矶部盯着堀之内的眼睛：“为什么从一开始你就不说自己与被害人相识？为什么你要隐瞒这个事实？”
“已经搜集到了许多目击证言，你别想抵赖了。”
“那是因为……”
堀之内睁大了眼睛。
堀之内欲言又止。矶部一口气说下去：“因为是你杀了她。你杀了她，又企图伪装成剪刀男的罪行。因为判断是否为剪刀男下手的人就是你自己，把搜查导向错误的方向是很容易的。”
“你和太太处在分居状态，现在独自住在目黑区鹰番附近的公寓里。你还和这个案件的被害者多次密会，关系亲密非常。”
堀之内睁大眼睛站在原地。
“知道了什么？”
我盯着他右手上的枪。
“我已经全都知道了。”矶部说。声音居然没发抖，我不禁佩服。
这样下去，我会和堀之内一起遭到逮捕。反正都是被逮捕，之前尝试一下开枪自杀也不坏。
事实上，矶部果然显出怯意，逐步往后退去。
趁两人互相戒备之际，我忍住疼痛，慢慢支起上半身。
这种靠不住的家伙能行吗，我开始担心起来。矶部该不会别说对人开枪，连带枪来现场都是头一回吧？右手轻松提着枪的堀之内看来远比他娴熟。
“不，等一下，你误会了，这个罪行是……”
我发现他两脚微微发抖，堀之内想必也注意到了。
堀之内好像还想辩解。他扬起右手，意欲展开热烈的辩论。
“你骗不了我的，堀之内先生。”矶部保持两手握枪的姿态说道。
就是现在！
堀之内煞费苦心地想尽量保住威严，一边慢慢向矶部靠近。
我无视脸颊和胸部袭来的痛楚，朝堀之内扑去。
“你对警视正怎么这样说话？矶部巡查？”
“喂，别这样！”矶部大叫。
他把厨刀抛到餐桌上，但右手依然握着手枪。
我抓住堀之内右手的手枪，把枪口指向自己胸部。堀之内拼力想把我的手从手枪上掰开，但已经迟了。
听到矶部这样大叫，堀之内脸色变了。
我冲堀之内微微一笑。
“快放下！”
不知为何，堀之内的表情恐怖地扭曲了。
“这儿发生了很多事情，我现在就向你解释。”
我连着堀之内的食指一起抓住，扣下了扳机。
这男子看来是叫堀之内。
一声轰响，我向地板上倒去。
“快点放下，堀之内先生！”
我本以为用枪的话会当场死亡，但事与愿违。腹部像被烧红的铁棒猛刺一道，剧痛袭来。
“你想干什么啊，别开玩笑啦。”男子试图堆出笑脸，却失败了。
“哎呀呀，到头来毛衣上还是沾满了血啊。真遗憾。”医师俯视着我说道。他腹部的白衣眼看着被鲜血染红，血迹弥漫开来，满脸淌着大颗的汗珠。
“请把厨刀和手枪放下！”
“你啊，腹部就是被子弹洞穿也只会疼痛，不会当场死去。电影里常有枪口对准太阳穴自杀的场面，那也未必能干脆死掉。你知道吗？正冈子规的弟子藤野古白就是开枪自杀的，他朝前额开了一枪，又朝后脑开了一枪，之后好像还活了四五天。这还是明治时代的医疗技术，换了现代生还都有可能。”
矶部的表情再次僵住了，他站起身，从上衣里拔出手枪，指向男子。
我两手按着腹部，想冲医师怒喝声啰嗦，嘴里却溢出血块。
男子一边朝矶部的背影说话，一边返回厨房，手上仍然握着厨刀和手枪。
“不过，运气好的话，也会因为出血过多而死。对我们来说，或许那样比较好。”
“不好意思事先没通知你们，因为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这件事我一定要亲自确认。结果一切正如我所料，真是了不得的成果啊……”
“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想说不可能没事吧，却出不了声，便蹙起眉头向他示意。
矶部痛苦地将眼光从我身上移开，怒视着怔怔盯着手枪的堀之内。
但他似乎勉力回过神来，朝我俯下身来问：“你没事吧？”
“你算是什么人啊。杀了十六岁的少女还不算，不知为了什么事，连两名遗体发现者也要下毒手……简直不敢相信！”
矶部发现日高的尸体，还有躺在他膝上的我时，像冻结了般僵立在那里。不知是不是身为刑警却还没看惯尸体，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等一下！”听到矶部的话，堀之内似乎终于回过神来，抬头望着矶部：“你是说，我杀了日高，还想杀这个女人？”
看到闯进厨房的青年的脸，我终于想起来了，他就是来听取过证言的那个年轻刑警。
“看到这样的情况，难道还能有其他结论？你还想再狡辩吗，堀之内先生？”
“你怎么会在这里……”男子还在说着，但没有回答，代之的是走廊上响起奔跑的脚步声。
堀之内盯着矶部，沉默不语。
“是矶部啊，怎么了？”男子像是在和谁说话。矶部？这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过。
而后，他仰望着天花板，大笑起来。
男子好像下了决心，转动钥匙，打开了门。
那笑声听来仿佛永无止歇之时。堀之内一边流泪，一边好似从心底觉得滑稽地大笑。
到底是谁啊，我忍着痛苦暗想。来救我的骑兵队？美国海军队？还是骑着白马的王子大人？
“是啊，你说的完全正确。”堀之内用指甲拭去泪水：“我杀了樽宫由纪子，为了灭口又杀了日高，还企图杀害这个女人。这女人可是个清白无辜的善良公民哪！”
“再不开我就破门而入了！”门外不知是谁大声怒喝。
如此痛快说完，堀之内把枪口塞进嘴里。矶部似要“啊”地惊叫出声。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没错，这是最佳的开枪自杀方式。”医师解释。“把枪口放进嘴里，扣下扳机。子弹穿过延髓，当场就会死亡。”
男子两手分别握着手枪和厨刀，匆匆忙忙跑出厨房。随即听到他愕然的低语。
一声枪响。
“开门！快开门！”声音从门对面传来。接着又响起用拳头擂门的声音。
红黑色的污物飞溅到墙上，堀之内向前倒在地上。
听到敲门声，男子吃了一惊，回过头去。
看到矶部慌忙向我冲过来时，我的意识渐渐模糊了……
要是看看今天早上报纸的占星栏就好了。我的星座栏里一定写着，今天有很多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