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从身后拿出机票,依旧是笑:“你是说这个吗?”
“见不得人的东西?”桑连想起自己的机票还在里面,身体抖若筛糠,问,“你……翻我的行李箱了?”
“把机票还给我!”桑连去抢,却被叶昭抱住了腰。
叶昭站起身,缓缓地朝桑连走近,暧昧地低语:“桑连姐姐,你的行李箱里是不是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叶昭细嗅她的脖颈,轻声说:“桑连姐姐要走,怎么不带上我一起呢?你获奖了,我们怎么说都要去庆祝一番吧?”
“啊,应该。”
“走开!”桑连屈辱地吼,想推开叶昭,奈何男人的力气更大。
顿了顿,他接着说:“别这么怕,过来一点儿。你获奖了,我不该来为你庆祝一下吗?”
“你对我这么绝情吗?我们可是……青梅竹马呢!”叶昭松开她,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擦着了火。
叶昭微笑,声音也带着笑意:“毕竟是旅馆,有钱能使鬼推磨,你觉得我没这个能力吗?”
“你、你想干什么?不要!不要烧了它!”桑连一看叶昭的动作就知道这个少年满满的恶意,他拿她出逃的决心当笑话,肆意地踩在脚下。
桑连强作镇定,问叶昭:“你怎么来了?房门是怎么打开的?”
“哎呀,我手滑了。”叶昭将打火机凑近机票,纸质物易燃,很快便被烧为灰烬,机票像一朵灰色的花,逐渐枯萎。
桑连紧张到电话都没挂,谢从山在手机的那边,从桑连颤抖的声音里也能听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桑连摸了摸已经丧失温度、在地板上支离破碎的灰,久久未曾言语,心如死灰。
桑连打开房门,居然发现屋里站着一名少年,二十出头的年纪,比桑连小上很多,那是……叶昭哇。
她不是买不到第二张机票,但叶昭的行为告诉她,她绝对不可能成功出逃。甚至她的一举一动都被监控着,她的人生属于叶昭,就连她和谢从山私会,叶昭或许也知情。
然而,有句古话叫作乐极生悲。
感恩吧,他没有伤害谢从山,这是叶昭对桑连仅有的仁慈。
所有事情都很美好,桑连那时心怀期望。
而谢从山,也可以变成另外一个桑父,被叶昭掌控着,直到桑连肯乖乖地听话。
她还给谢从山打了电话,告诉他一切都很顺利。
让她感到绝望的是这个,并不是其他东西。
趁着今晚还有空,她回去收拾衣物,给团长留下一封辞职信,就此别过。
桑连为何会被叶昭缠上呢?叶昭为什么偏偏选中她?
桑连自然是喜悦的,她回到宾馆的时候,都觉得足尖像是踏在棉花上,轻飘飘的。
桑连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想知道答案。
比赛结束,桑连的队伍夺得金奖,她是首席舞者,是主舞,还被授予了“芭蕾女王”的称号,名声大噪。
或许是一见钟情吧?叶昭这个恶魔,爱上了桑连这个人间圣女。
只要舞完这一幕,她就能挣脱桎梏,奔向谢从山了。
叶昭靠近她,拿起她的手,给她的无名指缓缓地戴上一枚戒指,说:“桑连,我们结婚吧,这是我为我俩买的婚戒,还刻着‘Y爱S’的符号,你也很喜欢吧?这是对戒,只有我们两个有。今后,你就是我的妻子,过两年,我就给你举办一场婚礼,好不好?”
她在舞台上灵巧地跳跃,动作轻盈而优雅,演绎快活的夜莺。
桑连不说话,这一切都被电话里的谢从山听到了,他听得一清二楚。
桑连想,她或许就有这个运气,成为这只获得自由的夜莺。
叶昭玩够了,肯走了。
桑连今日表演的原创芭蕾舞剧是《夜莺》,讲的是一只夜莺的故事。夜莺能变成美丽的舞姬,她能歌善舞,还能吸引百鸟共舞。夜莺被国王发现以后,国王对她爱不释手,怕她化作夜莺飞走,还给她的脚上加上锁链,锁在通天塔中。夜莺失去了自由,不再唱歌了。她虚情假意地服侍国王,直到某日对方失去警惕心,便从身后拿出尖锐的匕首刺死了国王。舞姬弑主,罪孽深重,她被侍卫团团围住,然后在通天塔的最高处一跃而下。就在这时,百鸟闻风而来,用长满羽毛的翅膀搭成屏障,接住了落下的舞姬。也就是这一瞬间,舞姬变成夜莺,跟着百鸟一起飞走了,重获自由。
叶昭临走前,桑连问他:“叶先生,你有过最喜欢的东西吗?”
当晚,桑连偷偷地瞥了一眼台下的观众。人实在是多,灯光熄灭了,黑暗罩下来,像一堵黑墙。她知道谢从山就在里面,他在某个角落看着自己。在谢从山的眼中,她是唯一。
“最喜欢的东西?”叶昭不怀好意地笑,“那应该就是你吧。”
思及此,桑连轻笑出声。这个梦如糖果一般甜,即便一梦黄粱也让她如获新生。
叶昭说完,知道自己不能闹下去了。他彬彬有礼地关上房门,让桑连一个人静一静。
叶昭的手再长也仅限国内,出了国,他能奈她何?
