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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三社水库里的越野车

上车后,侯大利和江克扬照例在车上讨论。

“我们喝茶都是用大茶缸,再好的茶都喝不出味道。改天想喝单枞了,我直接到邱哥这边来。”侯大利在谈公事时,一直称呼“邱总”,办完公事,便改称“邱哥”。

江克扬道:“邱宏兵肯定知道妻子和顾全清的事,却假装不知情,掩耳盗铃。邱宏兵作为曾经的流浪歌手,能够攀上张冬梅这种高枝,肯定要忍受很多不能忍受的事。”

侯大利告辞之时,邱宏兵强作欢颜,道:“给你装了半斤单枞。不是我舍不得,我只有一斤,是最好的单枞。”

“我同意你的判断。提到张冬梅之时,他时不时抓一下脖子,说明他没有说真话。”撒谎会使得面部与颈部神经组织产生刺痒的感觉,通过摩擦和抓挠动作能消除不适。撒谎者担心谎言被质疑或者被识破,升高的血压还会使脖子冒汗,因此,人们在说谎时会用手指或者手掌摩擦位于耳垂下方的皮肤区域,通常来说就是抓脖子。在张小天影响下,侯大利深入研究肢体语言,如今小有成效,察言观色的水平提高得很快。

“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到时我给你打电话。唉,有些事,一言难尽,大利你应该知道。”邱宏兵说这话时,情绪明显低落。

表面上看起来侯大利和江克扬的调查走访没有太大效果,实际上获得了很多有用的信息:第一,顾全清和张冬梅不再是一个符号,而是两个活生生有历史有家人有性格的人;第二,顾全清和张冬梅是情人关系,邱宏兵对此心知肚明;第三,张冬梅在6月17日曾经打电话回江州和阳州,她和母亲通了电话,邱宏兵没有接到妻子打来的电话。

侯大利道:“问完了。邱哥的单枞确实不错,真香。”

邱宏兵所言与电话记录能够吻合。到目前为止,没有人知道顾全清和张冬梅是离家出走还是已遇害。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邱宏兵道:“问完了?”

在回刑警新楼的路途中,侯大利的手机猛地响了起来。

侯大利道:“等到冬梅姐回来后,麻烦给我打电话。”

支队长陈阳道:“大利,你赶紧到湖州。有人在湖州三社水库发现一辆越野车,车牌是南B×××××,这是顾全清的车。三社水库的具体位置,在地图上查得到。”

邱宏兵摸了摸胸前的骨质项链,道:“没有接通,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老婆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讨厌受人约束。我确实不知道她在哪里,说起来好笑吧,但是实情。”

侯大利整个神经系统和肌肉立刻绷紧,道:“发现尸体没有?”

重案一组已经调取了邱宏兵、张冬梅、张大树夫妻的通话记录,在6月17日,张冬梅确实给邱宏兵拨打过电话,未接通。在同一天,张冬梅还和其母亲通过电话。侯大利核实了情况后,再问道:“冬梅姐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她在哪里?”

陈阳道:“没有发现尸体,是一辆空车。我和老谭已经出发了,你赶紧过来。”

邱宏兵道:“6月中旬打过一次,我在开会,没有接到,给她回过去,她又关机了。”

侯大利道:“我去找顾全清的衣服和鞋子,作为嗅源,用警犬到周边林子搜一搜。”

侯大利拿起名片,拨打了张冬梅的电话,果然是关机状态。他问道:“冬梅姐没有给你打过电话?”

陈阳道:“好,赶紧去。湖州有警犬基地,我跟老周说,让他们带警犬。”

邱宏兵道:“她就是这种性格,喜欢玩,不受约束,自由自在。我要忙二建的事,也不可能陪着她四处乱跑。以前还行,现在真不行。这是她的名片。”

尽管没有发现尸体,在一个小水库里发现越野车,意味着顾全清遇害的可能性大增。一个半小时后,侯大利和老克探组来到距离湖州城郊约五公里的巴岳山。巴岳山是山南重要的山脉,横跨了几个地区,湖州境内的是巴岳山北麓,海拔在一千两百米左右。

侯大利眉毛挑了挑,道:“啊,关机十来天,你不担心啊?”

三社水库位于巴岳山山脚,修建时占用了三个社的土地,所以命名为三社水库。水库面积不算大,周边全是松树。有一条公路从北面绕过水库,越野车从这条公路滑进水库。湖州刑警支队用警戒线将现场围了起来,准备打捞越野车。

邱宏兵报了一串数字后,苦笑道:“这段时间都是关机状态。冬梅挺任性,每次心血来潮都会玩点花样,这次是关机,都十来天了。”

湖州市刑警支队支队长周成钢和陈阳面对越野车,聊的却是爆炸案。周成钢道:“动用了太多警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谁都受不了。”

“冬梅姐的电话是多少?我给她打一个电话。”

陈阳搓了搓手,道:“在市中心爆炸,性质太恶劣。江州矿山多,不能有一起爆炸后逃脱的先例。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我们都得抓住黄大森。”

“国内。这些年她每年都要疯跑一两个月,没有目的地,走到哪里算哪里。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周成钢道:“撒拦天网的时机过了,只能办专案,组织精干力量抓捕。如今技术发展得快,只要有专案组盯着,黄大森露面就逃不了,除非他一辈子不露面。”

“冬梅姐是在国内还是国外旅行?”

陈阳道:“我们最怕他长期不露面,冷不丁再来一下。如果再炸响,谁都受不了。”

“我知道这人,但不认识。”

周成钢这才把话题转到了水中越野车,道:“这辆车挺高级,一百万元左右吧。”

“邱总认识顾全清吗?”

陈阳道:“我们正在查一起失踪案,没有什么头绪,结果出现了这辆车。车主是一家康复中心的负责人。”

侯大利谈话时不动声色地观察邱宏兵脸部的细微表情和身体语言。在邱宏兵谈到顾全清的时候,眼睛突然眯起,透露了其心中的消极情绪和厌恶感。这是人类在大自然中形成的保护机制,当看到不喜欢的东西或者感觉到自己受到威胁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避免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事物,从而可以保护自己的大脑。

江州刑警支队众多骨干已经来到现场,有法医室李建伟主任和张小舒,勘查室小杨和小林,DNA室主任张晨等人。

邱宏兵道:“冬梅以前腰椎间盘突出,经常到康复中心理疗,效果不错。冬梅这几天不在江州,出去旅行了。”

老谭和湖州公安局技术部门商量之后,走到两位支队长身前,道:“我们暂时不打捞车辆,等侯大利和江克扬过来。潜水拍视频是侯大利提出来的,江克扬主动申请潜水拍照,免得打捞车辆破坏一些最原始的证据。”

侯大利道:“找冬梅姐了解一些情况。顾全清医生失踪了一段时间,其家人报了案。他开了一家康复中心,冬梅姐定期会到他那里去做理疗,我们找她了解顾全清的情况。”

二十来分钟后,侯大利和老克探组来到了水库边。侯大利来到陈阳面前,道:“我们回去拿潜水设备,还要找顾全清和张冬梅的物品作为嗅源,耽误了时间。”

邱宏兵道:“冬梅从来没有在二建上过班,你要找她?”

陈阳道:“老克行不行?不行就派专业潜水员。”

侯大利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貌似随意地问道:“冬梅姐没有在二建上班?”

