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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沉睡别墅

“在天机的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

这句话再次洞穿了叶萧,他捂着自己的心口说:“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她将笛子放在胸前,就像古埃及女王手中的权杖。

小枝的双眼却只盯着叶萧,向他靠近了一步说:“我家在浙江省K市的西冷镇,大海与墓地之间的——荒村。”

“你说……你来自……荒村?”叶萧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眼前的神秘女生,“荒村里的欧阳小枝?”

顶顶却还摸不着头脑,扶住摇摇晃晃的叶萧,随后冷冷地问小枝:“好了,欧阳小姐,请问你家在哪儿?为什么来到这里?”

“五千多年前,有一群传说中的天神,来到东方的荒凉海岸登陆。他们有着与人类相同的面貌,向北进发建立了辉煌的古玉国。繁荣大约持续了一千年,古玉国神秘地灭亡了。一小部分王族幸存下来,逃到当初祖先登陆的那片海岸。这些人延续古老的生活方式,在封闭的海岸度过了上百代,后来以欧阳为姓氏,成为此地的大族。而他们定居的村落,位于大海与墓地之间,故并命名为‘荒村’。”

但十秒钟后他就复活了,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难道孙子楚的猜测是对的?眼前二十岁的神秘女郎,就是那个最美丽的幽灵?

“我,好像听过这个故事。”

四个字如同四颗子弹,相继射入叶萧的胸膛,让他倒在露台的刑场上。

“真的吗?”小枝并没有在意,在夜风中理了理头发,咄咄逼人地说,“明朝年间,荒村欧阳家出了个进士,被皇帝御赐了一块贞节牌坊,至今仍矗立在荒村的海岸边。”

“欧——阳——小——枝——”

“不,我只想听你的故事——欧阳小枝。”

这个问题自第一次见到她,便缠绕在叶萧的心底,如今却只知道一个名字(假设她真的叫“小枝”)。今夜这神秘古老的笛声,让叶萧再也无法抑制自己,他必须要得到一个答案,一个哪怕是虚假的答案!

她微微一笑,二十岁的脸庞分外妩媚:“荒村的欧阳家族,几百年来不断遭遇变故,几乎没有一个能得善终。我就是这个古老家族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继承人。我从小在荒村的老宅进士第里长大,屋里有扇屏风记录着家族的传说,爸爸在我小时候就教我吹笛子,所以每当我看到这种乐器,便有与它亲密接触的冲动。”

“你……你究竟是谁?”

“你又是怎么来到这的?”

叶萧皱起眉头后退了半步,月光下她的脸庞有些模糊,只有一双诱人的眼睛,放射着聂小倩式的目光。

叶萧小心翼翼地审问着她,顶顶却还没有听明白,只觉得叶萧的状态很可怕。

也许,小枝突然吹笛子的原因,就是召唤她的“天神”?

“爸爸留给了我很多遗产,我在两年前离开了荒村,到遥远的泰国来留学读书。”

笛声在空旷的夜晚,可以传递出去很远,它一定是被这笛声吸引,一路追踪到了这栋别墅,并想起它祖先生活的草原。

“奇怪,为什么要来泰国?大家不都去欧美读书吗?”

忽然,外面响起一阵惨烈的狼嚎——无疑又是那只狼狗,小枝豢养的宠物“天神”,它就在这附近的某个角落,月夜下的嚎叫酷似塞外苍狼。

“因为我是小枝,是荒村欧阳家族的传人,请不要以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我。”

这是既豪迈又婉约的《出塞曲》,在这南国异乡的夜晚,格外勾起人们的思乡之情。当小枝的笛子一曲终了,叶萧几乎已醉倒在笛声中了。露台上的美丽女子,似乎已与夜色混合在一起,变成风中的音乐幽灵。

说完她骄傲地扬起头,仿佛有一道光自头顶射下,令她成为传说中的人物。

还没等叶萧反应过来,笛声竟呜咽着响了起来——小枝瘦弱的身体里,迸发出强大的能量,气流旋转着通过喉咙,用柔软可人的嘴唇,送入狭长古老的笛管中。六根手指按着笛孔飞舞,气流化成幽幽的神秘旋律,笛膜也随之而剧烈震动。音符回环激荡着冲出笛管,扑向目瞪口呆的叶萧和顶顶,迅速萦绕这栋沉睡的别墅,震动旅行团的全体幸存者。最后直冲云霄,献给月宫的嫦娥吴刚,笼罩整个天机世界。

“够了,你又是怎么来到南明城的?”