桑连拿起手机,对谢从山说了一句:“从山,对不起。”
一个月前,她和谢从山办好了去意大利的签证,只要比赛完,第二天她就带上钱财与证件,与谢从山私奔出国。他们会顺利地逃跑,逃到一个叶昭找不到的地方,然后愉快地生活。
然后她将手机格式化,浸泡在鱼缸里,摧毁它。
桑连的芭蕾舞团是国内唯一一个参赛的舞团,她很期待今夜的比赛,不只是对梦想的追逐,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谢从山感到慌张,他去桑连的旅馆里找她,可是扑了个空。哪里都找不到桑连,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又是一个炙热的夏日,那是十八年前的纳格芭蕾舞节,国际赛的比赛场地定在国内。
只有桑连自己知道,她穿着《夜莺》的芭蕾舞裙,跑上了剧院的顶楼。这栋高楼最底下一层是剧院,上面全是四星级宾馆,可以住人的。
这还真是……要命呢!
桑连就在曙光来临的那一刻站上了天台。
就这样,谢从山成了桑连的秘密情人,是她唯一爱的男人。即便桑连的父亲死了,叶昭都没有放过桑连。谁让她一生下来人生就是属于叶昭的呢?
没有人来得及劝阻她,也没有人意识到上面有个轻生的姑娘。
桑连没有戳穿他,笑得见牙不见眼,说:“好。”
她就这样带着必死的决心往下坠落,最后和烧毁的机票重合,分不出谁是谁了。
他给自己想了一个借口,这是男人的自尊。
叶昭毁了她最爱的自由,那么她就毁了叶昭的至爱。这一生,她与他两清了。
他抿了抿唇:“等我再赚一点儿钱,我们一起出国,跑到国外去,再也不回来了。”
谢从山得知这个消息后,崩溃的情绪可想而知。他想挤出人群的重围,上去碰一碰桑连的手。可是警方将他拦住了,问他是什么身份。
可是,他实在喜欢桑连,不忍放弃。
谢从山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桑连从未对外说过她有男朋友。
谢从山一惊,这相当于和叶昭抢女人吧?他有这样的胆子吗?叶昭只要对上谢从山,稍微地动动手指,总编就能解雇了谢从山。
他们的关系只局限于地下,是见不得人的故事,是用油纸包在罐子里的密不透风的那种联系。
“那好,我们只能私底下谈恋爱,不能被叶昭发现。你应该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桑连微笑,“如果他知道你的存在,他会杀了你的。和我谈恋爱,就得做好这些准备,你好好地想想吧。”
谢从山和桑连无法正大光明地走在街上,不被世俗所承认。
谢从山想了想,他是离不开桑连的,于是点点头说:“也喜欢。”
他仿佛出现了幻觉,能看到叶昭抚动指节上的婚戒,耀武扬威地对他诉说着桑连的身份:“她是我的女人哪。”
“如果我说,我不能和你光明正大地谈恋爱,你也喜欢我吗?”桑连问他。
桑连去世后,谢从山发疯般地想她。他想去桑连的墓碑前和她说说话,打听到桑连的尸体已经被家人带走了。
“应该是……很喜欢的!”谢从山挠挠头。
谢从山也找过桑母,问起桑连被葬在什么地方,想去祭拜一下。
桑连没拒绝,也只是笑,问他:“有多喜欢?”
桑母带谢从山来到公墓里,聊起桑连的事儿,谢从山询问桑母是如何认领尸体的。桑母说,她有了自己的家庭后,桑父又死了,她和桑连几乎断了联系。这是桑连要求的,请母亲不要打扰她的人生。谢从山推测这是桑连怕母亲也成为叶昭手里的“刀”,所以她才装作疏远的样子。
谢从山渐渐地喜欢上了桑连,某日,他鼓起勇气对她表白:“我喜欢你。”
警方无法联系到桑连的家人,所以桑母也是在新闻上才知道女儿出事儿了。她连夜赶到医院的太平间认领尸体,等她到的时候,却得知已经有人以亲戚的身份替她认领了尸体,并且送尸体去火化了。警方第一时间检查桑连的尸体上他人的痕迹,譬如手印之类的,还调查了天台上当时有过什么人。经过一番调查,警方排除人为推动坠楼之类的他杀可能后,便以桑连坠楼结案了。
再后来的见面,桑连会和他到处约地方。他们去海边看过日出,也会在桥洞底下的烧烤摊吃烤串谈心事。他们什么都讲,唯独对那个吻避而不谈。
由于桑连死时几乎血肉模糊,遗容无法保存完整,此时尽快将其火化,也算是给桑连一个体面。
他哪里配得上她呢?
那时,桑母捧着骨灰盒泣不成声:“你最重舞者的仪态,想必是不要让人见到你坠楼的样子。这样也好,你热热闹闹地来,安安静静地去。”
谢从山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那个吻。他不知道桑连想表达什么意思,她总不会是……喜欢他吧?