江克扬拿着潜水设备走了过来,道:“潜水员不清楚该拍什么地方。我专门练过潜水,也搞过水下摄影,没有问题。”

邱宏兵拍了拍额头,道:“我记起来了,前天晚上喝醉了。”

陈阳惊讶地道:“你会水下摄影,没听说过啊?”

小李道:“我记得那天的事,上午您在家里休息,中午在餐厅吃饭,下午开会。”

江克扬道:“我是铁路中学毕业的,那时铁路中学游泳队在全市称霸王,我是主力队员。读警校时,跟着分到水上分局的师兄练习过潜水和水下摄影。”

邱宏兵按了按茶台上隐蔽的按钮,几秒后,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邱宏兵吩咐道:“你去查一查记录,5月27日,我在做什么?”

陈阳道:“那要注意安全,如果不行就换专业潜水员。”

侯大利微笑道:“具体原因我们还在调查。照片是在杨为民的办公室搜出来的。所以,我们还得例行调查,请邱总理解。”

水库在山脚,没有网箱喂鱼,水质不错。江克扬换上潜水服,带着防水相机,踩入水中。侯大利站在水库边,问道:“没有问题吧?要注意安全。”江克扬比画了一个胜利手势,一步一步走下水库。

“我以人格担保,杨为民绝不会做这事,这是有人陷害。”邱宏兵竖了竖眉毛,道,“拆迁是由龙泰公司负责,江州二建和新琪公司没有参加,这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杨为民为什么要冒傻气做这事。”

在江克扬下水之时,侯大利没有看水面,微微仰着头,让目光瞧向山上的绿树,以免眩晕。

侯大利道:“5月27日上午,修配厂老职工的女儿被猥亵,后来在杨为民办公室找到照片,这事你知道吧?”

河水及胸,又到嘴、眼,江克扬潜入水中,划了数下水就来到越野车旁。

邱宏兵道:“需要了解我的行踪,发生了什么事情?”

相机防水壳除了用于保护机身不会进水,还得保证相机能够正常使用。江克扬使用的防水壳可以操作机身上的所有按钮。除了相机防水壳以外,为了能在水中拍摄,还使用了镜头罩、延伸筒、闪光灯臂、球头、蝴蝶夹、闪光灯同步线、水下闪光灯等设备。

侯大利客客气气地道:“我今天过来有点公事,想了解邱总在5月27日上午的行踪。”

水库有一米多的缓坡,过了缓坡便立刻出现一个陡坡,坡底距离水面超过四米。越野车安静地停在水底,马达轰鸣成为往事。从水草进入车内的情况来判断,时间不短,若不是一群少年偷偷到水库游泳,也不知何年何月才会被人发现。

“我是见势不妙,跑为上策,才没有吃哑巴亏。这间办公室在顶楼,又没有任何标记,不起眼,所以没有被砸。”邱宏兵愤愤不平地道,“都是些什么事啊。我们二建通过合法手段拿地,拆迁和三通一平是政府的事情,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这些工人三番五次跑到我们这里打砸抢,没有任何道理。如今政府也不给个说法。”

潜水来到车边后,江克扬检查了设备,开始拍照。他拍了越野车外观和周边环境后,将镜头伸进车窗,拍摄内部情况。

茶水确实有一股幽香,侯大利很久都没有静下心来欣赏这类细致的味道了。在泡江州毛峰时,他已经和其他侦查员一样,抓一大把毛峰,扔进茶杯,泡出来的茶汤味道浓醇,却失之细腻。他放下杯子,道:“楼下好多办公室都被砸了,你这间办公室还行。”

完成拍摄之后,江克扬上岸,换衣服休息。打捞人员开始打捞越野车,很快,四处冒水的越野车如死鱼一样被打捞上岸。

邱宏兵办公室装修豪华,十分宽大,阳台上栽有花卉,一角有茶台,而另一个角落放有钢琴。邱宏兵亲自坐在茶台前,道:“大利过来了,我泡最好的单枞,这是我从产地直接采来的,产量非常低。香味来自天然,是老茶树汲取天地精华形成的。”

勘查室小杨和小林对全车进行仔细勘查。副驾驶位置有一只红色高跟鞋。驾驶位上遗落了一串珠子。小杨检查车内后,对站在身边的侯大利道:“这里有两处擦痕,比较可疑。”

侯大利道:“有事。”

准确来说,越野车后排真皮座椅有一处破损,一处擦痕。小杨道:“这车是新车,超过百万,车座是皮椅,车主应该会很爱惜,为什么会有这么醒目的两处损伤?是不是在后座发生过搏斗?”

邱宏兵笑道:“这么严肃,有事情吗?”

侯大利观察两处伤痕,道:“这种伤痕不是锐器伤,是刮伤,不应该是搏斗。你怀疑得有道理,这是一辆新车,顾全清应该很爱惜。如果真被刮伤,肯定会去修理的。除非就是出事当天被刮伤,根本来不及修理。”

侯大利道:“平时叫邱哥,今天得叫邱总。”

湖州警犬中心带来了两条警犬,警犬闻了嗅源后,进入森林,两三分钟后,一条警犬激动起来。这是与史宾格类似的血液搜索犬,在距离沉车点不远处发现了血迹。

邱宏兵热情洋溢地道:“当然认识,你还在山南政法读书的时候,有一次国龙集团搞庆典,我们见过面。大利是稀客啊,到我办公室来喝茶。你别叫我邱总,太见外了。我比你大几岁,你就叫我一声邱哥。”

血迹出现在松树林。

侯大利记忆力超好,确定没有与邱宏兵见过面,道:“邱总认识我?”

松树密集,下方没有密集草丛,但是有大量松针。如果没有搜索犬,多半会错过这两块变成黑褐色的血痕。勘查室小杨和小林确定了血迹范围,拉上警戒线。勘查室拍照和作图之后,DNA室主任张晨提取了血迹,准备带回实验室检测,确定是不是人血,是否与顾全清和张冬梅有关。

邱宏兵的声音富有磁性,尽管在训人,仍然让人眼前一亮,耳中一爽。

侯大利如老僧入定一般站在血迹前,一直没有挪动脚步。

江克扬和邱宏兵取得联系后,进入二建办公楼。在三楼办公室等了十来分钟,邱宏兵才露面。邱宏兵三十刚出头,风度翩翩,打扮得体,非常帅气。他见到侯大利,立刻转身训斥身边人,道:“你这点眼力都没有,大利来了,都不给我讲清楚。大利也见外,到了这里,都不给我打个电话。”

副支队长老谭走了过去,道:“有什么疑问?”

