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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罗刹

侯医生本来不来的,但我耍滑,提到刘千手都因此受伤后,他动摇了,还即刻随我们出发。现在的审讯室跟昨晚不一样了,别看很多警局同事知道我又请了心理医生过来再审,但他们早就认为这案子结了,也都没过来看热闹的意思。

刘千手说我俩对付这种人有点力不从心,尤其更不能用打骂的形势。李二心里扭曲,很容易在严刑酷打下乱指认乱咬人的。这道理我多少有点懂,就跟审问精神病人一样,对方本来就神志不清,我要把他暴打一顿弄不好他会记成我是凶手呢。刘千手推荐一个人,这人我也认识,就是那心理医生侯国雄。不过我一听到侯国雄的名字时,心里咯噔一下。我觉得他跟刘千手的关系不简单,甚至跟小莺也有什么联系。只是刘千手都大力推荐了,而且这是为了办案,我也没说啥,跟杜兴熬到天亮,又一同去找了这位侯医生。

我和杜兴没进去,就站在审讯室外面看着,侯国雄跟李二面对面的坐着。李二状态不咋好,昨晚上被我们折磨半宿,整个人都有些发矬。侯国雄真有一套,或者说他把李二看的真透。他突然笑了,跟李二讲起道理来,大体意思是,李二这次很明显在顶罪。他顶罪的目的也很简单,要么为了情谊,要么为了崭露头角。情谊这东西就算了,他即将入狱的人,难道还有机会跟女罗刹发展什么情谊或关系么?至于崭露头角,更是可笑,他一个纯屌丝,有什么可崭露的地方?

刘千手的看法,李二的本性不坏,只是受的打击太大而已。他一定跟真罗刹认识,甚至被真罗刹抓住心里这个脆弱点控制住了。我们接下来只要想办法撬开他的嘴巴,就一定能抓到真罗刹。我又顺带问了一句,“有什么好办法能撬开他的嘴巴么?”

李二当场不服气,也一下露馅了,他拍着胸脯说,“我出名了,至少乌州城以后都知道,有个叫李二的,是大名鼎鼎的勾魂罗刹。”我听到这真想进去把李二抽一顿,心说这哥们脑子不是一般的有病,合着在他看来,好事出不了名,在坏事上能出名也行呗?往简单了说,就是没那本事当岳飞,就把秦桧当偶像了?

这消息可够劲爆的,要往深了想的话,这李二或许正是因为无奈下杀了他的母亲,才导致他性格大变的。我和杜兴都不敢轻易下结论了,一起回了办公室,跟刘千手通了电话,把目前掌握到的情况全跟他念叨一遍。

我发现自己很悲催。本来觉得自己懂车,却比不过大油。本来觉得自己脑瓜不笨,但跟侯国雄一比,自己就是个小学毕业的货。我觉得李二这事儿难办,但在侯国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看着李二张狂的笑着,侯国雄也笑起来,而且他嗓音很尖很嘲讽,一下把李二的笑声盖了过去。

我知道小莺说的都有根据,但冷不丁这么多病都出现在这个女尸身上,很难想象她生前得有多么痛苦?李二这一刀看似杀了人,实则是帮了这女尸一把。这还不算什么,小莺又说了一个让我们极其吃惊的事,她说她从李二身上提取了DNA,跟女尸DNA对比后发现,他俩有血缘关系,应该是母子。

李二瞪着侯国雄问他笑什么?侯国雄说,“我笑你笨啊,你以为就凭你耍那点小手段,就能出名了么?还什么大名鼎鼎的钩舌罗刹呢,哼!我告诉你,中华的语言文化是很高深的。它可以让一个乞丐变成万众瞩目的潮人哥,也可以让一个做出大贡献的人变得一文不值。就说钩舌案这件事,如果你不配合,以后绝不会出现那所谓乌州城第一杀手或者钩舌罗刹之类的称号,反倒让大家记住的,是一个叫李二的人,专门男扮女装,是个勾搭色狼的娘娘腔。但你要是配合警方把真凶抓住,我敢担保,你会成为一个传奇,被大家称为乌州城第一黑客,而且你也不会被判死刑,等刑期满了出来后,还能继续享用这份人气。”

杜兴听了小莺的话,还仔细看了起来。稍后他开口问,“奇怪,这眼珠子上怎么有点状物呢?这是什么?”小莺接话说,“视网膜大动脉瘤。这女尸有高血压和糖尿病,症状还很严重。我也化验了她的肾脏,发现她死前患有尿毒症,而且要不是这把刀提前解除了她的苦痛,她最终会死于糖尿病综合征以及突发性心脏病上。”

我发现侯国雄这话一说完,李二就纠结上了。他不自然的乱扭起来,眼睛还四下打量着,这都说明他动心了。我们都没打扰李二,给他仔细考虑的时间,我和杜兴还在审讯室外吸起烟来。等我们把这根烟吸完,李二一咬牙,同意了侯国雄的意见,出面配合警方。不过他很滑头,说要知道我们真让他崭露头角了,才会告诉我们真凶是谁。

我哪寻思那么多,真看了一眼。当时我那个心啊,悔的拔凉拔凉的,她手里竟然攥着那俩眼珠子!我承认自己抵抗力太差,近距离看这俩眼珠子,突然出现一阵眩晕感,还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小莺就是故意逗我呢,不过她让我看眼珠子,肯定也有要紧事,她问我看出什么来?我摇摇头,也打定主意不看第二眼了。小莺觉得我没意思,又问杜兴,“杜大郎,你看看这眼珠,能不能瞧出什么来?”我发现小莺给人起外号很怪,为啥管我叫逗比,管杜兴就叫大郎呢?我俩差距就这么大么?

