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他咧嘴一笑，“那是我侄子。”
“是的，他人很好。”艾玛回答说。
“哦，是么。”
盖斯尼尔低头看了看笔记本：“通过初步询问，我们已经掌握了许多细节。那个警员对你们的态度还好吧？”
“我以前试着劝他别入这行的，但他就是不听。不过会有他好看的。”
艾玛惊讶于他会以这个话题开场，只能勉强点点头。
戴维斯强忍住微笑，但是盖斯尼尔的这番话似乎并不是真想要幽默一下，而是不经意把内心的思绪吐露了出来。
“我听说你本来再过一个星期左右就要结婚了。”
“你说你最后一次看到丹是什么时候？”盖斯尼尔又回到了询问环节。
她也直视着他，发现他有着一双不同寻常的淡蓝色眸子，仿佛是有人在眼眶里嵌进了两颗浅色玻璃珠一样。
“大约是七点。星期五的七点，我正要出门。”
“这段时间一定很煎熬吧。”他开口说，眼睛看着艾玛。
“去干什么？”
艾玛也和丽兹一起坐在了沙发上，面朝着两位警官。盖斯尼尔个子太高，使得沙发看上去就像个玩具似的。
“去参加我的婚前派对。我们准备在伦敦玩上一晚，我和几个朋友。”
丽兹紧张地笑了笑。她还从没和警察打过交道呢，甚至从来没有和警察说过话。但是现在，自己公寓里正端坐着两位伦敦警察厅的警探。这也太疯狂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事情不对劲的？”
“不用了，”盖斯尼尔回答道，自说自地就坐下了，“我们刚在警局里喝过。我们也不会逗留太久，你们应该很高兴吧。”
“我接到了我哥哥威尔打来的电话。他说丹没有去男子婚前派对。所以我们就回公寓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嗨，”丽兹起身欢迎他们，“你们要喝点什么吗？茶，还是咖啡？”
“所有人？”盖斯尼尔扬起了一边眉毛问道。
“哦，当然可以，请进。”艾玛为自己茫然的样子感到尴尬。她领着他们进了客厅，丽兹正提心吊胆地坐在沙发上等着。
“就丽兹和我，”艾玛指了指在一旁安静聆听的丽兹，“威尔已经在那边等我们了。”
“那么，我们能进屋吗？”盖斯尼尔又笑了笑问道。这一次的笑容似乎更像是例行公事，而不是出于友善。
“你哥哥已经在公寓那边了？”
艾玛笑了笑，等待着。
“是的。”
“很高兴见到你。”戴维斯说道，也和她握了握手。他至少比盖斯尼尔矮30公分，身材也更滚圆一些，胖胖的面颊被太阳晒得通红。真是一对奇怪的拍档。
“详细给我说说接下来发生了些什么。”盖斯尼尔往后坐了坐，交叉起双臂。
“这位是克里斯蒂安·戴维斯警长。”盖斯尼尔点头示意了一下他的同伴。
“好的。”艾玛开始叙述：“我们走进了公寓大楼的门厅，听到楼上放着音乐。我们到达顶楼的时候，发觉这是从我公寓里传来的，所以就进去找丹。然后我们就发现了理查德躺在浴室里。我们一开始还以为他死了，但是威尔在救护车到前给他做了急救。”
“你好。”艾玛握了握他力道适中的手。这个家伙显然和她想象的不同。他身材高大，长着一头如吉普赛人般的黑发，小麦色皮肤。她还以为来的会是个邋邋遢遢，甚至鬼鬼祟祟的人，但这一位却穿着名牌西装。
盖斯尼尔停顿了一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艾玛，像是想要分辨她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
“我是马克·盖斯尼尔督察。”他继续说道，伸出一只手，笑了一下，牙齿白得像电影明星。
“在失踪前的几个星期里，丹的表现如何？”
艾玛点了点头。
“还好，”她说，“确实有点紧张，但我们俩都是，因为马上就要举办婚礼了。”
“是艾玛吗？”门口有个男人唤道。
“你知道丹有什么对头吗？”
***
“不，至少我不觉得有。”
但是，更糟糕的是，他厌恶地发觉自己开始同情起那个惹出所有麻烦的男人。“拜托，”他望着深蓝色的天空说道，“千万别让我变成他那样。”
“一个仇家也没有？譬如前女友、债主什么的？”
威尔看着他们渐渐走远，两个孩子走在前面，抑制不住兴奋，父母则手牵手紧跟在后面。看着如此有爱的一幕，威尔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单。
“据我所知没有。”
“好棒！”她说着，当即跳上跳下，“我喜欢猴子！”