桑母在公墓里买了一块地,让女儿入土为安。
说完这句,她笑着跑开了,估计是回家了。
谢从山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托了关系,从医院那里得知了认领桑连遗体的人的身份。对方还真是桑父的一个远房亲戚,时不时来桑父家打秋风,和叶昭也熟识。
桑连起身,后退半步,朝他眨眨眼:“这是给好人的奖励。”
谢从山为了桑连,早就蜕变,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查出端倪。
谢从山一惊,不知该作何反应。
谢从山找上这个男人,问他认领桑连尸体的事情。对方起初不肯说,可鬼鬼祟祟的样子让人怀疑其中有猫腻。在谢从山抓住他与“小三”私会的把柄,打算将其转交给他老婆的时候,男人说了。
桑连却突然凑过来,吻住他的唇。
他说他拿了叶昭的一笔钱给“小三”买项链,顺道领来了遗体送到了人间殡仪馆。他把桑连的遗体给了叶昭那边的人,然后对方给了他一个骨灰盒,让他拿回去糊弄桑连的母亲。
谢从山是真的担不起她这一声“好人”,沉默了半晌,想不出要说什么,只好继续沉默下去。
谢从山难以置信,问他:“你说……骨灰是假的?”
桑连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说:“我一直在等这张照片被发出去,引起轩然大波。可是过了一周还没消息,我就知道了,你没有暴露我,你是个好人。”
男人怕极了,说:“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呀。”
谢从山一惊,他以为自己足够隐蔽了,没想到被桑连发现了,当下如坐针毡,想要解释,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犯下一件错事儿,辜负了桑连对他的信任。
叶昭带走桑连的遗体是要做什么?这算不算得上是贩卖人体?
“那天晚上,你偷拍我和叶昭的时候,我看到你了。”
谢从山不敢肯定,而且他口说无凭,光是有这个男人的口供有什么用?谁还会处理死人的事情吗?
“什么?”
没想到叶昭变态到这种地步,桑连死了他也要独占她!
桑连笑而不语。五分钟后,她说:“我看到你了。”
谢从山想找回桑连,没能在桑连生前保护好她,也要找回她死后的尸体!
谢从山呆呆地点头,问:“你前两天怎么没来?很忙吗?”
谢从山四处打听叶昭所在的位置,直到叶昭出席了某次新公司的记者发布会。谢从山拿着一把刀,从人群中冲出来,狠狠地朝叶昭扑去!
谢从山心急火燎地伸手去接碎开的酥皮,惹得桑连笑出声:“就这么好吃吗?”
叶昭的腰上中了一刀,幸亏有保镖阻挡,他伤得不深,而谢从山被以杀人未遂的罪名重判,判了十年刑。
蛋黄酥上的芝麻很诱人,咬一口,饼皮松垮,碎了一地,里面的莲蓉和蛋黄一甜一咸,口味糅合得恰到好处,没半点儿腻的感觉。
谢从山在法庭上说出动机,找那个男人做证。
桑连给他拆包装,拿出蛋黄酥喂他:“这是我自己买的,这次不是拿别人的礼物借花献佛了。”
可那个男人见谢从山被捕了,早就改口,甚至以戏弄的口吻无声地告诉他:“你威胁我也没有用,我和老婆离婚了,不怕你。”
她款款而来,谢从山的心脏都要蹦出嗓子眼了。
这一切都像是谢从山的臆想,他蹲了十年监狱,在牢里想了整整十年。
桑连这次带的是蛋黄酥,她自己买的,店家很懂包装,用黄色的油纸包着点心,上面挂了根绳儿。桑连今天穿了件开衩的黑色旗袍,披了人造的兔毛皮草,肩头被月光照得浑圆,皮肤细腻,像是旧时的少奶奶。
他不能输,还得重新出来。他还要……救桑连!
直到一周后,他快要等不下去的时候,桑连来了。
就这样,谢从山出狱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他得先安顿好自己,才能找到叶昭。劳改犯的身份不好找工作,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一干就是两年。存了两年的钱,他能够在别的城市生活上整整一年了。
此后,谢从山每一晚都会在桑连说的地方等她,可是每一晚都没等到人。
于是,谢从山的计划开始了。他四处找叶昭的踪迹,想要执行一次完美的复仇。
谢从山慌里慌张地拿出打火机,擦着火,将那张照片烧了。
许夜笙听完了故事,良久无言。
明明那个开心地吃点心的女孩不是这样的人,可是谢从山再怎样说又有什么用呢?是他毁了她吧?
她想喝水,却发现杯子里的水早就凉了,已经不能喝了。
若是照片被刊登,谢从山的手上有热卖的杂志报道,能为他的记者生涯添色不少,这也算是一项谈资,是他的职场资历。桑连的幕后金主被曝出,对她是否有什么影响?那肯定是有的,天之骄子叶昭,叶氏集团的小少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缺什么热度吗?那些人不敢骂他,自然要骂到桑连的身上的。一介草根女,成为一流的芭蕾舞演员就想麻雀变凤凰了,简直痴心妄想!
桑连的遗体至今还存放在叶昭那里吗?还是叶昭换个地方将桑连的遗体埋了,不让谢从山发现,故意让他痛苦?
谢从山洗出这张照片后,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将照片交给总编。
许夜笙浑身发冷,她觉得自己就像桑连,而江彦就是谢从山。因为她和桑连太像了,所以叶昭决定放许夜笙一马。
太好笑了吧,明明他接近桑连就是为了拍到这一幕,如今得偿所愿,为何又感到难受,百感交集呢?
