖弄风情,展现她们妩媚、娇柔的一面,我看了就觉得恶心!我不想再看到这些贱人在我眼前上演风情剧——我要让她们全都下地狱!”

说完这句话,俞希便快步朝前走去,卢应驰又追了上来,说:“我家……也在这个方向,我们一起走吧。”

面前这个人扭曲的面孔和内心让俞希感到不寒而栗:“所以,你杀掉梁婧之、季晓妍她们,既可以雪恨,同时又因为她们都是孔韦的前女友,便能自然而然地嫁祸到孔韦头上……”

“不安全?”俞希皱起眉头,“没什么不安全的。谢谢你的好意,我自己一个人回家没事的,你也回家吧。”

“对!”那个因过度嘶吼而变得沙哑的声音说道,“本来我的计划十分周全,可谓是万无一失,但是卢应驰那个蠢货自己说漏了嘴,才破坏了计划——否则,你现在都会认为孔韦才是凶手!”

“……是这样的,孔韦今天晚上不是没来吗,我怕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便专门在这里等着……陪你回家。”

俞希打了个冷噤,说道:“卢应驰为什么要配合你做这些事?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你等我干什么?”俞希疑惑地问。

“你还不明白吗?他和我一样,视孔韦为敌!而且他在内心深处深深地爱慕着你,他比我还渴望能除掉孔韦这个眼中针,然后以一种英雄救美的形式来赢得你的心——在他暴露之前,他不就正是这么做的吗?”

过了好一会儿,卢应驰才缓缓地说:“俞希,我……是专门在这儿等你的。”

俞希心中一团怒火向上涌动,她骂道:“你们这两个卑鄙、肮脏的小人,变态狂!就因为妒忌、自惭形秽和私欲,便丧心病狂地杀死了这么多人!”

俞希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她试探着问道:“卢应驰,你有什么事吗?”

“矮河马”忽然露出一种悲哀的眼神:“俞希,其实班上的这么多女生当中,我是最喜欢你的——你从不叫我的绰号,也不会在背后偷偷说坏话……真是太可惜了……”

黑暗中的卢应驰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盯着俞希。由于小巷的光线太暗,俞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矮河马从衣服内侧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正是这把刀夺走了好几个人的生命。他怀疑地望着那把刀,然后抬起头来,目露凶光:“我是真的舍不得杀掉你,俞希!”

她定睛一看,认出这个人是谁。俞希捂着怦怦跳动的心口说:“是你呀,卢应驰,你突然跳出来干什么,吓我一大跳!”

“啊……你——”俞希后背一寒,慌乱地朝后退去,但这里是死角,没有退路了。看着凶手一步一步逼过来,俞希顺手在墙角抓到一根木棒,把它紧紧握在手中,在这生死关头,她的心中衍生出莫名的勇气,她大吼道:“我……跟你拼了!”

穿过热闹的大街,俞希走进一条僻静的小巷,这里的安静很适合她打电话。刚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突然,旁边闪出来一条黑影,把俞希吓得“啊”地惊叫一声。

矮河马看着俞希手中那根早已腐朽的枯木棒,冷笑道:“我劝你别做傻事,乖乖放下这东西,还能少受点儿痛苦。”

俞希最后选择了步行,因为她想在行走的途中跟孔韦打个电话,问问他今天晚上为什么没来上晚自习。

“说得对,这正好是我想跟你说的。”在矮河马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刚毅的声音。俞希心中猛地一颤,她听出来——这是鲁警官的声音!

俞希的家离学校不算近也不算远,如果走大路,需要半个多小时;抄捷径走小路的话,二十分钟就能到。平时都是孔韦送自己回家,便让这段路途充满了乐趣。今天,却只能独自一个人乏味地回家了。

矮河马缓缓地举起手,不敢轻举妄动——他能猜到背后正有一支乌黑的枪口在对着自己。鲁警官大声喝道:“放下刀!慢慢转过来!”

