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枚戒指可值不少钱。我把它当礼物送给您也是没问题的。”
“这个……”因为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被一个小屁孩当面训斥,桑父脸上无光。可叶昭是叶家太子,他哪里得罪得起?
“什么?”桑父很震惊,支支吾吾地问,“为……为什么?”
叶昭把戒指递到桑父面前,说:“我记得,您好赌,是吗?”
“为什么?是呀,为什么呢?”叶昭打着哑谜,“我和您非亲非故,哪里知道是为什么呢?不过,我和您的女儿桑连就很熟了。我很喜欢她,平时您可以多喊她来家里玩。这枚戒指,我就送给您,作为给朋友的父亲的见面礼。”
他当是开玩笑呢,可是……谁敢开那样恐怖的玩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明明只要再坚持一会儿,那局就能回本的,连本带利都拿回来,能还债,还能养家。
桑父愣了一秒,他也不太懂叶昭说的喜欢是什么,算早恋吗?贵少爷喜欢贫民女孩?但既然他能从中捞点儿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他的这双手可是要开车的,然而债主说,还不了钱,就要他自个儿剁手。
反正……他就算不掺和,桑连这种傻丫头,读书也很容易被其他小子骗,对吧?
“我……”桑父不知道他这番指桑骂槐的话讲的是什么。他只是害怕,怕丢了工作,怕还不了债,怕老婆知道。
他可是开明的父亲,女儿早点儿谈恋爱又怎么了?
叶昭把玩着那枚戒指,说:“她有几百枚戒指,不仅如此,首饰也多。每个季度,各个品牌都会送来饰品,任她挑选。这样的富太太,少了一枚戒指也不会大惊小怪……你刚才是不是这样想的?”
桑父嘿嘿一笑,拿过戒指,说:“桑连这丫头哪来的福气和您在一块儿?您不是有功课想问她吗?我这就回去喊她来帮您看看!”
桑父半坐在地上,吓得魂不附体。他茫然地摇摇头,总觉得叶昭很陌生。
叶昭笑而不语。
她看着叶昭夺过桑父手里的蓝宝石戒指,似笑非笑地说:“桑叔叔,你知道我妈有多少枚宝石戒指吗?”
不远处的桑母却很震惊,倒不是因为奇怪叶昭对桑连感兴趣,而是因为桑父居然会为了一点儿钱财就卖了女儿,孰轻孰重都拎不清。
桑母听着主卧里的对话,心里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不就是把女儿送给人玩玩吗?叶昭哪还能当真哪?他才是个小孩,受欺负的可是桑连哪!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桑母幡然醒悟,和这种人过不下去的……早晚会被他拖累!
桑母回去后,见桑父私吞了戒指,对在叶家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她知道,十有八九,戒指又被他换钱拿去赌了。
桑父算不上什么老实人,可也不至于去偷东西。难道他又出去赌了?桑父有赌博的毛病,每回都跪着求她,说戒了戒了,可桑母一还完债,他的老毛病便如春季花粉一般,适时就犯。
她对他很失望,甚至是愤怒。这些年来积攒的怨气一瞬间冲垮了堤坝,爆发了。
她不敢发出声音,躲在角落里看两人对峙。
那段时间,桑母和桑父闹离婚,声势浩大。最后,她顺利地离开了这个男人。法院认为桑母没有正经工作,抚养不了桑连,于是把孩子判给了桑父。
桑父想偷拿叶太太的东西,被叶昭抓了个正着。
桑母离婚后,告诫桑连的第一句话就是:“一有机会就离开你爸,走得远远的。你不是还跳芭蕾吗?你说过要加入国家芭蕾舞团的?那你读完高中就走,再也别回来了。你爸这个人哪,是个疯子!”
等到她再绕回主卧,发现已经出了事儿。
再后来,桑母去邻镇找到了工作,认识了第二任丈夫。他们喜欢沛镇,婚后才又回来开店。
桑母知道他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没管他那么多,嘱咐了几句,让桑连吃饭,自己就继续打扫卫生了。
桑父见桑母回来,以为她还顾念点儿夫妻情分,手头紧的时候,甚至向她要过钱。
“还真没见过。”桑父搓了搓手,被奢华富贵的家具迷住。
桑母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并且告诉桑父,再找上门,她就报警!
桑母还笑话他:“没见过富人的房间哪?”
桑父也是个泼皮,冷冷一笑,说:“你不给钱,我就找桑连要去!”
事情是这样的。某天,叶家继续聘请桑母来打扫卫生,甚至允许她进入叶太太的主卧清理。桑父以要和桑母讲几句话为借口,来到了二楼。他和桑母闲聊时,眼睛总忍不住往卧室里瞟。
桑母很震惊,说:“她才刚刚去外省,加入国家芭蕾舞团,自个儿都勉强过活,哪有什么钱?”
那件事儿也是桑母与桑父离婚战争的开始。
“我又不是要把她往绝路上逼,我能拿闺女的日常开销吗?不是她给我钱,是别人给!”
啊,说起来还真有一件事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不讲清楚,你就别想走!”桑母红了眼睛,拿起啤酒瓶就朝桑父砸去。她和桑连很少有联系,见桑连去了外省,以为桑连已经脱离了桑父,可听桑父这话,他好像利用桑连在做什么不干不净的买卖!
叶昭和桑连有什么关系吗?桑母苦恼地想。
“哎!”桑父吓了一跳,急忙握住桑母的手腕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那种人吗?实话和你说吧!是叶昭少爷喜欢桑连,要是桑连常回家玩玩,他会给我送点儿礼物。多亏叶昭少爷救济,我才能熬过这些年。等我有了钱,你回来不?我们好歹夫妻一场,我不相信别人不嫌弃你是二婚的!”
偶尔桑母在叶家帮佣的时候,桑连也被邀请来吃晚饭,叶昭曾拿低年级的题目请教过桑连几回。
“我呸!这话你都说得出来!”桑母想了想叶昭的事情,一时间也拿捏不准。要是叶昭真的喜欢桑连,凭他的家世,倒也不失为桑连的一个好选择。只是桑连要是不喜欢他,那不就是遭罪吗?
听桑连说,叶昭是她初中母校的学弟。她比叶昭大,就在隔壁学校读高中。
而且桑父是什么泼皮性格,她会不知道?只要能把桑连骗回来见叶昭,他一哭二闹三上吊都能使出来。
她见过叶昭的次数不多,印象里也就那么几次。少年一点儿都不傲慢,相反,很懂事乖巧,看到桑母甚至会微笑点头。
要是叶昭这小子心眼坏,哄他去赌,没钱了就喊桑连回来,那他岂不是中了叶昭的计?