月光下的小枝衣裙飘飘,宛如天上降临的仙子,仰头抬起手中竹笛,熟练地放到嘴边。

“我原本在曼谷读书,暑期去泰国北方旅游。我跟着几个欧洲背包客,来到附近的大山深处。当背包客们离去之后,我已经吃光了所有食物,却独自发现一条峡谷,中间开着一条蜿蜒的公路。疲惫不堪的我,沿着公路笔直往前走,却是一条深深的隧道,还有全副武装的士兵保卫着。很奇怪那些士兵居然讲中文,外貌也不像当地的泰国人,他们紧张地看着我,并不准我踏入隧道一步。但我已经饿了两天两夜,当场就昏倒在他们的面前。”

小枝拿着笛子塞在身后,孩子气地微微一笑,闪身退入三搂的露台。叶萧和顶顶都追了出去,一阵夜风凉凉地袭来,让他们都打起了冷战。

顶顶终于同情地插了一句:“真可怜。”

叶萧完全没料到会这样,脸上一阵尴尬,就像警察被人抢走了枪。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南明医院里。原来在我晕倒以后,士兵便把我送入了这座城市。这是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因为身边的人都说着中文,像个中国南方富裕的小城,只不过还在使用繁体汉字。陌生的是我过去从没听说过这里,怎么会平白无故在深山之中,会有这样一座现代的城市?我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决心留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于是,我说自己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你要做什么?”

“你为了留在这里而说谎?”

小枝则冷峻地盯着叶萧,其实是盯着他手里的笛子,感觉像是在僵持之中。正当顶顶要走上来时,小枝却出其不意地走上一步,立刻夺走了叶萧手中的笛子。

叶萧的眉头皱了起来,现在谁也无法保证,她刚才的话是否谎言?

几乎与此同时,顶顶从二楼跑上来了,匆忙地说:“她自己突然上楼了,我们拦都拦不住,对不起。”

“事实上我也没有说谎,遥远的荒村已没有我的亲人了。有个看起来像官员的家伙,在详细询问了我的情况后,最终答应了我的请求,甚至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叫西西弗的书店当店员,我拿到了泰铢的工资,还租了一个小房子住下,开始了我在南明城的生活。”

“小枝?”叶萧的神色有些不对,挥舞着手中的笛子说,“你怎么上来了?快点下去!”

“这是个怎样的城市?究竟归属哪个政府管辖?”

这时,身后响起一片零碎的脚步,他惊慌失措地回过头来,却是一个年轻女生的人影。

“不,南明城不属于任何政府,在地图上也完全找不到,南明就是南明,是亚细亚的孤儿!”

奇怪的感觉渐渐弥漫全身,仿佛这笛子早已与他相识?双脚好像也不由自己控制了,下意识地拿着这支笛子,走到隔壁的小卫生间里,用湿毛巾擦拭笛子表面的灰尘,并尽量保护脆弱的笛膜。

“亚细亚的孤儿?”

叶萧的心跳莫名地加快,紧张地走到墙边,小心翼翼地摘下笛子,寒冷迅速渗入指尖。这是一支中国式的竹笛,大约四十厘米长,笛管涂着棕黄色的漆,笛孔间镶着紫红色丝线,甚至连笛膜都很完整,薄如蝉翼地贴在膜孔上。

小枝露出哀伤的笑容:“可惜,我只在南明城里住了一个月,便发生了最可怕的事情,紧接着就是‘大空城之夜’!”

空空荡荡的大房子三楼,卧室墙壁上悬挂着一支笛子。

“大空城之夜?”这几个字再度让叶萧心里一震,着急地吼道,“告诉我,什么是大空城之夜?”

沉睡之城,夜晚十点。

“大空城之夜”?

一支笛子。

天机的世界进展至此,已离那个秘密越来越近了。

叶萧迅速回过头去,才发现那是一支笛子——挂在墙上的笛子。

沉睡之城,沉睡别墅,三楼露台,欧阳小枝。

突然,灰蒙蒙的镜子里,映出一个细长的深色物体,正好挂在对面的墙上。

二十岁的女孩沉默了半晌,目光冷冷地盯着他,嘴角微微上扬——

卧室明显是女孩子住的,处处布置地温馨宜人。床头有不少明星海报和贴纸,粉色床单沉睡在灰尘之下,写字台上有机器猫和HELLO KITTY。一台找不到电源线的笔记本电脑,上面摆着一堆玩具小熊,还贴满了亮亮的小星星。墙上镶嵌着一面椭圆形的镜子,让他想起几天在城市另一边,那个荼靡花开的小院……

“不,我不能回答!”

此刻,叶萧已独自走上三楼,打开电灯发现比二楼更小,只有一间卧室和一个阁楼,后面是个五六平方的小露台,还有个简单的卫生间。阁楼中间的坡度很高,两边必须低着头走,里面堆放不少杂物,看来是做储藏室用了。

她这句不能回答的回答,让叶萧将右手的拳头,重重打在了左手的掌心。

二楼还有一个露台,大约有十几个平米,抬头就是清冷的夜空。地上摆着一些花盆,里面的植物有枯萎也有茂盛。走到露台栏杆边上,正对着房子的后院,月光照耀一片小竹林,还有一辆白色的小轿车。

当他再要继续追问时,顶顶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算了,强问是没有用的,今晚就算了吧。”