这又让我头疼起来。我觉得侯国雄刚才那所谓的担保,就是一个幌子,套李二话呢。可李二是打定主意不见兔子不撒鹰。我们倒是能跟报社取得联系,但要报道李二的“光荣事迹”,这明显不符合规则。出乎意料的是,侯国雄一点没犹豫的就点头同意了,还说这事先说到这了,中午就会有记者过来采访。

等进了法医室,我发现那女尸躺在解剖台上,肚子被拉开了,眼睛还被挖去了。我挺纳闷,心说肚子被拉开这我能理解,把她眼珠子扣下来干什么?小莺这时离我很近,还特别留意我的表情。她挺聪明,猜到我的想法了,她突然一伸手,把一个握紧的拳头抵到我眼前,说了句看!又嗖的一下打开了。

我看侯国雄把话说这么死,心里突然有阵凉意。在他刚出来时,我还凑过去问了一句,尤其我问这话里,还隐隐有指责他的意思。我是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的好了,找记者不是,不找记者也不是。侯国雄没太大反应,还跟我说,“李峰,我认识一个日报社的记者,一会就让他过来采访李二。到时再写个稿子,你和杜兴去印刷厂,仿造日报做几份假报纸出来就可以了。”

我心说刘千手说对了,这俩收银员的证词,顶多算一个旁证,没啥实际意义。我们又把她俩送回来,还搭点钱买了些礼物,好一番谢谢。等我们回来时,没多久就天亮了。我俩心里有点疲惫,觉得这案子太累人,这时小莺那边给我电话了,让我俩迅速来法医室,这让我精神又为之一振,似乎见到了曙光。

我这才懂了他的真正想法,打心里第一评价就是,这侯国雄比刘千手还坏,甚至拿损来形容他都不过分。不过他损归损,这做法我喜欢。我们依计行事,侯国雄办事很靠谱,刚过十一点,就有一个记者来找我们。当然了,他也明白这次是怎么回事,既然是演戏,我们不仅要把戏演好,还把演的漂漂亮亮的。我们仨全进了审讯室,听李二吹嘘起来。我发现这李二是当真了,估计这一上午也没干别的,竟琢磨咋捧自己了。那个牛皮吹的啊,我都怕他把审讯室房顶给吹翻了。这记者也真配合,时不时还用专业术语润色一下,反正这是我自打进了警局后遇到的最奇葩的一次审讯。

本来一个辨认的工作,看似挺简单,却被我们这一折腾,反倒弄得有些复杂了,不过我倒没觉得有什么,小莺那边还没出结果,我们这边时间多着呢。我们又给李二卸妆、补妆的忙活一通,不过最后结果很不理想,那俩收银员的态度一致,说这李二看着有点像那天遇到的那个美女,不过细琢磨又有些不太一样。

半个钟头后,我们仨又退出来了。那记者还在我们办公室赶稿子,把这篇假报道洋洋洒洒的写了出来。我算是服了这帮笔杆子,他们笔下的功夫真了得,把李二形容的,简直就是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黑客大侠。接下来没这记者什么事了,我和杜兴又带着一份日报,找了一个印刷厂。

我和那俩收银员都被他说的挺紧张,也都靠在监视窗前,甚至我都把手机拿出来,找到那个美女照片,为了一会做对比来用。杜兴嗖的一下把窗帘打开,当我只看李二一眼时,整个人呆在当场。现在的李二哪有伪娘的样子,要不是场合不对,他就一丫马戏团的小丑,真不知道杜兴这妆是咋化的,亏他还说自己是枪狼呢。

面上看造出一份假日报挺简单的,但实际做起来很却难。一方面设计员要设计版面,另一方面我们还得给这假报纸编写其他的内容,不然总不能这假报纸上就李二的一篇报道吧。而且我还担心李二总看日报,对日报的格式很了解,这假报纸万一出现bug了,这事保准就砸锅了。

一时间倒没我什么事了,我就随便抻个椅子,坐在一旁等着。最后杜兴学完了,满怀信心的走进审讯室,他还突然腼腆一把,把窗帘拉下来了。我不知道杜兴是怎么化妆的,那李二又到底怎么妥协的,足足过了半个多钟头,杜兴把门打开,从审讯室里露出脑袋对我们嘘一声说,“我画完了,你们都准备好,第一印象很重要,我拉开帘子时,你们一定用心辨认。”

我们下午去的报社,却在傍晚才把这报纸搞定。看着手里这份山寨日报,我忽然觉得,我以后不干警察了,也可以试着应聘编辑了,这一下午,我没少增加编报纸的经验啊。我和杜兴又急匆匆往回赶,甚至连饭都没顾上吃。我打定主意早一刻撬开李二的嘴巴,就能早一刻抓到真凶。

我也没拦着他,他一扭身去了法医室,把那些假发还有化妆品抱来一堆。我事先没多想,当望着这些瓶瓶罐罐时,一下愣住了,我心说那俩收银员肯定不会去给李二化妆,而我和杜兴也没用过这种东西啊?我发现杜兴是一点都不惧,跟我说化妆的事他来搞定,他堂堂一个枪狼,还学不会这个?而且他说做就做,当场跟那俩收银员请教化妆的技巧。

等我们进了审讯室时,李二又趴在桌子上,看架势正在睡觉。我俩可不等他,我还当先凑过去对着他脖领子一拽,想把他提起来。一般时候,我一用力李二就该有所察觉,我不费什么劲,就能让他自行坐起来。但这次邪门,他身子很沉,我都有点拽不动他了。而且不经意的,我还碰了他脖子一下,发现他身子有点冷。我当时没往坏里想呢,心说这咋了?他好端端咋突然病了呢?我担心他真要病了那可就麻烦了,人都病的稀里糊涂的了还咋问话?我加重力道,把他完完全全的提了起来。

我懂杜兴啥意思,想要让李二化妆当伪娘。本来我觉得这么对李二有点残忍,其实这也跟我心态有关,我一直觉得爷们就是爷们,为啥要装女人呢?而且古代人的观点更是对伪娘比较反感,就像三国时,诸葛亮就给司马懿寄了一套红妆,以示羞辱。可这也得什么情况,现在很特殊,杜兴这么做,出点发还是可以理解的。

这下好,当我看到他满嘴吐泡的样子时,一沉心直往下沉,杜兴也慌了,还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杜兴很严肃的看着我,恨恨的骂了句,“娘艹的。”这三字足以解释一切,李二竟然死了,看症状还是中了毒。我急忙给法医室打电话。这次不是小莺当班,但法医跟我们都熟,急匆匆赶来检查一番,还很肯定的下了结论,“有人给李二吃了大量的安眠药。”我一听安眠药,当场就想到了乐乐。倒不是说我对她有偏见,而是杜兴刚给她买过一瓶安眠药,她有作案的嫌疑。

我和杜兴开个车,把她俩接了过来。不过她俩也有要求,只在审讯室外面看看,绝不会跟李二面对面的接触。这要求当然没问题,而且就算她们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也算是保护证人的隐私吧。我们来到审讯室门前时,发现李二正趴在桌子上呼呼睡着。杜兴本来哼了一声,就势要进去把他弄醒了,但他都摸到门把手儿了,又突然停在那里。我问杜兴咋了,咋不进去?杜兴说,“这李二现在是个爷们儿,没男扮女装,辨认起来会增加难度的,我去拿点东西过来,给他装扮一下。”