不过在桑母的眼中,自己的女儿桑连才是最漂亮的孩子,旁的人都及不上。
桑母本能地觉得,桑父是玩不过叶昭的。
叶家就叶昭一个独子,从小就拿他当皇帝一样养着,他要什么给什么,吃穿用度都是别人没见过也想不着的。叶昭会弹钢琴,学业也好,不过刚上初三,还是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别人已经能从他稚嫩的脸蛋上看出未来的雏形。他拥有一副得天独厚的皮囊,眉目精致极了。
她劝了一句:“叶昭少爷是什么家世,你又是什么家世,你以为叶家太太能同意这事儿?别赔进去一个女儿,还把自己搭上了!”
她记得桑父在叶家工作,是数十年的老司机了。叶家的人都对他很好,甚至叶家人手不够的时候,还会请她来当帮佣,时薪很高,对桑母来说,那是一个极好的差事。
“我们桑连是多好的皮相,你不知道?等她跳芭蕾出名了,成了大明星,还配不上叶昭少爷?我和你讲实话,镇子上多少人想娶我们桑连,我都含糊着呢!他们孝敬来的见面礼,我按下不表,等叶昭少爷真的不和桑连在一起,我也能随便挑一家好的给桑连!”
对于叶昭,桑母了解的事情其实并不多。
桑母没想到桑父能无耻到这种程度,他居然收了各家人的礼钱,装进自己的腰包,吊着每一家的适婚的年轻人,让他们讨好未来的岳丈。那桑连的脸面还要不要?她成什么人了?
只要她爱的人一步步地走向光明,即使自己被泥浆淹没,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桑母赶跑了桑父,心急火燎地给桑连打电话:“闺女,你和那个叶昭……是不是好上了?”
她放过母亲,自己也在竭力地逃脱父亲。她能理解母亲的想法,甚至很支持。
桑连闻言温温柔柔地说:“我和叶昭少爷不合适,妈,我知道的,你别担心。”
桑连明白,自己的父亲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她的妈妈忍受了太多年,好不容易解脱了,不应该因为她再被困在这个囚笼里。
“哎,好。你还是别回来了,你爸这人有毛病的。”
桑母最后联系女儿,是在桑连离开沛镇加入外省芭蕾舞团的那天。那是桑连十八周岁的事儿,桑母见到女儿,对她说,自己再也不会给她任何经济支持了。不过桑母作为母亲,桑连有事儿可以找她谈心。
桑连想起叶昭帮过自己许多,每回都是父亲和她哭诉赌了最后一回,欠了债,还不了钱就得被剁手,只要她肯回来,叶昭先生会想办法的。
真要从泥潭里抽身出来,她必须和桑连断得干干净净,不能有任何怜悯之心,就算是对她的女儿也不行。
叶昭能想什么办法呢?无非给钱吧。
桑母常常救济桑连,有钱就给她。后来桑母发现,那个窝就是个无底洞,她给再多的钱,都是左手交给右手,转眼就被桑父拿去赌了。
她就像一桩买卖,被亲生父亲卖来卖去的。
桑母虽然厌恶前夫,却很心疼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要不是那个年头她没有抚养女儿的能力,也不会把宝贝疙瘩留给那个人渣。
桑连冷笑一声,她好想不管父亲。他的死活都和她无关,她也不要再同情这个人了。
她这话倒不是作假,宋蓉生前,正是桑连风头正盛的时候,仰慕桑连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就像许夜笙刚入行时,也常听人提起宋蓉曾经的荣光一样。
至于叶昭……她不喜欢他。原本她是觉得这个学弟聪明,可当他暴露了自己的心意时,还用这样卑鄙的方式逼她一次又一次地回沛镇见他,桑连便对他喜欢不起来了。
许夜笙叹了一口气,说:“实不相瞒,桑连是我姐姐的前辈和朋友。我姐姐对桑连去世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想了解一些她的事情。她死前的那段时间,和叶家少爷有联系,我们好不容易查到了这里,总得知道一点儿以前的事情。”
她像是一只笼中鸟,不得高飞,脚上锁着结结实实的镣铐,而细链的另一端是握着绳索的叶昭。
她目光躲闪,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小姐打听这个做什么?”
她明明可以斩断这只脚,然后拼死一搏在天空翱翔,不受桎梏。
桑母愣了一会儿,欲言又止。前夫去世,大女儿坠楼身亡,她说心里不痛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亲人一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只是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还让她回想,简直就是揭人伤疤。
可是……那是她的父亲哪,血浓于水的亲情牵绊着她,使她不得开心颜。
许夜笙犹豫了几秒,不想扯别的,还是直接地问出了桑连的事情。
除非……父亲没有了。
江彦买了很多文具店里的商品,桑母乐得合不拢嘴,忙说要不要帮着送点儿东西,她丈夫可以开车送货上门。
说起这个,桑母想起一桩旧事。在桑连二十出头的时候,桑父赌钱也玩大了。很多赌博场所被封了,可桑父好赌的性子改不了,他迷上了老虎机,四处借钱玩,欠了一笔又一笔的钱。债主找上门,他就拆东墙补西墙,找这个人借来钱还另外一个人,因此债务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到了雪崩的时刻……
桑母三十多岁的时候改了嫁,和第二任丈夫生的儿子今年二十五六岁了,在别的城市工作。她去年年底刚有了乖孙,年轻人忙着工作带不过来,就送到沛镇让桑母带。
桑母猜到桑连每次回来都是来救济桑父的。
两人穿好了衣服后,直接奔去星星文具店,找桑连的母亲。桑连的母亲以前是未婚先孕,生桑连的时候才十八岁,所以满打满算,如今也就六十出头。保养好的妇人,六十岁看起来和四十岁的中年人差不多。至少桑母是这样,即使老了也难掩风韵,能让人瞧出她年轻的时候是多么漂亮的美人。
然而这一次,桑连没有回来。
这一夜,许夜笙睡得并不好。她带着点儿困倦,懒懒地起身。
桑父被逼上了天台,桑连还是没有回来。
明明是偷吻,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正大光明地十指相扣着亲吻。江彦将她束缚在怀中,怎样都不肯放。
最后,桑父一跃而下,当场死亡。
江彦将许夜笙抱到怀里,两人笑作一团,只是偶尔四目相对,许夜笙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让他心思四起。房间里还烧着暖气,热烘烘的,催人出汗。他没忍住,低头就吻住了许夜笙的唇。舌是一好物,可沿着爱人的唇峰游走,潜入幽潭,尝饮甘泽。
桑父的葬礼,桑母和桑连都没有参加。这个男人罪有应得,不惜卖女求荣,不是什么好东西。
晚上,江彦叫了份外卖。两个人像新婚的小夫妻一样靠在一起吃面。淡黄色的木桌上摆着平板电脑,放着一些好玩的综艺。
只是桑母想到了一些东西,突然觉得毛骨悚然,好像发现了某个可怕的真相。
没料到就问几句话还能打听出这些秘密,许夜笙觉得这一趟来得值。
如果叶昭真的是一个好人,每次都会对绝望的桑父出手相助,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桑父去死的。
“就在前面的星星文具店,那是她和第二任丈夫开的。”老板感慨,“这个女人哪,真是薄情。前夫死了,她连上炷香都不肯,葬礼都没怎么办,草草地把他埋入公墓葬了。”
他等不来桑连,所以桑父也等不来希望。
“桑连妈妈的地址,您有吗?”