那么姐姐宋蓉呢?她也是因为像桑连,才被叶昭选中的吗?宋蓉也是“芭蕾女王”,也是祖师爷赏饭吃的天赋舞者。就是因为她太优秀了,所以被叶昭一眼看中的吗?
他明明拍到了总编想要的叶昭与桑连暧昧的照片,为何他的心脏会这么痛呢?
她们就连死因都那么像,全是坠楼。
他看着叶昭强行将桑连拉到楼上,脚下却如同被灌了水泥,怎样都迈不动腿。
许夜笙记得叶昭曾逼着姐姐,拿她威胁姐姐,为什么宋蓉非死不可呢?仅仅是为了迫使宋蓉模仿桑连,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谢从山发着抖,拿起相机,偷偷地拍下了这一暧昧的画面。
那么许夜笙在荣获“芭蕾女王”称号的时刻,是否也会被叶昭逼死呢?许夜笙不寒而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这是桑连和叶昭吧?这就是她的宿命吗?
叶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许夜笙发现自己看不透三十多岁的他,就连二十多岁时的青涩少年叶昭,她也看不透。
最终,桑连像是一朵玫瑰花,丧失了泥土的滋养,无力地枯萎了。
许夜笙将谢从山送走了。她会把叶昭常去的住宅地址发给谢从山,其余的事情也轮不到她管了。
这一晚,谢从山偷偷地跟着桑连回家,在楼道口看到了某个等着桑连的男人。桑连一接近那个男人,脸便冷了下来。她想躲开男人绕回家,却被对方死死地禁锢在怀里。桑连极其厌恶地挣扎,后者却将她越抱越紧。
12月12日的三选一芭蕾舞决赛,她必须胜出。参加纳格芭蕾舞节的国际赛是许夜笙的梦想,也可以说是每一个芭蕾舞者的梦想。
他对桑连有种莫名的眷恋,不想失去桑连……这个能助他升职的机会。
由国家大剧院主办的“纳格芭蕾舞节最强地区代表舞团选拔赛”将在黄山区红玫瑰剧院举行,邀请了知名的意大利维纳舞团首席舞者弗兰以及法国芭蕾舞团首席舞者梦拉等有资历的国际芭蕾舞巨星担任评委。由此可见,本次地区决战赛的严格程度不亚于任何国际芭蕾舞比赛,许夜笙一定要全力以赴。
“哦。”谢从山不敢问那人是不是叶家少爷,总觉得只要自己一问,和桑连仅有的联系便会就此断裂了。
转眼间就到了11月,叶昭找人联系了红玫瑰剧院,支付了一笔不菲的包场费,预订了两个小时的排练时间,可供黄山区芭蕾舞团提前熟悉场地。
桑连不擅长撒谎,眨了眨眼,说:“我也不瞒着你,是有讨厌的人,迟回去一点儿,也就能少和他交谈一会儿。”
舞者若是不了解比赛环境,很容易出现紧张而导致动作失误的状况。所以叶昭此举虽说是财大气粗的体现,倒也贴心。
谢从山问她:“你这几天都这么晚回去,是为了躲什么人吗?”
只有许夜笙知道,他是不允许如此像桑连的她失误的。叶昭想要看着许夜笙踏上桑连的老路,成为桑连的替身。
她拍拍屁股上的灰,对谢从山摆摆手。
叶昭陪许夜笙玩这么久,真的爱她吗?
时间大概过了十点,桑连打算回家了。
想来他从未爱过许夜笙,他只是喜欢上了这个扮演游戏,一次又一次地找猎物模拟桑连,乐此不疲。
舞台上,桑连是精致优雅的天鹅公主;舞台下,原来她也只是一个爱谈天说地的普通姑娘呀。
许夜笙感到了极大压力,自上次《人鱼》一舞后,她被各地舞迷誉为“神赐的脚背”,至今网上还流传着她救场的视频。舞迷说她身材纤细,看似柔弱,却在挥鞭转的炫技时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绷紧的双足弧度完美,起跃轻盈,将东方美人的神韵完全融入西式芭蕾舞中,带来别样的风情。
她吃得不亦乐乎,嘴角上沾满了白白的糖霜,看得人心尖痒痒的。
观众对许夜笙的期望越大,也就是越将她往死路上推,众人对她的要求也会越高。
“这个嘛……”桑连眯起眼睛,一副不肯多说的样子。半晌,她说:“就当是吧。现在我转送给了你,你记得这是我送的礼物就好了。”
现在的许夜笙不能有任何失误,否则她会遭到反噬。所有对她的赞美,或许能在一瞬间变成对她的嘲讽与轻蔑,会有人笑话她不可一世——尽管她没这样说话——或是笑话她能力不足却爱出风头。
谢从山想到了叶家小少爷的事情,带有目的,忐忑地问她:“你说的礼物……这些点心是谁送给你的礼物吗?”