我也不瞒着,把这想法说给杜兴听,尤其能把李二这么容易弄死的,一定是能在警局方便出入的人。杜兴倒没因为我说乐乐而生气,他冷静的想了想,回答说,“咱们别急着定论,这监控室都有录像,咱们调出录像看看,不就知道谁是凶手了么?”这法子也不错,而且录像机就在监控室外面放着,也方便我俩这么做。

我和杜兴被刘千手指点后即刻行动,虽然现在都半夜了,但我们早就习惯在夜里工作。而且我还给小莺打了电话,希望她也能熬夜开工,对女干尸进行尸检。小莺很敬业,当即点头同意。我发现我们挺幸运,我按照经理留的名片给酒店打了电话,没想到今晚当班的就是那俩收银员。

法医找人把李二尸体扛到实验室去,准备尸检,我俩就又专心找录像。这类电子设备好鼓弄,我按照时间,啪啪几下就把我们离开后的画面调了出来。这画面挺清晰,让我很满意,我还用了快播键,可很奇怪,在画面过了五点半时,突然变的一片漆黑,就好像有人用手把监控室摄像头捂住一样。

我记得君勃酒店的那两个收银员见过真罗刹,我们把她俩约过来看一眼不就得了?但刘千手觉得光靠这个不保险,收银员一天面对的陌生人太多,她们偶尔记不住也是很有可能的。他又提到了那具女干尸,按他的经验,这看似不是重点的干尸,才是了解李二的关键。换做是谁,哪怕他再变态,也不会把一个干尸放在地窖里存几年。

我可不认为是李二干的,他之前在监控室坐的好好地,哪上来闲心突然想捂摄像头玩?我看了看杜兴,我俩都想到一个可能。我俩顺藤摸瓜的检查起数据线来,不出我们所料,在离地一尺的地方,那数据线秃噜皮了,看磨损以及切口,好像是被钳子之类的工具夹过。这看似意外,其实一定是人为的。这么一来,监控抓凶手的线索断了。杜兴突然上来暴脾气劲,带着我直奔乐乐所在的会议室。这几天乐乐没被杜兴陪着,整个人都点蔫头巴脑的,看到杜兴进来,她都激动的站起来。但杜兴没跟她闲聊,摸着她衣兜,把那盒安眠药找了出来,还挡着我俩面把它打开看了看。

我觉得形势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如果我们真看走眼了,逮个假罗刹回来,那这么一耽误,真罗刹得到消息,很有可能逃之夭夭,我们这一阵的心血,可都白费了。这时候还得靠刘千手支招,虽然他在医院养伤,但出出点子还是可以的。刘千手说,其实对李二的怀疑也都是他的主观猜测,现在我们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对李二验明正身,排除真假罗刹的可能,接下来再考虑怎么继续挖线索。

这安眠药一盒都是有固定数的,杜兴较真的数起来,我也在旁边数一嘴。这安眠药没买来几天,要是数量差多了,那乐乐就有问题了。可我俩一同数了一遍,这安眠药只少了一片。乐乐显得好奇,问我俩在干什么?还解释说就杜兴买完药的当天,她被强制服了一粒,以后就没动过,因为她知道吃安眠药不好。

枪狼哼了一声,但没否定。我也懂刘头儿话里的意思,杜兴亡妻那件事,一定给他造成不小的打击,乐乐这次亡夫,尤其还总在他面前哭诉,一定影响了他该有的判断力。而话说回来,要是刘千手这解释是对的,我有个很不好的猜想,我们抓错人了!

这一来,乐乐又被排除了,毕竟一片安眠药根本不足以让人毙命。杜兴有些不好意思,借机强颜欢笑的哄了乐乐几句。我这次没拦着他,还悄悄退了出去。我觉得这案子变的更加棘手,合着我们警局又出现内鬼了?还把李二杀人灭口了。我们回警局时还拎着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假报纸,我把那假报纸拿了出来,看着它笑的直无奈。

我琢磨起来,被刘头儿这么一说,我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刘千手又费力的拿起李二照片看了看,摇摇头说,“这李二的眼神没那么大的杀气。枪狼,你平时眼光也挺准的,这次竟然没看出来。哎,一定被乐乐这个女人影响到了吧。”

我心说我们抓来李二,除了知道他是个假凶以外,别的几乎一无所获,而且从昨晚到现在,我和杜兴又算白折腾了。我挺会安慰自己的,毕竟摊上这事了,要是再想不开,我肚里这火气保准会把自己憋出病来。我心说不管咋样,我们这案子没办冤了就好,不然真误把李二当凶手结案了,以后等真罗刹再出来杀人,我们警局的脸可就丢大发了。

我俩把资料念给他听,详细的把逮捕过程说了出来。我本意是来给刘千手带好消息让他高兴高兴的,但没想到他听完眉头皱起来了。我心说这咋回事呢?杜兴也顺带问了一句。刘千手叹了口气,失望的望着屋顶,回答说,“逗比,一警局的逗比!你们难道就没想问问,这个李二的杀人准则是什么么?别跟我说他天生喜欢杀人,这是谎话。”

可真是啥事不好就发生啥。等过了晚上七点半,到了地方新闻联播时,楼下有人喊上了。这都是那些加班的同事,他们扯着嗓子来一句,让大家快去看地方报道。我们警局有个休息室,那里有电视。我乍一听同事们的兴奋,心里还挺好奇,心说又发生啥好事了?还非得看电视不成?难道政府公开一条新闻,给警察涨工资了?我叫着杜兴一起下楼,也一并钻到会议室里。这时候会议室里站了不少人,电视里,副局都哭了,跟记者说着破案的经过,还说李二这个凶手有多残忍,我们这些警员多卖力工作,才好不容易将他绳之于法。

看着这笔录上的逻辑,我觉得这案子没太大问题了。尤其这李二,他相貌比我之前认识他时,美了不少,估计是特意做过整容。虽然比那个网络美女差一下,但打扮一下,当个伪娘,想泡色狼还是不成问题的,尤其他的下巴,没想到会整形到这么美。本来案子告一段落了,我和杜兴的心都落底了,也该回家睡个好觉了,但我俩都惦记刘千手。别看入夜了,我俩还是带着相关资料去找他,想跟他分享一下。这几天不见,刘千手精神很多,都能半靠在床头看电视了。我俩来时他还在看蜡笔小新,甚至还笑的咯咯的,不过一提到正事,他又严肃起来。

我心说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落泪演讲么?副局这次是风光了,也把警局那负面影响给找回来了。但问题是李二不是真凶,过几天钩舌罗刹再出现,他今天的报道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么?弄不好下次上电视,他要真哭才行。我和杜兴都在大家后面站着,我俩也没交流,杜兴却气得念叨一嘴,“逗比,这副局就是个纯逗比,而且他们一家子全逗比。”我知道杜兴心里藏不住事,尤其他骂的声调有渐渐增大的趋势,我见状赶紧把他拽走了,心说他可别当着这么多人面骂领导,那不纯找不自在呢么?