晚自习的下课铃声拉响后,俞希和同学们一起离开教室。走出校门,她犹豫着是步行还是坐车回家。

“好的,好的。”矮河马应承道。突然,他猛地转过身,“啊”地大叫着向鲁警官猛刺过去。

第二章

砰!一声枪响。矮河马的身体晃了两下,朝后一仰,直楞楞地倒了下去。他的眉心多出一个冒着青烟的黑洞。

尤其是——俞希又想道——还有三个月就要高考了。自己能顺利考上名牌大学吗?孔韦又可以吗?更关键的是,他们约好要上同一所大学的目标能实现吗?一连串的问题盘旋在俞希脑海里,让她愈发焦躁起来。她用圆珠笔在草稿本上胡乱画着圈,最后一把将那张纸撕下来,在掌心揉成一团。

矮河马的头刚好倒在俞希脚边。俞希吓得赶紧跳开,大声尖叫。鲁新宇一把将她拉过来,说道:“好了,没事了。”

想起孔韦,俞希的脑子里浮现出那一张阳光、帅气、充满活力的脸,那张脸既能在拉小提琴时显得静谧而深沉,又能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表现得刚毅而狂野——毫无疑问,这些对任何一个处在青春期的花季少女来说,都是具有致命杀伤力的——俞希也不例外。但是,直到现在她也不能确定和这样一个被全校女生仰慕的白马王子谈恋爱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不错,孔韦有太多优秀和吸引人的地方,但正因为如此,他便有可能具备天下所有帅哥都共通的一个缺点——花心。虽然自从俞希和孔韦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后,她还没发现孔韦有什么拈花惹草的举动。可是,就像今天晚上一样,只要孔韦有那么一小会儿不明就里地销声匿迹,俞希的心里就会充满担心和不安。这真是应了哲学上那句话——“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和帅哥谈恋爱固然令人羡慕,但也比和普通人拍拖要累上好几倍。

俞希忍不住又要哭出来,她望了望鲁警官,又望了一眼地上的矮河马:“他刚才……也这么说。”

俞希拿起笔,想重新把精力集中到刚才那道习题上,却发现做不到了。她承认,刚才舒丹说的那句话真是一语中的——她今天晚上或多或少有些烦躁不安——都是因为孔韦的随意缺席而造成的。更过分的是,他居然在今天下午放学时都没跟自己说一声他晚上不准备来上晚自习。

鲁警官笑了一声,把枪收起来,指着一侧说:“看!真的没事了!”

俞希转过身来,看着讲台上低头研究教材的何老师,无奈地叹了口气——季晓妍说的是对的。就算他们坐在教室的最后一、二排,但如此肆无忌惮地打牌、说话。何老师也绝不会听不到——看来,他是真的管不了这帮人的。

废厂房区的左侧,两辆警车打着明亮的车灯朝他们开来。之后,几个刑警一起下车走过来。俞希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才终于落了地。但是,紧接着,她慌张地对鲁警官说:“警官,快,救救孔韦!他还活着!”

季晓妍把化妆盒公然摆在课桌面上来涂脂抹粉,用嘲笑的口吻说:“俞希,别天真了。你以为‘矮河马’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马上就要毕业了,他也不敢管太多,怕得罪人!”

鲁新宇指着孔韦对两个警察下令道:“你们把他抬上车,赶快送到医院去!”

李雨看着讲台上坐着的那个戴着宽边深度近视眼镜的矮胖男老师,不屑一顾地说:“哼,他?管得了我们吗?”

看着孔韦被抬上了警车,俞希才觉得一切都放了下来——今天晚上受到的惊吓和刺激太多了,真正安全之后,俞希忽然觉得浑身的精神和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她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俞希有些恼怒地望着他说:“你再跟我说这些无聊的话,我就立刻到讲台上去,把你们刚才打牌的事告诉何老师。”

鲁新宇一把将俞希扶住。大个子警察这时也正好走了过来,他们俩对视一眼,鲁新宇叹息道:“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呀,经历了这么多惊险的事,竟然还能跟凶手周旋到最后——真是个勇敢的女孩!”

“怎么,你跟孔韦——小两口吵架了?”李雨怪声怪气地说。

大个子警察说:“队长,看来我们是真怀疑错她了。不过,要不是你今天晚上想到要去她家调查,发现她离家出来——我们也不会追踪到这里——再晚一步,恐怕凶手又要得逞了!”