童建国进了右边的房间,和左面差不多的大小,但只有一张单人床。屋里有个巨大的书架,还有一张写字台,桌上摆着一本英文的《亚洲考古年鉴》,看来这是主人的书房。匆匆扫了一眼书架上的书,便看到了《全球通史》、《人类与大地的母亲》、《罗马帝国衰亡史》、《第一次世界大战回忆录》等历史书籍。

叶萧咬着嘴唇退回走道,语气渐渐柔和下来:“快点进来吧,晚上在露台容易着凉。”

果然是条狭窄的走道,两边各自开着一道房门,中间有个颇为豪华的卫生间。叶萧推开左边的那扇,同样先打开电灯。这是间宽大的卧室,摆放着一张双人大床,还有一些常用的电器和家具。收拾得还算干净,但关了一年的陈腐气味,让他赶紧蒙上了鼻子。

等小枝和顶顶都进来后,他关上了露台的移动门,却看到玉灵也跑上来了。

接着他和童建国走上楼梯,手电向黑沉沉的二楼射去,寂静的雾气里包藏着什么预兆?忐忑不安地来到二楼,首先是在墙上摸索开关,好不容易打开电灯,两人都下意思地挡了挡眼睛。

“你怎么也来了?”

“好!”他又扫视了其余人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小枝脸上,她的表情和眼神都有些怪异,他转头大声说,“留在原地都不要动,不要关门!”

“我们都等了你半天了!是童建国把我们叫上来的,他们正在收拾二楼的房间,现在要开始打扫三楼了。”玉灵看了看叶萧身后的小枝,满脸狐疑地问,“对了,刚才是谁在吹笛子?我们在楼下都听得陶醉了!”

叶萧走到楼梯口停顿了一下,童建国走到他身边说:“我和你一起上去吧!”

小枝已把笛子藏在身后,闪躲进了旁边的卧室。

“这里情况还不清楚,再等一会儿!”

而叶萧也不作答,心里仍然全是刚才的问题,便匆匆跑到二楼,正好撞上了杨谋。

林君如铁青着脸回答:“大家都累极了,必须找个地方休息。”

这英俊的男子刚成了鳏夫,整个人依然郁郁寡欢,竟埋头拖着地板,仿佛成了家里的好好先生。林君如和秋秋在整理床单,钱莫争仔细检查着门窗,看来今晚是得睡在这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叶萧走到底楼的客厅,童建国居然在收拾厨房,冰箱的容量大得惊人,里面的食物大多已坏了,只有少数真空包装的未过保质期。

顶顶和林君如开始擦沙发了,费了好大的劲才去除了灰尘,疲惫不堪地坐倒在沙发里。孙子楚还找到了一根鸡毛掸子,到处消灭着可怕的蜘蛛网。玉灵跑进厨房清洗烧水器,准备为大家烧热开水喝了。

十几分钟后,整栋别墅都被清理过了,成为了旅行团的临时旅馆。林君如与秋秋住在二楼的主卧室。钱莫争和杨谋两个同病相怜的男人,选择了二楼的小卧室,在单人床旁边打地铺,并从储藏室里找到了席子和毛毯。小枝已坐在三楼卧室里,玉灵陪她挤着同一张床。而在最高的小阁楼里,也铺上了两副地铺毯子,留给了伊莲娜和顶顶。

那个白色的幽灵——黑夜里的神秘之猫,是它带着他们来到这栋房子,此刻又隐匿到哪去了?

二楼和三楼的卫生间,都有淋浴和热水器,女生们先排队在洗澡。钱莫争走到二楼的露台,仰头看着云中的月色,他知道那条狼狗就在这附近,虽然他已关好了外面的铁门,但不知道院墙有没有狗洞?

叶萧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未发现有特别之处。他回到客厅的正中,望着通往二层的楼梯,心里满是狐疑:

心里又泛起一阵痛楚,在几个小时前的罗刹之国,他永远失去了黄宛然,并亲手将她埋葬在宝塔里。深深的内疚刺痛着钱莫争,昨天是对成立,今天是对黄宛然——在她年轻的时候,他违背诺言而伤害了她,当许多年后她已不再青春年少,却毅然决然要摆脱过去,原谅他并跟随他去过新的生活,却为了拯救仇恨他的女儿,死在了电闪雷鸣的宝塔下。

旁边紧挨着餐厅和厨房,叶萧尽量打开所有的灯,不想留下任何阴暗的角落。厨房也颇为宽敞,灶台上都收拾得很清楚,除了厚厚的灰尘以外,不像居民楼里看到的乱七八糟。底楼还有个卫生间,抽水马桶里漂浮着一层蟑螂尸体,他立刻冲水抽掉了这些。

黄宛然是个伟大的母亲,而自己却是个胆小的男人!

