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你蹑手蹑脚进来，把我吓得灵魂出窍，”她尽量解释，“别在废弃的大楼里干这种事，行吗！这里四周阴森森的像地狱一般！而且那里有床铺，有人……睡在这里……过来，看看这个！”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拉着他的手臂回到她发现地板上有床铺的地方。
她领着他回到办公室的空旷处，在那里她就能够评估他受伤的程度。他没有流血——她宽慰地看到这一点——但是她相当确信他将会鼻青眼肿。
“看来这栋大楼有个擅自占据空屋的人！”
“尼克？”她小心翼翼地走近他。“该死，你没事吧？走到亮光里来，让我能看清你。”
“对呀，我以为你就是他呢！”她仔细查看了他淤伤的脸，局促不安地避开目光。他刚才骂她是他妈的变态。他也许是对的。
是尼克。她的脑袋里给尼克算了算时间。她转身做了个鬼脸。他的一只手捂着半边脸。
“嗨。”他用一个手指托起她的下巴。他的目光是柔和的，好像是在说他对不起没有打电话给她。也许他确实内疚了，只是找不到倾诉的办法。她接受了他的凝视，并且发现自己正在寻找一个原谅他的理由。
“艾丽丝……艾丽丝！是我，你他妈的变态啦！”
艾丽丝将下巴一扭，转身就离开。她没有那么容易妥协。不会再次妥协。
艾丽丝尖叫一声，猛地转过身来，用尽全力甩动她的野外工作包。五镑重的器械用具猛地砸向袭击她的那个人的头。当她尖声呼叫着夺路而出的时候，她身后的那个人跌倒在地。她奔向服务电梯，猛击按钮。电梯箱在地下室，她没时间等待，于是就沿着过道奔向紧急楼梯。她用肩膀全力撞开门，刚要飞似的奔下十一层楼梯，这时，过道里传来一阵叫喊声。
“你到这里到底来干什么？”
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来找你。”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嗨，你怎么啦？”
没有回应。她试探着踏上厚厚的地毯，与中间那堆垃圾保持着相当安全的一段距离。当她慢慢接近盥洗室门的时候，她能看见在抽水马桶前面有更多的包装纸。她甚至能在淋浴房前面的地砖上辨别出一个泥泞的脚印。
“别惹我！”艾丽丝将手臂猛地抽回。
“喂？”她轻轻地朝房间里喊。
她走向紧急楼梯，去拿自己的野外工作包。他抓住她的手腕。艾丽丝一转身，准备再打他个鼻青眼肿，好与第一个鼻青眼肿相匹配。他抓住她的另一个手腕，将两个手腕都紧紧地抓住，与此同时寻找她的脸蛋。
她摇摇晃晃地进去。房间中央，厚厚的长绒粗呢地毯上有一条床单和堆在一起的一些破旧衣服。那堆衣服的周围是一些空的食品包装袋和垃圾。整个房间臭气熏天，就像一个垃圾箱。她用手捂住鼻子和嘴巴。远处角落里有一扇门敞开着。艾丽丝明白那是盥洗室的门。恐惧刺痛着她的内心，因为她想到睡在地板上的这个人可能暗藏在那里。她屏住呼吸，倾听脚步声、包装纸的声音或者弹簧小折刀吧嗒打开的声音。
“艾丽丝，你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过道那边的玻璃门上有几个大字，“戈尔茨坦和斯塔克律师事务所”。他们一定向银行租用了这个楼面。柱子、墙壁、过道——她用红笔将它们一一草草绘画下来。她步测了楼面的周边，然后来到角落办公室。门锁了。她一脚将它踹开。去你妈的尼克，还有他持久缓慢的亲吻。
“你自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纵情玩了一番。你连电话都不打一个。你还与阿曼达在一起……”她咬紧牙关不让嘴巴说出更多的怨恨。
