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鸣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屋中来回踱着步,然后带着烦躁不安的语气说:“知道吗,我……有些后悔了。”
倪轩摇着头说:“早就不行了,它已经停办很久了。”
“什么?”倪轩没听明白。
“你说的那家小网站呢?现在还能上吗?”海鸣问。
海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一开始,我只是出于好奇和不忍,才把这两张照片留在了身边,但我没想到,竟然会卷入到这样一起离奇、诡异的事件中来,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应该让那个助手把照片留下来。”
“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有在任何地方看见过这张照片。”倪轩说,“现在你明白了吧,为什么我在摄影家网上看到你发的帖子后,会如此激动,甚至是急切地想立刻和你取得联系。”
倪轩也从沙发上站起来,凝视着他说:“海鸣,我们都是专门搞摄影的,难道你就不想解开这神秘的灵异照片之谜吗?”
海鸣困惑地摇了摇头,他也想不明白。
“我想。”海鸣和倪轩对视着,“可是你刚才已经提醒了我——‘知道这张照片秘密的人都会死’!”
“还有更蹊跷的呢。那个人匿名发了这条留言后的第二天,我又去那家网站查看,竟然怎么也找不到徐镇屹发的那条帖子了,似乎已经被管理员删除了!我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家网站上可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帖子都有,为什么单单这篇帖子被删除了!”
“嘿,那只是……”
海鸣徒地一怔,那种骇然的感觉又围绕到他的身边来。
“不,你不明白。”海鸣打断他的话,“我感觉自己现在就和几年前的徐镇屹一样,接触到这张照片之后,我的身边也开始出现一些怪异的事情起来。我不希望自己最后的结果也和徐镇屹一样——你能理解吗?”
“对,在遇到你之前,我也认为大概只是巧合,留那条言的人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可是,你刚才告诉我,于光中老先生也是接触到这两张照片后就死了的!”
倪轩摇着头,一脸复杂的表情:“难道,你认为徐镇屹和于光中真的都是因为解开了这张照片的秘密,才导致死亡的吗?可是——”他神色凝重地望向上方,“这张照片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海鸣眉头紧蹙:“也许只是巧合呢?”
海鸣说:“反正我可以肯定的是,这张照片不仅仅是一张‘灵异照片’这么简单,也许,他包含着我们难以想象的隐秘和危险。”
“不,不可能!”倪轩叫道,“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跟徐镇屹通电话时他曾跟我讲过,在他的身边,也就是他认识的人当中,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在网上发了这张照片的事!你想想,网上那些人又不认识徐镇屹,怎么会知道他真的已经死了?”
两人沉默了一刻,倪轩忽然抬起头,像下了什么决定般直视着海鸣,说:“要不,你把这两张照片交给我,让我来研究吧!”
海鸣想了想,说:“也许……是有人故意恶作剧,想吓人的吧?”
海鸣凝视着他。“你最好清楚你在做什么。”
“就这一句话。”
“海鸣,相信我,我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倪轩说,“我也觉得你分析地有道理,也许这两张照片真的牵涉到一些我们难以解释的现象和潜藏的危险。可是,我太好奇了,我没有办法做到不去理睬这件事。我想好了,如果我放手不管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的,而且该死的好奇心也会折磨我一辈子!”
海鸣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就这一句话?”
海鸣望了他好一阵,点头道:“你把照片拿去吧,记住,小心点。”
“那个人留的言是——‘知道这张照片秘密的人都会死’!”
倪轩感激地说:“我会的,谢谢你。”然后小心地拿起桌上那两张照片。海鸣找出一个装照片的纸口袋,替他将照片装了进去,再交给他。
海鸣紧紧地盯着他瞪大的眼睛。
倪轩临走的时候,海鸣对他说:“你一旦发现了什么,就立刻打电话告诉我。我的电话就是刚才打到你手机上的那个,你记下来了吧?”
倪轩的眼睛望向前方,回忆道:“说实话,徐镇屹死后,我当时并没有把他的死和那张照片联系在一起,但我却仍然关注着他发在网上的那张照片,几乎每天都会上那个网站去查看评论。可是,你知道,那只是一家小网站,本来浏览的人就不多,再加上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那张照片只是一个恶作剧,所以这个帖子很快地就沉了下去,没多少人关注了。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有人匿名回复了一条很奇怪的留言。”
“我知道。”倪轩点了点头,道了声“再见”,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是什么?”海鸣急切地问。
第七章
“是的。”
晚上,海鸣睡了个好觉,早晨起床后,他感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浑身说不出的舒服。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把照片送走了的原因,总之生活又开始变得平静正常起来。
“什么?你是说,那个叫徐镇屹的摄影师死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照片,他立刻想到昨晚将照片拿走的倪轩。海鸣心中一颤,——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倪轩将头抬起来:“其实,我刚才还没讲完呢。只是话题被岔开了。”
海鸣拿起身旁的手机,拨通倪轩的号码,电话听筒里传出倪轩的彩铃,是一首熟悉的歌曲。
海鸣皱起眉头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那首歌唱完一段,又重复起来。海鸣盘算着时间,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电话已经拨通一分钟多了,为什么倪轩还没有接电话?
倪轩垂下头去思索了一会儿,说:“不,我知道,这张照片绝对不普通,它一定有古怪的。”
再过了一会儿,电话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海鸣有些紧张起来,他从床上翻身下地,又拨打了一次电话,但对方仍然没有接听。
“所以说,我在网上把那张照片称为‘灵异照片’,实际上也是为了吸引更多人来看而已,我并不能确定它是不是真的‘灵异照片’。”海鸣说。
海鸣的心脏配合着电话忙音“咚、咚”直跳,他想着,不可能吧,不会的,不会发生那种事的。
倪轩想了想,点头道:“是的……你说的有道理。”
一连拨打了三、四次,倪轩也没有接听电话,海鸣站在房间里,头脑发懵。
“等等,别太激动了。”海鸣望着满脸发光的倪轩说,“我只是证实到在那个古寨里没人见过这个少女,可没证实出全世界的人都没见过她。想想看,如果这个白衣少女是当初拍照片的人专门请去的一位模特,那么古寨中的人不认识他,或是对她没印象就是完全正常的,对吗?”
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自己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把他吓了一跳,他赶紧接起来,在电话里听到倪轩的声音:“海鸣吗?你刚才打电话给我?”
“……是这样,真是有意思的巧合。”倪轩像是听了什么奇趣故事般,满脸兴奋的表情,“你得到了这两张照片之后没过几天,就在一个古寨里发现了照片中的原景地。而且,你还证实出在照片中的那户民家里,真的没有这样一个白衣少女。嘿,这岂不是等于说,你已经证实出这两张照片中的一张,真的就是‘灵异照片’!”
海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你刚才在干什么?我打了好几次电话给你都不接?”
此时,已是晚上十点过了,城市中的光影已逐渐暗淡。但是幸福路中间这家摄影工作室里却仍然灯火通明。在里面,两个男人正情绪激昂地谈论着。
“对不起,我昨天晚上熬了夜。刚才睡得太死了,你打那几次电话都没能把我吵醒——是我老婆把我叫醒我才知道你打了电话的。”
第六章
海鸣擦了擦额头上的蒙蒙汗,说:“你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对。”海鸣说,“我们开始接触到事件的本质了。”
倪轩“呵呵”笑了两声:“哪有那么容易出事呀。”紧接着,他兴奋地说:“海鸣,你在摄影室里吧,我马上来找你,昨天晚上,我发现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倪轩微微张了张嘴,有些明白了:“你是说,在同一个地方照的两张像,一张什么都没有,另一张则出现了……”
“哦?是什么?”海鸣迫切地问。
海鸣点点头,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只是一张普通的照片,它和那一张照片放在一起,是用作‘对比’的。”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来了再说吧,你等着我!”倪轩挂了电话。
倪轩接过那张照片左看右看,又和那张有白衣少女的照片仔细对照了一下,说:“这张照片就很普通了,好像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海鸣放下电话,轻轻地笑了两声,他觉得倪轩这个人不仅长着一张娃娃脸,就连性格也跟个小孩似的。
“还有一张在这里。”海鸣转过身去拿起桌子上的另一张照片,递给倪轩。
洗脸、漱口完毕,海鸣烧水泡了一碗方便面。面正吃到一半,就看到玻璃门外倪轩风风火火地赶来了,他的手里提着一个文件夹。海鸣走到门口去将门打开,倪轩跨进门来,气都没喘顺一口就赶着说:“我带了些东西……来给你看。”
“等等,两张照片?”倪轩觉得糊涂了,“我只看过一张啊。”
海鸣招呼他坐下,说:“别慌,先歇一会儿吧。”
“是这样,大概一个多星期之前,也就是于光中死后没过两天,他的助手来找到我,要我帮他鉴定两张照片。同时,他告诉我一个隐情——于光中老先生在临死之前就紧紧地抓着这两张照片,所以他猜测老先生的心脏病突发和这两张照片有关系。我出于好奇,请他把这两张照片留给我——这两张照片就是这样到了我手里。”
倪轩却摆摆手,打开手里拿着的文件夹,从里面取出一叠彩色打印机打印出来的铜版纸,把它们递到海鸣的手里。
倪轩耸了耸肩膀,摊开手,做了一个表示不解的姿式。
海鸣接过这一叠纸,估摸着有二十多张,再看内容,全是一些摄影照片。
海鸣摇着头,说:“我也想知道,这张照片是怎么到于光中手里的。”
海鸣翻前面的几张看了看,望向倪轩,说:“你可别告诉我,这些全都是……”
倪轩瞪着眼望他:“这正是我想问的问题——那张照片是怎么到你手里的?”
“没错!”倪轩揉着发红的眼睛说,“这些就是我昨天晚上熬夜在网上收集的、世界各国著名的灵异照片!而且我排除了那些虚假、不可信的照片,现在拿给你看的这二十几张,全都是在世界各国引起极大反响,而且真实可信的灵异照片!”
海鸣说:“那么在他死后,那张照片的去向也就不得而知了,对吗?”