江州二建办公楼经过老机矿厂工人的两次冲击,玻璃几乎都被砸毁,办公家具也多有毁坏。修配厂工人第一次冲击二建办公室时,邱宏兵见势不妙,跑得最快。其办公室在顶楼,没有任何标记,除了门被踢几脚外,没有更多损伤。如今办公楼前的伸缩门紧闭,每班有四个保安,除了工作人员,其他人一律不准入内。

侯大利道:“现场血迹虽然千变万化,总体来说也就是喷溅、挥洒、滴落、冲撞、咯血、转移、流注、浸染、喷涌、擦拭、稀释等种类,或是单独存在,或是组合在一起,这个现场的血迹非常奇怪,我看不出来是哪一种类型。”

侯大利和江克扬前往江州二建办公楼。到现在,张大树夫妻和邱宏兵都没有报案,要调查张冬梅的情况还得以调查顾全清为切入点。

老谭蹲下来观察血迹,道:“接近血泊。”

7月6日,上午。

侯大利道:“从地形来看,血泊应该从上方向下方流。这两块血迹的方向都是从下方向上方延伸,然后再往下回流。给我的感觉,这是泼上去的痕迹。”

讨论到晚上9点,侯大利作了结语:“现在情况越来越清楚,顾全清和张冬梅最后露面的时间是5月23日,监控目前能查到的最晚时间是晚上8点17分。虽然还需要更深入调查,但是从前期收集到的情况来看,大体如此。现在看来,他们是准备出去度假,结果一去不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明天上午,我和老克去见邱宏兵。你们继续调视频,4月、5月和6月的视频,凡是与顾全清和张冬梅有关的,尽量多调一些回来。”

老谭道:“确实是这样,欲盖弥彰。如果是顾全清和张冬梅的血,为什么凶手会把血泼在这里?”

除了视频以外,马小兵和袁来安还顺便调查了顾全清的越野车。4S店记得很清楚,当初是一男一女来买车,女的挺漂亮,挑选了店里最贵的这款车作为礼物,送给男的。男店员面对警察叙述这个过程时,羡慕之情毫不遮掩。伍强则调取了邱宏兵、张冬梅和顾全清近三个月的通话记录。

几名技术员在血迹处琢磨,更多的警察则深入松树林,寻找有可能存在的尸体。搜索了一个多小时,大家都累得够呛,还没有找到尸体。

5月24日的视频,没有查到顾全清的车。

侯大利脑中有“5月23日”和“6月17日”两个时间点,在第一个时间点后,顾全清就人间消失,张冬梅则在社交软件上消失;6月17日后,张冬梅和母亲通了话,从此人间消失,再无踪影。

侯大利在白板上写下重点:5月23日晚8点17分,越野车出现在南郊加油站。

李建伟和张小舒看血迹之时,侯大利道:“我们的技术能不能判断这两块血迹形成于什么时间,比如是5月中下旬留下的,还是6月中旬留下的?”

5月23日,顾全清驾驶越野车从小区来到康复中心。下午5点,越野车离开康复中心,回到顾全清所住小区;晚上8点,越野车来到邱宏兵小区,张冬梅上了车,仍然坐在副驾驶位置;晚上8点17分,越野车出现在南郊加油站前面不远处的监控探头中。

新鲜血液呈鲜红色,流出体外后由于血红蛋白的变化而变成暗红色、暗褐色,陈旧或经过温热的血迹变成灰褐色,腐败血迹呈淡绿色。

马小兵、袁来安和伍强调取了与顾全清有关的视频,时间主要集中在5月23日和5月24日这两天。

李建伟道:“江州七月天,又闷又热,水库四周空气湿度大,这两块血液发绿,已经腐败。血迹形成时间有可能是5月底,也有可能是6月中旬,我说不准。小舒,医学院有没有检验方法?”

晚上7点,老克探组所有成员回到重案一组小会议室,汇集情况。在没有案子的时候,侦查员们有些懒散,不时发发牢骚,说些怪话。上了案子后,大家顿时忘记了人间烦恼,如打了鸡血。

张小舒道:“我没有接触过这个课题。”

江克扬道:“失踪一个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个案子的难点就是找到尸体。如果是凶杀案,凶手就是邱宏兵,简直就不用思考。当前最不可思议的就是张大树夫妻,他们到现在都没有报案。这说明父女、母女关系非常疏远。这些有钱人啊,金钱胜过亲情。还是那句话,大利除外啊,在我眼里你都不算富二代了。”

老谭道:“样本充足,我们多提取一些,送到省厅检验。他们应该有办法。”

侯大利道:“其实你说反了,他们的生活才是正常的,我的生活不正常。”

湖州警方调来更多警力,当地还调来治安积极分子进行增援,沿着水库搜索,天黑时,仍然一无所获。

“张大树是全市有名的企业家,难道做人如此马虎大意,女儿长时间不出现,手机关机,他们都没有任何怀疑?妻子外出一个月,手机长期关机,邱宏兵还到外面唱歌跳舞,吃吃喝喝,居然完全没有当回事。”江克扬望了侯大利一眼,道,“除了大利以外,这些老板和富二代都不正常。”

与此同时,江州警方和湖州警方同时行动,查找顾全清越野车的行动轨迹。

调查走访了顾全清父母家以及康复中心,侯大利和江克扬已经非常确定:顾全清作为康复中心老板,一个月没有任何音信,出事的可能性非常大。如果顾全清出事,那么张冬梅出事的可能性同样也非常大。

下午4点,陈阳和侯大利等江州刑警深夜从湖州回到江州后,DNA室主任张晨已经给出了水库旁血液的检测结果:两块血迹皆是人血,其中一块血迹的DNA与顾全清的DNA比对成功;另一块血迹DNA不是顾全清的,在山南省DNA数据库中没有比对成功。

络腮胡上次与侯大利就谈到这个问题,只不过,上次是男人之间的默契,这次是警察和被询问人的关系。他非常谨慎地道:“他们确实是好朋友,至于其他关系,那只有当事人清楚。”

东城派出所在7月5日将顾全清失踪案移交给了重案大队。移交案件之时,顾全清和张冬梅是否失踪只能利用旁证来分析。7月6日,在湖州三社水库发现顾全清的越野车以及顾全清在森林里的血迹,顾全清遇害的可能性已经非常高。

侯大利道:“张冬梅就是张大树的女儿吧。她和顾全清是什么关系?”

7月7日清晨,邱宏兵来到刑警新楼办案区辨认红色高跟鞋。

络腮胡道:“张冬梅为人豪爽,经常请我们吃饭。”

驾驶位上的手串经过辨认,确定属于顾全清。从越野车、血液到手串,都指向顾全清已遭不测。越野车内的高跟鞋极大可能属于张冬梅,也有可能不是。DNA室张晨细查过高跟鞋内部,希望能够找到皮屑,这样就有可能提取到鞋主人的DNA。但因高跟鞋在水中浸泡时间长,无法找到可供提取DNA的皮屑。

侯大利道:“顾全清喜欢和谁一起去玩?”

邱宏兵头发稍有些凌乱,脸色苍白,看罢高跟鞋后,双手狠抓两把头皮,道:“从哪里找到的高跟鞋?”

络腮胡骄傲地道:“那是当然。”

侯大利道:“湖州三社水库里发现了顾全清的越野车,车内有这只高跟鞋。这是不是张冬梅的鞋?”

侯大利道:“顾全清技术精,医术好,长得也帅,肯定最受欢迎。”

邱宏兵脸上全无血色,眼神有些游离,道:“冬梅有类似的鞋,我不敢肯定是不是这双。她的鞋很多,鞋柜里有几十双高跟鞋,我无法肯定。”他用手抓住戴在胸前的项链,突然失态,吼道:“这肯定不是冬梅的鞋。就算她有这种鞋,这也不一定就是她的鞋。”

络腮胡道:“一般来说,我们和患者的关系就是这样,他们付钱,我们为他们治疗。这些VIP客户有一部分算是例外,会和我们交朋友,出去吃吃饭,唱唱歌。”

侯大利道:“我也希望不是张冬梅的。我们到你家查一查鞋柜,核实高跟鞋,还要找几根张冬梅的头发。”

侯大利道:“看来顾全清深得患者喜欢,这么长时间,估计和患者都会成为朋友。”

邱宏兵神情沮丧,道:“大利,为什么还要头发?”