直到桑父坠楼身亡,叶昭也没有理会他。叶昭根本不在意桑父是不是桑连的父亲,只在意桑父这个工具人能不能帮他骗来桑连,仅此而已。
“桑家倒是都没人了,不过镇子上还住着桑连的妈妈,就是桑山的前妻。她怕被桑山拖累,早年离了婚,和其他人好上了。”
在他眼中,一个人的苦难算什么呢?什么都不是。
“桑家还有人在吗?”
他冷血无情,只对自己渴求的事物野心勃勃。
“可不是嘛!所以没人搭理他。他赌博赌到催债人上门,死后一个人还冷冷清清的,也不知道图什么。”
这样的男人,究竟还是人吗?
“他这嘴还真的什么都敢说。”
许夜笙听完这些,陷入了深思。她从这里可以判断出,叶昭心里的人就是桑连,那么他的神秘前妻会不会是桑连呢?一切都无从考证。不过桑连想必是了解叶昭过往的最佳切入点。
老板努努嘴:“谁知道咯,不过他的女儿桑连是真的漂亮,才十几岁就去外省学芭蕾,拿了各种大奖,还有人采访过桑山。那时候沛镇有年轻的小伙子拜托父母来说亲,都被桑山推了。他说,他女儿是要当凤凰的人,哪能嫁入麻雀窝窝。”
她这一趟沛镇之行没有白来。
多亏有个好女儿?许夜笙蹙起眉头来,不解地问:“这话怎么讲?”
许夜笙那边刚有收获,叶昭这里对于许夜笙的调查也有了眉目。
“他说,多亏他有个好女儿。”
为叶昭办事儿的男人来报告:“叶先生,您知道许小姐多年前姓宋吗?改成母姓才变成许。”
“怎么说?”
叶昭的眼瞳微微一缩,他沉吟片刻,才说:“哦?宋?还真是有趣呢。”
“听说是司机,工资可高了。那个年头,他天天和人喝酒,说自己在叶家做事儿多么有脸面。有人还戗他,说他这种人居然被叶家人重用,就是当个司机,比白领还有钱。你猜他怎么说?”
“对,听说她是孤儿,被养父母带大。她换过两户家庭,高中毕业后便离开了第二任养父母家,不知踪迹了。”
“死了?”许夜笙嘀咕了一声,“他是在叶家做什么的?用人?”
“还真是巧呢,我有一位故人也姓宋,隐约记得她有个年幼的妹妹。”叶昭发出一声短促的笑,自嘲地说,“怪道两人有点儿像,看来我的眼光不差,亲姐妹都能找到。”
“我三十出头的时候,记得桑连的爸爸桑山是在叶家做事儿的。后来呀,他坠楼身亡了。我听人说,他是借了高利贷,别人讨债呢!他还不了钱,被逼得没办法了,跳楼了。他死前,他的女儿桑连都不肯回沛镇来看一眼,丧礼也冷冷清清的,都没什么人来。”
等到许夜笙从沛镇回来,叶昭立即约她见面。
“怪事儿?”
约会地点还是叶昭的别墅,只是这一次,许夜笙一进门便觉得不对劲。
“咦?你这个外地人知道得还挺多呀。”老板低下头,神秘兮兮地说,“怪事儿咯。”
家里的用人全部消失,楼道甚至都没点灯,黑灯瞎火的,许夜笙险些被绊倒。
许夜笙说:“老板,您知道沛镇二三十年前有个叫桑连的芭蕾舞演员吗?我记得她是沛镇人。”
她握住台阶扶手,朝着上方唯一亮着光的房间走去。这一路堪比受刑,她气都透不出来,隐约有些害怕。
叶氏家大业大所以知名,她想起桑连也是沛镇人,不知她问问桑姓,是否会有回应?
她小心翼翼地推门,只见叶昭坐在天鹅绒的长椅中央,笑吟吟地望着她。
许夜笙嘴角一勾,莫名地觉得好笑。
“叶先生?怎么不开灯呢?”许夜笙问。
这样说来,叶家没准儿还是靠卖柿饼发家的,难怪叶昭说自己从小就吃柿饼了。那么,叶家的老人给叶昭寄柿饼,有没有提醒他“勿忘本”的可能?不过他早就把“本”忘得一干二净,还把柿饼丢给她这个外人吃了。
叶昭反问她:“不开灯,你会害怕吗?还是因为做贼心虚,所以察觉一点儿异样就胆怯?”
“叶昭先生哪?对!就是电视上常常出现的那个!”看来老板的确很了解叶家的情况,她今天还真的来对了。
“我哪有呀!”她嗔怪。
“他家是不是有个儿子,叫叶昭?”
叶昭却不接她的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
“哦,你们是外地的,不知道吧?沛镇最有钱的人家就是叶家。他家开了很多公司呢,当地的柿饼生意也是他家带起来的,光靠晒柿饼,沛镇人也能赚不少钱,算是父老乡亲的大恩人了。”
半晌,叶昭起身关门,上了锁。他后背抵着门,将许夜笙困在房间中央。她成了落网的天鹅,再悲凉卑微的乞求都没用,猎人是毫无良知的。
许夜笙听到了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事儿,追问:“这叶家人是哪户人家?”
叶昭问:“你是不是有个姐姐?名叫宋蓉?”
“那些石柿最适合做成柿饼了。叶家人搞了个生意,就是让年轻人自己摘柿子,标上名字,然后我们这里把柿子加工成柿饼以后,再给人寄过去。他们都爱图个新鲜嘛,这桩生意的客户可多了呢!”
许夜笙不答话,她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此时能脸色不变已是极限。
“柿子园?”
“不肯说吗?那么我就拔掉你的一根头发或是用你口腔内壁的皮肉细胞,去做个亲姐妹的DNA鉴定?你姐姐住过的房间我还留着,她用过的东西会不会有带毛囊的头发,可以借我测试一下?又或者,我让我的线人继续查一查,没准儿就能知道,许夜笙小姐改了姓,之前姓宋,还有个姐姐叫宋蓉?”