“比如说这张。”倪轩拿起面上的第一张黑白照片,解说道,“这是英国的一个女人拍的。这个中年女人有一次去自己已经死去十七年的女儿墓前祭奠。临走时,她给女儿墓地拍了张照片。拍的时候,照相机里只有女儿的墓地,别无他物。但照片冲洗出来后,这位女士惊奇地发现,在照片的墓碑前,居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小女孩的影像。而且那小女孩正看着相机——似乎知道正有人在给墓地拍照!”
“他具体是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一天我打电话找他,接电话的却是他家里的人,他的家人悲切地告诉我徐镇屹已经死了。然后电话里就只剩下哭声。……你能想象吧,在那种情况下,我根本就不便多问。”
没等海鸣开口说话,倪轩又激动地翻出第二张照片:“这是一张英国空军战士们的合影。最后一排左边第四个人的后面——”倪轩用手指着那张脸给海鸣看,“看到了吗?这个人的后面还有一张脸!后来人们认出来,他叫弗雷德·杰克逊,是一个飞机机械师,可问题是,这张照片拍摄的两天前,一架飞机的螺旋桨意外地将他击倒,他死于非命。他的葬礼就是拍摄这张照片那天举行的。照片冲洗出来之后,照片中的人都认为那张脸就是弗雷德·杰克逊的。他的战友们认为,杰克逊没有觉得自己已经死去。显然,他不想错过飞行队的最后一次合影。”
海鸣说:“你别慌,我一会儿自然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现在,你先把你刚才讲的那件事情讲完——那个叫徐镇屹的摄影师是怎么死的?”
倪轩又从那一叠照片中抽出一张,对海鸣说:“这张照片,你看看,有什么不对吗?”
倪轩说:“叫徐镇屹,是个三十多岁的摄影师——你还没告诉我呢,于光中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海鸣仔细地看那张照片,这是一家医院里,病房里站着十几个人,他们都望着病床上已经盖上白布的死者,神情忧伤。海鸣看了好一会儿,对倪轩说:“这张照片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呀。”
海鸣问道:“你说的那个摄影师叫什么名字?”
倪轩将照片举起来,指着照片上的一个人说:“看见这个人了吗?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男人对不对?可是你仔细看看——”倪轩将手指移下来,“后面这个男人没有腿!”
海鸣这才想起,于光中的助手丁力来拜访自己时曾说过,记者和媒体来访问他时,他并没有告诉他们关于这两张照片的事。所以倪轩当然不知道这些内幕和隐情,他表现出这种吃惊的反应,是完全合乎情理的。
“噢,天哪。”海鸣惊呼道。
“于光中?”倪轩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说,“你说那个著名的老摄影师于光中?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说的这个人是他?如果是他的话,我一开始就说了。况且,于光中先生不是最近才因心脏病而去世的吗,他和这张照片有什么关系?”
“这张照片是在波兰的一家医院里拍的。照片中的死者刚去世不到半个小时——而这个后面站着的,没有腿的男人——后来经死者的家属证实,他正是死者本人!他竟然和其他所有家属一起,望着病床上的自己!”
海鸣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地说:“原来你说的这个人……并不是于光中。”
海鸣咽了口唾沫,觉得背后有些发毛,全身也不自在起来。
倪轩说:“是的,怎么了?”
“还有这张。”倪轩把照片中最后的一张抽出来,“这大概是全世界最出名的一张灵异照片了。1995年11月,英国一个小镇一栋建筑物被大火烧毁。一位摄影师应召对此废墟进行拍照。就是这张照片,看见了吗?在废墟的右侧,有一个女孩的身影。后来经证实,在1977年的时候,这栋建筑物就曾发生过一场大火。一个叫珍妮·切姆的女孩被认定是纵火者——就是这个小女孩!自那以后,她的身影就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个地方。”
海鸣猛地抬起头来,问:“你说什么?那么摄影师死了,这是发生在几年前的事?”
倪轩越讲越兴奋,他干脆将那一叠打印纸从海鸣手中拿过来,准备挨着讲解:“再看看这一张吧……”
倪轩摇着头说:“后来发生的事情扑朔迷离。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张帖子在网上发了几天之后,那个发帖子的摄影师就死了!”
“等一下。”海鸣打断他,“你该不会是要把这二十几张灵异照片全都跟我详细地介绍一遍吧?我想知道的是,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哦,是的……”海鸣回过神来,“我在听着呢——那么,后来呢?”
倪轩睁大眼睛说:“你刚才看了这么多张世界各国著名的灵异照片,难道你没发现吗?这些照片中的灵异形象,要么就是模糊不清的,或者是半透明状的;要么就是只有半截、不完整的。都没有十分清晰或完整的形象。”
倪轩感觉到海鸣走了神,他问道:“海鸣,你在听吗?”
见海鸣困惑地望着自己,倪轩加重语气说:“你还没明白?如果我们能证实出现在手里的这一张照片是灵异照片的话——就等于是发现了全世界最清晰完整的一张灵异照片!这会轰动世界的!我们俩都会成为全世界闻名的摄影师!”
我的天哪。海鸣在心里想——这不是和我现在的状况一模一样吗。骤然间,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昨天晚上的恐怖画面——那扇自己打开的门,还有关台灯时摸到的那只手……海鸣感到后背一凉,脊椎骨中有一股冷气直往上蹿。
海鸣感觉有些头脑发懵,他摇着头说:“可是,你怎么才能证实出这是一张灵异照片呢?”
“他说,事实上他也不敢肯定这张照片是不是传说中的‘灵异照片’。但他却非常肯定,甚至是有些神经质地认为,这张照片绝对有什么古怪,他说自从他得到这张照片后生活就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似乎出现了一些怪异的可怕事情。但他却不能肯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他才把照片发到网上来,希望能听听大家的看法。”
倪轩说:“我昨天在网上查了资料。发现一些科学家对‘灵异照片’这种现象做出了推测和猜想——他们认为人的灵魂实际上是一种存在于现实中的能量体,在一般情况下我们是感觉不到的。一个人死后,他(她)的灵魂不一定消失,它和一些照相机拍照时产生的波长刚好吻合,所以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我们的相机有时就能拍到‘灵异’的东西。”
“是什么?”海鸣问。
“理论上完全正确。可是,你怎么证实我们现在这张就是灵异照片?”海鸣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当时我看到这张照片后,和其他所有人一样,都不相信这是张灵异照片,认为作者是在哗众取宠。但不管怎么说,我仍然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和发这篇帖子的人取得了联系。我们先是在网上交流,后来互通电话,他告诉我关于这张照片的一些事。”
“暂时我还没想到,但我会努力的。”倪轩望着自己的脚尖说,“有必要的话,我再到那个古寨去一趟。”
海鸣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接着说。
“我劝你最好还是算了。”海鸣说,“我敢保证,你去的话只是浪费时间,什么也得不到。”
“我有一个习惯,喜欢在网上浏览各种各样的摄影论坛,所以我点开那篇帖子,看到了这张照片。”他指了指自己手中捏着的那张照片,“我敢保证,就是这张,一模一样。”
“那我就再想想别的办法。”倪轩将照片收起来,装进文件夹里,“你呢,海鸣,你准备怎么办?”
海鸣意识到他是要继续往下说的,所以没有打断他,只是点了点头。
海鸣撇了撇嘴:“我可不敢在这件事情上耗下去了。我还得到处去拍照片,准备参加全国摄影大赛呢。”
“其实那个人并不是我的朋友,实际上,我和他就是通过这张照片才认识的。”倪轩顿了一下,说,“就像我和你也是这样认识的,差不多。”
“那好吧,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研究。”倪轩转过身,“我回去了。”
海鸣轻轻地“哦”了一声。
海鸣送他到门口,再一次提醒道:“倪轩,小心点。”
“因为我认识那个人。”倪轩说。
“我知道。”倪轩冲他摆了摆手,走出门去。
“可是,你为什么不认为几年前在那个网站上发这张照片的也是我呢?”
海鸣目送着倪轩离开。最后,他返回屋去,将那半碗泡面吃完,也背着摄影包出门了。
倪轩扭过头来,望着他说:“你还记得我在网上跟你留的言吧?我说几年前我就在一个网站上看过这张照片了,所以我知道,这张照片不会是你最近才拍的。”
第八章
海鸣望着他难以置信的表情,问道:“这张照片是真的,这意味着什么吗?”
晚上十一点半,倪轩仍坐在电脑面前。他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而阵阵发涨,但他仍不知疲倦地敲打着键盘,尝试通过各种途径搜索到他想要的东西。
倪轩认真地研究了足有七、八分钟之久,终于缓缓地坐下来,张开嘴巴,有些不可思议地说:“是真的……这张照片是真的。”
倪轩发现,海鸣在摄影家网上发的那篇帖子确实已经没必要再关注了,几乎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把那篇帖子视为一出闹剧。这不禁让他有些纳闷——难道几年前看过徐镇屹发在网上的那张照片的人,就只有自己一个吗?
看着倪轩举着照片在房间里打转,像是一个初学舞蹈的人在笨拙地扭动着身子。海鸣觉得有些好笑,但他心里却明白,这个倪轩也是一个行家,从他这些举动就能看出他是会鉴定照片的一个专业摄影师。
在今天一天里,倪轩上了一百多个摄影网站,他现在可以肯定,除了海鸣发的那篇帖子中有这张照片之外,就再没有从别的地方见过这张照片了——他心中暗暗欣喜——这张照片在目前没有得到广泛关注,这正是他所希望的。
看了一阵后,倪轩站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将照片旋转成不同的角度,转动身子,配合着不同的光源方向仔细观察。那张照片几乎都贴在了他的鼻子尖上。
再次点开一家小网站后,倪轩漫不经心地浏览着上面的摄影作品专区。突然间,他恍惚看到电脑屏幕上映出一张女人的脸。
倪轩放下可乐,再次将两只手在体恤衫上擦干净,小心翼翼地接过照片,对着光线强烈的地方仔细端详起来。
倪轩“啊”地大叫一声,浑身寒毛直立,他猛地回过头一看,却发现站在身后的是自己的妻子王萍。
十几秒钟之后,海鸣就拿着两张照片走出来,他将有白衣少女的那一张递给倪轩,说:“你看看,就是这张。”
倪轩松了口气,捂着怦怦乱跳的心脏说:“你怎么不声不响地站在后面?吓了我一大跳!”