络腮胡道:“张冬梅是我们中心的VIP客户,腰椎上有点问题,痛经也厉害。她每次来都指定顾老板服务。顾老板手法确实好,无人可比,几乎所有VIP客户都要求顾老板亲自服务。这一次顾老板玩得久了些,就只能由我上,好些客人还抱怨此事。最近这些天经常有电话打过来,开口就问老板回来没有。”

侯大利道:“三社水库附近树林里有血迹,我们要做DNA鉴定。”

侯大利已经勾勒出张冬梅和顾全清交往的过程。两人多半是在治疗过程中发展成情人关系。看完诊所记录,他询问了顾全清与几个病人的交往情况,前面和后面都是烟幕弹,询问张冬梅的情况才是真正目的。

邱宏兵用手撑着墙,道:“不可能,冬梅不可能出事,你们搞错了,肯定搞错了。”

康复中心管理得很规范,每个来诊所的病人都单独记录,每次什么情况都记录得明明白白。顾全清出诊的次数不算多,有二十来个固定客人,张冬梅是其中一个。从记录来看,张冬梅去年初第一次就诊,就诊的原因是腰伤。在2009年5月后,张冬梅就诊的主要原因是痛经。每次为其治疗的都是顾全清。

在回家的路上,侯大利坐上了邱宏兵的那辆商务车。从刑警新楼到邱家,邱宏兵有些像祥林嫂,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张冬梅不可能出事。

…………

邱宏兵家,宽大鞋柜里的高跟鞋排列整齐,有几十双。邱宏兵无法确定高跟鞋是不是老婆的,这让江克扬深感怀疑。在他的生活经验中,妻子有几双鞋就是明摆着的事,根本不存在辨认不出的情况。看到鞋柜里的鞋阵后,他才明白是贫穷限制了想象,高跟鞋太多,邱宏兵还真有可能认不出妻子的高跟鞋。

“我马上拿过来。”

勘查室小杨和DNA室张晨到卧室和卫生间去提取与张冬梅有关的生物检材,提取了二十七根带毛囊的头发以及牙刷、毛巾等检材。

“我要看一看诊所的记录。”

“你们肯定弄错了,冬梅就是出去玩几天。”邱宏兵哭丧着脸,不肯相信妻子出事。

“一般不会关手机,随时都会打电话联系。有些特殊病人过来治疗,我们还要向他征求治疗方案。”

顾全清和张冬梅是情人关系,两人突然间失踪,嫌疑最大的就是站在面前的邱宏兵。侯大利公事公办地道:“我们会继续调查。你如果有什么线索,请跟我联系。”

“以前出去关不关手机?”

邱宏兵站在门口,失魂落魄地看着几位侦查员的背影。

“他走的时候倒是说过要出去玩几天。他做事认真,也会玩,每个月都会出去几天。”

DNA室张晨拿到检材后,抓紧时间比对。

“平时顾全清不在的时候,你负责诊所。顾全清这次离开这么久,离开时,总会跟你交代吧?”

与此同时,侦查五大队介入此案。侦查五大队是视频侦查大队,前一阶段主要精力在黄大森案。黄大森现由滕鹏飞率重案大队二组和三组进行抓捕,其他警力陆续撤回,侦查五大队因此有了人员和精力调查顾全清和张冬梅的行踪。

“我记不清楚。前台有记录,每个人的出诊情况都有记录,拿出来一看就清楚。”

根据重案一组提供的线索,侦查五大队第一步调查的就是5月22日、5月23日、5月24日和5月25日的行踪。正所谓术业有专攻,经过一天多时间,7月7日下午,五大队已经将顾全清这几天的行踪调查得一清二楚。

“顾全清最后一次到康复中心是什么时候?”

5月22日,顾全清驾驶那辆南B×××××牌照的越野车多次出现在视频中。

“很棒。我年龄比他大,也得喊他一声老师。”

上午,顾全清驾驶越野车从小区出发,停在康复中心。

“顾全清的水平怎么样?”

中午,越野车来到邱宏兵所住小区,五分钟左右,张冬梅从小区出来,上车,坐在副驾驶位置。越野车来到金色天街,在停车场停了约两个小时。

“他几乎每天都要来,时间不定。有不少客人都是专程来找他的。”

下午3点,越野车将张冬梅送回小区,然后又出现在康复中心。

“平时顾全清来不来康复中心?”

晚上7点,越野车回到顾全清所住小区。

闲聊了几句,对话气氛轻松下来,谈话才正式开始。

晚上7点37分,一辆红色跑车来到顾全清所住小区。

络腮胡身体慢慢放松,道:“顾老板走得太久了,确实不正常。顾老板的爸爸妈妈都过来找了几次。”

晚上10点,红色跑车回到邱宏兵所住小区。

侯大利道:“我们要了解顾全清的事,先谈话,谈话后还得做次按摩,上次做了,真舒服。这是正式的调查走访,我们要做笔录的。”

5月23日,上午9点07分,顾全清驾驶越野车来到康复中心。

络腮胡第一个进来,身体绷得有些紧,道:“原来你是警察,上次过来是刺探情报。”

下午5点,越野车离开康复中心,回到自己所住小区。

侯大利亮出证件后,说明来意,年轻女子脸上的笑容凝固下来,通知没有接诊的医生轮流和两位警察交谈。

晚上8点,越野车来到邱宏兵所住小区,张冬梅上了车,仍然坐在副驾驶位置。

车至康复中心,侯大利和江克扬来到前台。前台那名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子,还记得鬓角有白发的帅哥,微笑着打招呼,道:“今天做不做?还是梁医生?”

晚上8点17分,越野车出现在南郊加油站的一处监控探头中。

江克扬道:“如果顾全清和张冬梅是情人关系,最有可能动杀机的就是邱宏兵。情杀,这是杀人案中最常见的一种。”

5月24日、5月25日,没有在视频中发现顾全清驾驶的越野车。

从顾家出来,坐上车,侯大利没有立刻启动汽车,而是拿出照片查看那张“朝阳剪影”,道:“这个女人就是张冬梅。这张照片虽然只是一张背影,透露的信息却不少。这是看朝阳,又是在山上,所以女人和照相的人应该共同外出,才能拍朝阳。照片放在影集里,这说明照相的人就是顾全清。在女人身体角落,有一个栏杆,说明这是风景区,一般的野山不会装护栏。从女人所穿的衣服和周边树木来看,这是春天。她的衣服应该是最流行的新款,查一查她所穿的裙子款式,就可能调查出来这是哪一年的照片。”

大半天时间,视频侦查大队集中力量,基本搞清楚了顾全清和张冬梅在5月22日、5月23日的行踪,判定顾全清和张冬梅在5月23日晚上8点17分离开江州。

顾全清父母年龄并不算大,却与数字化时代明显脱节,对儿子的QQ号、微博号以及其他社交软件账号一无所知。

这个结果与重案一组前期的调查完全吻合。视频侦查大队又集中力量,调查邱宏兵在5月22日、5月23日和5月24日的行踪。

顾樟林摇头,道:“我只见过工作笔记,真没有见过他的日记。据我所知,他只在初中记过,后来再也没有记过了。”