这次审讯耗费两个多小时,那两个负责审讯的警员也很专业,很快把笔录整理好,还特意给我俩送来一份复印件。我和杜兴一起看着,李二交代的很清楚,把当时案发的经过说的明明白白的,如何假冒女子逗那两个色狼开房,如何在酒里下迷药把他俩弄晕,又如何乔装离开现场的。

副局这么一心急,无疑把整个案件的进度给扰乱了。我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好了,尤其都上电视了,等找到真罗刹时,我们还怎么定她罪呢?我懒得琢磨这些让我头疼的事,索性又给刘千手打了个电话。这时候刘千手还没睡,很快电话接通。

在李二刚回答完这个问题时,监控室的门被敲了敲,有人叫我俩。我和杜兴先停止审讯,走了出去。叫我们的是副局,他脸色有些不好看,倒不是说他较真杜兴玩cs的事,而是他觉得我俩跟李二有些熟悉,让我俩去审讯不太合适了。他又叫了别的探组的两个警员顶替我俩的位置,这么一来,我和杜兴“下岗”了。其实副局也真说对了,刚才我审讯李二时,后期心境不稳,总有种被他带着跑的感觉,现在不审了,或许是件好事。我也没其他同志那么大的兴趣,有闲心看这次审讯,我和杜兴都回了办公室,一边休息一边等结果。

我把形势都跟他说了一遍,刘千手倒挺镇定,听完只是叹了一口气告诉我,破案这东西,他也遇到过弄岔了的情况。要在平时,翻案就可以了,可这次副局出面了,影响不小,不管怎样,都得给副局兜兜场子才行。只要破案水平在那摆着,那真罗刹被抓后,能判个死罪,这案子怎么结的都无所谓。

我急忙把话题抢回来,打心里还合计呢,副局这时候可别来啊,不然被他听到,杜兴保准挨顿骂。我继续问正事,为何他会在酒店里写满孔字?李二回答,而且他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看我们不爽,不就一个刑警探组么?破了个案子就在乌州城露脸还上了电视了,他差哪了?他那脑瓜服过谁,索性就借着杀人的机会跟警局斗智斗勇起来。

虽然这种做法让我觉得有点欠妥,但想想看,也是目前唯一能两全其美的办法了。刘千手又给我俩交代后续计划,既然李二死了,他身上的线索断了,那我们就两步走,一方面给线人留言,让他们继续挖消息。另一方面,留意警局内部,把下药毒死李二那个人给找到。我心里挺急的,我和杜兴也顾不上休息了,更不管那些线人现在休没休息,我俩一人一个手机,一人拿着一份名单,依次联系起线人来。我没统计我打了多少个电话,反正耗了一个多钟头后,我手机qq突然响了,提示有人加我。

夜里诡异的红光可是我一块心病,我一直合计是怎么回事,没想到被李二一说,原因竟然这么简单。换句话说,杜兴家里的电话,还有警局的电脑,都因为他玩cs而中毒了,晚上又不关电脑,这才导致的红光。李二貌似想折磨杜兴,或者让杜兴出丑,他也不避讳,对着监视窗喊了一句,“外面有长官吧?我检举哦,杜警官在单位打cs。”

这让我一下想起之前的经历,我心说这大半夜里的又谁加我?别说又是第四人,他又告诉我qq被盗了,那我会疯的。我拿出一副怀疑的态度,把消息打开,这次加我的qq号码让我有点熟悉的感觉,但qq名却很陌生。我又翻看它的资料,当我看到它头像时,整个人愣住了。这qq竟然是那网络美女的,也就是那真罗刹的,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找上门来。看我瞪个大眼睛盯着手机,杜兴喂了一声,让我别偷懒。我也不多解释,急忙摆手招呼他过来看。

杜兴听完一脸惊讶的样子,我却迷糊起来,心说什么bear?那不是英文熊的意思么?他俩在对暗号?还是说这是李二突然来的一句冷笑话?李二没让我迷糊太久了,他又说,“杜警官,你玩cs的水平真高,是技术流。可你不知道吧,我用是作弊器才跟你势均力敌的,你还真傻,在qq上加我好友了,还要探讨技术。我偷偷给你中了木马你都不知道,嘻嘻,那木马很有趣的,偶尔在晚上,会让你电脑屏幕红一下,你被吓到了么?”

杜兴看到这资料后,反应跟我差不多,不过他回神快,跟我说,“你加她,看她说啥。”我点了通过后,我俩凑在一起盯着屏幕看,一时间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我不喜欢现在这种气氛,很紧张。而且突然间,那qq跟我说话了,弄得我手机震了一下,我冷不丁都跟着哆嗦一下,差点没握住。

李二没想嘚瑟,但也咧嘴笑了,这根本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同学了,他拄着桌子说,“杀人?需要理由么?我喜欢那种快感,喜欢亲手把男人的棒子和舌头割下来的感觉。唰的一下,那里还呼呼往外冒血,多美啊!”我被他形容的弄得直恶心,他又不理我了,扭头看着杜兴,问了一句很古怪的话,“你竟然不认识我了?哼哼!我是bear啊!”

真罗刹说的很简单,但也让人捉摸不透:找个电脑上qq,咱们视频吧。我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且她要跟我们视频,目的何在啊?我看着杜兴,那意思咱们怎么回话?杜兴琢磨一小会,皱眉说,“管她要干啥呢,咱们跟她视频。但办公室电脑没摄像头,咱俩回我家,反正也不远。”

我心说你他娘的,敢情他这架势倒成了考官了?杜兴没给他好脸,扭头看了眼监视窗,跟李二说,“小爷们,你再这么嘚瑟,我就把窗帘拉下来,信不信我一拳就能让你满地找牙?”杜兴的眼神很可怕,李二被吓住了,我发现也只有杜兴能震住他了。这么一来,气氛终于回到正轨上,我俩坐好后,我也不拐弯抹角,问了句,“你为什么要杀人?”

