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队，这个放哪儿？”
文桥靖风尘仆仆地从明睿心理诊所回来，跟着的两个刑警人手一个大纸箱，装的都是梁芊晓的客户资料，费了不少工夫才搞定诊所老板拿到的。
“放我办公室。”
他注视着楼下，远远看见一辆崭新的丰田车驶进了大院。
一路到了刑侦队，文桥靖推门，没等坐下就来了消息，说是找到昨晚闹事的醉鬼了。
办公大楼天台，一个男人靠在栏杆处抽烟，半长的刘海隐隐遮住了眉尾的疤。
他赶紧往外走，末了像是想到什么，回头吩咐了一句，“把赵砚钦的那份找出来单独放着，其他的你们先看。对了，赵砚钦家里去过了吗，真有监控？”
挂钟滴滴答答地走，转眼到了下午14点。
其中一个刑警点头，“已经调取看过了，昨晚10点46分赵砚钦回到家，之后一直在客厅抽烟看电视，快10点的时候进了卧室，一直到今天早上7点才出来。他卧室的窗户装有防护网，不可能爬窗出去。”
离开墅玉花园，文桥靖回局里开了一个短会，安排下一阶段的调查方向，重点从梁芊晓的社会关系着手，开始寻找昨晚那个醉鬼。
“怪人。”文桥靖撇撇嘴，大步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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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越，要是你在就好了。他想。
门卫口中的醉鬼，名叫林佳豪，是梁芊晓的高中同学，疯狂追求了她多年，只是一直都被拒绝。梁芊晓曾经在和朋友聊天的时候，谈及对方的追求让她很困扰。
他是谁？和梁芊晓有着什么关系？是否是梁芊晓肚子里孩子的父亲？这一个个问题浮上心头，文桥靖实在是头疼不已。
当文桥靖见到林佳豪的时候，大概就明白梁芊晓一直拒绝的原因了。
而现在新出现的怀疑对象——醉酒闹事的那个男人。
林佳豪一看就是典型的死宅，油腻腻的头发和不忍直视的衣着搭配先不谈，光那张长期熬夜，黑眼圈厚重的脸，就让女孩子喜欢不起来。他整个人都是萎靡不振的，昨晚喝了酒，就更加要死不活了。
梁芊晓为什么那么晚还出门？她又是怎么离开小区的，为什么门卫都没有发现？
文桥靖一进审讯室就看到他正昏昏欲睡，一副立马要昏倒就医的状态。
然而这条线索非但没有使案情明朗，反而更扑朔迷离了。
“林佳豪，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这也就是说，在晚上零点的时候，梁芊晓还在家中。那么她的被害时间基本可以推算到那之后。
他有气无力地摇头，“警官，我是良民啊……”
结束询问，文桥靖又去走访了梁芊晓的邻居，很多人都能证实在午夜前后，的确是有个男的找上门，和梁芊晓吵了一架，闹了有一会儿才离开。
文桥靖无语了一瞬，“梁芊晓死了。”
一番谈话下来，两人的说辞倒是没多大出入，暂时看不出嫌疑来。
像是当头一盆凉水，他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深深陷在眼窝里的那双小眼睛睁到极限，结结巴巴道：“什……什么？”
之后他又问了几个问题，常浩话是说得漂亮，就是心不在焉喜欢低头玩手机。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你是她生前最后接触过的人，而且拥有作案动机和作案倾向，现在知道了吧，为什么传唤你来。”
文桥靖抬头，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
他又是震惊又是心伤，更多的还是害怕，酒劲这会儿早就烟消云散了，只恨不得自己多长一张嘴来辩解才好，“不是我啊！”
李威海赶紧点头，“没错。”
文桥靖示意一起进来的小计做好记录，“说说吧，你和梁芊晓是什么关系？”