“别跟我提他。”俞希将脸扭到一边。

“是啊。”鲁新宇微微点着头说,“还好案子破了,凶手也已经伏诛了——”

舒丹抬起头望了一下前排一个空着的座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俞希,我说你今天晚上怎么这么烦躁呢——原来是你那个大帅哥男朋友没来上晚自习呀。”

这一次,他声音洪亮、气宇轩昂地喊道:“——收队!”

卢应驰的眼睛紧紧盯着书本,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俞希狠狠的瞪了李雨几眼。

尾声

“卢应驰,你害什么羞呀。”李雨嬉笑道,“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俞希吧?可惜,大美女早就名花有主了——你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三个月后,俞希在没有孔韦陪伴的情况下参加高考,最后只考了一个中等成绩,上了一所普通大学的分数线——但俞希一点都没有觉得懊恼。当父母问到她准备怎么办时,她想都不想就回答:“当然是不去啦。我要再复读一年,明年考一个更好的大学!”

卢应驰的脸刷得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暑假的第一天,俞希穿上碎花连衣裙和漂亮的凉鞋,放开那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让它自然舒散地披在肩头,对父母说:“爸、妈,我出去了!”

“哟,卢应驰,你是俞希的什么人呀?”季晓妍牙尖舌利地说,“你慌着帮她申辩什么?是不是今天晚上孔韦没来上晚自习,你就想趁虚而入啊?”

爸爸叫住她:“唉,俞希,这个假期你不打算去好莱坞旅游了吗?”

俞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跟俞希坐在同一排的一个胖乎乎的男生涨红着脸说:“俞希她……是为了自我实现,体现自己的价值,才不是仅仅为了过好生活呢。”

“我又没考上名牌大学,留着明年吧。”俞希调皮地说,“再说,这个暑假我还要陪男朋友呢!”

季晓妍从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一边对着它涂唇彩,一边说:“俞希,我真有点搞不懂,你这么漂亮,家里又有钱,干嘛还非得这么努力地学习不可?”

“你这个丫头,也不害臊!”妈妈嗔怪道,“你在父母面前就不能含蓄点儿啊?”

俞希伸出手掌在面前比了一下。“好的,我输了,我惹不起你们。”

“有什么好含蓄的,我们都是大人了嘛!”俞希冲父母挥挥手,“我约会去了!”

“只要你送我一辆阿尔法·罗密欧,我明天就嫁给你。”季晓妍眼波闪烁着说。

妈妈望着女儿美丽动人的背影,笑着对爸爸说:“你看她那个样子,哪有个没上成大学,又要读‘高四’的样?”

翟翔调侃季晓妍道:“我爸说以后他开的那家公司由我接管——美女,你愿意嫁给我吗?”

在湖滨公园的长椅边,俞希看到早就等在那里的孔韦。他头上的纱布才拆了没几天,但整个人已经精神焕发了,和以前阳光、帅气的形象没什么两样。

“富少?豪门?”舒丹翻了下白眼,将那本言情小说立起来放在季晓妍面前。“你还是继续呆在这里面吧。”

孔韦见到俞希后,第一句话就说:“你太傻了。既然考上了大学,怎么不去读呢?再复读一遍太辛苦了。”

一直把注意力投入到一本言情小说中的季晓妍这时合上书,摆出一付慵懒、妩媚的姿势说:“舒丹这话是真说到点子上了。其实,十八到二十二岁这段光阴是我们女生最美妙和宝贵的时段,自身就是一种巨大的资本——何必浪费时间去读什么书——只要能俘虏一个富少的心,嫁入豪门,以后的生活还用愁吗?”

俞希挽着孔韦的手臂说:“有你这么一个帅男友,我怎么舍得一个人去读大学呢?我要守在你身边监督你,免得你去拈花惹草。”

“其实,俞希,你也不要对他说的话嗤之以鼻。”舒丹捋着自己的头发说,“仔细想想,现在读大学确实也没什么意思——你没看报纸上说的吗,如今的大学生早就不值钱了,遍地都是,要找个好工作比登天都难——你说,浪费几年时间,又花这么多钱来干什么?”

孔韦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经历了这么多事,你还信不过我啊?”