“对,很多来沛镇的年轻人会去柿子园玩。”
许夜笙知道他有数不尽的法子能查到自己,毕竟许夜笙也没那么厉害的手段能瞒天过海。
江彦拿了房间钥匙,帮忙搬运行李,而许夜笙待在楼下,问老板一些事情:“老板,我记得沛镇的柿饼挺有名的。”
与其被查,她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
他们订的旅店比较古老,靠近车站,老板据说是沛镇本地人,在这里生活了快五十年。
她勇敢地跟叶昭对视,说:“姐姐很喜欢您,我对您很好奇,所以答应和您接触。当初是叶先生选择了我,不是吗?不是我处心积虑地接近您的,是您从那么多的舞者里面选中了我。您对姐姐一定用情至深吧?所以能发现和她很像的我。我也是被您感动了,所以才慢慢地靠近您的。”
到了沛镇以后,江彦根据网上预约的旅店的位置打了车,前往目的地。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你的姐姐迷上我,你也迷上我?”
许夜笙震惊,原来这厮勘察过地形,是先有预谋,处心积虑为之!
“姐姐死之前曾和我说,她忘不了你,托我好好照顾你。”
江彦轻笑:“我观察过了,车座靠背高,别人看不到的。”
叶昭的手突然攀上许夜笙天鹅般漂亮的长颈,他稍微使劲,手里的女人便闷闷地哼出了一声,犹如天籁。
许夜笙羞红了脸,身体后仰,瞪了江彦一眼,眼波流转。她嗔怪道:“你要死吗?这可是在车上。”
他的本意并不是杀她,只是这女人为何都不怕他呢?
江彦拿出纸巾给她擦身上的水,视线却落在她水光潋滟的唇瓣上,一时间没忍住,小心地吻上了许夜笙,吮吸她濡湿的唇。谁知道他是渴了还是怎样呢?反正他就是想舔舐她红艳的唇,情难自禁地想亲她。
许夜笙还说谎话呢!宋蓉明明……恨他入骨,又怎会想他?!
许夜笙乖乖地抿了一口,许是刚睡醒,反应迟钝,不小心漏出了水,沾湿了脖颈。
许夜笙觉得自己气都透不过来了,叶昭掐着她光洁脖颈的手格外有力量,要把她逼上绝路。
她一般睡醒后要喝两口水,这样不会因为缺水而头昏脑涨。江彦拧开一瓶矿泉水,递到许夜笙的唇边,说:“喝一口。”
许夜笙险些窒息,眼角含泪,从喉咙深处小声地挤出一些虚无缥缈的音调。她是溺水的人,唯有触碰恶鬼才能自救。她难受极了,强忍住剧烈的求生欲,尽量不伤害叶昭。因为一旦她拼死一搏攻击叶昭,那她这么久埋伏在他身边的功夫就全白下了。
“不用了。”
许夜笙挣扎着,小声地说:“这是我姐姐和我讲的话,至于信不信,那是叶先生的事情了。”
江彦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脸,宠溺地答:“还要半小时才到,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叶昭握住她脖颈的手明显有一丝松动,他将信将疑地松开手。只是他的手仍搭在许夜笙的锁骨上,留了点儿余地,仿佛许夜笙多说一句不得体的话,她就会死于非命。
“几点了?”许夜笙掩着口鼻,打了个哈欠,软乎乎地靠在江彦胸口。
哦,不对。叶昭才不会亲手杀人呢!他哪敢做杀人犯?不过他有千万种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
不知是车里太暖和还是江彦的怀抱温柔,许夜笙睡了足足两个小时才醒,这段时间提心吊胆,她从未有过这么放松的状态。
许夜笙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来,她好怕自己会牵连到江彦。她坚强地抿住嘴唇,唇瓣微微地颤动,开口:“姐姐死了,您的心里就没有一丝波澜吗?您对她用情也不算假吧?至少……这么多人里,您选择了她,不是吗?她肯定是有吸引到你的地方,譬如很像故人的地方。”
许夜笙昨夜没睡好,今日车上的暖气足,她乖巧地靠在江彦的肩膀上小睡。江彦伸手捋好她垂落眉眼间的发丝,指尖还残留着美人身上的香气,他终是忍不住,低头亲了亲许夜笙的额头,轻轻地念了声“好乖”。
“什么?”叶昭危险地眯起双眼,盯着许夜笙,似笑非笑。
家里的衣服都收拾好了,他拿了行李箱便和许夜笙坐上了赶往沛镇的高铁。
许夜笙不知道他在生气还是被她说动了,也不敢轻易地去问,只能屏住呼吸,平复心情,慢条斯理地说:“我应该也是那一类人吧?你如果不是因为姐姐,为何会一眼就看中我呢?姐姐死了,若是我也死了,你的心也会有些疼吧?你会不会深夜看着她的照片,有些思念她呢?让我代替姐姐,陪在你的身边,不好吗?”
“少贫嘴,我先走了,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江彦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抛开,屈指掸了掸胸前被同事触碰过的地方,见没人在旁边,嘴角勾出一点儿笑来。
“小夜笙,你是真的喜欢我吗?”叶昭讥诮地笑,“要我饶你一命,也可以。你应该知道,做我的泣血啼歌的夜莺,该有乖乖地待在笼子里的准备。”
“这不是生物研究机构太没有职场气质了吗?在没有尔虞我诈的地方人就容易安逸,一安逸就喜欢聊点儿八卦,关心关心同事嘛。”同事戳了戳江彦的胸口,问他,“还真的是因为女朋友哇?你这要美人不要江山,我看着都有点儿感动。”
“我明白的。”许夜笙想要活着,想再忍耐一会儿。因为现在她已然没有退出的权利,如果离开了,那么叶昭不会放过她的。
“现在的秘书都这么八卦了?我去和领导请假的对话都能传到你们的耳朵里?”
叶昭这个思虑过重的男人,不会允许知道太多秘密的女人活下来。
“这样好。”同事嘴都要笑歪了,挤眉弄眼地问他,“我听说你要放假呀?这么辛苦,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只是听说,你是想陪女朋友?”