这客厅将近三十平方米,摆放着沙发茶几等日常家具,还有三十多吋的等离子电视机。虽然到处都是灰尘,但仍能看出现代化的装修,想必是富裕或中产阶级的家庭。

这辈子究竟是怎么了?在四十多年的生命里,究竟什么才是最宝贵的?作为摄影师的钱莫争,他已经走遍了半个世界,见过最可怕的战争和灾难,拥有过各色人种的女子,但到头来却没有一样属于他,依然是飘零的浮萍,随时都会沉没在水底。

半分钟后,头顶的吊灯完全亮了,光明重新降临此地。其余的人们也都跑了进来,十一个人挤进这客厅还绰绰有余,大家既害怕又兴奋地互相张望,小心翼翼地检查屋里每处细节。

眼眶再一次湿润了,露台上的风吹过脸颊,却抹不去男人的眼泪。钱莫争把头发散了下来,黑色长发掠过肩头,那个已化为幽灵的女人,是否还能抚摸他的发丝?

他们在墙上摸了一会儿,突然打开了电灯开关。头顶有砰砰作响的声音,像一颗窒息的心脏重新搏动,发出起死回生的剧烈闪烁。叶萧赶紧眯起了眼睛,双手做出保护的动作,似乎随时都会遇到危险。

身后悄然响起脚步声,他紧张地回过头来,却见到了秋秋朦胧的脸,他急忙低声道:“你怎么出来了?快点回房间去!”

叶萧和孙子楚都跟进来了,三个人都在玄关里,拿着手电上下左右扫射,看样子是个宽敞的客厅。

“我在等林君如洗澡。”

淡淡的雾气涌了出来,如地宫内蛰伏的小黑虫。她下意识地蒙起口鼻,用手电照亮前方。光圈扫过黑暗的空间,依稀可辨蒙尘的沙发,布满蛛网的墙壁,寂静无声的电视机……

十五岁的少女淡淡地说,走到露台的栏杆边,望着别墅高墙外的黑夜。她的态度已柔和了很多,不像前两天对钱莫争的仇视,这让他的心里也好受了些。

顶顶无情地冲了他一句,大步走上别墅的台阶,在门口犹豫了几秒钟,小心地打开大门——

直到两天前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他却从没有过做父亲的心理准备,事实上他也从来没做过真正的父亲。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秋秋,也不知道黄宛然是否把那个秘密告诉过女儿。虽然他很想和秋秋多说说话,毕竟十多年都没有见过,他太不了解自己的女儿了,甚至还不敢像父亲那样与她说话,只是本能地想保护她免受伤害。

“那你自己去露宿街头吧。”

“你很难过?”

就当顶顶要往里走的时候,叶萧赶紧喝住了她:“这房子好奇怪,不要轻举妄动!”

倒是秋秋在主动与他说话,房间里射出的灯光,正好照到了钱莫争脸上,红红的眼眶里藏着泪水。

他用手电照射底楼的窗户,可能长久没有人居住,全是一层厚厚的灰,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况。只有底楼的房门虚掩着,露出一条诱人的缝隙,调动着所有人的好奇心。

钱莫争倒有些慌乱了,不知该忍住悲伤装作坚强的男人,还是该勇于承认自己的心情?

十一个人都有些心慌,叶萧后退几步看着整栋别墅,建筑样式是最近几年的。冰冷的月光洒在屋顶,上下总共有三层楼,和国内的单体别墅没什么区别。但在这样的环境里,看上去让人忐忑不安——沉睡之城里的沉睡别墅,似乎每一扇窗户里都有秘密,将所有的闯入者吞噬。

“你喜欢我的妈妈?”现在的少女果然什么都敢问,靠在栏杆边上盯着他的眼睛,“是吗?你在为她而悲伤,你心里还在想着她。”

猫又回头看了一眼,绿色的诱人眼神里,是狡诈还是怜悯?它随即钻进门里的黑暗,把悬念留给了门外的人们。

他只能回避秋秋的目光,尴尬地说:“大人的事情,你们小孩子不懂。”

几秒钟后,院里吹过阴冷的风,想象中的主人并未开门,那扇布满灰尘的神秘之门,竟自动地缓缓打开了……

“我已经十五岁了,不是小孩!”

随即它走到底楼的门口,竟伸出前爪拍了拍房门,好像是晚上访客来敲门了。大家都已目瞪口呆,只等待着别墅房门打开,已化作鬼魂的主人蹒跚而出。

秋秋依然盯着钱莫争,她到现在仍然无法确定,妈妈跟她说的是真是假?眼前这个长头发的男人,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吗?

其余人也小心地走进院子,聚拢着向四周照射手电,很快扫到了那只白猫。它轻巧地走了几步,迅速跳上别墅的台阶,像个T台模特回过头来,让自己的美丽暴露在手电中。

她的耳边仍回想着宝塔顶层,妈妈抱着她说的那些话——

在忽明忽暗的月光下,孤独地立着一栋别墅房子。

“你的亲生父亲,就是钱莫争!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要记住我们都是爱你的!”

还是叶萧第一个走进铁门,手电照出里面是个院子,种植着一些家养的植物。

那个时候的妈妈会骗自己吗?秋秋伤心的同时也忐忑不安,自己的身世真的那么复杂吗?难道从出生的那天起,自己就是妈妈的耻辱?可如果成立不是自己的父亲,他为什么要用生命来救她呢?

孙子楚忍不住说了出来,顶顶立刻嘘了一下:“轻点,别把猫吓跑了!”