与此同时,湖州视频侦查大队传来消息,5月23日晚、5月24日和5月25日,在湖州视频系统里没有发现顾全清驾驶越野车。

“顾全清记日记吗?”完成拍摄后,侯大利问道。

DNA室张晨传来最新比对结果。在邱宏兵处取到的检材中有四份与三社水库边的血迹比对成功,另有十三份检材与血迹没有比对成功。但是,这十三份检材与DNA库中的肖霄DNA比对成功。也就是说,邱宏兵家里不仅有张冬梅的生物检材,还有肖霄的生物检材,这与前期掌握的情况一致。

侯大利进屋之时背着一个双肩包,里面有相机。翻拍完照片后,他又重新翻看了一遍相册,重点看了顾全清青年时期的照片,并将自己代入进去,体会顾全清的人生。

侦查到了这一步,尽管还没有找到顾全清和张冬梅的尸体,侦查员已经视两人遇害。

顾樟林道:“我看不出来。”

7月7日,下午。侯大利和江克扬来到阳州,与张大树见面。会见地点没有选在办公室,而是在张大树家里。

侯大利道:“这个地方在哪里?”

张大树手握烟斗,笑道:“我还记得侯大利小时候的模样,拿起一根竹棍子,嘴里喊‘吃俺老孙一棒’。你没事不会来找我老头子,啥事能让你这个小神探登门。丁晨光在我面前念叨了好几次,说侯国龙有福气,儿子是神探。”

顾樟林看罢照片,递给妻子。顾全清母亲仔细看了照片,道:“我没有见过这个女子,不知道她是谁。”

侯大利对那些陈年往事记得不是太清楚,聊了几句后,步入正题,道:“我负责一起失踪案,一个名叫顾全清的男子失踪。据我们调查,顾全清5月23日后就与家人以及同事失去联系。顾全清和张冬梅关系密切,准确地说两人是情人关系。”

侯大利问道:“这个女人是谁?”

张大树做了个手势,打断侯大利,道:“等等,你的意思是冬梅与这人失踪有关。”

翻完了第二本影集,影集后面还有些没有装照片的册页。侯大利随手翻了翻,一张照片掉落出来。这是一张日出的照片:一个女人站在山顶,张开双臂,双臂之间是喷涌而出的太阳。太阳的光线落在了女人的头发上,将其头发染成金黄色。

侯大利道:“5月23日后,没有人见过顾全清和张冬梅。”

每次翻开他人的影集,就如走进了另一个人的世界,从其婴儿、少年、青年时期到现在,整个过程是连续的,能清楚地看到生命在时间长河中绽放。从照片中人的穿着打扮和生活用品,包括照片本身,还能清楚地看到社会变迁的历程。顾全清出身于中医世家,其照片中经常会出现与中医有关的场景和物品。早期是在中医院里,有其父亲简陋却标志明显的办公室,还有中医院后院,更多是中医院的家属院。青年时期则有很多中医学院的照片,此刻的顾全清称得上风华正茂,青春飞扬。近两年照片明显减少,更多的是合影,比如毕业合影、培训合影等。

“你是什么意思,我女儿失踪了?你说的不准确,冬梅在6月中旬和她妈通了电话。”

侯大利拿起影集,慢慢翻开。

张大树最初还面带笑容,渐渐地,笑容消失,双眉倒竖。他个子不高,变脸后,神情咄咄逼人。

“我们会全力配合的,只要能找到儿子,做什么都行。”顾全清母亲拿出儿子的影集,道,“影集里的照片都是老照片,现在的年轻人都用数码相机,存在什么空间里。”

“你确定?这很重要。”侯大利目光坚定地迎着发火中的张大树,冷静地道。

侯大利道:“有另一组民警在做这事,请你放心,我们很重视顾全清的事情,正在调集警力调查。我们需要你们配合,提供有用的线索。”

张大树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道:“我确定,那天是晚上10点左右,我和冬梅妈妈准备上床休息,冬梅妈妈接到她的电话,聊了有两三分钟。”

顾樟林道:“听说你们可以定位手机,这样找人就更容易?”

这是非常重要的细节,和通话记录符合,也和邱宏兵的自述一致。

侯大利根据以前得来的办案经验,道:“顾全清平时有记日记的习惯吗?他的QQ号以及微博号,我们也需要。还有,我们还想要看一看他的影集。”

侯大利道:“张冬梅和许阿姨在电话里聊了什么?”

顾全清房间收拾得很整齐,最醒目的是书架上满满的书。顾樟林道:“全清和全秀都单独居住,我们给他们保留了各自的房间,回来后,他们各住各的房间。”

“应该是女人间的话题,我不知道。我让许秀莲回家,等会儿你自己问她。”张大树烦躁地将烟斗丢到一边,盯着侯大利,道,“我懂得公安办案规则,重案大队办的案子肯定是大案,有什么事情别瞒着我。”

江克扬问完之后,侯大利提出看一看顾全清房间的要求。

侯大利简略讲了湖州三社水库发现的越野车、高跟鞋和腐败血迹。

侯大利在“越野车”上打上着重号。

张大树完全没有想到女儿也会突遭意外,头脑一片发蒙,坐在沙发上,全身发软,道:“是不是有人绑架了我女儿,不管花多少钱,都无所谓,救人第一位。”

顾樟林道:“全清以前有一部轿车,年初买了一辆越野车。这次离开,轿车还在,越野车没在车库,应该是开越野车出去玩的。”

侯大利道:“肯定不是绑架案,我们正在全力寻找顾全清和张冬梅,希望你们能多提供线索。”

江克扬道:“顾全清平时开什么车?”

许秀莲接到电话,回到家中,得知公安来调查自己和女儿通话之事,顿时火冒三丈,道:“你们是什么意思?”她说话声音尖锐,如果不是给侯国龙几分薄面,肯定会下逐客令。

在江克扬和顾全清父母说话时,侯大利仔细观察房间情况。这是一个经济宽裕又稍显保守的家庭,家用电器全是新牌子,家具则基本上是前些年流行的实木款式。阳台上晒着中药,中药味道在空中飘散,形成了中医之家的特殊味道。

张大树控制情绪的能力极强,此刻已经冷静下来,道:“你别闹,警察没有理由不会找过来。你是什么时间和女儿通话的,讲了什么?”

顾樟林道:“应该有一个,还没有带回家。”

许秀莲拿出手机翻了翻,道:“6月17日晚上10点,我和女儿讲了话。她没有具体说在哪里,只是说在外面旅行。”

江克扬道:“有没有关系比较好的女性朋友,请谈具体一些。”

张大树提高声音,道:“到底说了什么?”

顾樟林道:“全清长得还算帅气,有文凭,还开了一家康复中心,经济条件不错,不少老朋友都张罗着给儿子介绍女朋友。全清眼光高,一直没有正式交女朋友。”

许秀莲道:“她想和邱宏兵离婚,你坐在旁边,我不想多说。”

江克扬道:“顾全清有女朋友吗?”

张大树道:“你没有问她在什么地方?”