我就按照杜兴的意思,给她回了句,一刻钟后见。我俩急冲冲的跑到后院,杜兴骑个摩托带着我。也亏得我了解杜兴是啥样人,坐上摩托后,双手就死死搂住他,不然凭他现在的车速,弄不好赶到他家时,我早就被甩丢了。我俩上楼打开电脑,又把qq登上去。在我告诉真罗刹可以视频后,她立刻发出邀请。杜兴耍滑,先把摄像头关了。说实话,我们只见过钩舌罗刹的照片,也在监控画面里看到过她的侧脸,并没实质意义上的跟她见面,这次视频,也让我俩一睹她的庐山真面目。

小莺看我过来,还笑着开了句玩笑,问大家,“用不用我去买点爆米花和可乐呢?”其他同事都笑了,我却被弄得更不自在,尤其听人说,副局也马上赶过来。我发现我在这紧张,那李二倒挺悠闲,尤其我和杜兴进去后,他正晃悠着身子,跟个痞子似的哼着歌呢,看着我俩还来一句,“坐啊!”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能有这么美的女子。以前在燕山镇,我遇到陈小魁时,以为她就很美了,但跟钩舌罗刹比,她就是个凤姐。钩舌罗刹看我们这边没开摄像头,皱着眉发过来一条消息,问我俩是不是老爷们?连视个频都不敢?我也没少在抓捕前跟凶手交涉过,但我觉得,跟真罗刹交涉很累。她竟然料定了,我和杜兴都在场,还有种语气上步步紧逼的架势,让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招架。杜兴也犹豫了半天,最后一横心把摄像头打开。真罗刹拄着胳膊,抿嘴笑了,拿出一副欣赏的样子望着我俩。

我们陆续采集证据,忙活到天黑才收队。我发现整个警局都对钩舌案很在乎,当听到我和杜兴把凶手抓住了时,整个警局都炸锅了,甚至这都过了下班点了,也没有人回家,都聚在审讯室门前,我们要连夜对李二进行审讯。李二是我俩抓的,这审讯的活儿当然也落在我俩头上。其实我工作都一年多了,在审讯方面也算个老鸟了,可这次邪门,一看审讯室外面这么多人,我心里有点打怵,总觉得自己不是在审讯,而是去舞台演出。

我发现这娘们太狐媚了,虽然我心里对她一点好感都没有,但不得不说,她这幅笑真销魂。她又低头写起字来,等写完了还把这张纸送到摄像头前给我俩看。上面六个人名,前五个不用说,跟刘头儿破解出来的名单一样,最后一个名字我也熟悉,是我们副局长。辛启义和小刀的名字上还被划了一笔,估计是因为他俩死了,名单上也就被同步除名了。刘千手的名字没啥特殊的,而接下来我们仨的名字,全被打了勾。我能猜出来啥意思,她是在说,接下来刘千手没危险,但我们仨会成为她的猎物,变成下一个要被钩舌的目标。

来的法医是小莺,她还当场跟我们解释一下,指着干尸说,“按腐烂程度来判断,这受害者死了有两三年了。从骸骨看,是个老年女性。我大胆猜测,这是凶手杀的第一个人。”我们和其他人都赞同小莺的话,但我觉得若是刘千手在场,凭他的经验,肯定也会有一番别样的分析。

我也明白这次视频的意思了,她是在赤裸裸的挑衅,而且她也一定知道李二死的事了,更清楚我们现在奈何不了她。杜兴哼了一声,虽然我们隔着网络,一时间抓不到她,但杜兴不惯着她,同样拿了一张A4纸,刷刷写起来。真罗刹的字迹很漂亮,杜兴的字却很丑,说白了跟蜘蛛爬的一样。他歪歪扭扭的写了“钩舌罗刹”四个字,还把这四个字的外面圈了个框,放在摄像头前来个特写。杜兴这四个字太有威力了,尤其还占了A4纸的满篇,光凭这字写得这么磕碜,就是我俩一时间对她最大的反击。

杜兴凑过去把那假发拿起来,用手撑着对我举了举。我点点头,知道这就是李二乔装的证据。我俩并没在这屋里待多久,都有些不适应这里的环境,先后退出去,站在院子里吸烟。我本以为我和杜兴这么一溜达,把该发现的都发现了呢,但这才哪到哪?等支援来了彻底一查,才发现李二家还有个地窖,在这地窖最里面有一个小铁窗,上面躺着一个女干尸。其实我也不知道称为干尸恰不恰当。这地窖的温度很高,让这尸体大部分地方没腐烂,不过个别的地方,还是露出了白骨。她胸口上被插了一刀,咧个大嘴,表情很痛苦,很明显正是这一刀结束了她的生命。

我现在也不紧张了,反倒配合着笑了笑。那意思在告诉真罗刹,有本事你也写出蜘蛛爬的字来啊?也埋汰埋汰我俩。真罗刹有点小心眼,真被气到了,她回了我俩一句走着瞧,就把摄像头关了。本来这次视频,我们没挖掘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在她关视频的同时,她还拿起一个水杯喝水,这水杯上有个很特别的logo(商标),这引起我的注意。

再说里屋。那里放着一排显示器,有个显示器上被划分出九个画面,全是这院子周围的实时监控。换句话说,这小子把自己家的安防做的不错。另外还有一个显示器,上面正播着一个美女裸聊之类的视频。当然了,这肯定不是实时的,而是一段录像。这美女我有印象,就是李二发给我看图片的那个。在这些显示器旁边专门有个化妆桌,都是一些女性用品,唇膏或者粉底这类的,还有一个假发。

我留了一手,刚才视频时我悄悄录像了,现在我俩又把那段录像回放,把把画面定格在她喝水的瞬间。这个logo我以前没见过,不是什么大牌子的,也不像是生产水杯厂家的logo,我怀疑这水杯是某些场合特用的。我和杜兴都觉得这是个线索,如果能确定logo的来源,我们就能顺藤摸瓜的把她找出来。

可我想的太简单了,冷不丁一进去,我心没从嗓子眼里吓出来。我形容不好当时的感觉,反正就觉得这绝不是人待的地方。屋子里挂了根铁丝,上面吊着一排充气娃娃,各种明星脸,各种姿势,这该是他作案时带的一个辅助工具。另外在这群娃娃的后面,还摆着一个柜子,上面摆满了药酒,里面泡的全是动物的鞭。我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他酷爱切死者生殖器的一个原因。

我给技术中队打电话,今天夜里,他们有人值班,我还把这画面传过去,希望他们能帮得上忙。不过技术中队看到这logo后立刻就给我们一个答复了,说他们只能尽力,而且凭经验来看,找到来源的希望不大。我和杜兴也上网查了查,希望能有所收获。但网络只支持文字查询,我们不可能把这logo放到搜索栏里去。这样折腾好一会,我俩都累了,一起吸根烟歇一歇。突然间我有了一个想法,心说刘千手神通广大啊,我俩咋就没想到问问他呢?