在这个荒唐的世界里,她究竟该爱谁?该恨谁?

“这是什么意思?要我们也进去吗?”

痴痴地想了片刻,眼前忽然掠过一个东西,有股淡淡的气味飘入鼻孔,接着手背上有种奇异的感觉。

神秘的猫突然停了下来,前头有个半敞开的铁门,两边是高高的围墙,它回头向旅行团转了一圈,便悄然跳进了门里。

是一张脸。

于是,叶萧带头走进小巷,那猫也识相地继续向前走,身后跟着一道手电光束。看不清两边的景象,只有几棵大树的影子,一只夜宿的飞鸟被惊起。

走廊里射出的灯光,正好照到那张脸上,手背上的脸。

叶萧凝神看了看小巷,月光下那只猫也停住了,回头来看着他们,两眼放射出幽灵的绿光。这目光让他有些恍惚,躲避着转头看向小枝,却撞上了更诡异的表情,她眨了眨眼睛:“跟它走吧。”

虽然只有几厘米的大小,却在红色背景下分外妖娆,脸颊是粉色的,眼睛是蓝色的,眉毛却是棕色的,卷曲的长发竟然绿油油的,还有一对鲜艳如血的嘴唇。

秋秋又冲到了前面,却被钱莫争一把拉了回来。

秋秋万分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背,那张脸已迅速变成了一个骷髅,背景也转换成漆黑,突显着一堆白骨,眼窝里还有鬼火荧荧。

“不,跟着它!”

转眼间骷髅又变成了美女,仍然化着浓烈的彩妆,雕像一般摄人魂魄。秋秋以为是幻觉了,便伸手去触摸那张美人的脸,没想到在指间将要触及的刹那,又变幻成了可怕的骷髅。

童建国仿佛突然清醒了,急忙拦着顶顶说:“我们不能进去!人怎么可以被猫牵着走?”

不,那并不是十五岁女孩幻想的童话,而是货真价实的“美女与骷髅”。

后面的人们也像被催眠了,乖乖地跟随着这只白猫,抑或是被它的美丽引诱?猫骄傲地走了片刻,忽然转向路边一条小巷,那里面一盏路灯都没有,飘荡着一层灰色的雾气。

一只蝴蝶。

它往前跑过了一条路口,身后跟着十几个人——这场景实在太奇怪了,凄凉的月光下寂静无声,一只猫领着一群人行走……

停在她手背上的居然是只蝴蝶,约有七八个厘米大小,白色的头部有火红的触须,躯干和脚都是黑色的,一对大大的复眼正盯着她。

这回是顶顶走在最前面,用手电照着前面的路。好像那只猫在刻意等他们,只要人往前走两步,它也赶在人的前面走一小段。顶顶索性迈开细碎步子,往前小跑了十几步,而猫也同样小跑起来,重心几乎贴着地面,仿佛伺机要对猎物下爪子。

但是,最让秋秋震惊的是“美女与骷髅”——蝴蝶的两片翅膀。

它在墙边弓着身子,竖起尾巴悠闲的行走,每一步都悄无声息,还不断回头看看人们。大家都感到十分奇怪,居然有胆子那么大的猫?也许它已经一年多没见过活人了,看到那么多人反而兴奋了?

左边是一张美女的脸。

原以为猫这种敏感的动物会迅速逃跑,没想到它反倒一点都不害怕,照着秋秋的方向跳上一颗行道树,爪子抓着树枝和树干,灵活地下到了地面上。

右边却是一个骷髅头!

她跑到矮墙边上,伸手想要去够那只猫,钱莫争飞快地跑上去:“别靠近它!”

美丽与死亡共存于一只蝴蝶的同一对翅膀。

秋秋一下子挣脱了玉灵,有一种难以遏制的冲动,想把这只白猫搂在怀中,像对待自己孩子那样温柔地抚摸。下午她刚失去了母亲,第一次感受到了孤儿的滋味。所以她也能理解猫的孤独,在这样凄凉的夜里,穿梭在无人的街道边……

黑夜的露台上,月亮始终不敢出来,只有屋里的灯光照射,这“美女与骷髅”的奇异蝴蝶,似乎传说中扑火的蛾子,不顾危险地飞到十五岁少女的手背上。

它的皮毛,它的四肢,它的耳朵,它的眼睛,在路灯下呈现一种诡异的美,墙上危险的行走使它无比诱人,这感觉既亲近又畏惧,像在拍摄一部灵异电影。

钱莫争也目瞪口呆了,确实是活生生的蝴蝶,来自大自然的奇迹,绝非人工制造的装饰品。他忍不住伸手去抓,蝴蝶翅膀立即扇起来,彩色的鳞片发出香气,迅速飞到了他们头顶。

随着秋秋慌乱的叫喊,大家都看到了那只猫,在几尺开外的矮墙上,每一步都迈得那么优雅,浑身白色的皮毛,只有尾巴尖上有一点红色,如同黑夜里的火星闪烁——上午如幽灵造访秋秋的,就是这只猫!