俞希鼻子里吭了一声,感觉自己对他无话可说。

俞希弯下腰咯咯地笑。他们俩与背后波光粼粼的湖水和山色融为一体,变成一幅美丽的图画。

“话可不能这么说。”李雨嬉皮笑脸地挽着翟翔的肩膀,“我要不来读高中怎么能认识这么多陪我玩儿的好伙伴呢?”

(《衣柜里的怪事》 完)

“那你来读什么书,干脆高中都不要念好了。”

前面几个故事讲完了,至此,我们已经在荒岛上度过了十个晚上。现在还剩下五个活着的人:诺曼医生、阿莱西娅、一个德国人、还有方忠和我。

李雨“嘁”了一声,不屑一顾地说:“高考?高考有个屁用——你觉得我像是要读大学的人吗?”

谁都看得出来,死亡的速度在逐渐加快。仅仅四天就死了九个人。而且奇怪的是,没有人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死的——我们现在白天已经不呆在山洞里了,大家分开行动,晚上再回到山洞中来。如此一来,每次回来的人总会少那么一、两个,并且谁都不过问这些人究竟去了哪里。我们只知道死亡人数和蜥蜴肉的数量成正比——山洞内风干的蜥蜴肉已经足够开一家熟食店。

俞希烦躁地望了一会儿别处,又将脸转过来面对他们:“好吧,作为同窗好友,我就友情提醒一句——还有不到三个月就要高考了——你们就真的一点儿都不着急?”

第十一天晚上,就轮到方忠讲故事了。事实上,现在听不听故事对于我们来说已经不是那么要紧了,完全是之前所定的那个规则所形成的惯性而已,方忠讲了一个叫做“尖叫之谜”的故事(注释①:参见《幽冥怪谈第二部——死亡约定》),但是讲到故事快结尾的时候,他停下来不讲了。我们几个人都望向他。

“这话说得可真不尽人情。”翟翔故作伤心地叹息道,“我还以为我们是同窗好友呢。”

方忠主动解释道:“我是倒数第二个讲故事的人了。”他望着我,“兰成,明天晚上就该你讲了……只要你一讲完,我们这几个人就等于是听完了‘所有的故事’。”

“听着。”俞希正色相告,“我不管你们玩得是大还是小,我也不介意你们赌博。只是,请你们回家去玩儿,或者是去澳门、拉斯维加斯——别在这里影响我学习,好吗?”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方忠把他那个故事的结局保留下来,这样的话,就等于钻了那个“约定”的空子——我们只要剩下一个人的故事没有听完,都不必在日后遵守那个“约定”。

“嘿,别这么认真好不好,小姐。”李雨斜眉歪眼地说,“玩点儿小牌也能叫赌博?”

统一的是,另外几个人都对方忠的这个做法没有意见。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各自睡去了。

坐在前排的俞希终于忍无可忍,她“啪”的摁断一根笔芯,转过身对最后一排的几个人说:“否则我就要告诉老师,或者是政教主任,你们在晚自习的时候玩儿牌,而且还是赌博。”

即便知道自己不一定能获救,仍然没人愿意在日后执行那个约定——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性。

李雨气急败坏地说:“听着,今天晚上必须再来最后三把,否则……”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人想把岛上发生的事情透露出去了。

翟翔耸耸肩膀,将钱收回去装好。“不是个好选择。”他摇着头说。

我睡到半夜的时候,被一些沉闷的声音弄醒了。我侧过身子去看,发现方忠拖着那个德国人的脚,把他搬到了山洞外。他回来的时候,发现我坐起身子在望他,便走到我的身边来,对我说:

“去你妈的。”

“兰成,我告诉你……我发现一些事。我们发生船难、漂流到这个荒岛上,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死去——这些事情不是巧合,也不是意外……我怀疑,是有人刻意安排这一切的。”

“算了吧,李雨,别勉强了。”翟翔从口袋中摸出二十元来,“这样,我少收你一些,那你也不至于是输了个精光。”

“是谁?”我问他。

“别开玩笑了!”舒丹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我本来还指望着你今天晚上赢了能把上次那两百元还给我呢——你还又想借?”