“我想要……留在叶先生的身边。”许夜笙仰着脸,甜甜地笑。她那张带着泪痕、我见犹怜的美人脸太动人了,一颦一笑都能牵住男人的心,叫人神魂颠倒。
“你要是真的虚,就加上我的名字。这样可以当作我俩一起研究的,你也不怕人背后嚼舌根。”
叶昭也不自觉地被她吸引,想要看她到底还有什么花招。
“要要要,就是心里有点儿虚呀……”同事欣喜若狂,其实他之前也想接这个项目,因为能给人民带来实际的效益,有效益就代表能出名,奈何Boss(老板)宠江彦,死活不肯给他。
生活太无趣,他好不容易找到点儿乐子,总要磨平她的指甲,将她死死地绑在身边,不是吗?
“你不要的话,我就给别人。”
她明明这么痛苦,还要待在他身边,不是受虐狂,又是什么呢?
“吃是吃,可这吃得我有点儿心虚呀。你不会是拿捏了我什么把柄,想整我吧?”
“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呢?”叶昭低低地笑起来,怜爱地抚摸许夜笙的脸。他的目光深情,这深情款款的目光却不是对着许夜笙这个人的,他仿佛在渴望某些奇怪的东西,许夜笙说不出来。
江彦乜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天上掉馅饼,你也不吃吗?”
片刻后,叶昭的笑容收敛,眼底仿佛寒冬腊月,覆满厚厚的霜雪。他轻轻地说:“记得藏好秘密,一旦我什么都知道了,对你不感兴趣了,或许就要丢掉你了。”
同事目瞪口呆:“你疯了吗?这是你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统计好的数据,现在论文都要写好了,你居然丢给我?”
是丢掉,还是除掉呢?有待商榷。
江彦将余下的工作给了同事,署名权也送给对方。
这天晚上,叶昭走后,许夜笙拨通了江彦的电话。她给自己化了浓妆,勾了内外两条眼线,还涂抹了玫瑰色的口红。不仅如此,许夜笙还穿上了姐姐的那件《夜莺之死》芭蕾舞剧的舞裙。她抚摸着华贵的裙摆,对电话那头担忧的江彦说:“江先生,我们分手吧。”
许夜笙好不容易抽出空度假,江彦也想方设法地抽出时间陪她。江彦最近在做一个针对鼠害防治方法的研究,他要将记录下来的啮齿动物的动态规律进行解析,还要起草论文。他连续几天夜里加班到凌晨,就为了忙好这个项目,建好论文大概的框架,将其交给同事接手。这样一来,他就有空去度假,领导也不会说什么。
“许夜笙?你说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江彦愣了一秒,忍不住放缓了声音,又问了一句,“你在说什么?”
这是正常的小情人该有的反应,趁着长假,她离开舞团几天,正好不出现在叶昭跟前,碍他的眼。
“我说,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许夜笙不会哭了,要保护江彦就绝对不能哭。
幸好叶昭近日很忙,忙到自顾不暇,所以没有来找许夜笙的心思。许夜笙分析了一下自己上次被叶昭说了之后的心理,她应该冷几天脸,演一下欲擒故纵,等到叶昭带礼物上门讨好她才破涕为笑。
“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你……不能不要我。
舞团每两个月就会放一次长达一周的假,许夜笙没有家人,所以她通常会待在本地,这次破天荒也说要回老家看看。
许夜笙笑了笑,眼泪从眼眶里落下来,声音却没带任何哭腔。她说:“我讲得很清楚了,江先生,我不要你了。”
许夜笙微微一笑,然后订下了半个月后去沛镇的车票。
说完这句,许夜笙挂断电话。
桑连和叶昭是同一个地方的人?那里既然是城镇,应该不大吧?那么,他们有没有可能从小就认识?
电话那头的江彦沉默了很久,说不上是心疼还是怎样,只是无力地捶打墙壁,直到指骨出血,皮开肉绽,一次又一次。
这么巧吗?
都怪他没用,不是吗?
许夜笙想到了十八年前坠楼的“芭蕾女王”桑连,她之前想搜集桑连的信息,但由于年代久远,也查不到什么重要线索。不过,她从某个小道消息得知,桑连是土生土长的沛镇人。
假如他再强大一点儿,假如他能保护许夜笙……
那么,叶昭说他从小就吃这柿饼,能否说明他的家乡就在沛镇呢?
哪有那么多假如?人都要学会成长。
吃完了,许夜笙翻开柿饼包装的介绍,上面说这是沛镇特产。纸盒里还有一张宣传小广告,说这个柿饼是沛镇出产的,而且只在这里卖。
六月,大区前三晋级赛在即,许夜笙没日没夜地训练。
许夜笙咬了一口,果然香甜可口。她吃了一整个柿饼,似乎也能知道为何油盐不进的狠戾的叶昭,幼年时期也会喜欢甜食了。这柿饼的确是人不能抗拒之物,风味独特。
她忘记伤痛的方式很简单,那就是投入工作,训练累了也不喊停,人前假笑,人后睡觉。只要像个陀螺一样无休止地转动,她就不会去思考任何复杂的问题。
到家后,她打开柿饼的盒子。晒干的柿饼被保鲜袋一个个地包装起来,她拆开透明袋子,露出里头覆着糖霜的软糯柿饼,那甜腻的香味一下子钻入鼻腔,使人口齿生津。
譬如江彦现在如何了?
楚楚可怜的小白兔模样不过是伪装,她演戏总要演到底。
没有她的日子,他过得好吗?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是,那我先回去了。”许夜笙被叶昭气势汹汹地戗了一句,垂着头,眼眶微红地走出门。她上了司机赵先生的车,到了家门口才敢抬起头。
许夜笙没有亲眼看到江彦的情况,不放心,心脏好像破了一个大洞,风哇啦哇啦地往里吹,将她流淌的血液吹到干涸,继而散发刺痛。注意力若是集中在那一处,她便会痛不欲生。
叶昭也笑:“外头的人,我从来不会带回家,省得二老烦心。太没规矩的话,你以后也不要再讲了。”
既然会心疼,那她就把心摘了吧?
许夜笙开他玩笑:“叶先生是怕我知道了老先生的地址,逢年过节给他们寄贺卡吗?”
许夜笙将唇涂上鲜艳的红色,练舞也不例外。
她知道叶昭的为人,他的温柔随和不过是假象。许夜笙不曾踏入他的心,也难怪他要这样谨慎了。
钱俏绿好奇地打趣她:“怎么今天练舞也化这么浓的妆?”