“叫我海鸣就行了,咱们用不着这么客气。”海鸣笑了笑,“当然可以,请你等一下。”然后站起来向里屋走去。
王萍也一脸的惊诧,她说:“你还把我吓了一跳呢!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在做什么,你一惊一乍地干什么?”
海鸣将倪轩带到工作室会客处坐下后,从小冰柜里取出两听冰冻可乐,递给倪轩一听。倪轩接过来后,道了声谢,但并不喝,迫不及待地说:“海鸣先生,我能看看那张照片吗?”
倪轩舒着气说:“我没干什么。”
海鸣和他握了握手,说:“你好,请里边坐吧。”
“不对吧。”王萍,“你这两天什么事都不做,在电脑面前一呆就是几个小时,晚上还熬夜到很久。你到底在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倪先生长得高大、健壮,面貌却是张娃娃脸,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左右,他在自己的白体恤衫上擦了擦手上的汗,伸出手来:“你好,你就是海鸣吧,我叫倪轩,和你一样,也是搞摄影的。”
倪轩考虑了一下,觉得不能告诉妻子实情,否则她会吓得睡不着觉的,便随便编了个理由:“真的没什么,我想参加一个摄影比赛,所以到各个网站上去看看,参考一下,寻找灵感。”
四十分钟后,倪先生便满头大汗、心急火燎地出现在摄影工作室门口,海鸣一眼便能看出来,这是一个急性子的人。
“那你别熬夜呀。”王萍打了个哈欠,“你看看这都几点了?该睡了。”
第五章
“你先去睡吧。”倪轩打发着王萍,“我一会儿就来。”
海鸣走到门口,将摄影工作室的玻璃门大敞开来,等待着那男人的到来。
“别熬太久啊。”王萍转身离开,到卧室去了。
海鸣将电话放下后,回味着刚才和那位“倪先生”的对话——毫无疑问,从这个男人的语气和态度来看,他不但见过这张照片,还肯定知道一些关于这张照片的隐情。也许,他的到来会帮自己解开关于这张照片的秘密。
倪轩搓了搓困倦发酸的眼睛,觉得确实该休息一下了。他从电脑桌前站起来,到厨房冰箱里拿了一听冻啤酒,打开喝了两大口,又返回到书房。
电话里的男人激动起来:“好的,海鸣先生,我马上就到,请你等着我。”说完挂了电话。
他坐到书桌前,眼睛瞟到放在上面的那两张照片,便放下啤酒,将照片拿起来。
“这样吧,倪先生,如果你还是不相信,可以亲自到我这里来看。在东城幸福路有一家‘海鸣摄影工作室’,我现在就在这里。”
倪轩的眼睛刚接触到照片不到两秒,他的嘴突然张开了,面色变得煞白,后背直泛凉气。他低吟道:“天哪,这……这是怎么回事?”
对方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判断,过了好一会儿,才疑惑地说:“难道,你说的是真的?那张照片真的在你那里?”
过了半分钟后,他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神色惊恐地说道:“我明白了……我知道这张照片的秘密了!”
海鸣觉得既好气又好笑,他正色道:“请原谅,倪先生,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无聊。况且就算我无聊到想打电话消遣某人,也一定会找一个妙龄女郎下手,你觉得呢?”
第九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刻,那男人低声说:“不,这不可能。我……有些明白了。你是看到我在网上留的言,打电话来消遣我的吧。”
清晨八点,海鸣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厌恶地望向门口。心里猜测着是谁会来打扰他的美梦。
海鸣被他突然变化的态度吓了一跳,说:“是的……怎么了?”
敲门声还在继续,海鸣不得不穿好衣服,从里屋走出来。打开玻璃门,他愣住了。
“什么!”电话那边的男人突然失声大叫起来,“你说,那张照片现在就在你手里?”
外面站着两个警察。
“这张照片不是我拍的,可我也能拥有它呀。”海鸣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倪先生,你好像完全没想过这张照片现在会在我的手里。”
还没等海鸣开口,一个胖警察问:“请问,你是这家摄影工作室的老板吗?”
“可是,你刚才承认道,这张照片不是你拍的。”
“是的,我叫海鸣。请问你们……”
“恐怕我不能。”海鸣说,“因为这张照片我不是从哪个网站上转贴下来的。”
另一个瘦高个儿的警察说:“我们进去谈吧。”
他像是没料到海鸣会如此坦诚,愣了半晌后,说:“那么……你愿意告诉我你是从哪个网站上转贴的这张照片吗?”
海鸣请两位警察到屋里坐下,他自己坐在他们对面,有些忐忑地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倪先生,你用不着道歉。你说的完全没错,那张照片本来就不是我拍的。”
胖警察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倪轩的摄影师?”
电话那头的人停顿了一阵,似乎有些尴尬地说:“对不起,海鸣先生,我在回复中指出那张照片不是你拍的……”
“……是的,我认识。”海鸣答道,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怎么了?”
“对,我就是发那篇帖子的人。我叫海鸣,是一个专业摄影师。”
“昨天晚上十二点二十左右,他死在了自己的家里。”胖警察说。
“哦,是的。”对方显得有些意外,“这么说,你是……”
“什么!”海鸣的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像有无数只苍蝇在脑里乱飞,“他……死了!”
海鸣一时竟不知道该怎样介绍自己,他想了一下,说:“是这样的,倪先生,今天你是不是浏览了‘摄影家网站’,看了一篇帖子,并留下了自己的联系电话?”
“你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吗?”胖警察问。
“是的,你是……”
海鸣感觉脑袋混乱无比,他听见自己木讷地回答了一句:“不知道。”
“你好,请问是倪先生吗?”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瘦高个儿警察问。
电话响了几声后,对方接了起来。“喂,你好。”
“我们……是最近才认识的朋友。”海鸣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是怎么死的?还有……你们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海鸣心中一阵激动,他赶紧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那个人留下的手机号码。
“别紧张。”胖警察说,“我们不是来调查嫌疑犯的。只是因为他死得有些奇怪,所以我们来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很明显,这个人的态度是诚恳而认真的。而且他说的也完全能对上号——这张照片确实不是最近才拍的,可能就是几年前拍的。更关键的是,他透露了一个很有用的信息——原来,早在几年前就有人曾把这张照片发到过网上,并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而且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死去的老摄影师于光中——看来这张照片果然不简单,其中必有蹊跷!
“死得……奇怪?他是怎么死的?”
海鸣将这条回复来回读了好几次,用手捏着下巴思索起来。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高个子警察说:“死亡的具体原因法医也不是很清楚,目前只能猜测是心肌梗塞引起的猝死。死者的妻子半夜起来上厕所时发现他倒在了书房里,已经死去多时了。”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这张照片的出处,我将万分感激。我的电话:139xxxxxxxx,敝姓倪。”
海鸣心中一颤——又是心脏病?和于光中一样?这时,他想起一个问题,“他死于心肌梗塞……和我有什么关系吗?你们为什么会来找我?”
后面还留了一句:
“是这样的,死者的妻子报警后,我们赶到现场,发现死者的手里捏着两件东西。其中一样是他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海鸣摄影工作室’的电话号码。从现场的情形看,死者似乎在临死前想要打电话给你,但还没打得出来,就已经死去了——所以我们到这里来,就是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你?”
“能告诉我你是在哪里转贴的这张照片吗——对不起,我几年前就在网上看过这张照片了,所以我知道这张照片不可能是你才拍的。”
海鸣没有理会胖警察的问题,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他……手里拿着的另一样东西是什么?”
调整了一下情绪后,海鸣觉得还是应该坚持把回复看完——在这几十条回复里,哪怕能找到一两条有用的信息也好啊。他的眼睛继续回到电脑屏幕上。可是,他耐着性子又看了两页,发现还是和之前差不多的内容。就在他心灰意冷,准备关闭网页的时候,一条与众不同的回复跃入他的眼帘,引起了他的注意——
胖警察望了他一眼,说:“是一张照片,一张撕开一半的照片。”
看了十多条回复,海鸣感觉自己的心也和帖子一样在逐渐下沉,他完全没料到,自己上午那一厢情愿的想法有如此天真和幼稚——这么多的人看了之后,竟然没有一个相信是真的!几乎所有人对这张照片的态度都是怀疑、讥讽和调侃。海鸣沮丧地垂下头,不想再看下去了。
“什么,撕开一半的照片?”海鸣惊诧地张开嘴,说,“我能看看这张照片吗?”
……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胖警察点头说:“可以。”然后从随身带着的公文包里小心地取出一张被撕开一半的照片,递给海鸣。
还以为是多恐怖的呢,结果进来看发现就是一张普通生活照,烂!
接过照片来的那一瞬间,海鸣就愣住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警察递过来的会是这张照片!
照片上的MM是谁,能交个朋友吗?
他本以为,所有的问题都只会出在那张有白衣少女的照片上,但警察递过来的、倪轩在临死前捏着的照片竟然是那张没有人的照片!
拜托楼主以后要造假也得有点常识,灵异照片不会这么清晰的。
海鸣脑子里一片空白,他麻木地思索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盯着看久了还是有点毛毛的……
胖警察从海鸣的神情中看出了什么,他问道:“你见过这张照片,对吗?”
现在这个网站也越来越滥了,任何人都能在上面胡乱发照片,都没几个人是认真发艺术作品的了,悲哀!
海鸣微微点了点头,说:“是的。”然后喃喃自语道:“那另一张照片呢……”
其实我就是照片上的女鬼,今晚会来找你,楼主。
高个子警察立刻问:“你知道他死的时候身边还有一张照片?”
同意楼上的说法。
海鸣抬起头来望着他:“那张照片你们是在哪里发现的?”
这也叫灵异照片的话,我家里有两百多张。
“就在死者的身边。”高个子警察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怎么知道他死的时候身边还有另一张照片?”
进来看帖的人都被楼主耍了,现在楼主正得意地笑呢。
海鸣实话实说:“这两张照片是我交给倪轩的,我猜他会把它们放在一起。”
照片上那人是你妹妹吧,楼主?