人就是这样的生物,厌恶比自己强的事物,一看不对劲,急赤白脸地对他人落井下石。就算是皎白的月亮,都有阴晴圆缺,被人极尽赞美或感慨缺憾。
“不过大多数的男人总以为女人爱吃甜食,送礼物都会选这个。”
许夜笙能做的就是变成最好的自己,不让任何人有抓住她把柄的机会。
谢从山说:“那得分人吧?至少我很喜欢。”
决赛的芭蕾舞剧已经定下了,是德国著名编舞家美波森新编的一支舞,名叫《荆棘塔》。原本这支舞,美波森会让合作多年的德国兰特舞团的首席舞者担任主演,以便于舞剧更好地流传,然而叶昭以重金半路拦截下此曲,将其转给黄山区芭蕾舞团。美波森原本有异议,但在看完许夜笙的芭蕾舞后惊为天人,愿意请她担任舞剧主演。
桑连傻乎乎地伸手帮他拍,笑话他:“我以为男人都不爱吃甜食。”
许夜笙很仰慕美波森大师,所以对于《荆棘塔》,她也是下了一番苦功的。尽管这舞剧的剧情有点儿不太对劲,或许是叶昭插手了的缘故,总会让她想起宋蓉跳过的《夜莺之死》。
谢从山尝了一口,糖粉都掉在了裤子上。
《荆棘塔》讲的是能化成夜莺的公主逃出国王那被荆棘缠绕的塔后,无法适应外面的生活,本就被国王娇生惯养的公主,追逐自由以后,对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感到困惑而无力。经过一番挣扎,夜莺觉悟自己本就是属于皇宫的,于是飞回了百年后藤蔓遍布的荆棘塔,重新变成了新任国王的玩物。她美艳得不可方物,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然而她原本灵动的眸子渐渐地失去生机,最后她变成了任人摆布的傀儡人偶。
后来的几次见面,桑连总会给谢从山带东西吃。有时候是她爱吃的烤番薯,有时候是精致小巧的糕点。
舞剧里添加了很多手语知识,这些都需要许夜笙特地花时间去记。譬如最后她变成僵硬的人偶,当群演舞者用动作问她近况的时候,许夜笙就得跃入道具礼物匣里如白杨树般笔直地站立着,脸上挂着诡异而甜美的微笑,还要用手语讲述“我很好,谢谢”这句话。“很”字得平托起手掌,食指横伸,拇指尖抵于食指的根部,往下一顿。而“好”字需要一手伸出拇指。如果拇指往下弯曲两下,代表“谢谢”。
桑连像一只欢快的小狐狸,转身跑了,徒留谢从山还站在原地。桑连这样信任他,谢从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有种浓浓的愧疚感。
由于参赛的只有三个大区队伍,所以每个舞团的节目时长都要达到一个小时,演绎一段剧情丰富的芭蕾舞剧再合适不过了。
“那就好。”
有叶昭的帮助,许夜笙的舞团的道具与服装都是最为华丽的,这可能也是叶昭带给人为数不多的好处之一吧。
“会,我工作不是很忙。”谢从山立马回应。
这夜,许夜笙的舞团照常来红玫瑰剧院进行排练。由于剧院之前的演出延长了时间,还没清完场,于是许夜笙一行人留在后台等待。
桑连对他挥挥手说:“明天的这个时间段,还是在这里见面。你工作忙吗?会来吧?”
许夜笙觉得闷,将包丢给桑月保管,一个人出去透透气。这时,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吓了她一跳。
“不是吧……”谢从山不敢多说话。
许夜笙回头瞥了一眼,来人居然是磊山区芭蕾舞团的首席舞者唐语嫣。
“难道你是吗?”
许夜笙笑了笑,没说话,她不擅长结识新的人,也没必要和竞争对手打好交道。
“啊!”谢从山结结巴巴。
唐语嫣来者不善,上下打量了许夜笙一番,说:“大家都说许小姐命好,与知名企业家叶先生私交甚好,现在一看,名不虚传呀。为博美人一笑,叶先生连红玫瑰剧院都包了场,一般人还真的及不上。”
桑连笑了起来,眯起月牙儿似的弯弯的眉眼,模样天真无邪,让人软了心肠。她孩子气地说:“因为你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这话夹枪带棒,来势汹汹。
谢从山慌里慌张地摇头:“不是,只是我觉得想和桑连小姐做朋友的男人应该很多,只要你愿意,就会前赴后继地拥上来,我何德何能,可以和桑连小姐做朋友?”
许夜笙见惯了大风大浪,也不恼。她知道唐语嫣不爽什么,上一次的比赛,若是她没有发挥好,那么第一名就会是磊山区芭蕾舞团,风头也应该是唐语嫣的。
桑连爱极了他这副傻样,勾唇问道:“你不愿意吗?”
许夜笙淡淡一笑,说:“都说磊山区芭蕾舞团的一级独舞唐语嫣是行业里的明日之星,今日一见,我倒不觉得有多么出彩。”
桑连和谢从山约好了下次见面,谢从山像个傻子一样问她:“为什么是我?”
“你想说什么?”唐语嫣语气不善地问她。
她相信谢从山是一个好人,她不会看走眼的。
“我只是想说,唐语嫣小姐和那些八婆没什么两样,都爱背后嚼人舌根,聒噪得很。”
此前,桑连也不敢轻易地与人交心,戴着一层厚重的面具,生怕被人发现真实的自己。那么今日她为何破例呢?她究竟是为什么选择了谢从山?桑连自己也不知道,说到底,总归算是缘分吧。
“你!”