对于叶昭的疏远与警惕,许夜笙但笑不语。
许夜笙眨眨眼,笑着说:“叶先生来看,所以打扮得花哨一点儿。”
饶是如此,叶昭也留心袋子里头有没有贺卡一类东西,整理清楚后,只剩下一盒柿饼,才放心地递给许夜笙。
钱俏绿知道叶昭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她亲眼看见过叶昭将手放在许夜笙的脖颈上,那样杀伐果断,那样用力,视人如蝼蚁。这明明是……最卑劣的上位者。
不过是一盒柿饼,没什么稀奇的。
钱俏绿愣了一秒,不说话。
她笑着起身去捧桌上的那盒礼物,做足了小女孩的姿态,好似在和叶昭玩闹。
许夜笙知道钱俏绿在想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别担心了,你看,若是没有叶先生,我如何能当上首席舞者呢?是我要跟着叶先生,不是他缠着我不放。既然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必然也得丢掉些什么,这个世界是守恒的。”
许夜笙乐得和他耍嘴皮子:“既然叶先生都不吃了,那不如把这盒柿饼送我吧?”
“值得吗?”
这是叶昭第一次和她讲自己家里的事儿,说到家的时候,他仿佛也有了点儿人情味,不再显得那么可怕。
“你看,多少舞者看着我的眼睛里充满嫉妒?若是我不够好,她们何必露出那样的嘴脸。”
叶昭笑了一声,说:“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爸妈老来得子,稀罕得不行。从小我要什么,他们都记在心里。就这柿饼,我十五六岁开始就不吃了,他们还惦念着我打小喜欢,逢年过节都要送点儿来。”
钱俏绿叹了一口气:“行了,那我也不管你了。”
许夜笙盯着叶昭,撒着娇说:“我今天还听赵先生说了旧事,讲的是你小时候爱吃柿饼,每次过年,老先生老太太都会送柿饼到这里来,是不是真的?那柿饼有这么好吃?”
许夜笙点了点头,绕到练舞室里,攀着铁杆扶手练习大踢腿。这个动作是为了训练韧带张弛以及腿部肌肉的,脚尖擦地,然后迅速地踢向空中,由此提高腹背肌与主力腿的控制能力。
这也就是为什么工作的人都爱养宠物,每天下班到家,看到自家可爱的小家伙不要命似的狂奔而来,心里也会感到舒坦。
她心无旁骛地做些基本的锻炼,以及《人鱼》的独舞动作。
工作一整天的男人回家,很多时候并不想听太多费脑子的抱怨。他们喜欢热闹,也喜欢有人热情地迎接,然后喋喋不休地讲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不让人厌烦,还显得有人间烟火气。
这时,在练舞室外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舞者偷窥许夜笙的姿势,模仿她的行为举止。
许夜笙见到他,表现出很惊喜的神情。随后她热情似火地凑近了叶昭,坐到他旁边说:“下午看了几页书,还插了花,给你摆在客厅里了。我还给它取了名字,叫落雪。还有嘛,厨娘炖的扇贝蛋汤很好喝,所以多喝了两口。对了,明日我有排练,可没时间来叶先生家里玩了。”
这个人很快被桑月发现,桑月是个小恶魔,勾着讥讽的笑凑近那人:“赵菁?”
许是应付了一整天工作上的事情,感到疲乏,他瘫到沙发上,拧了拧眉心,问许夜笙:“今天都做了什么?”
赵菁被吓了一跳,觉得难堪,急忙收回手,停下动作。
叶昭一进门,用人便迎了上去,替他脱下外衣,给他端了湿纸巾盒,让他擦手。
桑月瞥她一眼,嘲弄意味十足地说:“你在偷学《人鱼》独舞的舞蹈动作?”
这等来等去,她没等到偷鸡摸狗的机会,倒等来了风尘仆仆的叶昭。
“怎、怎么可能?我学这些做什么?”赵菁不敢和桑月对视,垂眉敛目,小声地辩解了一下。她平日一直以前辈自居,完全无须对桑月低声下气到这种地步,只是今天,她做贼心虚,一时间都忘了……越是怪异,越容易惹人怀疑。
许夜笙想去看看那盒柿饼有什么信息,可用人一直在旁边游走,她也不敢干出小偷小摸的事情,平白惹人怀疑。
桑月拉开门,说:“你觉得,我若是在这里喊夜笙姐来看,你会不会很尴尬?偷偷练习主舞的舞蹈部分……你想代替我们上场吗?哈,怎么可能轮到你?除非夜笙姐出事儿了,我也出事儿了。难道说,你有什么让我们两个都出事儿的办法吗?”
在他们眼里,估计许夜笙只是叶昭的众多小情人之一吧?也许她在小情人里还排不上号呢。那他们就假装殷勤,不得罪她最好了。
“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
许夜笙觉得有趣,他们对待司机的态度,都比对她这个叶昭的女伴要来得好。
桑月冷着脸说:“否则就别做这样让我作呕的事情。”
“好的,赵先生辛苦了。”用人对为叶昭工作多年的赵司机很恭敬,不敢有任何的怠慢。
桑月不在意许夜笙会不会受伤,轮到自己上场。她是有这个野心,可她还年轻,才二十岁,怎么说都会比许夜笙走得长远。桑月高傲矜贵,对自己信心满满。
赵先生把那盒柿饼送到厨房,嘱咐用人:“待会儿叶先生回来了,你对他讲一句,就说是老先生给他送了新年礼物,我收到了。”
可是别的人觊觎她的位置,这就让她反胃了。桑月是护食的小狗崽,若是有人不识相夺食,她也不妨露出凶恶的獠牙还击。
许夜笙察觉赵先生说话语气的异样,也不敢多问了。她故作不在意的样子,径直回了客厅。
桑月走后,赵菁狠戾的一面便暴露出来。她双手握拳,恶狠狠地瞪向桑月……赵菁原本还以为许夜笙会不计前嫌地把替补舞者的位置给她。毕竟许夜笙这个女人很会装,为了彰显大方,没准儿真的演绎既往不咎的人设,推赵菁上来。
于是他也笑,小声地说:“都是血亲,哪有关系不好的。”
没想到,许夜笙还是服从团长的命令,揽了桑月。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不过仗着自己有点儿钱,跩什么跩呢?
赵先生不是蠢货,听许夜笙一句客套的话都能越问越多,立马噤了声。他不知道许夜笙的目的是单纯地想了解一点儿叶昭的私事,还是有其他的想法,多做事儿少说话,总是没错的。
俗话说得好,狗仗人势。
许夜笙伸手掩唇,很配合地笑:“没想到叶先生还爱吃甜食!这么大了还不忘记他的喜好,想必他们父子的关系很好吧?”
桑月背后的人不就是许夜笙吗?
“对呀,他们每年都会寄来一些柿饼。听他们说,叶先生小时候喜欢吃这个。”
是不是许夜笙让桑月一个小小的后辈来嘲讽赵菁的?因为许夜笙要维持冰清玉洁的形象,所以不好亲自出马嘛!
许夜笙装作不经意地问:“哦?是叶先生老家的父母寄过来的?”