艾丽丝按错了楼层，不过不碍事。她开始她常规的工作流程，铺开她的简图。她拒绝让尼克再多偷走她的任何一秒钟时间。愤怒生硬的线条填满了她的图纸。为他浪费一秒钟都不值得。性交甚至不那么美妙。这当然不是真心话，不过，这样说让她感受好些。
“阿曼达？”他平淡地说。“你是什么意思，我与阿曼达在一起？”
她踏进电梯，转动钥匙上十一楼。她把他关在电梯门外，尽管他脸色阴沉。随着电梯载着她快速上楼时她暗自思量：他可以找他自己该死的路。
“别跟我来这一套。我在特雷蒙特找房子，路过你家，看见她在那里与你在一起。”她猛的一扭挣脱了双手并离他远一些。
就要你说这句话！她转向他，两眼直冒怒火。“把你吹牛调情的话留给其他骚娘们，好吗？！你已经得逞了，对吗？”
“阿曼达只是一般朋友。”
“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了……不过，你生气时也有点可爱。”
“胡扯！老实说，你究竟玩过多少办公室里的姑娘？”
她按下电梯按钮，然后等待着，怒气冲冲地看着电梯门。
“她只是偶尔顺访。我们喝了一杯啤酒，我送她回家，我上床睡觉……我倒是宁可多见见你。”他俏皮地笑笑，朝她走近一步。
“毛病？为什么我就应该有毛病？我来这里干活的。”
她认出了他那种色迷迷的眼神，于是就退后了一步。“好啊，那么，你到底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嗨，你有毛病啊？”他在装卸码头的台阶上赶上她之后问。
他耸耸肩。“你没有给过我电话号码。再说，我认为今天我可以逮到你。”
她推开他，前去按下呼叫开门的按钮，随后回头坐进自己汽车。她驾车开进装卸码头，让他独自留在尘雾之中。
“哦，我忘了这一点！”她高声说，同时感到自己越来越傻了。她没有给他电话号码。还在等电话机旁傻等，而他甚至没有她的电话号码。
这就对了，他不知道她亲眼目睹他与阿曼达在一起。她眯起眼睛生气地说：“你没什么可令人暇想的，相信我。”
“好啦，现在你明白啦。天哪，艾丽丝，我不知道你有多少在乎我们的关系。”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嘴唇上，他倾身朝向她。
“我来这里工作。”他举起写字夹板，满脸都是邪恶的微笑。“所以千万别想入非非！”
她感到一阵反感。还没等托尼来得及碰触她的嘴唇，艾丽丝忽的一弓身躲开了。她明白他的亲吻会导致什么。“不要这么快。”
“你在这里干什么？”她质问。
“好吧。”他咯咯地笑。“不要这么快。那么星期五晚上共进晚餐如何？”
当她把车开到旧银行时，她吃惊地发现尼克站在车库卷帘门外，手里拿着相机和写字夹板，显然在等她。她戛然停住汽车。她很想从他身上碾过去，让他肮脏的血肉溅到她的挡风玻璃上。然而，她泊好车，走下汽车。
艾丽丝点点头表示赞同，决定在他设法迫使她进入又一次妥协的体态或者注意到她脸上那种灿烂的傻兮兮的微笑之前赶紧离开。她急匆匆沿着过道离去，准备继续工作。
咖啡茶几上满是一叠叠比阿特丽斯的文件。文件底下某个地方藏着一把钥匙和速记指南。艾丽丝再次把头埋在枕头里。十分钟后，她挣扎着起床，收起证明她十分愚蠢和疯狂的所有证据，她认为自己能够用一本速记指南侦破某个二十年悬而未破的人员失踪案。她把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推入厨房的杂物抽屉。她上班迟到了。又一次迟到。
“我有最后期限，时间紧迫！惠勒先生要求星期五之前提交所有十五层的草图。晚些时候我会找你的。”她回头高声说。
星期二早晨，艾丽丝在长沙发上醒来浑身僵硬酸痛。作响的电视荧屏上一位满腔热情的家庭主妇正在像举战利品一样举起她的垃圾。咔哒。
尼克站在空荡荡的过道里，一只手捂住自己的一只眼睛。
一九九八年八月十八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