“你有没有怀疑过丹可能有外遇？”
“当然可以。”他说道，摸了摸她的头发。
“从没怀疑过。”艾玛说道，意识到自己听上去可能有些戒心过重了。
“耶，爸爸！”小姑娘激动地大叫，拽着父亲的裤子，“我们能去看看猴子吗？”
“我肯定你是对的，”盖斯尼尔说道，“但是我还是要问，希望你理解。所以据你所知，他没有任何理由会不告而别、一走了之？”
“快走，孩子们，”他说道，催促着他们赶紧远离威尔，“我们去动物园吧。”
“没有。”
“你真是个大骗子。”他对自己吼道。正好带着两个幼童的一家人路过他身边，那父亲瞪了他一眼。
艾玛忍着没说出她所害怕的事儿：他因为不想和自己结婚，所以离开了。
随后，他又想起了艾玛——这已不是第一次了——他又紧张，又深感惭愧。她把自己当作完美的哥哥，当作可以支持她撑过一切的哥哥。而他也很乐于充当这样的角色。
“丹和理查德的关系亲近吗？”
天啊，他真的快崩溃了。
“他们是非常好的朋友。理查德本来要做丹的伴郎的。”
他回想了一下那男人看他的神态。他似乎把威尔当成了一个准备抽出小刀发起攻击的疯子。
“你出门前理查德来了吗？”
为什么非要发生这种事？
“没有。”
“我到底是在干什么？”他边走边喃喃自语，尴尬得脸都红了。等到离那个陌生人足够远了，他才止住了步子。他靠在一棵树上，一只手捂着脑袋。
“你知道理查德会来公寓吗？”
“对不起。”威尔又说了一遍，转过身子，向反方向走去。
“不知道。”
“好吧……”那男人警惕地说道，“没关系，没事。”
“但他要去参加婚前派对的？”
“哦，对不起，”威尔举起双手，后退了几步，“我认错人了，以为你是我的一个朋友。”他试着解释。
“他本来应该晚些时候在市中心见大家的。”
不是他。
“那怎么没去？”
“什么？”他一脸迷惑，挡住眼睛以遮蔽阳光，“我认识你吗？”
“我不知道。”
那人转过身来。
“你觉得会是谁袭击了理查德，艾玛？”
“你在这儿干什么？”威尔喝道，“你是在跟踪我吗？”
“我不知道，”她用恳求的目光默默地看着他，“也许有人闯进家里想要抢钱。我们家周围有些吸毒的人。”
等他走到那人身边，那家伙正背对着自己，手撑在草地上坐着。
“你不认为是丹干的？”
威尔的第一反应是转身开溜，至少假装自己没有注意到那目光。但愤怒冲昏了头脑。他为理查德和艾玛的遭遇感到震怒。于是他站了起来，一边躲避着跑来跑去的孩子们，一边向那人大步走去。
“不。”
他远远盯着那个人影，那人好像也正盯着他。只是离得太远，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你该知道我们现在把理查德的袭击案当作谋杀未遂来处理了吧？”盖斯尼尔申明道，“如果理查德死了，那这就是一起谋杀案调查了。”
这不可能。
“嗯，我知道。”
他看着那个孩子捡起风筝再次尝试，却发现了一个坐在草地上的男人，望着他这边。威尔后颈上的汗毛竖了起来，脉搏也加速了。
“如果你还知道些什么，任何对这起调查有用的事儿，现在最好全告诉我们。”
他睁开眼睛，扫视公园。阳光吸引了很多人出来，尤其是一个个家庭。这个公园成了一个巨大的游乐场，孩子们四处奔跑，有的踢足球，有的玩捉人游戏。他发现有个小男孩正想要放风筝，但风不够大，风筝总是坠落，在地上拖曳蹦跳。
“至于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了，”艾玛回答道，“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他躺了几分钟，闭着眼睛感受着眼帘下的光晕。但是他无法逃避尘世、忘却烦恼。
盖斯尼尔顿了片刻。
在那些日子里，连爸爸都看起来很快乐。
“此案出现了目击证人。”他说：“有人在楼道里看到了丹，说他从公寓里跑了出来，就在你们到达那里并发现理查德之前的1小时左右。”
威尔坐在草地上，闭目养神，让温暖的阳光抚摸着自己的脸庞。微风拂过他的衬衣，除了游客的欢歌笑语，他还能听到鸟儿的歌唱。他已经在热闹的摄政公园里徘徊了一个多小时，转了好几圈。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儿——这个地方能让他想起以前快乐的时光。当他和艾玛还是孩子时，父母就带他们来过这儿，他看过那些照片，一家四口摊手摊脚地躺在野餐毯上，周围全是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