“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临死前捏着一张撕开的照片?这有什么意义吗?”
这招我也使过,可没吓到人。
“我不知道。”海鸣摇着头说。
我们市有这个地方吗?
“你觉得他的死和这两张相近的照片有没有什么关系?还有,你当初为什么要给他这两张照片?”
随便照张相,就说是灵异照片。
海鸣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些问题,他估计要是把实话讲出来自己会更解释不清楚,而且警察也不会相信——此时,他只感到一阵阵焦躁和混乱,以及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海鸣用疲惫的口吻对警察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两张照片是倪轩要我给他的,我也不知道他拿来做什么。警官,你像审犯人一样审我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可别忘了,他是死于心肌梗塞的,这是我能操控的事吗?”
骗人的吧?
“海鸣先生,你误会了。”胖警察解释道,“我们本来就没把这件事定性为凶杀案,所以不存在什么‘犯人’。我们到这里来调查一下情况,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进门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海鸣就赶紧打开电脑,点开那个网站,他惊讶地发现,在短短的不到一天的时间里,自己早上发的那个帖子就已经有上千个人浏览过了,而回复数也多达八十多条。海鸣兴奋地满脸发光,赶快将帖子点开,仔细看起回复内容来——
“好了。”胖警察站起来,高个子警察也跟着他一起站起来,“我们要问的也基本上就是这些了,谢谢你的合作。不打扰了,告辞。”
从那个县城回来,又已经是晚上七点过了。这一次,海鸣连晚饭都顾不上吃,直奔回自己的摄影工作室。
第十章
这是平淡而充实的一天。
警察走了之后,海鸣精神恍惚地在工作室呆了一个上午。一些匪夷所思的问题困在他心里,压得他喘不过气。
按照之前定好的行程,今天应该到另一个周边县城去拍摄那里的古桥和庙宇。
毫无疑问,倪轩一定是在临死前发现了什么,想要打电话通知自己,但没来得及就已经死了。他手里捏着那张照片是什么意思?是想暗示自己什么吗?可为什么要把它撕开呢?
海鸣返回到卧室,穿好衣服和裤子,再到卫生间进行洗漱。接着,他在镜子前胡乱梳了几下头发,就背起摄影工具准备出门了。
另外,最不可思议的一点就是——为什么倪轩手里拿着的,会是那张没有人的照片?
做完这一切,海鸣关闭电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也许在摄影师论坛上发表之后,会通过一些见多识广之士了解到这张神秘照片的相关信息。
海鸣焦躁不安地胡乱猜测着——难道我们一开始就搞错了?我们都认为那张没有人的照片是用作对比的,只是个配角。莫非,真正有问题的是这一张?可是,那张照片确实很普通呀,那扇窗子、窗外的山坡、大树……没有哪一样不对劲呀!
海鸣反复看了几遍自己所发的这篇帖子,他想了想,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来点击和浏览这个帖子,他去掉了标题中“可能”两个字。
一连串根本就不可能想得出答案的问题像沉重的巨石一样向海鸣挤压过来,他感觉自己烦躁地手足无措、坐立难安。
海鸣在这个网站上发过几十次作品了,他登录上去后,来到网站中的“摄影师论坛”,建了一个帖子,命名为“请大家来看看,这可能是一张灵异照片”。然后将刚才翻拍进电脑的那张照片发在帖子中,并在下面附了一句话——“这张照片是在本市XX县的一个古寨民居中拍摄的,古寨中的居民均称从未见过照片中的白衣少女。请问一下,有人见过这个白衣少女吗?”
下午的时候,海鸣做了一个决定——他不打算再管这件可怕的事情了。事实上,他是确实不敢再管这件事了。目前发生的所有事实都证实了一点,倪轩在网上看到的那个匿名人留的言是千真万确的——
海鸣在电脑的搜索引擎上熟练地输入一个网站的名字,不一会儿,电脑屏幕上出现一个网页——这是海鸣所在的城市中最大的一个专业摄影师网站,本地的摄影爱好者们都通过这个网站进行交流和沟通。
知道这张照片秘密的人都会死!
紧接着,他打开桌上的电脑,将数码相机与电脑相联接。不一会儿,他就在电脑上看到了刚才翻拍的那张照片——效果很好,几乎和原照一模一样。
现在,照片已经不在自己手里了,赶紧退出这件事情,不能因为好奇而继续纠缠这件有可能让自己送命的可怕事件。
海鸣从工具盒里拿出那两张照片,再从一个抽屉里找出他的另一架相机——这是一台数码相机。他将有白衣少女的那一张照片平摆在桌上,再举起数码相机,选择与照片垂直的正上方,调整好距离和角度后,将那张照片拍进了数码相机里。
打定主意后,海鸣感觉身边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许多。他看了看日历,发现今天刚好是周末。这段时间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他早就想邀约朋友一起热闹热闹了。
在床上坐起来后,海鸣发了好几分钟的呆,忽然,他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念头使得他连衣服也来不及穿,急忙掀开被子就从卧室跑了出去。
海鸣打电话跟朋友大李,要他再约几个人下午到自己的摄影工作室来玩。
清晨,响亮而清脆的闹钟铃声把海鸣从睡梦中唤醒。睁开眼后,海鸣看到了窗外微白的太阳光。他盯着那光看了好久,仿佛希望那光线能照到自己的心里来,将自己昨晚那些恐惧的印象全都驱赶殆尽。
大李在电话里问:“怎么玩儿呀?”
第四章
“下棋、打牌,玩游戏,看电视都行。反正你告诉他们,今天的晚饭和宵夜我都包了。”
他不知道自己今晚是怎样睡着的。
“哟,今天什么日子呀?你怎么这么大方?”
海鸣倒吸了几口凉气,身子变得冰冷无比。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命令自己闭上眼睛,却无法关闭脑海中的恐怖影像。在闭上双眼后,那些东西一齐从黑暗中跳出来,扑到他的跟前。
“什么话,好像我以前就没请你们吃过饭似的。”海鸣笑着说。
这个房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多出一个人来了。
“对了,是不是你过生日呀?要是的话就直说,哥们儿帮你庆祝!”
我刚才关门了吗?没有关吗?他反复问着自己,却无法在自己混乱失常的大脑中寻找到答案。他只感觉自己在瑟瑟发抖,全身的毛孔都竖立起来,他惊恐不安地望向房间的天花板、墙壁和桌子、椅子,感觉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有某种东西正躲在它们后面,阴冷地觊觎着自己。他的心中突然产生一个无比骇然的感觉——
“真不是。今天是周末嘛,好久没和哥儿几个一起喝酒了,想热闹一下而已。”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这样想,越觉得恐怖异常。这时,他又发现了一些新的东西——自己刚才进这间里屋来时,是将门关上了的,但现在门却打开着。
听到喝酒,大李来了劲:“得,包在我身上了!一会儿就到!”
不可能。不是我想的那样——他安慰自己道——那只是错觉而已。今天实在太疲倦了,神经紧张下出现的错觉而已。
海鸣将摄影工作室的玻璃门大打开来,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他将“暂停营业”的牌子挂了上去,打算今天放开包袱好好玩一通,明天就开门做生意了。
一阵寒意向海鸣袭来,使他连打了几个冷噤。他下意识地缩进被子里,惊恐地睁大眼睛。
一个小时后,大李邀约好三个海鸣的朋友,到了摄影工作室里。几个人嘻哈打闹了一番后,迅速地在工作室里摆开桌子,搓起麻将来。
而且,更令他感觉毛骨悚然的是,他刚才摸到的那样东西……似乎是一个人的手。
玩到下午六点过,海鸣将大伙儿带到一家火锅店,荤五素六地点了一大桌子菜,啤酒瓶从桌上堆到了地下,几个人划拳打靶,喝得不亦乐乎。
床头柜上只放着几件东西:台灯、手机、闹钟和一个方盒子——没有哪一样东西的手感会是“软软的”。
出火锅店的时候,大家都有些晕乎乎的了,但大李说还没尽兴。于是几个人又去副食店抱了一件罐装啤酒,顺带在旁边的熟食店切了几斤卤牛肉、香肠,再买些卤鹅掌,配着豆腐干、花生。大李说一会儿宵夜就不出来吃了,在海鸣的店里喝就行。
海鸣心头一惊,迅速地把手抽回来,再侧脸望过去——
海鸣把哥儿几个连掺带扶地领进自己店里,休息了不到半个小时,又坐到了麻将桌上去。打到十一点过,大家肚子有些饿了,便把刚才买的熟食、啤酒拿出来,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地边吹牛边喝酒。
他在柜边摸索了几下,突然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但酒喝第二轮,就怎么也赶不上第一轮的兴奋劲儿了。这次喝了不到一个小时,大家就都撑不住了,横七竖八地倒在沙发、椅子上,一个个昏昏欲睡。
海鸣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他擦了擦挤出来的眼泪,将书放在枕边,再习惯性地抬起右手,去按床头柜上的台灯开关。
海鸣在他们当中喝得相对少点,他没忘记自己明天还要开门营业呢。他到卫生间去洗了一把冷水脸,又打了一盆热水出来,替几个朋友抹了把脸,并宣布说:“今天晚上谁都别回去了,就在这儿打地铺睡吧。”
今天的这个步骤像是走形式般地只进行了二十分钟,海鸣的眼皮就再也撑不起来了——事实上,这本来就是他在睡前看书的真正目的——如今的很多小说书,别的效果没有,在治疗失眠症方面绝对是颇有建树。
朋友大国趴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说:“你现在……就是抬……也把我抬不出去了。”
在卫生间漱完口,又冲了个澡后,海鸣走到摄影室里面的房间——这里其实是他的卧室,仅有一张床和摆在床头的小柜子。海鸣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再躺在床上,顺手捧起旁边的一本小说书——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不管多疲倦,睡前总要看会儿书才能入睡。
海鸣把醉得最厉害的大李扶到厕所里。大李抠了下喉咙,差不多把今天晚上吃的所有东西连同肚子里的酸水都吐了个干净,接下来整个人就没了意识。海鸣把他架到里屋自己的床上睡下,他自己到外面和另外三个朋友一起挤地铺去了。
放下心之后,困倦立刻向海鸣侵袭过来,他打了几个哈欠,准备去洗漱睡觉了。
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突然,卫生间里传出“啊”地一声怪叫,海鸣和他的几个朋友都被惊醒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大李满头是水,一脸惊慌地从卫生间里冲了出来。
而于光中先生的心脏病突发,其实和这两张照片并没有什么关系,纯粹只是巧合而已。是他的那个助手和自己都胡乱猜测才会对这两张照片如此关注——这样想的话,海鸣感觉心安了许多。
“怎么了?”海鸣问道。
几分钟后,海鸣想出一种解释,用于安慰自己——也许,那个白衣少女是于光中先生特意带到那个地方去的一个模特儿。也许他觉得光拍摄一个室内场景太单调了,所以专门请一位模特儿站在那里,纯粹是为了艺术创作的需要。
“我……我刚才醒了,去上厕所,顺便用冷水洗了把脸。”大李结结巴巴地说,“我抬起头来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我身后有个什么白颜色的东西飘了过去……好像……是个人!”