“我不知道是谁。”方忠说,“但我知道,我的感觉不会有错……这些事情,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李雨咬咬牙,对舒丹说:“再借我一百元,好吗?明天晚上一起还给你。”

方忠念叨着,躺到自己先前的位子上,睡下去了。

“噢,不,不,不。”翟翔摆着头说,“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不来这个。”

我也躺下去,什么都没想。我没有震惊,也没有恐惧、害怕或是担忧——我所有的感官都已经麻木了。

李雨把裤兜里的手机摸出来摆在桌子上:“索尼的新款,少说也得值一千块。”

第二天早上,剩下的几个人醒来的时候,发现又少了一个德国人,他们的反应都跟我一样,没有丝毫的惊讶——似乎消失一个人就像是树上的叶子少了一片那样正常。

“你的钱都输光了。”翟翔提醒他道,“你还拿什么来玩儿?”

第十二天晚上,我——作为最后一个还没有讲故事的人,跟仅存的三个听众讲了一个叫做“异兆”的故事(注释①:参见《幽冥怪谈第二部——死亡约定》)。这个故事根据我以前听说过的一些真实事情所改编。讲到最后的时候,我像方忠一样,也把结局保留了下来。

“嘿,等等。”李雨按住他收牌的手,“今天还没结束呢。”

他们显然不懂我为什么也要这样做。我解释道:“我把这个故事的结局讲出来,对于诺曼医生和阿莱西娅来说倒是无妨。但是方忠——”我凝视着他,“你是知道你自己所讲故事的结局的,你再听完我这个故事,就等于是听完了所有的故事。”

翟翔将桌肚里的钱慢慢叠好,揣进自己的口袋里,同时把扑克牌也收起来。“今天晚上就玩到这儿吧。李雨,相信我,你下次能有好运气。”

方忠恍然大悟,他向我投来感激的眼神。

李雨怒目圆睁地盯着那三张“10”,恨不得一把上前将它们撕得粉碎。

至此,经过十二个晚上,由不同的人讲述了十二个故事。而当人数仅剩下四个人的时候,似乎终于稳定了下来,我们又在岛上度过了八天,没有人再死去。但又出现了新的危机:那种被我们当作仅有淡水资源的水果所剩无几了。

旁边观看的舒丹把头伸过去看了一眼翟翔手中的三张牌,低呼一声:“噢。”

这是一个我们无法解决的问题,正在我为此事烦恼的时候,阿莱西娅又病倒了——其实这是预料之中的事。她一直吃不惯那种蜥蜴肉,每吃一回,就会在之后呕吐一阵。如此以往,把身体折腾得消瘦无比,而且肠胃也被引发出疾病,患上了非常严重的痢疾。她的胃似乎已经丧失了消化功能,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

“不,我可不愿意一晚上就把好运气都用完了。”翟翔撇着嘴说,同时把手中的三张牌翻过来给李雨看,“这样悠着点是最好的——只要能赢你就行了,不是吗?”

在岛上的第二十三天,我本来以为已经麻木不仁的神经被悲痛所刺醒——阿莱西娅死了,她是由于严重营养不良和身体虚弱而被病痛夺去生命的。我大哭了一场——我一直视阿莱西娅为救命恩人,没想到她最后也没能熬下去。我抱着她来到海边,把她的身体送进大海的怀抱,祈祷大海能把阿莱西娅送回她的祖国西班牙。

李雨横眉竖目地望着他:“你不会真的又是三个A吧?”

现在只剩下三个人了。也许是阿莱西娅的死震醒了我。我对诺曼医生和方忠说:“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熬不了几天,我们也会死的!”

“当然不是。我说很糟糕是因为今天晚上玩不成了——你瞧,你已经把钱输光了,还怎么玩?”

诺曼医生说:“可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李雨望着他,眼睛眯成一条缝:“你不是说‘很糟糕’吗——你在耍我?”

我向他们说出我的计划:“现在只能孤注一掷了——在海边燃烧那小堆树枝是没人能发现得了的——我们只有把整个岛上的树林都点燃,用一场森林大火来引起周围船只和飞机的注意!”

“等等。”翟翔按住他的手,“我可没说你赢了啊。”

诺曼医生张了张嘴,眉头紧锁:“如果我们这样做仍然没能引来救援的话,就等于是把我们所有的退路都断了。我们不出两天就会死的。”

李雨鼻子里“哼”了一声,伸手去抓桌肚里的钱。

“照现在这样下去也是死路一条!我们仅存的那几个果子和干肉又能撑几天?”