顾樟林道:“我和他妈仔细回忆过,全清打的最后一个电话就是要出去旅行前,后来就没有打过电话。我们打电话过去,全清总是关机。他以前在忙事情的时候,不接电话,但是事情忙完了,总是会回电话的。”

许秀莲道:“我问了,她没有说。”

江克扬追问道:“最后一个电话是哪一天?”

张大树将烟斗扔到一边,道:“我女儿不会出事,她喜欢出去玩,也许手机掉了。许秀莲,你赶紧打电话,问问5月23日后,有谁见过冬梅。”

顾樟林道:“全清在一个多月前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说是要出去散心,三四天就回来。他在康复中心带了三个徒弟,招了五个员工。平时徒弟和员工会在康复中心轮班,他主要是做技术指导,只有一些比较严重的病人或者是比较重要的客人才亲自上手。全清隔一段时间就会到外面旅行,这是常事,我也没有太在意。这一次时间太长,手机也关机,我们担心得很。”

许秀莲这才反应过来,道:“为什么找冬梅,她出了什么事情?”

江克扬问道:“你记得起顾全清最后一次回家或者最后一个电话的具体情况吗?”

张大树道:“有可能和顾全清一起不见了,你赶紧打电话,别他妈啰唆。”

“我儿子是读书出来的娃儿,靠技术吃饭,从来不和社会上的人拉拉扯扯。他平时就算事情多不回家,也会打电话回来。”顾全清母亲双手紧紧抓住衣服角,不停扭动,指关节发白。

许秀莲和张大树分别打了几个电话,最初,张大树还能强作镇静,后来声音越来越急。许秀莲惊慌失措,带着哭腔,说话都不利索了。

顾樟林做过多年中医,一直以来都受人尊敬,颇为注重颜面。他强压恐惧,道:“我有一儿一女,长女在阳州开中医诊所,儿子顾全清在江州开了一家康复中心。全清没有和我们住在一起,平时工作忙,经常十天半月不回家。平时我怕耽误他工作,也很少打电话。这一次,全清接近一个月没有回家,他妈要过生日,我给他打电话,接连几天都关机。我到康复中心找他,员工说全清已经外出三十多天了。我找遍了亲戚朋友,都不知道全清在哪里,这才到派出所报警。”

夏季,透过落地窗能看到四合院繁花盛开,美景如画。室内,没来由出现一阵阴风。张大树把电话扔在一边,独坐在沙发上。沙发很柔软,他陷入沙发里,如一只孤独的小猫,没有了大老板的霸气。坐了几分钟,他的大拇指和中指按压着太阳穴,手掌捂着眼,摇了摇头,道:“老都老了,女儿如果出事,那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人间惨事啊。你们没有在湖州那边水库的松树林找到人,我派人去,哪怕掘地三尺,也要知道女儿最终的下落。”

江克扬道:“根据职责,此案由刑警支队管辖。我们是来了解情况的。”

侯大利完全能够理解张大树此刻的心情,道:“张叔,事情或许没有这么坏。我现在想知道冬梅姐的社会关系,除了亲戚以外,还有她的朋友关系,特别是关系密切的。”他原本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一直称呼张冬梅本名,见到张大树神态,于心不忍,将本名改称为“冬梅姐”。

顾樟林似乎没有听清楚江克扬在说什么,道:“你们不是派出所民警。是刑警支队的。难道我儿子真出事了?”说到后面,他语带恐惧,声音颤抖。

张大树睁眼看了侯大利一眼,道:“丁晨光女儿的案子,你办得好。我女儿如果有事,也交给你办,希望能抓到凶手。佳洪和他姐姐关系好,他马上就到,等会儿你问他。”

江克扬出示警察证,做了自我介绍,道:“你到东城所报案,说儿子顾全清失踪了,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院外响起了刺耳的刹车声,随后就有人冲进房门。张佳洪红着眼,吼道:“我姐在哪里?”

侯大利和江克扬走进顾家后,顾樟林强忍惶恐,泡了两杯茶,端到桌前。他泡茶用的是传统茶杯,茶杯洗得很干净,洁白如新。

“吼什么吼?坐下。”张大树原本是疲劳至极的神情,面对失态的儿子,声音低沉又严厉,挺起腰。

顾全清父母住在新城,接到电话后,便在家里等着即将登门的刑警支队警察。顾家是中医世家,顾全清不仅有家学,还是中医学院科班毕业,医术出色,是江州中医界的后起之秀。顾全清父亲顾樟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家里走来走去,不时看一看一家人的照片,目光停留在儿子脸上时,胸口总觉得被巨石压住,不祥之感从脊梁骨升起,让其如临深渊,战战兢兢。

张佳洪悻悻地坐了下来。

侯大利道:“找我谈了两次,随便他们,多想无益。我和老克去顾家,马小兵和袁来安去调与邱宏兵、张冬梅和顾全清有关的视频,不管有用无用,能调来的全部调来。”

张大树的腰随即又软下来,道:“大利有话问你,知道什么全部说出来。”

“我们还得到顾家走一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江克扬又道,“联合调查组分别找大家谈了话,又去提审了相关犯罪嫌疑人,又查了卷宗,应该很快结案。宫局应该大致知道情况,否则不会把顾全清失踪案移交给我们。”

侯大利把录音笔放在张佳洪面前,道:“我需要冬梅姐的所有社会关系,越详细越好。”

目前,张小舒坚持称呼侯大利为“大利”,弄得他很不自在,就主动提出去掉组长这个称呼。这样一来,张小舒的称呼就变得不再特别。

张佳洪道:“我姐喜欢交朋友,朋友多,我就先谈几个印象最深的。第一个是梁永辉,梁永辉曾经和我姐好过,他是省话剧团演员,长得挺帅气。”

“大家以后别叫我组长了,太见外,直接称呼名字,或者叫大利。”

侯大利问道:“梁永辉和你姐是哪一年好的,是认识邱宏兵之前还是之后?”

走进小会议室,江克扬竖起大拇指,道:“组长第六感超强,祖师爷赏了你这碗饭。”

张佳洪看了父亲一眼,道:“前年吧,我姐和邱宏兵已经结婚好几年了。我就不遮遮掩掩了,我姐为人豪爽,性格好,很讨男人喜欢,和好几个男人好过。他们交往几个月就分手,不会闹出什么事。只有梁永辉后来闹出不少事,还曾经到江州找邱宏兵谈判,让邱宏兵和我姐离婚。我姐其实和邱宏兵关系也不错,后来闹得很僵,就是从梁永辉过去闹事开始的。”

东城派出所将顾全清失踪案移交给重案大队。移交完毕之后,接近下班时间。

侯大利道:“最近,梁永辉找过你姐吗?”

宫建民微微点头道:“同意陈支的意见。张大树是我市甚至是山南省的著名企业家,其女儿失踪,肯定会引起广泛的社会反响,我和关局将向市委市政府汇报此事。”

张佳洪道:“梁永辉一直没有放弃,后来还去找过顾全清的麻烦。”

陈阳道:“我和赵支队的看法一致,张冬梅和顾全清出事的可能性极大。我建议顾全清失踪案移交给重案大队,由重案一组侦办。至于张冬梅是否失踪,不能轻易下结论,还得与张大树夫妻和邱宏兵再次确认。”

侯大利道:“你知道顾全清?”

宫建民道:“陈支,你是什么看法?”