在暗房里死寂、沉默的气氛里,暗红色的灯光让周围的一切都显得狰狞可怖。海鸣竟感觉身子在微微发抖,有些不寒而栗。他赶紧离开暗房,到工作室大厅里,将屋内的开关全部打开,整个房间照得如同白昼。海鸣再泡上一杯热茶,呷了几口之后,才稍稍安稳下来。
大国“嘁”了一声,说:“你酒劲还没过去吧?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
想到这里,海鸣不禁打了个冷噤,感觉后背阵阵生寒——其实,在他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就听说过,或者在一些杂志书报中了解过关于“灵异照片”的事。那都是来自世界各国一些令人骇然的、真假难辩的事件。但海鸣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和这种事情沾上边!
另一个朋友打了个大哈欠,冲大李摆了摆手说:“这鬼故事留到下次再讲吧,也不看看时候。”说着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可是——他又想到——如果不是“那种东西”的话。于光中先生拍的那一张照片该怎么解释呢?自己已经鉴定过那两张照片,拍摄的时间不会太久远,应该是在几年之内。这样的话,那张照片中站在窗前的白衣少女是谁?为什么根本没人看过,甚至知道她的存在?
“不是,我真的……”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海鸣在暗房的一张凳子上坐下来——本来就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上不会出现这种恐怖离奇的怪事。
“你就别开玩笑了,这么老的招数,吓唬谁呢?快睡吧!”大国也闭上眼睛不理他了。
海鸣放下照片,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中紧绷的那根弦也随之放松下来。
大李晃了晃脑袋,想着也许真是喝醉了出现的幻觉吧,便耸了耸肩,继续回床上睡觉去了。
窗子、山坡、树。还有老太太的半张脸——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东西。
四周安静下来。
终于,他在众多照片中找到了那一张——海鸣定了定神,吸一口气,将照片缓缓地举起来,借助暗房里微弱的红光看过去——
谁都没有注意到,海鸣目瞪口呆地坐在地板上,脸色煞白地像一张纸。他紧张地几乎能听见自己心里发出的声音。
胶片经过清水和显影液的冲洗,渐渐出现轮廓。海鸣发现——自己居然对那些有可能用于参赛的作品都毫不关心,只想快些看到最后在老太太门前拍的那张照片。
那张照片上的幽灵,并没有走?她就在自己身边?就在这间屋里?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吗?
除了关心摄影效果之外,还为了证实一些让他心里发怵的东西。
窗外一阵冷风吹来,海鸣由内至外地感到遍体生寒,他的双手抱着肩膀,身子蜷缩着,浑身发抖。
海鸣在车站附近的小餐馆随便吃了点儿面食当作晚饭。接下来,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其实就是摄影工作室——这个集营业、工作、生活为一体的沿街店铺。在工作室里坐下还没休息五分钟,海鸣就强迫自己进入洗照片的暗房。他早就决定,不管多累,今天也必须看到拍摄的所有照片。
后半夜,他就这样惊恐、警觉地一直睁着眼睛,无法入睡。
返程的汽车比来时开得还要慢,足足用了七个多小时,海鸣才回到自己熟悉的城市,这时已经是晚上九点过了。
第十一章
第三章
第二天早晨,海鸣的几个朋友起来后,胡乱洗了把脸,便向他告辞,各自回家去了。
海鸣在原地站了好几分钟,眉头拧成一个死结。一些说不出来、诡异莫名的感觉像看不见的蚂蚁般慢慢从脚底爬上他的身体,使他感觉后背和头皮开始发起麻来。
海鸣打消了今天正常营业的念头,朋友们走后,他立刻关上摄影工作室的门,直奔公安局而去。
几个男孩绕过海鸣,各自背着柴禾回家去了。
昨天的半夜里,他想到一个问题,一个被他忽略的问题!
几个男孩对视了一眼,皮肤黑黑的男孩说:“反正从我记事起,那屋里就只住着一个老太太,没见过别的人住那里了。”
到市公安局后,海鸣在刑侦科四处打听,终于见到了昨天上午来找他的那位胖警察。
海鸣指着老太太的房屋问道:“那间房子里,一直就只住着那个老太太吗?”
胖警察看到海鸣后,感到有些好奇,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另一个光着膀子,满身是汗的男孩说:“别说是这个院子,就我们整个寨里也没见过这个人。”
海鸣急迫地说:“警官,倪轩的那个案子,你们还在调查吗?”
一个皮肤黑黑的男孩说:“我打小就住在这院子里,根本没见过这个人。”
“我昨天不是告诉你了吗?那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案子’,我们找你只是了解一下情况而已。怎么,难道你有什么新发现?”
海鸣不死心,又问道:“你们看仔细些,真的从来没见过她?”
“不,我只是想问,那另一张照片在哪里?”海鸣神情焦急地问。
几个男孩一起将脑袋伸过来看,然后异口同声地说:“没见过。”
“什么另一张照片?”警察没听懂。
这时,从小院走进来几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他们背着几捆柴禾,显然是住在这个院落里的。海鸣看见他们后,从工具盒里拿出照片,走到那几个男孩面前,展示出照片,问道:“请问一下,你们见过这个穿白衣服的女孩儿吗?她是不是也住在这个院子里?”
“倪轩死的时候,他手里捏着一张撕开一半的照片;然后,你们不是在他的身边发现了另一张照片吗?我说的就是那张!”
海鸣怅然若失地离开老妇人的家门,朝小院外缓缓走去,脑子里胡乱思忖着。
“哦,那张照片按道理应该作为死者的遗物留给死者家属的。但是因为这件事情有些特殊,所以我们公安机关把它收进档案室了。”
海鸣拿着相机呆呆地站在门口,本来他还有些问题想问那个老妇人,但是很显然,那老妇人已经不会再待见他了。
“什么?那张照片现在在你们手里?”海鸣急切地说,“我能看看吗?”
海鸣难以置信地张开嘴,见老妇人又要关门了,他赶紧按了一下照相机快门,还来不及多照一张,老妇人已经“砰”地一声将门关拢了。
“那不行。”胖警察摇着头说,“公安局里有规定,档案室里的东西是不能随便让人看的。”
老妇人脸上忽然青筋暴起,恼怒地说:“我没结过婚,连儿女都没有,哪来的孙女!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要是不拍,我就关门了!”
“……我只看一眼,可以吗?”海鸣央求道。
海鸣立刻反应过来失了言,他慌忙解释道:“我……我猜的,我以为您跟您孙女一起住。”
“不行,我不能破坏制度。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我就不奉陪了。”胖警察要走。
老妇人抬起头望着他:“你说什么?”
海鸣突然想起什么来,他说:“警官,你忘了吗?那两张照片本来就是我的,我总有理由要求物归原主吧。”
海鸣愣了一下,想起照片上那个白衣少女,不自觉地说:“您真的一个人住?那您的孙女呢?”
胖警察盯着他望了一会儿,说:“你有证据证明这两张照片是你的吗?”
“你看不出来吗,这屋里哪里还有别人?”老妇人没好气地说。
“证据……”海鸣感到为难,忽然,他想起一个人,说:“可以,警官。于光中老先生的助手可以证明,这两张照片就是他送给我的。”
海鸣在门口架起相机,正要拍摄,忽然发现这个大房子里只有一张单人小木床,他好奇地问道:“老太太,您一个住这儿吗?”
说着,海鸣在手机储存的电话号码里找到了丁力的号码,打了过去,不一会儿,电话接通了。
当然,海鸣一眼就望见了房屋正中间的那扇窗户,不用对比照片他也立刻就知道,这回找对地方了——不但窗外的景致和照片上一致,连屋内的摆设也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海鸣说:“丁力吗?你记不记得我,我是海鸣。”
“谢谢,谢谢!”海鸣一边道谢,一边朝屋里望去——这户房屋的构造和刚才那家不一样,没有在里面分成几个屋间,整个就是一间大房子。屋里的布局、陈设一目了然。
丁力像是想了一会儿,说:“是的,我记起来了,有什么事吗,海鸣?”
老妇人耐不住他磨,不耐烦地说:“好吧,你快些照!”说着将门打开一大半。
海鸣说:“我现在在公安局里,我希望你能帮我作一下证,证明那两张照片是当初你送给我的。”
海鸣有些着急起来,他只有说:“这样吧,老太太,要是您觉得我不方便进去,那您就把这门打开一点儿,我就在这门口照一张,那总行了吧。”
“什么?公安局?”丁力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到公安局去了,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我说了不行,你听不懂吗!”老妇人厉声道,又要关门。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了。警察等在我的旁边呢。你先帮我作证,以后我会向你解释清楚的!”
“唉,等等。”海鸣推住门,恳求道,“老太太,您就让我进去拍一两张吧,不会耽搁您太久的。”
丁力想了想,说:“好吧。”
“我这儿没什么好拍的。”老妇人冷冷地回答一句,然后就要关门。
海鸣将自己的手机交给胖警察。警察跟丁力说了几句话之后,将手机交还给海鸣,说:“你可以将那两张照片拿回去。”
“是这样。”海鸣故技重施,“我是个搞摄影的,到这儿来拍摄一些古民居,想到您的房子里拍拍里面的构造。”
“不,警官,我不要那两张照片,还是你们收着吧。我说了,我只想看看而已。”
老妇人毫不客气地说:“你要干什么?”