许夜笙凭那张楚楚动人的脸,把叶昭先生都蒙蔽了!
赵先生瞥了礼物一眼,说:“估计是老先生老太太寄过来的新年礼物。”
赵菁回忆起新仇旧恨,突然想要让许夜笙闭上嘴!
许夜笙在叶昭家混熟了,看见人便迎了上去,笑问:“都带了什么回来?”
这时,许夜笙已经练好舞出门喝水,瞥了一眼走道深处的赵菁,不甚在意。赵菁是偷窥还是怎样,和许夜笙有什么关系吗?
叶昭限制她的出行,许夜笙也没恼。她就像是乖巧可爱的洋娃娃,任他摆布。她就这么乖巧地待了几天,司机赵先生突然从门口拎了一袋礼物进屋。
叶昭忙完工作便来舞团看排练,在人前依旧是文质彬彬的模样,还给许夜笙带了一束花。
有时叶昭不在家,他就让许夜笙自个儿待着。用人会给她做饭,给她炖鲜美可口的鳕鱼汤,她要是想吃西餐,还有炭烤肥菲力牛排。吃喝方面,许夜笙从没被亏待过。
他暧昧地说:“我是特地来给许小姐赔礼道歉的,前几日是我做错了。”
这几日,叶昭总是约许夜笙来别墅做客。
他在说掐她的事情吗?可这轻描淡写的语气难免让人误会成小事儿。
许夜笙望着不远处朝她招手、露出担忧神色的江彦,自言自语:“如果我是那条人鱼,我恐怕舍不得离开我的男人。”
许夜笙讪讪一笑,心里倒是恨极。她哪有资格显山露水地表达不满,只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不擅长游泳的许夜笙纵身一跃,从礁石上跳入海里。她感受冰冷刺骨的海水,被不平静的海浪一起一伏地颠着。她的眼睛被湿润的黑色长发遮蔽,眼睫也蒙上一层水雾,让她看起来好似探出头偷窥岸上情况的天真的人鱼。
于是她驾轻就熟地接过花儿去,调笑:“叶先生今天买的花不够新鲜,想来是在店里随意挑来的,根本就没提前预订。也是,惹我生气这样的小事儿,哪儿值得你放在心上!”
许夜笙的压力颇大,不过她喜欢具有挑战性的事情。为了成为这一条人鱼,她甚至约了江彦去海边玩。
“这你可真的冤枉我了,不如我晚上请你吃饭,我们餐桌上慢慢地讲理?”
舞剧的剧情倒是很丰富,然而很考验舞者的表现能力,而且还加入了很多带有台词含义的手语,将其完成好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许夜笙抿着唇笑,眼风一扫身后的桑月,说:“叶先生,我的替补舞者定下了。”
这一出芭蕾舞剧需要使用的道具颇多,对白以及男女主人公的情感都必须用芭蕾舞的形式表达出来。譬如人鱼和男人相遇,双人舞方面要体现出轻快灵动的节奏感。又譬如老人重病时,人鱼在病床附近绝望地绷紧脚趾,捂住胸口,悲恸地舞蹈。
“哦?”叶昭漫不经心地问,“是谁?”
这一次,他们新编的芭蕾舞剧名叫《人鱼》,走的是奇幻爱情风格,讲的是现代世界唯一存活的人鱼从冰川复苏,她美艳而诱人,赤裸着身体步入人类的眼中。在新世界,她遇到了温柔的男性人类,对方给予她衣物,照顾她的生活,教她适应这个世界。而邪恶的科学家们只想着捕捉这一条人鱼进行解剖,男人为了保护心爱的人鱼,含着泪将她带到海的深处,将她放回大海,并乞求她再也不要回到人类世界。男人一辈子未婚,临终前,孑然一身,即将奔赴天堂。有人来看望他,正是貌美如初的人鱼,她亲吻老去的男人,在她美丽的双眸的注视下,老人带着笑容,结束了生命。
他对这些小事儿毫不在意,这时候接话,也就是给许夜笙一个面子。
四月底,许夜笙的芭蕾舞团要开始为各区海选赛进行舞蹈排练做准备了。他们代表黄山区出战,到时候那将会是数十个舞团的火热交战夜。
许夜笙像是带有预谋,朱唇微启,咬牙切齿地说出一句:“姓桑。”
从刘金这里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了,许夜笙也没再问更多的话。
她想看看叶昭的反应,果然,那男人的眼皮微掀,难得带了一点儿认真,说:“站出来我看看?”
许夜笙的眼前仿佛有重重迷雾,她深陷其中,寻不到出路。
许夜笙朝桑月招招手,桑月便开心地小跑过来,给叶昭做了个舞者的见面礼仪。桑月久仰叶昭的大名,脆生生地说:“叶先生好。”
都是女性用的贵重首饰,那他是想送人吗?可是芙蓉镇的阿华说过,那栋别墅里并没有住人,更别说是女人了。叶昭深夜把绿宝石项链带到别墅里,能送给谁呢?难不成是送鬼呀?还有,他的宝贝难不成是个女人?还是说,只是一件物品?
她的嗓音不能说是不动听,带着点儿孩童的青涩以及稚嫩,细辨,犹如出谷黄莺。
“都是些女性用的珠宝,项链戒指什么的。哦,不过都是逢年过节来买,不是日常礼物。”
叶昭看了桑月的脸,眼睛便转向了别处。即使他不说,许夜笙也能从他的脸上瞧出“失望”二字。
“哦?都买过什么?”
原来一个小小的桑姓,也会让他心生波澜哪。
“那是我入行后接手的第一个大主顾,以前为了拿下这单生意,我还去查过叶昭老板的人际关系。毕竟干我们这一行,懂的事情多了,了解客户了,东西也就能顺利地卖出去。甚至有行业内的同事为了拿下客户,夜里陪人喝酒谈心,结果傍上大款,直接做人家的小情人去了。啊,说远了。我记得叶昭先生,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出手大方还会给小费,后来他也找我买过其他珠宝,所以印象很深刻。”
桑连对他来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你怎么会对十四年前的事情这么清楚?还记得自己问过他什么?”
她姐姐能及得上桑连吗?那她呢?
刘金说:“送给谁倒是没说,不过项链这东西,肯定是送给女人吧?我听说他已婚,当时猜想是送给他太太,问了一句,他倒也没否认,不过也没承认。”
叶昭这个人是花心得很,先前说带许夜笙吃饭,结果临时改口,说:“我怕许小姐晚上有事儿,不知我可否有这个荣幸,请这位桑小姐一起用餐?”
“叶昭?”许夜笙心尖一颤,随口又问,“他当时和你聊过什么吗?譬如这条项链是送给谁的?”