张佳洪道:“我和我姐关系好,她有什么事情,都会和我说。梁永辉最初是找邱宏兵,后来发现找错了人,再去找顾全清。我姐还有一个关系特别好的闺蜜——蒙洁,是大学同学,在阳州工作,在报社搞摄影。遇到烦心事,我姐最喜欢找蒙洁倾诉,其次才是我。我姐的事,蒙洁知道得最多。”

侯大利道:“没有这种可能性。顾全清的康复中心经营状况良好,离开前没有任何异常,张冬梅生活潇洒,如果他们真是隐居了,那就失去了潇洒的条件。我们是在查猥亵案时,一路追踪到邱宏兵,又发现张冬梅有异常,她的微博停在5月24日,23日发了微博,24日没有发。QQ停在5月23日,但是,她在6月17日与其母亲通过话,通话时的地址在湖州。”

记录了蒙洁的准确信息后,张佳洪又提供了八个与张冬梅关系密切的人,其中有三人保持过恋爱关系,两个是高中同学,还有三人曾是工作伙伴。

宫建民道:“存在另一种可能性,两人带着现金私奔,彻底隐居。大利,你最先调查此案,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谈话结束之时,侯大利又道:“你谈一谈对邱宏兵的印象,不用刻意组织语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赵刚道:“以我们的经验,凡是出现这种情况,当事人都出了状况,没有例外。”

张佳洪道:“邱宏兵是真心喜欢我姐,我作为旁观者有时都会觉得他太窝囊。当初梁永辉拿着和我姐在一起的照片找到邱宏兵,要求他退出。邱宏兵坚决不肯离婚,从来没有因为这事骂过我姐。我姐曾经和我谈起过,邱宏兵是一个好男人。”

宫建民倒吸一口凉气,道:“情况确实不妙啊,两人极有可能出事了。”

张大树听儿子讲述,皱了皱眉,打断儿子的话,道:“邱宏兵的心机比你和你姐姐都要深,和你姐姐结婚,就是冲着大树集团来的,不要被表面现象迷惑。你姐以前拼死拼活要嫁给他,就是没有认清楚邱宏兵的本质。对我来说,冲着大树集团来反而正常,纯粹的爱情有没有?有,世上总有少数傻瓜。邱宏兵想要依靠大树集团,我反而放心。只要大树集团不垮,他们的婚姻就会保持。你姐过于依仗自己的优势地位,不好,这是教训。你姐和邱宏兵当初谈恋爱闹得轰轰烈烈,这更不是好事,当初闹得有多大,离婚时就会闹得有多大,这是血的经验。”

身份证、银行卡、手机是现代人必不可少的“身体组成部分”,离开江州这么长时间,这三样都“人间消失”,是极不正常的。再加上QQ号和微博同时停止使用,更不正常。

在侯大利和江克扬等人离开,邱宏兵接到岳父电话后,叫上司机小章,急急忙忙前往阳州。张家人已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许秀莲喘不上气,躺在床上吸氧。张大树和张佳洪父子俩在客厅里,不停接打电话。邱宏兵进门,立刻成为风暴的中心。

技侦支队长赵刚道:“我安排人查了查,张冬梅和顾全清的身份证在近期没有使用过,银行卡也没有使用过。无法追查到两人的手机信号。”

张大树双眼充血,用手指着女婿鼻子,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这个做丈夫的,老婆到哪里去了,你一点都不知道?”

宫建民道:“赵支,你谈一谈情况。”

邱宏兵稍稍退后一步,道:“爸,冬梅走的时候,说是去旅行。”

戴克明翻开笔记本,戴上老花镜,道:“我汇报六点。第一,经过我们调查,顾全清最后一次在康复中心上班是5月23日。5月23日下班之后,他对员工交代要出去几天,有事打手机。第二,5月24日,有熟客要求联系顾全清,手机没有打通。也就是说,从5月24日开始,顾全清的手机就关机了。我们调取了顾全清的手机通话记录,他的最后一个电话是与张冬梅通话,是在5月23日晚上8点21分。第三,我们搜查了顾全清的住房,房间打扫得很干净,最关键的是关掉了天然气和水电,看起来是有出去一段时间的打算。据顾全清父母讲,顾全清很细致,每次外出旅行,都要关闭水和气。第四,顾全清父母介绍,顾全清偶尔也会关手机,最长也就两三天。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拨打儿子的手机,总是希望儿子突然开机,过了一个月时间,他们越来越怕,终于过来报警。第五,顾全清父母不知道儿子的QQ号,我们是从康复中心员工那里拿到的,康复中心员工与顾全清最后的交流也是在5月23日,后来一直没有在线。第六,顾全清是开越野车出去的,车牌是南B×××××。”

张大树脖子上青筋暴露,吼道:“她到哪里旅行?”

“老戴,顾全清是什么情况?”宫建民坐在会议室正中位置,亲自主持会议。

邱宏兵再往后退了一步,道:“我不知道。她讨厌婆婆妈妈,所以我不问。”

这是一个参会人数不多的小会,参会人员有副局长宫建民、刑警支队长陈阳、技侦支队长赵刚以及东城派出所戴克明和钱刚等人。

张大树指着女婿,道:“你他妈的,一问三不知。”

7月5日下午,侯大利接到电话后来到支队会议室。

张佳洪道:“我姐出去一个多月,你们一次都没有联系?”

两案的唯一的联系点就是邱宏兵。侯大利用签字笔在邱宏兵名字后面加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邱宏兵道:“她一直关机。只在6月中旬给我打过电话,我在开会,没有接到,给她回过去,又关机了。”

失踪案:第一,顾全清和张冬梅疑似同时失踪,邱宏兵是张冬梅的丈夫;第二,张冬梅的微博更新停止于5月24日,张冬梅与母亲通话是6月17日;顾全清的具体失踪时间另查。第三,邱宏兵与肖霄关系密切,肖霄不是省油的灯。

张大树坐在单人沙发上,阴沉着脸。邱宏兵坐在三人沙发中间。张佳洪坐在双人沙发上。三人都没有再开口,空气沉闷得如被无形的力量凝固。

猥亵案:第一,受害人张英,手机机主是杨为民,裸照和相机的拥有者是杨为民,打电话者疑似邱宏兵;第二,杨为民和邱宏兵都没有拍裸照的动机,或许存在一个A,操纵猥亵案;第三,猥亵案后,修配厂职工两次围攻江州二建。

张佳洪最先打破沉闷,道:“这里没有外人,我就把话挑明了说。我姐是跟顾全清出去的吧?”

侯大利拉过白板,左边写下猥亵案,右边写下失踪案。

邱宏兵脸上一阵青又一阵白,用手摸了摸戴在胸前的骨质项链,道:“你姐走的时候没有说,应该是的。”

江克扬道:“张冬梅长时间没有消息,邱宏兵难道不会怀疑妻子出问题?很大可能是他们夫妻感情破裂,新生活,各顾各。还有另一种情况,枕边人作案,因情生恨,这种情况在杀人案中相当突出。”

张佳洪道:“我姐是乘飞机、火车还是自己开车?”