“跟我来吧。”
海鸣注意到这个老妇人杵着拐杖,料到她腿脚不便,便赶紧说:“对不起,老太太,打扰您了。”
胖警察把海鸣带到公安局的档案室,在一个档案袋里,他取出两张照片,把撕开的那一张放回去,完好的那一张递给海鸣,说:“你要看的是这张吧?”
又等了半分钟之后,海鸣叹了口气,沮丧地转过身离开,却在转身的瞬间听到木门发出“吱嘎”一记刺耳的声响,把他吓了一跳。他回过头,见门打开一小半,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有些恼怒地望着他,干瘪的声音问道:“刚才是你在敲门吗?”
海鸣点点头,接过照片,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僵住了。过了半晌,他对胖警察说:“警官,我能看看那张撕了一半的照片吗?”
站起来后,海鸣敲了敲木头大门,他在门口等了半分钟左右,也没听到里面有动静。海鸣又加重力气敲了几下,还是没反应。他有些失望起来——难道家里没人?
警察从档案袋里拿出那张撕开的照片。递给海鸣。海鸣把两张照片一起举起来,忍不住惊呼道:“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在敲门之前,海鸣注意到这户人家的一些与众不同之处:这个方型院落的房屋门前都按相等间距排列着支撑房梁的木柱——但这户人家大门前的两根木柱下方,却有着其它木柱没有的石头柱墩。柱墩上面雕刻着一些像神灵鬼怪般的奇异形象。海鸣蹲下身去看地出神,却不明白这些浮雕的意义。他用相机拍了下来。
“怎么了?”胖警察问。
这一次,海鸣来到中间那家房屋门口。其实,通过刚才的比较,他心里已经有谱了——这一家的窗外能看到的景致,应该就跟照片上的角度差不多。
“这两张照片,怎么会变成一样的了?”海鸣瞠目结舌地说。
海鸣又随意地在这个房间里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向房屋主人道谢,准备离开了。女主人招呼他坐下来喝水,男主人甚至要留他一起吃晚饭,海鸣谢绝他们的好意,走了出来。
“我以为你本来就知道呢。”胖警察说,“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是两张相近的照片。”
房屋里面确实古色古香,海鸣在大屋和厨房里都拍了几张照片,中年男人又主动将他带到小屋,也是他们睡觉的房间去。海鸣注意到,这间屋子里有一扇窗子,能看到外面的山坡。他悄悄取出照片比较——不对,从窗口望过去,只能看到山坡的左边,连那棵树都看不到,看来不是这家。
“可是……这两张照片中有一张有人呀!你们在倪轩身边发现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吗?”
海鸣向他点头致谢,然后走进屋内。中年男人的妻子和女儿得知他的用意后,都热情地表示欢迎。
胖警察说:“是的,我们没看见哪张照片上有人。”
中年男人显得有些受宠若惊,他乐呵呵地说:“当然可以,你进来吧!”
“等等,倪轩是不可能有底片的,那他就不可能去加洗……”海鸣用手按着头,试图清理自己混乱的思绪,“他撕了那张没有人的照片,剩下的那一张就应该是有人的呀!”
海鸣说:“你好,我是个自由摄影师,想拍摄一些带有传统风格的民居建筑——不知道能不能进您家去拍一下室内的构造?”
“你在说什么?”胖警察也被他弄糊涂了,皱起眉头。
海鸣走到左边第一家面前,敲了敲那扇木门。不一会儿,门打开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问:“有什么事?”
突然间,海鸣猛地抬起头来——难道是……
海鸣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将寻找范围缩到如此之小,接下来,只需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去拜访就行了。
他将两张照片一起递给胖警察,说了声:“警官,谢谢了!”然后飞快地从公安局里冲出去。
因为照片中的窗户外没有别的遮挡,能直接看到山坡,所以海鸣判断照片中的人家肯定就是离山最近的几户民居中的一户。他走进山下的一个方形院落,里面住着八、九户人,而西边方向对着山坡的三户人家中显然就有一户是他要找的地方。
第十二章
想到这里,海鸣打定主意,他在山头上往下拍了几张古寨的全景后,就带着摄影器材和好奇心急匆匆地跑下山来。
海鸣发疯般地跑回自己的摄影工作室,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立得拍”相机,他深呼一口气——如果自己没有推断错的话……
海鸣忽然想到,说不定,去向那户人家的主人打听一下,也许能问出些什么——看看这两张照片和于光中先生的突然猝死到底有没有联系。
他举起相机,在空无一人的摄影工作室里转着圈,朝各个方向快速地拍着照。他从大厅到里屋,又到卫生间,拍遍了工作室的每一个角落。立得拍相机迅速地印出一张张照片,海鸣挨着一张张地看……突然,他捏着一张照片不动了,全身抖动了一下,脸上变得面无血色。
海鸣心里清楚,刚才的想法在理论上是完全成立的,而且实施起来也应该不困难。可是,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就算知道于光中先生是在哪一户人家里拍的这两张照片,又有什么意义吗?
果然,猜想是对的——终于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从照片中拍摄的房子里能够看到这片小山坡,而现在照片在自己手里——那么只要到山下的几户民居中去,对照着照片挨个寻找,就肯定能发现在某一家的房子里,恰好能出现和照片上一样的角度——这样的话,就能知道于光中先生是在哪一家拍的这两张照片了。
但很快,海鸣放下照片。他在心里紧张地告诫自己——别表露出来,千万别讲出来——也许,前面几个人全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死的。
海鸣托着下巴思索着:看来,于光中先生也到这里来拍摄过,他临死前捏着的两张照片就是在这个山寨里拍的。海鸣再一次拿起照片仔细观察,忽然产生一个古怪的想法。
现在,他知道该怎么做——从公安局跑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想好了。海鸣将手中的照片连同相机一起塞进一个挎包里,然后快速地走出工作室,关上门。
对,没有错——海鸣拿着照片仔细对照。在大树右边几步远的地方,有一块青石;这棵树的形状、它分出的四组大树枝——这些都跟这照片上一模一样!
紧接着,他招了一辆的士,直奔汽车站。
真的是这里!几天前,丁力留给自己的那两张照片——那房间的窗户外有一片小山坡,山坡上有一棵大树——居然就是现在自己站的这个地方!
在公共汽车上,海鸣忐忑的心情就像汽车的颠簸一样厉害,但他尽量压抑住自己紧张不安的情绪。他默默地告诉自己——所有的答案就快揭晓了。
忽然间,他猛地一怔,望了一眼自己手里提着的摄影工具盒,将它快速地打开,从底部抽出两张照片。他拿着照片对照周围的景物,表情变得诧异无比——
六个多小时后,海鸣再一次到达了那个古寨。这次,他无暇流恋古寨美丽的风光,直奔山底下的那个小院落而去。
海鸣皱起眉头使劲回想——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片山坡?电视上?不对,最近忙得根本就没看过电视;在什么摄影杂志上?似乎也不像……
海鸣气喘吁吁地来到院子里那个老妇人的门前,他再次看了一眼石头柱墩上面雕刻着的那些神灵鬼怪形象,然后重重地敲了几下门,两分钟后,门打开了,仍然是那张脸——苍老、焦黄、充满猜疑和敌意。
他突然发现,这片山坡和这棵大树为什么让他感觉如此熟悉呢?就像是前不久才见到过一样——可是,自己是第一次到这里来,怎么可能呢?
老妇人仿佛认出了海鸣,他拧起眉头问:“你又来做什么?”
他缓缓回过头,盯着刚才靠的那棵大树看了半晌,又迟疑地向四周环顾,神情迷惑不解。
海鸣喘着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说:“我来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坐了五、六分钟,海鸣拍拍屁股站起来,正想举起相机往山下选景,突然愣了一下,微微张开嘴。
老妇人打量了他几眼,说:“我没什么好告诉你的。”说着就要关门。
海鸣提上摄影工具盒,挎上相机,快步向小山坡跑去,不一会儿,就爬上了山头。他累得气喘吁吁,在一棵大树边坐了下来,背靠在树干上,稍作休息。
海鸣一把撑住门,盯着她说:“我还没有说我要问什么呢,你就知道你没什么可告诉我?”
拍了几十张近景之后,海鸣想拍一些古寨的远景。他左右四顾,发现不远处有一片小山坡,从山头上望下来,恰好能看到大半个古寨——那是再好不过的拍摄角度了。
老妇人的脸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
穿梭在古老的街道上,海鸣越拍越兴奋。他在这里发现了无数的惊喜,都是风景摄影中的最佳题材——由木板组成的古旧店铺、城市中早就消失的老茶馆,甚至连那街边老头儿摆的剃头摊儿都让海鸣拍得不亦乐乎。
海鸣上前一步说:“就凭这点,我就知道你肯定知道些什么!”
海鸣忘记了旅途的不适和疲惫,他拿出相机,在古寨中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漫步而行,将他看到的每一个美妙细节都拍摄进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老妇人问。
海鸣第一次到这里来,他惊叹于这里的奇异和美丽,有种如获至宝般的欣喜。他甚至觉得这里比以前到过的一些著名景区还要别具一格。海鸣感叹道,如果不是这里地势偏远、交通不便,恐怕早就变成旅游胜地了。
海鸣从挎包里拿出那张照片,展现在老妇人面前,说:“你仔细看看这个人,你见过她吗?”
这是一个古老而神奇的地方。整个古寨由石墙和木结构庭院廊房结合而成。寨中的房屋、小院规划奇特,精致优美。再放眼四周,山清水秀、潺潺流水——各种迷人景色让人目不暇接。
这张照片里,摄影工作室的中间站着一个穿白衣服的少女。老妇人的眼睛刚一接触到那张照片,脸色立即变得煞白,她惊恐地张大嘴巴,颤抖着说:“天哪……果然,是真的!”