“不!”

月光,渐渐从浓云中钻了出来。

秋秋痛苦地轻唤了一声,仿佛几小时前死去的母亲灵魂,就藏在这鬼魅的蝴蝶身上。

那只神秘的猫。

而它翅膀上的美女与酷髅,交替变幻着舞动,如一场来自地狱的表演,缠绕着这对冤家父女。

这行走在墙上的精灵,转过头来盯着秋秋——那双绿色宝石般的眼睛,包藏着令人生畏的气息。

“难道是——鬼美人?

是的,就是它!

刹那间,钱莫争脑中闪过了这三个字,同时蝴蝶大胆地掠过眼前,那诡异的翅膀几乎扑到眉毛上,不禁手脚都冰凉了。

这时秋秋也开始颤抖,她靠在钱莫争的身边,指着路边的一堵矮墙,在昏黄的路灯照射下,一个白色的幽灵正行走在墙上。

秋秋下意识地靠到他身边:“你说什么?”

大家都停下了脚步,顶顶走到小枝的跟前,用手电照着她的脸。

“鬼美人!一种蝴蝶!也是探险家起的绰号,学名叫‘卡申夫鬼美人凤蝶’,以发现者姓氏命名。上世纪二十年代,被发现于云南的一个神秘山谷中,左右两边翅膀图案不一样,左边是美女,右边是骷髅,合在一起就是‘鬼美人’!”

“谁?”

“这么说来是非常稀有的蝴蝶了?”

二十岁的神秘女郎,用气声幽幽地说道,仿佛在念什么咒语。

钱莫争依旧盯着那只蝴蝶:“‘鬼美人’属于凤蝶科,据说这个品种早已灭绝,如果有活体就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它——来了。”

“你是说有个无价的宝贝在我们面前飞舞?”

她刚说完这句话,小枝却骤然停了下来,玉灵紧张地问:“怎么了?”

“没错!”

夜雾渐渐弥漫在沉睡之城,一路往前走了几分钟,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吓到他们。林君如忿忿地说:“该死!我们还是个旅行团吗?真像一群流浪的乞丐!两手空空沿路乞讨和盗窃。”

他的双手愈加颤抖,下意识地抬手要去抓“鬼美人”,蝴蝶却轻巧地躲过了他,如片彩色的叶子飘到屋顶上,消失在浓密的黑夜里了。

十一个人走在街上,像一支足球队的首发阵容,他们彼此都聚拢着,钱莫争抓着秋秋的胳膊,玉灵寸步不离小枝,叶萧和孙子楚走在最前面,童建国则在最后压阵。

“别让它走。”

于是,所有人都走到了街上,用手电照射着四周,阴冷的风从地底吹来,让孙子楚连打了几个冷战。

秋秋追到露台边上,仿佛又一次丢失了母亲。钱莫争赶紧抓住她的肩膀,轻声说:“别,别去追它!我曾经在云南的山谷里,潜伏拍摄了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发现这种蝴蝶的踪迹,没想到却在这里看到了,也许还会有更多的‘鬼美人’出现。”

“我们必须得找一个新的地方,就像对面的居民楼一样。”叶萧走出小餐馆,在街上向大家挥手鼓劲,“不要害怕!带上食物和随身物品,也许外面更安全些!”

十五岁的女孩转过头来,喃喃自语:“鬼美人?我喜欢这个名字。”

林君如看着肮脏的小餐馆,根本就没有任何居住条件。

钱莫争摸着她的头发说:“快点回房间里去吧,外面有危险,听话。”

“至少不可能在这里。”

他的口气终于像个父亲了,看着自己悲伤的女儿,泪水也忍不住滑落了。秋秋任由钱莫争的抚摸,却没有看到他的眼泪,低头诺了一声便回到房里。

是啊,大本营已经被烧掉了,他们面临着无家可归的局面——居然已经把这里当家了?

星空之下只剩下他一个人,任凭风吹干男人的眼泪。

只有玉灵能打破沉默:“别再吵来吵去了,不管有没有人来救我们,今晚该怎么过?”

这是他们在沉睡之城度过的第五夜……

说话同时面部肌肉在颤抖,五十七岁的身体像头野兽,所有人都不敢再说话了。

深夜,十一点半。

只有童建国面色铁青,那句“你有没有家人?有没有妻子孩子?”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要比在他心口捅一刀子更难受,他狂怒地吼起来:“对!我这辈子没有家人,也没有老婆孩子,我就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沉睡的别墅刚刚苏醒,又将继续陪伴客人们沉睡下去。

林君如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孙子楚心头也微微一跳,这几天最痛苦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远在上海的爸爸妈妈,只要一天没有他的消息,他们便会寝食难安辗转反侧,说不定也通过旅行社和大使馆,飞到泰国来寻找儿子了吧?