侯大利道:“陈支交代,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顾全清失踪案由派出所调查,张冬梅是否出事还是未知数,我们只能等待。但是,我们也不能被动等待。我想把猥亵案和失踪案结合在一起来思考,找出它们看似毫无关联实则密切联系的那一根隐藏起来的线。”

邱宏兵道:“家里的三辆车都在,冬梅这次外出没有开车。”

遇到疑点与江克扬讨论,随后再与探组其他成员一起讨论,这是侯大利在近期形成的习惯。通过这种“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的方式,案件便在浓浓迷雾中露出真相。

张佳洪道:“我姐跟顾全清出去,你知道也不管?”

侯大利跟在陈阳身后,等其进了电梯,这才转身下楼,回到办公室,把江克扬叫了过来。

邱宏兵极为尴尬,拿了烟,想抽一支烟出来,抽了半天,始终没有把烟弄出来。好不容易弄出来,点火后,他深深吸了两口。

“调查结果没有出来,我也不好多说,你安心办案。”陈阳屁股离开座椅,拿起笔记本,去找宫建民汇报。

许秀莲出现在门口,骂道:“耳朵聋了吗?我家客厅不准抽烟。”

侯大利自嘲道:“我那是没有办法,谁都不愿意被人追着屁股查。案子很简单,联合调查组什么时候撤走?”

邱宏兵想要摁灭香烟,又找不到烟灰缸,就到卫生间灭烟头。许秀莲用鄙视的眼光瞧着女婿,用手扇动空气,来到客厅,坐在儿子身边。

“你明白就好。”陈阳看了侯大利一眼,道,“这一次联合调查组介入黄大森案,你做得很好,不急不躁。”

张大树、许秀莲和张佳洪坐在沙发上,三道目光形成一张网,紧紧锁住邱宏兵。

侯大利道:“我明白。办案有时得忍,好事多磨,欲速则不达。”

张大树道:“有些事情,冬梅处理得不好。冬梅爱玩,也不至于一个月不回来,邱宏兵,你知道什么都得说,别藏着掖着。”

他没有立刻对侯大利所言做出反应,靠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才道:“两人失踪,这事重大,我要向宫局汇报,建议技侦支队帮助查找顾全清和张冬梅的行踪。在局里没有布置的情况下,你不要擅自行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必须学会按程序办事。说得直白些,按程序办事,破不了案,责任不大,可以继续侦办。不按程序办事,就算破了案,也会被挑错。若是不按程序办事导致破不了案,不管目的是什么,你都得承担责任。程序正义从某种角度是保护我们的盾牌,我们必须得明白这一条。”

邱宏兵低垂着头,几乎要碰到茶几。过了良久,他缓缓地抬起头,道:“我是窝囊废,不讨冬梅喜欢。她和梁永辉闹僵后,很长时间都在专心画画和摄影。后来开画展的画和那些照片,就是在那段时间弄出来的。她最近一段时间和顾全清关系比较好,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她和顾全清打电话都不太避讳我。”

陈阳有一张圆脸,平时说话总带着笑,言谈温和,缺少前两任支队长锋利的目光和咄咄逼人的说话方式。实际上,陈阳是从一线侦查员做起,担任过重案大队副大队长、大队长,办案能力出众。他还有另外一个突出优点,协调能力强,听得进去意见。

许秀莲勃然大怒,道:“你的屁股上一堆屎尿,还来污蔑我女儿,我女儿不是那种人,你再乱说,小心我撕你的嘴。”

侯大利道:“顾全清是江州康复中心老板,做生意的人,一个多月不开手机,很蹊跷,绝对不正常。顾全清的父母已经报案。我建议在调查顾全清失踪案时,也要调查张冬梅的行踪。我有很强的预感,两人出事了。”

张大树不满地道:“女儿是什么情况,难道你不知道。现在不是扯皮的时候,找到女儿才是正事。”

陈阳最初脸色凝重,听到6月17日张冬梅与其母亲通过电话后,眉毛慢慢松开,道:“既然张冬梅的母亲没有任何疑问,说明没有大问题,有可能是年轻人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张冬梅和顾全清毕竟不是夫妻,而是出轨恋人,这是要受到道德谴责的,共同关手机也许是免得被打扰。年轻人嘛,就喜欢搞这些新鲜玩意。你过于敏感和多疑了,很多侦查员都有这毛病。”

张佳洪道:“姐夫,我不想管你和我姐的私生活。但是,如今涉及我姐,所以我也要说道说道。这段时间,你和肖霄打得火热,根本不回避你的手下,在公共场所出双入对,有没有这回事?”

侯大利详细谈了张冬梅手机长时间关机,QQ空间和微博最后更新分别在5月21日和5月23日,所有人都没有再联系上张冬梅以及顾全清父母报案等情况。

邱宏兵尴尬地道:“就是应付些场面,没有其他意思。而且,你姐前段时间要和我离婚,再三跟我提,我已经答应了。”

陈阳道:“你发现了什么线索?”

张佳洪哼了一声,道:“不是应付场面这么简单吧,你已经把肖霄带回家滚床单。我再申明一次,我不想管你的私生活,但是我姐外出一个月没有回家,警察都找上门来了,我不得不管。如果是因为这个女的,让我姐出了什么事,到时别怪我不给你脸面。”

侯大利道:“到目前为止,没有人报案。”

许秀莲走过去,站在邱宏兵面前,狠狠地给了女婿一个耳光,骂道:“你吃着张家,穿着张家,娶了我女儿,还要在外面吃野食。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一个都没有。”

陈阳吓了一跳,道:“张大树还是邱宏兵报案?”

邱宏兵用手挡住脸,站了起来,道:“这么多年,我彻底失望,这才和外面的女人逢场作戏。我没有对不起冬梅,是冬梅对不起我。”

“今天向支队长汇报的是另一件可能是大案的线索。我在调查猥亵案的时候,发现张冬梅有可能失踪。张冬梅是张大树的女儿,邱宏兵的妻子。”侯大利开门见山向支队长陈阳报告自己的疑惑。

许秀莲个子矮,不到一米六,邱宏兵足有一米八四。当邱宏兵站起来后,许秀莲挥动手臂,两次都没有打到。

“重案一组屡破大案,别在猥亵案这个小阴沟里翻了船。”邱宏兵不涉案,猥亵案在支队长陈阳眼里就是极为普通的案子。

张大树肝火上升,道:“许秀莲,滚回去。张冬梅无法无天,就是你宠出来的。邱宏兵,张冬梅是你的老婆,赶紧回去找老婆,其他事情都放下,公司也不要管了。”

侯大利道:“有两个问题。一是杨为民坚决不承认自己拍了照,咬定有人诬陷。二是经我们调查,邱宏兵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邱宏兵弯着腰,发狠道:“找不到冬梅,我再也不回这个家了。”他走出张家四合院大门,在上车前又停住了脚步,回头望了望张家四合院。四合院犹如猛兽,大张着嘴,无声咆哮。

陈阳听到敲门声,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侯大利,道:“案子办到什么程度了?”

四合院内,张大树拨打了侯大利电话,道:“大利啊,有啥新情况?”

侯大利来到刑警新楼之时,才基本消化晚上噩梦带来的消极情绪,径直来到支队长陈阳的办公室。

侯大利道:“我们还在调查之中,暂时没有新进展。”

7月5日,早上。

张大树说话时尽量保持平静,可是内心已经非常焦灼,五脏似乎都要燃烧起来。说到这里,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我反复想了,如果冬梅真出事,邱宏兵肯定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