桑月没想到叶昭能迷上自己,大喜过望。她若是讨了叶昭欢心,那么是不是不必当替补,可以直接顶替了许夜笙?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儿,她又怎会拒绝呢?
“行吧,当时的买主哇,是叶昭先生。”
叶昭望向许夜笙,想征求她的同意。
刘金想了想,他都收了人家的钱,要不是什么费劲的事情,谁会拿钱收买他?既然想赚这个钱,他自然就要吃点儿苦头。
许夜笙只是笑着,不置可否。她既不像吃醋,也不像嫉妒,让叶昭感到索然无味。
“你都转行了,这条规矩早就失效了吧?我只是问问罢了,绝对不会往外说的。而且我也给你送过大礼,刘先生可得帮帮我呀。”
桑月正要答应,哪知叶昭又无奈地说:“罢了,免得许小姐吃味,我还是专一些吧。”
“虽然我不在那行做了,不过行内的规矩是不能透露客户信息。”
这话逗得其他人哈哈大笑,大家倒不是觉得叶昭说话风趣幽默,更多的是想看桑月的笑话。
“买家是谁呢?”
果真,桑月眼眶泛红,咬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是家人捧在手心上的娇娇女,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刘金看了一眼图片,点头:“记得,这是我做奢侈品推销工作后第一次推出的产品。那个年头,我光是收提成都拿了两万块。”
许夜笙猜到叶昭是想挑拨离间,看桑月和她起了龃龉后她该如何自保。
许夜笙从包里拿出绿宝石项链的图片问刘金:“记得这条项链吗?我听说这是刘先生推销出去的。”
可惜,许夜笙不入他这套,当下为桑月开脱,拉她走人:“桑月,跟我来一下,我有点儿《人鱼》舞剧的事情要交代你。”
许夜笙在官网上查询那张恒隆珠宝卡片的编号,很快显示出一条绝版的绿宝石项链。也就是说,叶昭就是买了这条绿宝石项链送给他最心爱的宝贝。
桑月想挥开许夜笙的手,却没这个胆子。她不敢和许夜笙作对,即使她恨许夜笙推自己出来受辱。
刘金自我介绍了一下,加深许夜笙对他的印象。他是意大利奢侈品管理专业出身,这个新兴专业当年在国内还未普及,不过在意大利算是近年来比较时髦的王牌专业。这个专业没有人想象的那么简单,需要学习管理学课程,譬如市场营销、外语、税收还有法律等等,甚至还要区分奢侈品的类别,譬如珠宝类,针对女性,那就得多考虑贵妇们的消费心理以及消费特点,这样他才有可能推销出商品。
许夜笙握她手腕的力量很大,直到将她带到自己的更衣室,这才松开手。
和美女见面,男士总会多些殷勤。
桑月声音很冷,连装都不想装了:“你有什么事儿?”
她没有摘掉墨镜,刘金虽然纳闷却也不是多嘴的人。从许夜笙暴露在外的嘴唇轮廓可以看出她的五官极美,是有着沉鱼落雁之姿的漂亮女人。
许夜笙笑着点她的鼻尖,说:“之前才说完你这小鬼头不会装,你今天就摆脸色给我看了。”
“刘先生,您好。”许夜笙微微一笑,在沙发落座。
她像个大姐姐,专门说亲昵的话哄人。桑月闷闷地不开腔,等她的花招。
刘金点好茶水,见面便问:“您就是那位要和我见面的女士吗?”
许夜笙拿起一张卸妆湿巾说:“你看到今天叶先生送的玫瑰花了吗?”
会面当天,许夜笙戴了墨镜。
“看到了,很漂亮。”
许夜笙对于刘金是否记得十四年前的事情没什么把握。不过见面聊一聊,哪怕他知道一点儿事情对于她都有莫大的帮助。
“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惹我生气吗?”
许夜笙和刘金见面的时间是三天后的中午十二点,刘金正好要来黄山区出差,能抽空见她一面。他既然拿了人家的钱,自然要好好地和这位大主顾聊聊天。
桑月不屑地说:“不过是一些打情骂俏的小事儿吧?”
团长懂了,心里嘀咕:难怪许夜笙看上叶昭这个大金主哇,他还以为委屈了许夜笙,说不准人家心底正高兴着呢。
许夜笙嗤笑一声,缓慢地将湿巾抹上脖颈,擦掉遮瑕膏以及厚厚的粉底液,露出底下的瘀青。她指着自己的脖颈对桑月说:“这样……也算是小事儿吗?”
桑月微微一笑:“有钱能使鬼推磨,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算不得大事儿。”
看着许夜笙脖颈上触目惊心的勒痕,桑月哑口无言,瞪了半天眼睛,支支吾吾地说:“这……这是叶先生干的?”
许夜笙走后,团长拉着桑月神秘兮兮地问:“给叔说说,你怎么让许小姐答应的?”
许夜笙勾起嘴角:“你出身好,有门路,别把自己丢到泥地里打滚了。凭自己的本事清清白白地爬上去,不受人约束,是最幸福的事儿。”
对于桑月短时间内就拿下许夜笙这一点,团长感到惊讶。因为许夜笙人虽随和,却不是好糊弄的女人,要不然她也不可能霸占叶昭这么久,还把老奸巨猾的叶昭吃得死死的。
桑月有点儿动容,没想到许夜笙为了安她的心,能做到这种地步。
许夜笙对她年纪轻轻却很会做事这一点感到惊讶,满意之余,找上团长引荐桑月:“桑月妹妹的芭蕾舞功底好,这个年纪正好要锻炼锻炼,我想让她当我的替补舞者。”
许夜笙大可在她面前炫耀,不露出短板的。
桑月做事缜密,好人做到底,给刘金包了一份价值六万元的礼物,约了个见面时间。
许夜笙是真心实意地想要保护她,不让她涉险,离叶昭远远的。
桑月找上许夜笙,说自己已经查到了那个销售奢侈品的员工,对方名叫刘金,今年四十多岁,已经跳槽到汽车公司当营销部门经理。
桑月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点,夜笙姐。”
叶昭最近有生意要谈,要去外地出差一周。这段空窗期正是许夜笙办事儿的好机会。
许夜笙笑:“没事儿,今后乖一些,你定会走得很远。”
四月初,季节逐渐从冰冷刺骨的冬日转成阳光明媚的春日,许夜笙褪去厚重的羽绒服,出门在外只穿单薄的毛衣,再加一件香芋紫的小开衫。
她救桑月,不过是同情心泛滥,不过是想到了宋蓉。原来姐姐护妹妹是这样的心情,她大概也有些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