“噢,真糟糕。”翟翔皱起眉晃脑袋。

方忠慎重地考虑了一阵,说:“我也赞成这样做。洞里的那些干肉再吃完……以后都不会再有蜥蜴肉了……与其等死,不如一搏。”

李雨从桌子下方将自己手中的三张牌甩到翟翔面前:“同花顺,最大的。”

我们三人对视了一眼,眼光碰在一起的时候,最后的决定出来了。

翟翔皱起一边眉毛问:“听起来你的牌很大呀。”

这是一场燃烧着悲痛和希望的树林大火。我们三个人把最后的果子和干肉拿到海滩上,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整个海岛变成火光冲天的炼狱。大火燃烧了两天两夜后,终于,第三天的早晨,我们在海岛上空看到了几架直升飞机。我们三个人发疯般地挥手、嘶叫,终于令直升飞机降落到海滩上来……

“……好吧,四十,开牌!我不相信你一天晚上能拿两次三个A!”

我们被营救人员接上飞机后,他们试图问我们一些关于海难和在荒岛上发生的事。但我们三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我们的所有痛苦、哀思和恐慌已经随着这场大火而焚烧殆尽了,谁都不想再把这些东西从心灵的灰烬中重拾起来。

“四十,你跟不跟?”

时至今日,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大概四年前,我得知身在美国波士顿的诺曼医生因患癌症而去世了。而在几天前,方忠的儿子方元又把我叫到了他临死父亲的病床前。我通过一些小技巧得知了方忠在二十年前没讲完那个故事的结局(注释①:参见《幽冥怪谈第二部——死亡约定》)。方忠死后,我成为符合二十年前那个“约定”的唯一一个人。

“该死,你到底是什么牌?”

所以,我把这件隐藏在我心中二十年之久的秘密往事讲述了出来。当然,各位在听完我的故事后,也不需要我直白地讲出来——那些所谓的“蜥蜴肉”究竟是什么了。我们既然当时就达到默契没有点穿,那我现在也就不想挑明。而我在此刻也必须承认,其实我是知道那些死去的人是怎么死的——我只是不能确切地肯定他们之间到底谁是猪、谁是虎。因为在那里远离文明,又泯灭人性的荒岛上,谁都是猎物,但又谁都是猎人。我们都是困在笼中的动物,在做着残忍的困兽之斗。

“四十。”

只有一件事情是我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方忠跟我说的有一句话说对了——这些事不是巧合,也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安排这一切的。当时我和他都不清楚这个人是谁,但现在我知道了。

“二十,跟。”

这个人你可以叫他上帝,当然叫真主、天主什么的也可以。总之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力量,他无时无刻不在观察和注视着我们。当有人犯下罪恶或亵渎灵魂的时候,他便会用一种想象不到的方式来对这些人实施惩罚和折磨——当我听到岛上那些人所讲的十一个故事之后,便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聚集在一条船上、又汇集到那个岛上了。我们的身边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讲得出来这种故事的——其中有一些必然是他们亲身犯下的罪恶或经历的噩梦。是那种神秘力量将他们聚集起来,并要他们把这些隐藏在心中的罪恶之事全都吐露出来。而我,大概是被选中的见证者或记叙者——所以直到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并被赋予将这些事记录下来的使命。我得强调一点,以上的论点可不是我的猜测。作为一个研究人类心理学几十年的教授来说,我对此深信不疑。

“二十。”

最后,我得说明一点,这些故事不是我写出来的,而是我口述跟我的一个好朋友,一个叫宁航一的作家听,再由他写出来的。宁航一是一个年轻、富有才华的作家,我相信通过他的文字来记叙要比我所写出来的吸引人得多。而由于时间隔得太过久远,我对于这些故事中的一些人名、地点、时间等细节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所以委托宁航一对这些故事做适当的改编和创作。总之,我想藉由这些故事对人们做一种提醒和告诫,希望人们能把这些故事当成一种警示,并将它们永世相传。

“十块。”

(全文完)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