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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苏珊娜?你是苏珊娜·佩普林斯基吗?”艾丽丝对着电话高声喊道。

一个更加年老刺耳的声音在电话里急促地说:“喂?”

电话那一头传来一声高嗓门的尖叫声。“该死的助听器。”女人小声而含糊不清地说,她的声音远离话筒。随后她说:“对,我是苏珊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你打电话太晚了!”

“请等一下。”女人放下电话,艾丽丝听见女人在高声叫喊:“苏西伯母!你丢钱包了吗?你的钱包?……你的钱包!”很显然,苏西耳聪。过了一会儿,那个恼怒的声音说话了:“来,你为什么不亲自跟她说呢?”

“对不起,夫人。我知道时间很晚了,不过我想我偶然发现了你的一样东西。”她停顿了一下,寻找合适的说辞,最后终于决定说什么了。“你好像曾在克利夫兰第一银行工作过?”

“我想我偶然发现了她的一样东西,”艾丽丝说,而且心里明白她需要提供更多信息。“我想我偶然发现了她的钱包。”她憎恨说谎,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她不想对任何人泄露任何有关钥匙的情况,苏珊娜除外。也许也是因为她偷了这把钥匙,她责备自己。她将如何解释这件事情呢?

“是的……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我知道这不关我的事,但是我最近在旧楼里工作——喏,尤克利德大街1010号那栋大楼——我发现了某样奇怪的东西。”艾丽丝停顿了一下,随后说,“在你的办公桌里发现的。”她猜想这个女人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乱翻她的东西不会太客气的。

“你能告诉我怎么才能联系到她吗?”艾丽丝很客气地问。她的心在飞快地跳动。实际上她已经寻找到苏珊娜。听见了吗,卡米歇尔,她心里在想。不存在什么死鬼。

“某样奇怪的东西?”女人边说边咳嗽了一会儿。“你在说什么呀?”

“认识的,她是我的伯母。”

“我发现了一把钥匙,我想它也许属于你。你曾在银行租用过一个贵重物品保管箱吗?”

艾丽丝清了清嗓子,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准备好说什么。“嗯,喂……呃,你不认识我,不过我在寻找苏珊娜,苏珊娜·佩普林斯基。你认识她吗?”

“贵重物品保管箱?你在开玩笑吧?那时我甚至没有一个银行账户。我要一个贵重物品保管箱派什么用处?”一阵长时间的沉默,随后她小声抱怨说:“听着,我不知道那个姑娘对你说了些什么,不过我从来没有租用过保管箱。”

“喂?”

艾丽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对不起,什么姑娘?”

她提起电话先拨了S.佩普林斯基,电话响了三下,一个年轻女人接了电话。

“我对她说过的话,现在对你再说一遍。我永远不会把我的钱托付给那些骗子!”话筒里传来了吐烟的声音,“我是对的,你知道吗。那些杂种深更半夜把门都用链条锁了起来。人们不得不向联邦政府请愿,只是为了从办公桌里取回他们的私人物品!我说那个阿利斯泰尔和那些骗子将罪有应得!”

电话簿上列了三个佩普林斯基——迈克尔、罗伯特和S。她瞥了一眼电炉上的时钟,发现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她母亲要发火了,不过不管怎么她还是决定试着拨个电话。

艾丽丝从杂物抽屉里抓起一支笔,开始在一张过期的披萨赠购上潦草地记录:“什么姑娘?/阿利斯泰尔将罪有应得/请愿联邦政府。”

去他妈的!她重新捡起钥匙,踏着重步走进厨房去寻找她的电话簿。电话簿埋没在她从来没有使用过的那个汤罐底下的一个碗柜里。她费力地将厚厚的电话簿从碗柜里拿出来,啪的一声放在地上。苏珊娜·佩普林斯基不是一个死鬼。

“你也回大楼取你的东西了吗?”艾丽丝咬着笔问。

“做你想做的事情。”这是埃莉的建议。

“取什么东西?我对你说过了,我不在银行存放任何东西。”