我俩又把注意力盯在那只死狗上。这死狗太恶心了,我俩就是看看,谁也没有凑过去细看的念头,杜兴又一摆手,带我去了屋里。有句话是事隔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么久没见到李二,我是真没想到他会成为电脑高手。在进屋的一瞬间,我就充满了好奇,想知道他平时的“办公”环境会是什么样的。

现在时间有点晚,刘千手睡了。电话接通时,他说话都迷迷糊糊地,我压着性子,先给他缓神的时间,接着把这logo尽量详细的描述一遍。本来我也没抱太大希望,但没想到刘千手识货,他一听完我的描述就明确的告诉我,这logo是当地一间酒吧的,酒吧名叫郎情,上次他本想去那调查来着,不料中途被真罗刹袭击了。我和杜兴全看到了希望,而且这logo也跟两个疑点联系起来了,真罗刹作案时往往会在现场放两个酒杯,还有特意留下的那个酒的图片。不过刘千手的例子摆在眼前呢,我们要去就真得小心,别又着了真罗刹的圈套。

他带我来到出租车车牌的前面,用手指对着车牌一角使劲一推。变化来了,这车牌竟然有翻过去的架势,而且它的反面还有一个车牌,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牌号。杜兴解释说,“这叫翻牌器,在市面上是买不到的,只有黑市有货。排线跟电路绑在一起,只要给电就触发机关,让车瞬间换号。”我算长了见识,而且这下我全明白了,心说李二这作案手段挺高啊,不用说那贴在挡风玻璃上的黑膜也是便携式的呗?只要撕下来再一换牌照,市里那么多出租车,他想蒙混过关,太容易了。

我和杜兴回警局领了枪,还一人骑了一个摩托。这一路上并出啥岔子,我们进到郎情酒吧后,发现里面人不少,有喝酒的,也有唱歌跳舞的。这个酒吧还有自己的特色,它专门弄了几个小包间,地方没多大,里面只有一套沙发一台电脑。在僻静的角落里,没有门却挂了个帘子,不让外面的人看到包间里的人长什么样。里面人就一边喝着酒一边上着网。我怀疑真罗刹就在这几个包间里,但我们又不能贸然冲进去找人,不然万一真罗刹不在包间,反倒会打草惊蛇的。我和杜兴一商量,我俩先找个桌子坐下吧,以静制动,先观察下这酒吧以及那几个包间的客人再说。

这期间我和杜兴没啥事了,我俩好奇,也就先一步在这院子里转悠起来。我俩先奔着那辆车去的,还把车衣拽了下来。这真是辆出租车,不过没贴黑膜,那牌子也不是我们要找的车号。我一时间有些模糊,心说难不成李二在当晚偷袭完刘千手后开车逃跑,躲在哪个路边把牌子换了?不过这也不大可能啊,他换牌子得花上不少时间,就不怕被路人看到?在我琢磨这事时,杜兴突然笑了,指着车跟我说,“李峰,我懂了!”

算起来,我很少来酒吧歌厅这类的地方,上次来还是一年之前的事了。那次十字架凶案告破,我们几个过来喝的酒。这次我和杜兴刚找个桌子坐下,就有个酒水员走过来问我们喝点什么。我一合计,我俩都有酒瘾,这回要整点啤酒喝起来,万一喝出瘾头来可咋整,那不耽误正事嘛?但我们要不点酒只在这干坐着也不行,这里又不是肯德基,哪能让我们赖着不走呢?我权衡一下,想了个好办法,我假装犹豫着,让他把酒水单递过来,我看了一遍却点了两款相对便宜的鸡尾酒。这样我们一人面前放一杯,也算说得过去。我不知道这酒水员是不是看出我的猫腻了,他送来酒以后再也没过来,抛弃了我们这两个压根就不是来喝酒的客人。

按说凶手不反抗,我们不该使用暴力的。我愣愣的看了杜兴一眼,杜兴也不多解释,只盯着李二强调一句,“什么东西!”接下来我俩都拿出手铐,把李二双手双脚拷上了,我又给警局调度打电话,让他派支援过来,检查现场。

我和杜兴四下打量着,留意着酒吧里的动态。我着重盯着那几个包间,只等里面客人出来,或者帘子被打开的一瞬间,我好仔细看看这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钩舌罗刹。估摸过了一刻钟吧,有个男子走过来,坐在我俩旁边,而且很奇怪,他非得挨我挨的特别近。这男子头发做了造型,看着很精神,带着一个金边眼镜,留着被修过的胡须,整体看起来,给人一种很绅士的感觉。他身上还有股古龙香水的味道,这味道稍微有点刺鼻,让我直想打喷嚏。我顺带着扭头看了他一眼。我们周围还有几张空桌子,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坐在我俩这桌子旁。男子看我瞧他,反倒笑了笑,介绍起自己,“我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两位是新面孔,应该头一次来我的酒吧吧?”