车程中激烈的颠簸让海鸣有些晕车,下车之后,他差点儿呕吐出来。但很快,眼前的景致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海鸣紧盯着她问:“什么是真的?”
乘坐了四个小时的汽车后,海鸣到达县城。紧接着,他跳上一辆小中巴车,在崎岖的山路上又颠簸了两个小时,终于到达那个古寨。
老妇人神情呆滞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到房间里的椅子上坐下。海鸣跟着她进了屋。老妇人神色惘然地摇着头,喃喃自语道:“几年前那个人说的话,果然是真的……”
前两天,海鸣的足迹遍布在水边和山林,但照片洗出来后,他认为这些题材太过俗套,难以在众多风景摄影中突颖而出。所以,他把今天的行程定为周边县城的一个古寨,希望能在那里发现一些与众不同的惊喜。
海鸣心急如焚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的几天,海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将摄影工作室关闭一周,每天到不同的地方拍摄照片。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这个星期内拍出满意的参赛作品。
老妇人长叹一口气,木然地说:“几年前,有一个和你差不多的人也来这里拍过一张照片,之后,他来告诉我,说他拍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我当时大发雷霆,不由分说地将他赶了出去。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你,你也拍到了……”
第二章
海鸣紧张地问:“那个白衣少女究竟是谁?”
海鸣冲他点点头,目送着丁力离开。他将工作室的玻璃门锁上,拿着这两张照片返回里面的小屋。海鸣又仔细地看了一阵照片,仍没能看出个名堂。出了会儿神之后,他想起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什么,便将照片放进摄影工具盒里,又钻研起参赛作品的事来。
老妇人呼吸急促起来,她突然掩面痛哭,悲伤地喊道:“她……她是我六十年前就死去的姐姐!”
说着,他将手里的两张照片递给海鸣,并留下一张自己的名片,然后站起来说:“谢谢你,海鸣先生,我告辞了。”
“什么……你的,姐姐?”
丁力如释重负地说:“海鸣先生,我本来也不太情愿丢掉的。既然你要的话,我就给你吧。”
老妇人泪流满面地说:“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了,她没有走,她一直就留在这间屋里。她的怨气太重,升不了天……”
海鸣撇了下嘴,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感到好奇,觉得你讲的这件事有些蹊跷——这两张照片,也许真的有些不同寻常之处。你就这样扔了,未免可惜。”
海鸣讶异地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丁力有几分讶异地说:“你要这两张照片做什么?”
老妇人痛苦地摇着头,回忆道:“六十年前,我和我的姐姐,还有我们的父母就一直住在这个房子里。当时,我和姐姐都只有十几岁。姐姐长得秀美动人、落落大方,但我们家里太穷了……有一天,父亲来告诉姐姐,要她嫁给村里一个七十多岁的土财主做小老婆。姐姐死也不愿意,父亲便每天打她、骂她,将她关在厨房里不准出来……没想到,在还有几天就要成亲的一个晚上,姐姐趁我和父母都出去的时候,在这屋里……上吊自杀了!”
海鸣突然觉得心中有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感觉,他说:“既然你准备丢掉……那不如把这两张照片给我吧。”
老妇人悲痛地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姐姐死的前一天晚上,曾对我说……她恨这个世界,她恨所有的人!但我竟没听出来,这是她临死前绝望的声音!”
丁力耸了耸肩膀说:“不知道,但我不想留着——也许一会儿出门之后,我就会把它丢到垃圾箱里。”
海鸣叹息道:“她有如此大的怨气,难怪会杀了那些人……”
“这两张照片你准备怎么处理?”
老妇人抬起头来,瞪大眼睛望着海鸣:“你说什么?姐姐的鬼魂……杀了人?”
丁力说:“我不准备再做什么了。既然这两张照片并没有不对,我也就不想再深究下去。”
海鸣微微点了点头:“就我所知,已经有三个人死了。”
海鸣想了一会儿,说:“那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呢?”
老妇人从海鸣手里拿过那张照片,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照片说:“姐姐,六十年了,我终于又见到了你。但是,你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你应该升天去的。你不能再留下来害人了。这些影像,是不该存在的……”
丁力困惑地说:“我觉得不可思议——这两张照片只是于老师拍的成千上万张照片中相当普通的两张而已——我实在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所以我才拿来请你帮我鉴定一下,看看这两张照片是不是有什么古怪。但你刚才却说了,这只是两张普通照片而已——所以,我也就不懂了。”
她一边说,一边将照片拿到火炉边,准备将照片丢进火里。就在这一瞬间,突然,老妇人手中的照片掉落到地上,她的双手不自觉地伸到脖子上,用力地掐住脖子。她的双眼鼓了出来,脸色发青,喉咙里发出干瘪的叫声。
海鸣紧皱着眉头,感到这件事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他问道:“那你来找我鉴定这两张照片,是什么意思?”
海鸣见状,大惊失色。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几乎就在几秒之间,老妇人就已经瘫倒在地,眼见就要窒息而死了。
“因为——”丁力的语气激动起来,“因为于老师那天下午一直都是好好的,他到暗房去洗照片,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他为什么会突然猝发心脏病?而且,他倒在地上,都快死了,还紧紧地捏着这两张照片不放,眼睛里充满恐惧,直愣愣地盯着它——难道,这些还不能让我认为他的死和这两张照片有关系吗?”
海鸣赶紧冲上前去,抓住老妇人的双手,想把她的手从脖子上拿下来,但他却惊讶地发现,那股力量大得超乎想象,老妇人的手像两根铁箍缠绕在脖子上一样,根本无法移动半分。她的脸由于充血而涨成紫红色,凸出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看就要没命了。
海鸣思索了一会儿,说:“就算他是想在临死前告诉你什么——可是你为什么会认为他的死跟这两张照片有关系呢?”
就在海鸣无计可施之时,他突然瞥到了刚才掉落到地上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白衣少女消失了。就在这短短的一、两秒钟,海鸣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倪轩和之前的于光中等人一样,大概都是因为发现了这个鬼魂能从照片中走出来的秘密,才被鬼魂杀死的!而倪轩在临死前撕开照片,是为了让鬼魂无法回到照片上,从而暗示自己照片隐藏的秘密!
“没有。”
等海鸣回过神来,他发现老妇人的头无力地耷拉下来,她已经被“自己”掐死了!海鸣全身的血立即涌上来,他知道,下一个就是自己,那鬼魂不会放过自己的!
海鸣问:“你以前没见过这两张照片吗?”
怎么办?天哪,该怎么办!海鸣惊慌失措地向后退着,紧张地全身抽搐。慌乱之间,他碰到自己挎包中的照相机,猛然惊觉——对了,相机!相机能把鬼魂装进去!
“是的,可是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什么,他就已经死了。所以,我直到现在也不明白,他举着这两张照片,到底是想告诉我什么!”
海鸣立刻抽出照相机,对着前方乱按快门,一阵狂拍。十几秒之后,海鸣感觉自己的方法奏了效,因为鬼魂没能伤害到自己。
海鸣大吃一惊:“你是说,于先生在死之前就捏着这两张照片?”
呆了两秒,海鸣突然大叫一声“不好!”背后惊起一阵冷汗,他猛然想起,这是一台立得拍相机,照片会在一两分钟后自动印出来,那时,鬼魂又能从照片中跑出来了!
丁力摇着头,竭力回忆当天的场面:“于老师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显得神情可怖、面目扭曲,像是受到了什么突如其来的惊吓一般。当时,他已经发不出声音来,只是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这两张照片,眼睛死死地盯着它,就像是要告诉我、或是暗示我什么!”
海鸣惊恐地从地上站起来,他在房间里左右四顾,骤然看到一口大水缸,他赶紧冲上前去,将手里的相机丢进水缸里。这样做还并不能让他放心,海鸣看到水缸靠着的墙上钉着几条电线,他将电线从墙上抓下来,再顺手抄起墙脚的一把木柄柴刀,砍短电线,将电线接头丢进水缸里。
海鸣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一霎那,水缸里传出照相机爆裂的声音,并伴随着一阵尖厉凄绝的幽鸣声。海鸣捂住耳朵,惊惧地向后退着。
丁力说:“那天下午,我在摄影室里清理于老师最近拍的一些摄影作品,于老师在暗房里洗他才拍的照片。突然,我听到暗房里传出一声惨叫,就赶紧跑过起,发现于老师倒在地上,手捂着心脏。我吓得惊慌失措,还来不及打急救电话,于老师就已经……死了。”
十几秒之后,周围的一切恢复了平静。剧烈的恐惧和紧张之后,海鸣一下瘫软下来,他捂住仍在狂跳的心脏坐在地上,告诉自己——
海鸣皱起眉头问:“什么情况?”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丁力沉默了好一阵,犹豫再三之后,缓缓地说:“报纸记者和那些新闻媒体来访问我时,我只告诉他们于老师是心脏病突发而死……有一些情况,我却没有告诉他们。”
第十三章
海鸣微微张开嘴,显得有些吃惊。他望了一眼丁力手里的照片,说:“于先生的死跟这两张照片有什么关系吗?”
半个月后,海鸣将自己选出来的最满意的几张摄影作品送去参加全国摄影大赛——但他发现,能不能获奖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丁力叹息道:“我是于老师的助手,一直在他的摄影室工作,于老师死的那天,我和他在一起,都在摄影室里。”
现在,他又过上了跟以往一样的平凡生活。在摄影室里帮顾客照相,或是出外景。此时,他总能感觉到一些以前从没发现的东西——天很蓝、草很绿、水很清、花很香,生活原来是这么美好。
海鸣一怔,说:“看了的,我是在电视上看到的这个消息——怎么了?”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感觉自己的每一天都过得充实而快乐。
丁力抬起头凝视着海鸣,迟疑了片刻后,说:“海鸣先生,你有没有看前天的报纸——《著名摄影师于光中因心脏病突发猝死摄影室》。”
这天下班之后,海鸣的店里出现一个他熟悉的客人。海鸣看见他后,愣了一下,说:“有什么事吗?”
海鸣望着他,感到有些好奇:“怎么了?这两张照片是不是原照有什么关系吗?”
