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轩听得很认真。
“你计划巧妙，一直掩饰得很好。你的医生身份，让你一直以救助者的面目出现，所以，很难把凶手跟这样的你联系起来。苏格的死、邱静的坠楼，一开始并没有怀疑到你的身上。要说到真正的怀疑，应该是从你中毒开始吧。你是第三个受害者，因为温彦的酒，你中毒了。四个人中，没出事的只剩下一个温彦，性格怪僻，焦虑而神经质的温彦。他在一件一件意外事件的刺激下，承认自己是凶手。在他这个显而易见的嫌疑人的遮挡下，你很安全。直到我发现你洗手台里，有残留红酒的痕迹——”
“那是温彦带来的很贵的红酒，你曾经把它倒入洗手台，也许是一杯，也许是两杯——洗手池里残留了些许红酒。作为已经戒酒一年，又选择重新喝酒的人，这有点不正常。所以，我有个设想，你的中毒不是因为红酒，你中毒是因为你提前服下少量毒素，半瓶酒你倒掉大部分，喝下少许，之后，在剩下的小半瓶酒中，又加了毒。
“那，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呢？”季轩仍然问得很诚恳，像个好问的学生。
“你为什么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呢？有两个解释：一、你对酒精深恶痛绝，你的身体和心理，都不能忍受自己真的一口气喝下半瓶多酒；二、你不确定你带的毒，融入红酒后，喝多少才能有适度的中毒反应，而又不至于真正致命，你在复仇计划真正完成前，不想冒险——因为喝下太多有毒的红酒而致命，或者是到了虚弱到送医的程度。”
“当然不是，有很多人天性坚强，能很快从痛苦中摆脱出来，一开始，我想，季轩先生也许就是这样坚强的人吧。”
季轩露出了然的神情：“所以说，我的破绽，是从红酒中毒开始的？”
季轩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看着慕野，脸上有一份诚恳的认真：“所以说，变得越来越进步，就是我的可疑之处吗？”
“只是破绽而已，我们没有证据，所以，只好麻烦你和温彦先生参加了一个试验。把秋梓太太暴露出来，等待你的反应。”
慕野开口了：“季轩先生是游凉小姐的男朋友。一年前，你们五个朋友一起来这里旅行，游凉小姐哮喘病发作，意外身亡。这件事本来完全可以避免，但因为阴差阳错，还是发生了不幸。要说到这件意外事件，秋梓太太应该承担一部分责任，你们几个朋友也有一部分责任。为了这个，一年来大家都很痛苦，苏格看心理医生，邱静几次自杀，温彦有了焦虑症，秋梓太太选择逃避现实，封闭了202房间，就像封闭了那段可怕的记忆……其中，只有你，季轩先生，你这一年里戒酒、健身、升职……只有你变得越来越向上，越来越健康，越来越进步。”
季轩点点头：“果然让你们看到了想看的一幕吧。”
算了，不重要。
“季轩先生，你的复仇计划的最后一个，是你自己吧？因为你最不能原谅的人，就是你自己——身为游凉的男友，在游凉去世的那天晚上，喝得烂醉如泥，对游凉死亡前的挣扎一无所知。等事情发生后，你心里很清楚，游凉死之前，最想求助的人是你，她的医生男友。所以，因为游凉事件，最痛苦的那个人就是你，但复仇给了你力量。你在毁灭自己之前，要对当时每个跟游凉之死有关的人，实施报复。
关于季轩的作案过程，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好吧。
“还有邱静的坠楼。邱静一直想跟你们每个人聊一聊游凉，她找过苏格，也找过温彦，就是没来得及找你，所以，她终于来找你聊的时候，你就趁机把她约到楼顶上去的吧？楼顶栏杆八十公分左右，她站在栏杆前等你的时候，你隐藏在她背后，你身强体壮，出其不意地把她一把推下楼，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顾白看到慕野和夏莲子在秋梓太太卧室里捉到的人是季轩而不是温彦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比谁都吃惊。
“至于证据，我想，季轩先生，你根本没打算活着，所以，如果警探沿着正确的轨道方向调查，不用费太多精力和时间，就能找到切实的证据：你购买高压电击枪的证据，放入红酒瓶的毒药的来源的证据。当然，更确凿的证据还是人证，邱静的证言，还有刚刚，你试图杀死秋梓太太的时候，我们几个目击者的证言。”
慕野很想翻个白眼，众目睽睽之下忍住了。
“是的，我没打算活着。”季轩说，“我不原谅自己，我也不打算原谅你们。”
他看向慕野：“慕野，关于季轩的作案过程，就交给你来向大家说明吧。”
他看看秋梓太太，又看看温彦。
顾白清清喉咙：“咳嗽、美食和真凶，都是藏不住的。季轩先生，你的计划，是要你所有的朋友，都为游凉陪葬吧？如果不是遇到我们，你的计划很可能已经成功了。”
“我现在的身份是个杀人犯，我被揭穿了，我会被逮捕，然后会被审判，最后罪有应得地被严惩，对这个结果，我很高兴。不知道你们怎么想？你们也是凶手——”
季轩像老僧入定一般默不作声，脸上却毫无惧色。
“你不用诘问别人，季轩先生，凶手只有你一个。”老夏咬着牙说，“我太太和温彦不是凶手。我太太对于她该承担的责任，她已经下了决心去承担。而你设计陷害的温彦先生，我相信他总有一天能走出这件事的阴影和痛苦。”
温彦咬着牙开口了，他瞪着季轩，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季轩的反应，是一声冷笑。
“是你把邱静推下楼的？是你杀了苏格？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了游凉？”
“你说你对你的结果感到高兴。”慕野冷冷地说，“你有没有试着想过，如果游凉小姐有知，她会怎么想？如果游凉小姐知道你为她所做的复仇，她是会高兴还是难过？所有人都说，游凉小姐善良正直、心胸开朗，我相信，对朋友们的失误，她会选择原谅，她会更希望大家能好好生活下去。对于你，她最关心的人，她绝对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被复仇扭曲，成为杀人凶手的可怕样子……”
松果酒店大堂里所有灯都打开了。老夏、秋梓太太、夏莲子三个人坐在一张沙发上，温彦一个人远远地坐在吧台旁，季轩坐在一张方凳上，他两边是顾白和慕野。
季轩脸上一直戴着的淡定平静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脸色变得青白。
真相
慕野看着他：“季轩先生，我想，游凉小姐会很失望，很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