这一晚,桑连和谢从山聊了很多。桑连不想回家是因为家中今夜来了个恶魔,在外头避避难比较好。她一直背负着父亲死亡而四处奔走的悲惨人生,很少这样放松地与人畅谈。
许夜笙绕过她,轻蔑地睨她一眼:“不好意思,我得去排练了。”
桑连闻言,咯咯地笑出声。
唐语嫣不甘心地说:“不过是攀着人上位的东西,把芭蕾舞演员的身份弄得像个戏子一样!整日巴结金主,你还觉得脸上有光了?”
“啊……那些糗事就不要记得这么清楚了吧。”
“金主吗?叶先生有钱倒是挺有钱的。所以今日能提前来红玫瑰剧院踩点的是我们舞团,而不是你们。唐语嫣,既然没有我的优势,那你就该好好闭嘴,少出来卖弄。”许夜笙说完这句,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桑连笑起来,说:“看出来了,还是个资历尚浅的迷糊记者。”
她倨傲地朝前走,一路走向后台,一次都没有回头。
于是,谢从山说:“我很喜欢你,是你的粉丝。”
时间过得很快,没过多久就到了12月12日的“纳格芭蕾舞节最强地区代表舞团选拔赛”。
可是总编说,若是能有头条,那谢从山升职一事指日可待。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而且是桑连先招惹谢从山的,所以……也算不上是他的错吧?
比赛当天,许夜笙给江彦发了一条短信,之后就忙于排练,没再和他联系了。
他要以此接近她,拍她和叶家少爷的亲密照片吗?他是不是卑鄙了一点儿?
她想,江彦一定会来看比赛的,她要好好跳,将最美的样子映入江彦的眼瞳。
“是……是。”谢从山支支吾吾。他原以为接近桑连要费一番心思,没想到阴错阳差,私底下还能和她联系上。
许是主办方也很期待黄山区芭蕾舞团的舞蹈表演,许夜笙的舞团这一次又被安排到了比赛演出顺序的最后一名。
“嗯?什么不是?你不是我的粉丝吗?”桑连的语气充满危险。
叶昭也抽空来看望许夜笙,这一次,他没带花,带了一条蓝宝石项链。
“我不是……”谢从山小声地说。
许夜笙拒绝:“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她把一张演出签名照递给谢从山,说:“喏,这个给你,我的小粉丝。”
叶昭笑了笑,说:“是看不上这条项链吗?”
“不然骗你吗?”桑连俏皮地说。
“怎么会?我虽然不懂珠宝,但是看蓝宝石的成色,应该是极好的。”许夜笙咬了一下唇,说,“只是比赛还没开始就提前收礼物,会让我感到压力很大。”
谢从山话都说不出来了,他震惊地望着桑连问:“你真的来了?”
一般的男人听到这一番剖析都会体谅柔弱的美人,可叶昭不是一般人。
就在这时,巷子尽头出现了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她气喘吁吁地跑来,惊喜地笑:“没想到你还在这里!”
他将黑绒布礼物盒打开,抽出项链,强硬地给许夜笙戴上。叶昭不听劝,许夜笙又能拿他如何呢?她还不是看着男人逐渐地靠近,一动都不敢动?
她是在耍他玩吗?谢从山叹了一口气。
叶昭触上她胸前的宝石,满意地微笑着说:“你能不能获奖,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谢从山乖乖地听桑连的话,跑到大海巷23号等。然而一小时过去了,夜幕上挂着尖尖的月牙儿,桑连还是没有出现。
“叶先生?”许夜笙不懂他这话的意思了。
为什么桑连会选中他呢?简直就像是中奖一样!
叶昭垂下头,靠近许夜笙耳畔,讥讽地说:“你要是输了,那就说明你不是她。既然你不是,我可以再找其他人,再培养一个我心爱的宝贝。你看,桑月如何呢?”
谢从山唯唯诺诺地缩回人群中,心脏狂跳,想起桑连说的那句话,好似在做梦。
许夜笙的心脏狂跳,她死死地盯着叶昭,眼睛忍不住瞪大。叶昭今日的穿着明明很妥帖,五官略深刻,年龄的增长反倒给他平添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可是这样衣冠楚楚的人,在许夜笙的眼里逐渐地扭曲了起来,最后,他的脸庞变成了狞笑着的恶鬼,让人毛骨悚然。
旁边的人将这一幕拍下,也只说桑连作为知名芭蕾舞演员一点儿架子都没有,看到小记者摔倒,还会温柔地伸手搀扶。
这就是叶昭的真面目吗?