丁力说:“我就是感到好奇,忍不住想来问你——你那天怎么会跑到公安局去的?”
“是吗,只是原照……”丁力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眉头紧蹙。
海鸣摇了摇头说:“对不起,我不想谈这件事了。”
海鸣耸了耸肩膀:“反正从我目前掌握的鉴定技术和知识来看,这两张照片都是百分之百的原照。”
丁力说:“你可别忘了,你那天是答应了我的。你说事后要跟我解释清楚的。”
“真的?你能肯定吗?”丁力焦急地问。
海鸣想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那好吧,进来说。”
海鸣将两张照片一起递给丁力,说:“我鉴定过了,这两张照片都是原照,没有经过电脑合成。”
半个小时之后,丁力听海鸣讲完了关于灵异照片事件的所有过程,他惊呼道:“我的天哪,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异照片’这种事!那两张照片,竟然隐藏着这么可怕的秘密!”
他将照片拿进里面的工作室,将它们挨着放到一个小仪器上,那小仪器上方射出一束白光,刚好照在照片上。海鸣翻转着照片,从不同的角度仔细观察,又用放大镜端视了好一阵。不一会儿,他在心中得出结论,关上仪器,将照片拿了出来。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我现在也终于明白了,于光中老师是怎么死的。”
海鸣想了想,说:“好吧,你坐一会儿,等我一下。”
“对了,你最后是怎么跟警察解释的?”丁力问道,“他们真的相信那个老妇人是被幽灵附体,死于自己之手?”
“请你,先帮我鉴定出来好吗?”丁力有些急切地说。
“他们不相信,可他们也拿我没办法。因为那老妇人脖子上清清楚楚地印着她自己的十个手指印——警察总不能指控是我杀了她吧。”海鸣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对不起,我真的不想再谈论这件事了。我现在得去跟我女朋友一起吃晚饭了。”
海鸣愣了一下,随即说:“这很容易。可是,我能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丁力也站起来,他们一起走到门口时,丁力说:“海鸣,你该不会怪我当初带着这两张照片来找你,才让你卷入到这起事件中来的吧?”
丁力说:“海鸣先生,你是专业的摄影师,我想请你帮我鉴定一下,这两张照片有没有经过加工或电脑合成?”
“不,恰好相反。”海鸣微笑着说,“我得感谢你才对。这件事让我感觉到了生命的珍惜和可贵,我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热爱生活了。”
海鸣将两张照片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了好一会儿,说:“这两张照片看起来都很普通呀,有什么问题吗?”
丁力意味深长地望着他,说:“希望你快乐。”
海鸣接过来观看,发现这是两张相当接近的照片:照的仿佛是同一个地方——在一间古朴的房间里,窗子打开着,窗外有一片山坡,山坡上有一棵大树——两张照片唯一的区别是:一张是纯粹的场景照,而另一张的窗子面前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女,那少女看上去十五、六岁,像一个山村姑娘。
“谢谢,你也一样。”海鸣露出会心的笑容。
丁力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拿出两张照片,递给海鸣:“请你帮我看看这两张照片。”
晚上,在一家国际性的摄影网站上,出现了一篇名为“中国最惊人的灵异照片”的文章,并附有照片。发布者讲述了一个离奇的故事,并声称自己有底片为证,能够确保这件事的真实性。
两人在摄影工作室的沙发上坐下来。海鸣打量了一下这个四十岁左右的瘦小男人,问:“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发完这篇文章,丁力将头靠向椅背,重重地舒了口气。
海鸣犹豫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说:“好吧,请进。”
太久了,这个过程实在是太久了,整整经历了五年,才终于将这张照片的秘密弄了个一清二楚。
丁力说:“海鸣先生,我只有一点小事,耽误不了你几分钟。这件事对我来说很急切,也很重要,请你帮帮我好吗?”
我为什么会这么聪明呢?丁力骄傲地想着,五年前拍出那张怪异的照片之后,就凭直觉感觉到这张照片中隐藏着某种未知的危险。于是,才以不同的形式把这张照片交到不同的人手里,让他们代替自己来研究。可惜的是,前面那两个人都不中用——连那个所谓的“著名摄影师”于光中也只能在临死前的那一瞬间才发现这张照片的秘密,却无法说出来……看来还是最后这个叫海鸣的年轻人最厉害,他不但破解了照片的秘密,甚至还能杀死那个幽灵——最后这回总算是找对人了。
海鸣指着门口挂着的那块牌子说:“先生,对不起,我今天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所以停业一天,你能不能改天……”
丁力点燃一支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后,缓缓地吐出蓝色的烟圈。他在那慢慢扩大的烟圈中看到了自己即将实现的梦想——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成为被全世界关注的著名摄影师了。这时,他忽然记起海鸣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想道,那才是真正的快乐呢。
来者说:“海鸣先生,你好,我叫丁力,我有一点事情想麻烦你一下。”
尾声
海鸣点头道:“是我。”
县公安局里,一个穿着制服的刑警手里拿着一张照片,他用手挠着头,眉头紧蹙,费解地凝视了好久。
尽管心里有些不情愿,海鸣还是离开里面的小屋,到门口打开锁着的玻璃门——门外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向海鸣谦逊地点头致礼,问道:“请问你是摄影师海鸣先生吗?”
他身边的女助手注意到了,走过来,问道:“队长,你在思索什么?”
就在他鼓足干劲,信心百倍地计划下一次摄影的时候。外面的敲门声扰乱了他创作的思绪。海鸣有些不耐烦地回过头望着玻璃门外,心里想——没见到门外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吗。
刑警队长将照片递给助手,说:“这是那天在古寨的一个院落里发生那起‘自己掐死自己’的奇怪命案后,我们在现场拍的照片。”
不行。现在不能泄气,要有自信。离大赛还有二十多天呢。海鸣在心里告诉自己——其实,你真的很棒,有着杰出的才能和天赋,你需要的只是一些机遇而已,一定要坚持下去。
女助手看了一会儿,说:“是的,这些照片还是我拍的呢,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海鸣将头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旁边那面大镜子中略显颓废的自己,竟有些怀疑起来——当初把个人生活和感情问题抛在脑后,把工作和事业当作第一,这个决定真的对吗?自己已经快三十岁了,却还是没能功成名就,每天就守着这个小小的摄影工作室——如果这次仍然不能在全国摄影大赛中获奖,那自己这种平凡而又略显尴尬的创业状况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刑警队长指着照片上的一个地方,百思不得其解地说:“你还记得吧,拍照当时死者已经被抬上警车了的。可你看我的身后,为什么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张老妇人的脸?”
半个小时后,海鸣确定了几张人物摄影和超现实摄影作品——但风景类的,他却始终拿不定主意,或者说,他认为根本就挑不出特别好的来。海鸣不禁皱起眉头——怎么办呢?要是拿不出最一流的作品,那么参赛也是白搭。
(《灵异照片》 完)
上午,已经把几百张照片按照风景、人物、另类风格和超现实主义分成几大类了。那么今天上午要做的事,就是分别在这几大类摄影作品中挑出最好的几张来——他清楚,如果在这个月内还无法选出最好的几张作品,自己就别想在全国摄影大赛中获奖了。
方元的弟弟把故事讲完了,他的妹妹显然被这个恐怖异常的故事吓得不轻,她捂着嘴说:“我的天!我被吓得冷汗直起!你之前说,这是你朋友经历过的、真实的事?”
海鸣知道,他今天特意将摄影工作室停业一天,就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说实话,我不愿意去追溯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我宁肯把它当成一个虚构的故事。”方元的弟弟转过头对兰教授说,“教授,你觉得怎么样?这个故事还算精彩吧?”
第一章
“嗯,不错。”兰教授微笑着赞赏道,同时对方元说,“现在就看你的了,希望你也能讲出一个同样精彩的故事。”
“老师……老师!”助手惊恐地摇晃着老摄影师的身体,试图能尽最后的努力将他唤醒,但一切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谁知道,方元紧锁着眉头说:“对不起,我这一生中都没有经历过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我不知道该讲什么。”
但是,当他再一次望向老师时,却发现老师眼中的最后一抹光消失了。老摄影师痛苦地抽搐了一下,脑袋和手臂一齐耷拉下来。
方元的妹妹叫道:“嘿,哥哥!”
助手惊慌无措地望着老师,又望向他手中的照片,疑惑地问道:“老师,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
兰教授等了几秒钟,耸了耸肩膀说:“如果你实在没什么故事好讲——那么请原谅,我也无法兑现我的诺言了。”说着,他便准备从沙发上站起来。
老摄影师的脸上布满了恐惧,他颤抖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死死地盯着手中那两张照片,仿佛想暗示什么。
“不,等等,教授!”方元赶紧说:“其实……我倒是有一个离奇诡异的故事。只是,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助手赶紧俯下身去扶起老摄影师的身体,托起他的肩膀和头,大声喊道:“老师!你怎么了?”
“哦,为什么?”兰教授好奇地问。
半分钟后,摄影工作室内的助手猛地听到暗房里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回过头,心中一怔,赶紧丢下手中的活儿,向暗房奔去——将门打开后,他大吃一惊:老摄影师倒在地上,双目圆睁,惊恐地望向前方,他的脸部肌肉因痛苦而扭曲变形。他一只手紧紧地揪着心脏部位,另一只手却直立着,那上面捏着两张彩色照片。
“因为,我答应过父亲……现在,我没征得他同意……”方元顿了一下,想起他现在已经无法征求父亲同意了,便说,“那么……我还是讲吧。”
“我的老天,原来是这样……这张照片的秘密,原来是这样……”
兰教授把背朝沙发靠了靠,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
在散发着腥红色惨淡光线的暗房内,老摄影师从水池里拿起一张刚洗出来的照片。他仔细地端详它足有五分钟之久,然后迅速地抓起旁边的另一张照片,将两张照片反复地研究、比较。不知不觉中,他惊恐地睁大眼睛,双手颤动,脸色变得惨白而灰败,好半天,他才哆嗦着挤出一句话:
方元再次犹豫了一下,说:“我讲的这个故事叫‘尖叫之谜’。”
楔子
他开始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