底楼的客厅,叶萧和童建国站在门口,孙子楚则躺在沙发上睡觉。三个男人决定在这轮流值班,保护全体旅行团的安全。

“你太冷酷无情了吧?你有没有家人?有没有妻子孩子?我妈妈还在台北等着我呢,平时每天都会和妈妈通电话的,现在她一定着急得要命,也许她已经飞到泰国来找我了,正在曼谷甚至清迈的警察局里!”

童建国微微打开厨房的窗,回到灶台前吞云吐雾。叶萧则不停地喝水,仔细查看屋子里的一切。所有的生活用品都在,电器都可以正常使用,电视机下面有台DVD,柜子里藏着几百张光碟和CD。

童建国随即打断道:“别说这些晦气该死的话!”

忽然,在客厅另一头的后门边上,传出“喵——喵——”的两声。叶萧立即警觉地跟上去,果然看到一条白色的影子,飞快地从门后面窜出来,一眨眼就跑到了玄关附近。

“完了!彻底完了!”林君如哭丧着脸说,“我们已经与外面失去联络五天了!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救我们?五天了!”

又是那只神秘的白猫!

叶萧环视了大家一圈,算上来路不明的小枝,旅行团总共只幸存十一个人,还丧失了所有的行李,绝望的气息缠绕着所有人。

幸好大门已被锁紧了,其实后门也锁得好好的,它肯定一直躲在屋里,某个阴暗的角落中。当叶萧返身扑到玄关,猫又迅速窜到了楼梯口,回眸用猫眼盯了一眼他,便轻巧地跑上了楼梯。

陷入困境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失去一切希望,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不能让它上去!叶萧大步跳上楼梯,一步跨三个台阶的冲上二楼,便见到白色的影子一闪,居然径直窜上了三楼。

五分钟后,他们回到潮州小餐馆,大家的脸色都很差,在这刚刚死过人的地方,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猫就停在三搂卧室门口,在外面“喵喵”叫了两声。此刻叶萧也冲上来了,正当他要扑上来时,卧室门却突然打开了,白猫就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出来后叶萧心里一颤,厉书会不会变成吸血鬼?但他立即又苦笑了一下,这些无稽之谈又怎能当真呢?

开门的人是小枝,叶萧也不顾忌什么了,立刻推门闯了进去。玉灵惊慌地从床上坐起来,那只白猫竟一下子跳上了床。小枝却面带微笑地走上去,向猫伸出了纤纤玉手。叶萧有些看不懂了,便在房门口站定不动。

转过几个街角到了冷库,这里已葬着导游小方和屠男,现在又添了一个新鬼。他们挑了个干净的冰柜,小心地将厉书塞进去。

小枝离猫越来越近,猫却安稳地站在床上,丝毫都没有逃跑的意思。

就这么给厉书“送葬”去了,叶萧和童建国艰难地抬着他,走入清冷无声的街道上。依然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两个活人和一个死人,组成一支奇特的出殡队伍。

“别害怕。”她的声音那样柔和,磁性而又温暖,能溶化所有人的心,当然也包括这只猫,“亲爱的,乖乖的,小猫咪——”

他们回到潮州小餐馆里,两人共同抬起厉书的尸体,说要把他暂存在冷库,其他人都留在原地不要动。

这只神秘莫测的白猫,甩动着火红色的尾巴,既不怕躺在床上的玉灵,更不怕逐渐靠近的小枝,直到小枝的手触摸到它的头。

“什么?难道是吸血鬼?”童建国听了也大惊失色,立刻低声说,“此事千万不要声张,否则会把所有人都吓死的!”

这是柔软至极的皮毛,像温暖的电流传遍全身,每一根毛都在摩擦皮肤,无数根猫毛如秋天的麦田,在风中如大海的波浪,载着我们的手心航行。

叶萧胆战心惊地站起来,紧张地看了看童建国,然后把他拉出小店,用耳语告诉他这一可怕的发现。

小枝的右手从猫的头顶,一直摸到了骨头轻巧的背部,再摸着琵琶般肋骨的腹部,最后礼节性地与它握了握手(前爪)。

再看伤口的形状,虽然不到一厘米大小,边缘却有锯齿状痕迹,像被某种动物的牙齿咬的!

最后,她将白猫搂进了怀中。

叶萧赶紧取出手电筒,几乎把眼睛贴在死者脖子上,仔细照射着那个小伤口——表面有一层暗红色的结痂,起码已经有几个小时了,绝非刚才断电片刻伤的。

这美丽的动物全无反抗,乖乖地趴在她的臂弯内,享受着少女的胸脯,只因她那天使抑或魔鬼的右手?