“诶，您是说梁小姐吧，海哥都跟我讲了。还真是奇了怪了。”他一边回忆，一边不停摩挲着手机，“昨晚毛凌晨了吧，我跟海哥把那闹事的醉鬼赶走，就一直在值班室，那会儿还聊梁小姐八卦来着。嘿嘿……后半夜进出的人少，要是梁小姐出门了，我们不可能没印象的。对吧，哥？”
“我和晓晓在处对象，怎么会害她呢？警官，到底是哪个混蛋害了我的晓晓啊！”
文桥靖下意识瞥了眼他的手机，界面花花绿绿的像是某款游戏，“昨晚的事儿还有印象吧？”
“……”
常浩收回烟，在靠墙的椅子上坐下来，只听叮的一声，他把充电器连在了手机上。
审讯室内外的空气僵了几秒。
文桥靖摆摆手，小计就更别说了，上司在面前坐着，借他一个胆子都不敢拿。
小计捏着笔，转头去看文桥靖，发现他已经沉了脸。
“两位警官好，来一根？”他年纪不大，倒是会来事儿，一上来就发香烟。
“林佳豪，你最好考虑清楚再回答。梁芊晓可是从来没有承认过你是她男朋友。”
这时，外头开来一辆电动车，骑车人将车停在路边，然后几步就进了值班室，来人是昨晚值班的另一名工作人员常浩，入职才半年。
“那是女孩子的矜持嘛，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说。”林佳豪理所当然地解释。
要是仲越知道自己把他看中的准徒弟带成了这样，非得气炸不可。
文桥靖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又扫，惊讶地确定他是真的没有说谎，在他的认知里，梁芊晓就是他的女朋友。
文桥靖懒得理他，当初战战兢兢、谨言慎行的实习生小计，变成了现在做事全凭想象的老油条，也是够令人无语凝噎的。
“疯子。”他默默地啐了一句。
小计在心里脑补了一出爱恨纠缠的大戏了，忍不住提问：“难道是因爱生恨？”
“那你昨晚去找她做什么？”
“这我还真没印象了。”
听到这个问题，他的目光忽而变得阴郁恐怖起来，“晓晓出轨了。”
“那个醉鬼，以前来找过梁芊晓吗？”
文桥靖和小计不由对视一眼，然后小计忙追问：“所以你就杀了她？”
“可不是，楼上楼下都被吵着了，今天早上还有人来投诉呢。”
“没有！我……我昨天只是想教训她一下，没想杀她啊！她贪慕虚荣，为了钱跟别人搞在一起。我就是想教训她一下，让她回到我身边，我会对她好的！”
“你的意思是说，昨天晚上有很多人都目睹了梁芊晓在和人吵架？”
文桥靖：“你口口声声说她为了钱和别人在一起，那么，那个人是谁？”
后来李威海和常浩回到值班室，一直到天亮都没见梁芊晓出门。当警察找来说人死在外头了，他还吓了一大跳呢。
林佳豪摇头，“我前天晚上看到她坐着一辆保时捷回家，还抱了那个男人！她一定是出轨了！女人都是一路货色，就知道钱！”
单元里越来越多的人被吵到，李威海见梁芊晓根本没有开门的意思，赶紧拽住醉鬼离开，这时另一个同事常浩听见动静也跑上来了，两个人费不少功夫才把醉鬼打发走。
小计对他这些自以为是的歪理表示接受无能，耳边听到文桥靖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这个臭婊子，不就是为了钱嘛！亏我对你那么好……”醉鬼骂骂咧咧个不停。
“看清车牌了吗？”
李威海刚到就听见302室里面传出梁芊晓的声音，特别不耐烦，声音都像是喊哑了，“我警告你赶紧走，不然我报警了啊。”
“没有，哪还顾得上啊，被戴了绿帽子，我都气疯了！”
听到这里，文桥靖神色一震，身体微微往前倾。
“……”文桥靖按了按额头，“昨天晚上离开墅玉花园后，你去了哪里？”
可没过多久，李威海就听见吵架谩骂的声音。循着声音找过去一看，好家伙，刚那醉鬼正坐在11幢2单元302室门口骂人呢！对门儿邻居都被吵醒了，穿着睡衣跑出来看热闹。
“我本来还想去喝酒，但是发现身上已经没钱就回了家，倒头就睡着了。”
李威海又继续往下说，大概在半个小时之后，一名醉醺醺的男子走进小区。他还以为是住户，开了电筒出去，准备搭把手将人送回家里，谁知道对方压根儿不领情，自己朝着11幢跌跌撞撞地走了。