谢从山感到惊讶,却不敢吭声。
所有人都不过是他手里的玩具。
桑连将他扶起来,凑近他的时候,以一种俏皮的语气小声地说:“看在你每次都要来见我的分上,我送你一份礼物吧?半小时后,在前面的大海巷23号等着我。”
如果许夜笙不够格,那她只能被丢入垃圾桶,叶昭甚至会感慨一句,他的时间被浪费了。
她记得我吗?谢从山抬头与桑连对视,女人一点儿都不避讳他的目光,大大方方地任他打量。反倒是谢从山脸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很显然,叶昭的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桑连扑哧一声笑了,说:“又是你呀。”
许夜笙戴着他买的镣铐,一步步地踏上战场。
好丢人哪。他爬起来,揉了揉手腕。
她在后台梳妆等待的时候,碰到了磊山区芭蕾舞团首席舞者唐语嫣,唐语嫣今日表现得很好,估计萧山区芭蕾舞团的得分会低于磊山区芭蕾舞团。
不知是谁推搡了他一把,谢从山踉跄地往前摔,在桑连的脚边摔了个狗吃屎。
唐语嫣的芭蕾舞剧表演结束后,她走入后台的时候,特地凑到许夜笙的耳边,温声软语:“许夜笙,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果然,他又晚了一步,被其他的前辈们捷足先登了。眼前人山人海,他挤不到桑连的面前。
不知她是示威还是怎样,许夜笙总觉得她话里有话。等到工作人员将团长带的地胶板铺好以后,许夜笙便跟着群演舞者一起上台了。很多舞团外出演出会带平时训练室专用的地胶板,也就是PVC地板,甚至可能连铺地板的木头也带来。这样能大幅度减少舞者舞蹈动作失误的风险,在自己熟悉的地盘上,舞者发挥得也会更好一点儿。
芭蕾舞演出初次会演圆满成功,舞者们谢幕。谢从山怔忪一秒,发狂似的往后台跑。
最开始的一幕是许夜笙和饰演百鸟的群演舞者在山林中嬉戏。她演绎的夜莺公主优雅灵动,舞裙是黑纱质地的钟形裙,绣了许多金色的花边,她起跳时,裙摆微颤,好似繁星陨落。
他看着相机里被拍下的天鹅公主,心头一阵悸动。她果然是……长得很美呀。
观众屏住呼吸,没人敢惊扰她的表演,直到一幕结束,场内的观众才敢鼓掌。
被数落了一顿,谢从山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
许夜笙发挥超常,前期就赢得了评委团的喝彩。只剩下最后一出独舞了,只要她跳完这一段,黄山区芭蕾舞团的比赛节目就结束了。
这一举动遭到了前面座位的观众的呵斥。那个人骂谢从山不懂规矩,芭蕾舞是不能轻易地被人打扰或是打断的,观众每次鼓掌的间断时间都有讲究,门外汉就别擅自行动。
工作人员在台上更换布景,许夜笙则在后台换装。接下来的一段芭蕾舞蹈主要是讲述夜莺公主心甘情愿地被困入荆棘塔中,她像一件包装精美的商品,只会取悦男人。最终,许夜笙被封入一个匣子,匣子是以直立摆放的相框形式展现。许夜笙会一跃进入相框,在“匣子”里机械地转动。她无法出声,嗓子里像是被塞了无数的棉絮,只会微笑着和世人用手语表达:“我很好,谢谢。”
桑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谢从山忍不住拿起手里的单反相机,咔嚓一声按下了快门。
许夜笙最后独舞的装扮比较华丽,她的手臂与腰都会被绕上细细的珍珠链子,就连耳钉也是两颗饱满的海珠。这样是为了表现夜莺公主在荆棘塔内奢靡的生活,她从原本不谙世事的女人转变成了世俗喜爱的女人。说她趋炎附势也算不上,她只知道用什么样的手段便能得到什么样的人生。
桑连的舞姿有一种决绝的意味,细细去品,又觉得她很脆弱。她似无助,似坚毅,似菟丝花一般缠绕着人,盘绕而上。
大家都对许夜笙抱有极高期望,桑月更是抱了抱许夜笙,说:“夜笙姐,加油!只要你跳好了,我们就能去纳格芭蕾舞节参加比赛了!”
桑连今日的装扮很美,黑发被雪白的鹅毛覆盖,像举世无双的天鹅公主。今天演的这一出戏是《天鹅之死》,音乐带着悲恸的旋律,使人沉醉其中。
许夜笙点点头,依旧是清冷的模样,她再紧张都不会表露出来,不显山不露水最好。
他和所有慕名而来的观众一同坐在座位上,盯着舞台中央。四周都是黑的,谢从山仿佛感知不到附近,只能看清楚舞台上的芭蕾舞演员。多人舞后,便是最出名的桑连的独舞。
看她一副心中有数的样子,众人也松了一口气。
“是。”谢从山慌忙地拿起总编给的演出票,打了车,前往桑连所在的舞蹈剧院。
许夜笙上台,从黑暗中跃到观众的眼前,她的嘴角微微地上翘,原本就美丽的脸因为那一丝笑而显得矜贵优雅。许夜笙的双足有力,脚尖轻盈地做着各项高难度的跳跃动作。珍珠已经足够白了,但许夜笙的皮肤更加白皙,即使有珍珠对比也毫不逊色,灯光下,她像极了发光的精灵。
总编拿杂志卷成卷儿砸他的头,说:“观众想看什么,我们就拍什么!你哪儿这么多话?喊你去你就去!
钢琴曲逐渐弹奏到了尾声,许夜笙灵巧地跳入“礼物匣子”。
“这不是狗仔队偷拍吗?我们杂志社什么时候接这么劣质的单子了?”