然后,他又在厉书的左侧脖颈,发现一个非常微小的红点子。原来是一个极容易被忽略的伤口,看起来就像是被蚊子咬的,或者是个被挤破的粉刺包。

她又低头在猫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就像情人间的窃窃私语,叶萧和玉灵都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厉书的尸体依然躺在餐馆中央,叶萧又蹲下来仔细观察着,想要找到厉书猝死的原因。照道理应该把衣服剥光,仔细查看身体表面有无伤口的,但有那么多女生也实在不便。他细细检查了厉书的面部,翻开死者的眼皮看了看,眼球居然变成了红色。叶萧过去也参与过法医检验,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随后,小枝将猫放到了地板上,它满怀感恩地回头看了一眼,猫眼里闪烁着摄人魂魄的绿光。

这就是厉书的临终遗言?叶萧回头看着其他人,莫不是恐惧和惊慌的神色。钱莫争把秋秋带进厨房,不想让她再看到死人了。

接着它飞快地钻出门口,就从叶萧的双腿之间钻出去,等到他反应转身过来时,白猫早已经无影无踪了。

伊莲娜厌恶地回答他,趴在林君如肩头接着流眼泪。

“怎么回事?这只猫听你的指挥?”

“说他不会再离开我了。”

小枝低头走到门口,蹙着眉头回答:“我——认识它。”

叶萧走到伊莲娜声边,尴尬地问道:“刚才厉书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叶萧看了一眼床上的玉灵:“对不起。”

孙子楚则吓得浑身发抖,就这么短短几秒钟的黑暗,厉书便死在了大家眼皮底下,距离第六个牺牲者——黄宛然只有四个多小时,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随后,他把小枝拉出房间,回到三楼的露台,这样不会有人听到他们说话。

童建国上去摸了摸他的脉搏,确认厉书已经死亡了,便重重的一拳打在墙壁上。林君如拖起了伊莲娜,为她拭去伤心的泪水。

月光洒在两个人的脸上,他顿了顿问道:“这只白猫,还有那条叫天神的狼狗,它们都是你养的宠物?”

他是第七个。

“是……”

厉书死了。

小枝只说了一个字,子夜的风就吹到了身上,让她抱住了裸露的肩膀。

说完他便闭上眼睛,再也没有心跳和呼吸了,任由伊莲娜悲伤地哭泣,再度将吻留在他的唇上。

“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叶萧脱下自己的外套,立刻披在她的身上,当双手触摸到她的皮肤时,冰凉的感觉让人心里一颤。他赶紧把手缩了回来,脸色也有些尴尬,回头望着别墅的屋顶,阁楼小窗户里还亮着灯。

她将厉书紧紧抱在怀中,眼泪打落在他的嘴上,深深地送给他一个吻,希望能挽救他的生命。他的嘴唇颤抖了几秒,贴着她耳边轻声说——

看着星空下她二十岁的脸庞,这个来自古老的荒村,欧阳家族最后的女继承人,不知道是活人还是幽灵,也不知为何来到他的眼前,仿佛命运中注定的那个人,必在此时此刻危害他的心。

这戏剧性的转折让人不寒而栗,只有伊莲娜扑到厉书身上,着急地一把推开叶萧。

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了,向来口拙的叶萧握紧了手心,额头竟在凉风中沁出了汗。虽然仅与她独处了几十秒钟,但那神秘的诱惑却扯碎了他,鼻子里充满一股淡淡的香气,那是小枝体内的气味——属于荒村还是南明?

“糟糕!他快不行了!”

小枝却大胆地靠近了一步,用超出她年龄的成熟眼神,盯着叶萧的眼睛:“你害怕了吗?”

厉书却什么都说不出,似乎双手双脚都在抽筋,双眼瞪大着要突出眼眶,嘴角吐出一些白沫。

“不,我从来无所畏惧。”她的话似乎突然唤醒了叶萧,让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哪怕只是一种自我鼓劲,“让我继续问你吧——在2005年的夏天之后,南明城的居民就突然消失了,但为什么只有你能够留在这里?”

他的心里一凉,立即扑到厉书身上:“你怎么了?”

“我已经回答过了,因为我不是普通人,我是荒村欧阳家的小枝,只有我无法消失。”

叶萧使劲眨了眨眼睛,发现眼前的厉书面色通红,将手放在自己的喉咙口,随即痛苦地倒在地上。

“只有你?”

就在大家乱作一团之时,灯光开始闪烁了几下,便又重新亮了起来。短暂的断电只有几秒钟,是餐馆的电闸老化了?

叶萧又一次盯着她的眼睛,仿佛在看一个外星人。

同时响起林君如恐惧的叫声,每个人都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互相乱跑着撞在一起,宛如掉到深深的地宫中。距厉书最近的叶萧,只感到有个影子一晃,让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你在看什么?”

在厉书拖出一个古怪的长音后,屋里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黑暗刹那覆盖了小餐馆。

近得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温暖地喷在叶萧脸上,心头同样莫名狂跳,好久都没这种感觉了,只得低头道:“不,你该回去睡觉了!晚上不要跑出去来。”

“那个秘密就是——”

她点点头回到走道,忽然转身说:“你的外套。”

刚才这句话让所有人鸦雀无声,都屏着呼吸等待他说话,厉书满意地深呼吸一下。大家的目光集中在他脸上,谜底就在他嘴唇后面,只要一张口便会爆发地震。

“不必还给我了,你自己披着吧,我没事。”

2006年9月28日,晚上20点45分。

目送小枝披着他的外套走进卧室,叶萧才叹息了一声:“该不该相信她的话?究竟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