小计朝文桥靖点头，他们到林佳豪家的时候，发现门都没关，人就躺在鞋柜边呼呼大睡呢。
“梁小姐要是平时不常开车，我还真记不住。因为小区车辆都有登记，梁小姐刚搬进来的时候就是我给登记的，而且她住在11幢，往里走两步就到，所以每次都走这个门儿，时间久了自然有印象了嘛。”
一圈问下来，文桥靖发现林佳豪虽然像是有钟情妄想症，但记性倒是不错。
“小区这么多住户，你怎么确定是她？”
结合他的话大致可以勾勒出当时情况——
李威海说当时梁芊晓等得不耐烦催了一句，他赶紧抬起起落杆，红色宝马一脚油门就直冲进去了。
在前天也就是5月6号，林佳豪多次约“女友”梁芊晓吃饭遭到拒绝后，于晚上10点15分左右，买了一束花前往墅玉花园。在距离小区大门100米远的转弯角，他看到一辆保时捷停靠在了路边，梁芊晓从车上下来后还姿态卑微地俯身去抱驾驶室里的男人。
“开门啊！”
林佳豪气愤万分，上前质问。
李威海回忆道，他是南方人，话一多就不自觉带出一股软糯口音来。他说当时自己听故事听得正起劲儿，一个远光灯照过来差点没晃瞎眼，缓过来去看，梁芊晓那辆红色宝马车已经到眼前了，还错了道儿，停在了反方向的起落杆前。
“你以为你是谁啊，脑筋不清楚的神经病，还想跟我谈恋爱？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少做梦了！离我远点，听懂了没？！”梁芊晓扔了他的花转头就走。
“哎呦，那会儿是晚上11点半吧，我正听‘深夜故事’呢，差不多就是那个点儿。”
林佳豪感觉受到了羞辱，到了第二天还是愤懑难平，便找了家小饭店喝酒，没成想越喝越生气，在被老板以打烊为由赶出去后，他醉醺醺来到了墅玉花园，想要教训一下“出轨”的梁芊晓。
文桥靖呷了一口茶，“嗯，不着急。昨晚梁芊晓回来大概是几点？”
到了3楼，正好撞见梁芊晓开门出来，林佳豪一巴掌挥过去，两人发生了短暂的肢体冲突，随后梁芊晓摆脱他的桎梏躲进了家中。
“对，还有一个同事，早上换班回家了。不过我已经给他去了电话，应该很快就能来，您再等等。”
这才有了后来门卫和邻居看到的，林佳豪在梁芊晓家门口谩骂的一幕。
文桥靖接过水杯，“昨晚是你值班？”
“副队，这个林佳豪说的话不可信吧？”出了审讯室，小计意有所指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说道。
“啊？嗷嗷，劳驾帮我关一下。”李威海泡完茶顺势坐在了桌子西侧，“年纪大咯，记性不好。”
“先扣着，你去趟交管队，调取林佳豪住处周边的监控，核实一下。另外，将5月6日10点后，墅玉花园南门外转弯口的监控也调出来，重点搜寻一辆深色的保时捷轿车。”文桥靖转而又问，“梁芊晓的通话记录筛查得怎么样了？”
大白天的里面还是灯火通明。小计被灯光闪了眼，“嘿，大爷，你灯忘关了。”
“找到了一个和她频繁联系的号码，没有备注，很可能就是她的地下情人。但是那个号码没有实名注册过，而且对方目前已经关机，找起来有难度。”
来之前通过电话，他显然是坐等已久，文桥靖打量了他一番，跟着进了值班室。
文桥靖把头发往后一梳，烦躁地咒了一句：“见鬼了……”
门卫李威海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早早谢了顶，还企图用边上的头发去挡，油光发亮的脑门儿中间几小撮，看起来很是滑稽。“两位警官好，快进来喝杯茶。”
怀孕的受害人，疯狂的追求者，神秘的情人……而最诡异的是一个好端端在家的人，到底是怎么离开小区死在外头的呢？河滩的确是第一现场，那么假使两个门卫的话都真实可信，这岂不变成了不可能的犯罪？
文桥靖带着小计到了墅玉花园，南门口花团锦簇，值班室在右侧。
梁芊晓还能遁地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