一想到大楼里四处游荡的手电灯光,她啪的把钥匙拍在咖啡茶几上,然后点燃另一支香烟。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真不关她的事。她吹开脸颊上的一缕头发。她的目光从灰尘扑扑的电视荧屏移到角落里空白的画布,再回到茶几上的钥匙。

这么说来,这把钥匙结果不是苏珊娜的。

艾丽丝在几个手指间玩转547号钥匙。这把钥匙有个秘密。没人会把一把贵重物品保管箱的钥匙放在抽屉里,然后忘记了它。如果这把钥匙不重要,那么它的主人根本就不会租用一个贵重物品保管箱。它不应该被遗忘埋没在大楼里;遗忘在一个墓地里,她纠正自己。据卡米歇尔说,这栋大楼是个墓地。

“对不起,刚才你说你对别人说过这件事啦?”

也许甚至没人记得丢了什么东西。除非你知道一把钥匙是开哪把锁的,否则它毫无价值,她边想边用一个手指在钥匙齿上滑动。这使她想起了多年前的某个时候,她偷翻了父亲最上面的抽屉,发现了一个装满钥匙的旧皮夹。艾丽丝花了数月时间试图破解它们的用途。没有一个钥匙可以打开房子或汽车。她父亲从不带这些钥匙去上班。即便他出差离家好几周,那些钥匙也从不离开那个抽屉。尽管只有八岁,她却想象出一百种稀奇古怪的情节来解释这些钥匙,什么秘密房间啦,埋藏的珍宝箱啦;不过无论她如何努力寻找,这些钥匙根本打不开一把锁。她永远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的窥探行为,也没勇气问及这些钥匙。最后,她放弃了寻找,改变兴趣去玩其他东西,不过她看父亲的眼神不再一样了。父亲锁藏了某样东西,某样不管她如何努力也永远看不见或摸不着的东西。

“我没在说什么。那个姑娘是疯了。深更半夜像这样给我打电话。”

她捡起钥匙,放在手里颠了颠。有一千多扇小门的狭长地下金库从她的脑海里闪过。小门都是锁着的。拉莫尼说过其中许多保管箱里仍然装满了东西,因为二十年前银行在出售的时候遗失了万能钥匙。但是钥匙是如何丢失的呢?你怎么会丢失整个金库的钥匙呢?公众为什么不要求钻开所有的保管箱呢?她翻来覆去地看那把钥匙,穿着内衣内裤躺在长沙发上。不管是谁拥有这把钥匙,他也许丢失了547号保管箱内某些珍贵的东西,某种小东西永远被锁了起来,被遗忘了。

电话背景里有个声音在不耐烦地说话。艾丽丝没有太多时间了。

艾丽丝叹了口气,脱掉满是灰尘的衣服,听见什么东西当啷一声掉落到地上。这是她从一个秘书遗弃的办公桌里拿来的钥匙。办公桌不是被遗弃的,她纠正自己。苏珊娜·佩普林斯基和她所有的同事都被锁在大楼外面,事先没有得到任何告示。

“谁在深更半夜给你打电话?你记得吗?”

抹掉。

“我当然记得。我没有疯,知道吗。”电话听筒里传来更多吐烟的声音。

“艾丽丝?艾丽丝,你感觉好些了吗,宝贝?给我打个电话。我替你担心!”

“当然没疯。她是谁?她也在银行工作?”艾丽丝追问。

艾丽丝进屋后随手关上了房门,将头靠在墙上。多漫长要命的一天啊!她把野外工作包撂在门厅,拖着脚步走进厨房,去找点东西吃。她直至撕开一纸盒剩下的中国食品才打起精神去瞧瞧电话答录机。她转动着眼珠,按下按钮,咕哝着说:“又有什么事,妈妈?”

“是审计部那个小东西。比阿特丽斯·贝克。顺便说一下,别相信她说的任何话。她是个说谎的人。”

一九九八年八月十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