看杜兴凑过来,李二不仅没害怕,反倒更加古怪的唱起歌来,那种陶醉样儿,更显得他特别变态。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对这个陌同路人的同学,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好。但杜兴没想这么多,尤其李二这时候唱歌,多少有种挑衅我们的意思。他哼了一声,用枪托狠狠砸向李二的脖颈,把这小子当场击昏。

他这么一说我全懂了,心说这爷们是混脸熟来了,跟我们谈谈心,让我们成为他的回头客。可我没兴趣跟他交谈,嗯了一声就算把这话题带过去了。这期间杜兴也瞅了他一眼。我发现杜兴的表情里有种不屑或者厌烦的味道,很明显不喜欢这酒吧老板冒然的过来搭讪。酒吧老板当然也能品出杜兴的想法,不过他就当没看见,又笑着调侃一句,“两位不会喝酒么?用不用我教教你们。”我倒没觉得有啥,但杜兴一下被刺激到了,他以前是个军人,在军人面前说不会喝酒,这无疑是对热血汉子的侮辱。

我心说他不是早离开乌州了么?怎么不仅没走,还变成钩舌罗刹了?尤其在我印象里,他性子很软弱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残忍,还杀起人来了呢?李二一直注视着我,看我发愣,他很满意,嘻嘻笑上了。我抓他的这一系列举动,发生的很快,等杜兴跳到院子里赶来支援时,战斗都已经结束了。

杜兴来了火气,轻轻拍了拍桌子说,“爷们,你敢说我不会喝酒?今儿我是有事不跟你计较,等过几天的,我来找你死磕。咱俩他娘的一人脚底下一箱啤酒,谁喝不完谁是王八!”那男子被逗笑了,点头应了下来,可我心里一阵肉疼。刚才看酒水单了,这酒吧的啤酒都是天价,外面四块钱一瓶的冰纯,这里卖二十!要是杜兴在这里跟他拼酒,我俩不得赔死?

可当我看到他真正长相时,一时间有些发愣。他尖尖的下巴,跟照片和监控录像的画面很像,但说到他整个长相时,我总觉得这人我认识,是谁又一时间说不好。他倒是一点都不慌张,还瞅着我笑了起来,特意往上探了探头说,“李峰,好久不见啊!”他说话声很有特点,奶声奶气的,这几乎是个招牌啊。我脑袋嗡了一下,想到一个人,李二!就是那给我看美女照片,人还挺猥亵的我的那个同学。

不过被这拼酒的话题一带,酒吧老板跟我们的关系又近了一步。他顺着这劲儿又跟我们聊起来,还问我们,我俩总这么四下打量,难道在找人么?我一合计,反正他赖着不走,还非得跟我们套近乎,我索性问问他,看他认不认识那钩舌罗刹吧。我就把手机拿出来,翻出那照片给他看。我留意他的表情,发现当他看到这照片后,明显一愣,还主动问我,“你们找她?”我心说有戏啊,这下我也不觉得这酒吧老板讨厌了,催问他,“你到底认不认识她?”

我从地上爬起来,其实在爬到一半时我就等不及跑上了,看到动物园猿猴跑时啥动作么?我当时就跟猿猴很像,这么弓着腰子冲了过去。我把膝盖压在凶手的胸口上,还用枪顶着凶手的脖子,一伸手把他头盔摘了下来。我想看看,这钩舌罗刹到底什么样?往不好听了说,他要是个伪娘的话,眼睛一闭一睁是个爷们,眼睛一闭再睁又是个老娘们了,到底什么人什么长相能办到这点呢?

酒吧老板点点头,不过挺可气,接下来他一句话都不说了。我跟杜兴本来都支起耳朵准备听呢,被他这么一弄,杜兴不耐烦了,说你这老板怎么当的?客人问话呢,你咋不说了?酒吧老板笑了笑,说这女子是他店里的常客,但为了保护别人的隐私,他不会跟我们过多透漏这女客人的信息的。

我先后吃了三个瘪,冲这事也没那么容易放凶手走吧?我没时间起身追他,但我有枪。我举枪对着那摩托车打了一发子弹,这距离不远,这子弹很有准头。砰的一下就把他车轱辘干没气了。凶手坐不稳,跟摩托一起摔到在地。他带着头盔,脑袋倒是被护的严严实实,可借着惯性滚了几圈,他整个人有些发懵。

其实酒吧老板这么做是对的,也怪我俩没亮出身份来,我偷偷把警官证拿出来给他看一眼,又模糊的告诉他一些情况,说这女子跟一起重案有联系,希望他能配合。这警官证起了作用,他一听我俩是警察,态度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按他的介绍,这女子隔三差五就来一次,还爱坐在包间里上网,刚才她也来过,不过已经走了。

我也不傻,那凶手一定骑个摩托,我要再不躲开,他保准用摩托从我身上碾过去。我也顾不上埋汰不埋汰的,急忙往一旁打滚。也亏得我下决定早,在刚避开的一瞬间,一个大雅马哈(摩托)冲了出来。一个男子带着头盔坐在摩托上,他留意到我了,不过他主要心思都用在逃上,也没继续对付我的想法,他使劲给油想让摩托撞向院门,想借此逃脱。

我听完有种想跺脚的冲动,心说我俩紧赶慢赶的还是晚了一步,不然今晚不就能抓到她了么?而且钩舌罗刹肯定知道我们在找她,弄不好今晚以后,她都不敢来酒吧了。那酒吧老板看我俩都皱着眉,他又笑了,我发现他很爱笑,不知道是不是一种职业病,他告诉我们,“这女子有次喝醉了,还是他送回家的,他知道这女子住在哪。”

我没想到会发生这事,身子失衡,手里捏个破把手儿有啥用?噗通一声来个大屁蹲。我本来已经一身脏兮兮的了,这下可好,裤子后屁股那儿也被划破了,我现在的打扮都快成乞丐了。这还没完,突然间我听到铁门里面传来一阵突突声,就是马达的声音,这铁门还嗖的一下被撞开了。

这无疑又给了我俩一丝希望,我问他能不能现在带我们去那女子家。酒吧老板说没问题,还说帮助警察破案也是公民的一种义务。这老板在我心里的地位又提升了一大截,我客气的说了声谢谢,这就站起身要跟他一起走。可邪门了,我刚一起来,脑袋有点迷糊,就跟喝懵了似的。我想咬牙挺着试着走几步,但不行,看地面都认不准距离了,刚一脚踩上去,差点踩秃噜了。杜兴凑过来扶着我问咋了,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但酒店老板给我们一个说法,他说有些人是有这种现象,说白了就是晕场,对酒吧这种昏暗的环境不习惯。

他家是铁门,我拎着扶手往外拽。本来我就是试试,要是铁门锁的太死,拽不动的话,我就放弃了,改从窗户进入。但这铁门挺给我悬念的,我拽了几下发现它有点要被拽出来的架势,这让我没死心,又加重了力道。我发现我跟这凶手玩智商是输惨了,扶手也被做了手脚,我再一用力,它吃不住劲了,竟砰的一声断了。