就在这时,她触碰到匣子一侧,脚踝传来强烈的刺痛感。很显然,有人在道具匣子上钉了钉子,算准了她会碰到那一处,恰巧被刺伤。
总编说:“每个月,叶家的小少爷都会给桑连寄花的。我喊你来也是为了这个事情,你去盯着桑连,要是叶家少爷给她送花,就拍张照片来。”
舞者跳芭蕾舞,全靠双足使劲,若是脚上受了伤,用不上力,那么舞蹈动作就会失败。
他只是想到了那天晚上,他狼狈地跌到桑连的身边。女人的仪态很美,他与她对视的时候都能感受到那双眼里映出的似水柔情。那种露骨的温柔是假的吗?谢从山不信。
这人心狠手辣,明显是蓄谋已久。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儿?”谢从山难得反驳。
许夜笙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唐语嫣,唐语嫣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明显是有阴谋。
“对!他家有个小儿子,据说在读大学期间就在自家公司任职了,私底下和桑连有来往呢!说这不是被金主包养了,你信?”
这事儿和唐语嫣脱不了干系!可许夜笙想归想,不能因为疼痛而倒下,还有三十多个挥鞭转,少一个都不行。
“就是那个今年还置办了制药公司的叶氏?”
她挺胸抬头,脚上的血逐渐渗出来,染红了她白皙的脚背,渐渐地顺着白色的裤袜往上攀爬。醒目的红与皎洁的白相互糅合,生成惊心动魄的效果,让人目瞪口呆。
“你听过叶氏集团吗?”
台下观众以为这是剧情安排,用了血液道具,公主被关在礼物匣里,嘴上说着自己很好,脚下却血迹蔓延,极尽讽刺。
“有人?”
唯有评委团看出端倪,窃窃私语:“她是不是受伤了?”
总编的眼珠骨碌一转,压低声音对他说:“从山,你就是太年轻。哥跟你说,这圈子可没这么简单!我听朋友说呀,很多公司的经纪人已经堵在她的门口,和她私下有交流,就等着她之后出道呢!还有我其他的朋友说,你以为桑连的舞团为什么这么捧她?她背后有人!”
“好像是的,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撑起力气跳完。”
“不会吧?”谢从山小声地嘀咕一句,却不敢多反驳,这可是他的顶头上司。混职场的人,能讨好到上司已经是不易的事情了。
“怎么会有这种失误?”
谢从山还记得总编拍着他的肩膀说:“桑连这样的美女演员,说是电影明星都不为过!我看她没准儿就是想拿顶尖芭蕾舞演员当跳板,等到参加纳格芭蕾舞节以后再跻身演艺圈!”
“按理说道具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她总是这样温柔,毫无破绽。当地媒体想编造点儿她的花边新闻都无从下手,唯有派喽啰一样的小记者出门偷拍。
大家各怀心事,许夜笙却不疾不徐地转着圈。她失血过多,感到头晕目眩,脚下险些失去力气。
“哎!小心一点儿,别摔倒了。”桑连搀扶一把险些摔到她身上的谢从山,依旧笑意盈盈。
然而她想到了江彦,想到了姐姐宋蓉,想到了叶昭那不紧不慢的威胁声。她哪能轻易地认输呢?原本这条路就不好走,她早就预料到的。
谢从山当时只是初出茅庐的小记者,他被前辈与后辈们簇拥着,像浪潮里的一朵浪花,往桑连身上打。
于是,许夜笙沉下心,笑着转完了圈。音乐结束,她仿佛真的踏着一地荆棘,优雅地走来。
男人名叫谢从山,他认识桑连是个偶然。二十年前,桑连已经是芭蕾舞团声名显赫的舞蹈演员了,大家都很看好她在纳格芭蕾舞节上的表现,如果她能夺冠,她将是在国际顶尖芭蕾比赛上获金奖的第一个中国人。
观众席上爆发出如雷的掌声,就连评委团都被这个小姑娘体内爆发出的韧性感动了,忍不住站起身帮着鼓掌。
接下来,男人讲的故事将告诉许夜笙所有的真相。
许夜笙嘴唇发白,依旧有礼貌地对大家行礼,然后像一名真正的公主,缓步走下台去,留下一地血脚印。
所以是……叶昭再次缠上她了吗?
一下台,她就被自家团队的舞者团团包围了。大家观察她的伤势,喊来了医护人员对她的脚进行伤口处理与包扎。幸亏许夜笙是打过破伤风针的,不用太担心病菌感染。
即使牺牲了父亲也不足以填补她内心的空洞,叶昭就像飓风,要将她连根拔起!
这事儿团长忍不了,要求工作人员彻查此事,结果从监控录像里找到了动手脚的人。舞者们以报警相要挟,一问才知道,是唐语嫣花钱收买此人,逼他干的这事儿。
明明叶昭已经没有了她的把柄,无法再缠上她……许夜笙如梦初醒。桑连之所以在得到“芭蕾女王”的奖项后死了,是因为她又感到了绝望。
主办方取消了磊山区芭蕾舞团的参赛资格,唐语嫣人品有问题,这次算是名声扫地,再也无法担任首席舞者一职了。
对于桑连的事情,许夜笙也是有诸多困惑的。她不明白,失去父亲这个累赘的桑连为什么要寻死呢?
许夜笙芭蕾舞功底扎实,遇事儿临危不惧,圆场方式又得体。经过一番投票,评委团选定黄山芭蕾舞团作为国内代表舞团参加2021年6月的纳格芭蕾舞节。许夜笙这一次算是彻底出名了,成为了响当当的芭蕾舞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