我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心说亏我还是个爷们,还是个警察呢,在这种时刻竟然掉链子了。可事实摆在眼前,我这身子真晕场,我也没办法嘛。我知道抓钩舌罗刹这事多紧急,我又试着往前走,但我发现了,我越心急我越晕乎,最后腿都快软了。酒吧老板让我别勉强,还说他有个办公室,让我先去里面休息下,他陪杜兴去找那女子,让我等消息就好了。其实他这建议蛮不错的,但我心里却纠结上了,刘千手跟我们说过一句话,我俩出了警局,一定别分开,互相有个照应。我突然有种担心,怕我俩今晚一分开会被钩舌罗刹钻了空子。

我知道我和杜兴玩偷袭的计划是失败了,为了抢时间,我急忙翻墙往里冲,还吼了一句给杜兴提醒,“大油,咱俩露馅了!”其实这墙翻起来没啥难度,是个半大小子都能做到。可问题是,这墙一定被凶手做了手脚。我骑在墙头正准备往里跳时,墙头竟吃不住力塌了一块,这什么节奏?我惨叫着跟着一片碎砖烂土一同摔了进去。也亏得运气好,双手先着地的,但也弄了一身脏,我心里火大,知道自己被凶手摆了一道。我没时间发火,哼哼呀呀站起来,往瓦房门口冲去。

杜兴看我犹豫着,他说了一句,“李峰,你是不是想到刘千手的嘱托了?我看今晚没事,咱们都带着家伙事儿呢。再者说,有啥问题就给局里打电话叫支援,这机会咱们不能错过了。”我一合计,杜兴说的也在理,万事不能绝对,把握机会审时度势才行。我点头同意了,我们分开行事。我被一个服务员半搀扶着送到酒吧老板的办公室。这办公室被打扫得很干净,乍一看很利索,在一个角落里更放着一个折叠床。我就被扶到那床上躺了下来。这床上也有一股很大的古龙水味,估计这酒吧老板平时没少在这上面睡觉。我被熏得难受,但人家一番好意,我也不能说啥。那服务员问我还需要啥不,我摇摇头,他转身离开做自己的事去了。

不过这小石头上露出一个小洞,这引起我的注意。我蹭过去,把眼睛凑到那小洞前看了看,我发现这小洞里有小镜片之类的东西。我正琢磨这是咋回事呢,那小镜片里还射出一道光来。这光不强,不过我眼睛离得这么近,也被晃了一下。我打心里骂了一句艹他娘的,也一下明白了,这是个监控器,凶手一定发现了我们。

我这么躺着也没意思啊,玩了好一会的手机。这样至少过了半个钟头,我又玩腻了,把手机揣起来,四下瞎看起来。这么一瞎看,我发现床边上还有一个纸篓,里面装着一个被揉成球的纸团。我就一伸手把纸篓拽过来,把那纸团捡起来。我纯属好奇,想看看这上面写的啥。可当我看清这上面内容时,整个心里都突突了一下。这上面写的正是钩舌罗刹在视频中给我们看的名单,换句话说,我和杜兴都犯了一个马虎,误以为那钩舌罗刹是在包间里跟我们视频的,其实这个房间才是她视频时的地点。我不知道那酒店老板跟钩舌罗刹是什么关系,难道说他也跟李二一样被罗刹迷惑住了?我没时间往深了想,急忙给杜兴打电话,我想告诉他,小心酒吧老板,那是个危险人物,可电话根本没打听,还提示杜兴手机关机了。我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甚至急得脑门都冒汗了,我又想给警局打电话,让他们派人手过来支援。

我觉得这法子好,杜兴说完还跳下墙,悄悄地跑了。我也准备起来,把枪摸出来,但突然间,我身边传来一阵吱吱声。这声音太怪了,我形容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我心说自己周围没东西啊,这声从哪来的呢?我以前好几次被人从背后偷袭过,这让我很敏感,虽然现在趴在墙上,我还是警惕的扭头看了看。我身后没人,但这么一转头,让我不经意的发现一个奇怪之处。在我右边不远的墙头上,稍微突出一块小石头,就好像当初盖墙时,被工匠马虎遗漏的。

但电话还没打出去呢,门响了,那酒吧老板悠闲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这表情跟刚才一点都不一样,别说是笑了,很冷漠的看着我,还问了一句,“李警官,你要打电话啊?来不及了吧?”我愣住了,他这声也变了,变得娘娘腔的,倒不是我瞎捉摸,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心说我的天,这也是个伪娘,合着在这钩舌案里,我们是跟伪娘大军斗上了。

他院子里停了一辆车,虽然用车衣挡着,看不清是什么型号的,但我估计,十有八九是那辆出租车。另外院子当中还吊着一个死狗,这死狗上半身的皮都被扒了,乍一看,很血腥很变态。而他住的那个瓦房,窗户上全贴着黑布,把里面挡个严严实实的。这都符合钩舌罗刹的嗜好。我问杜兴怎么抓人?杜兴想了想说,“咱们稳着点,最好搞个突然袭击,谁知道他家瓦房有没有后门呢?你等我,我绕道院子后面,到时咱俩一前一后包围他。”

都这时候了,我还有啥客气要讲,我冲他骂了一句死人妖,又摸向腰间,把手枪拿了出来。我不知道咋这么怪,我整个人躺着没什么事,但一拿枪坐起来,突然地,我脑袋里一片晕乎,甚至不自觉的我又噗通一声躺了回去。酒吧老板笑了,跟我说,“我这一床的迷药可不是摆设,你在这上面躺了这么久,不中招才怪呢?”

北方的农家院大多是散户,一家家独立的。这青年家的地方很偏,在村子的一个角落里,还紧挨着一片高粱地。他家院子面积不小,院墙少说有两米高。我和杜兴就算翘起脚来,也看不到院子什么情况。杜兴跟我商量,我俩不敲门,先小心一些,趴在墙上看看院子什么状况。这种土砖墙很好爬,墙面很多地方的砖头都突了出来,很容易借力。我点点头,和杜兴挨着,找了一个角落爬上去。我俩跟小偷似的,稍微露出个脑袋,贼呼呼的往院子里看。只看几眼,我就打定主意,心说这钩舌罗刹的身份没跑了,一定是这小子。

我这下懂了,也明白我为啥会晕乎了,心说自己怎么这么笨呢?哪有在酒吧晕场晕这么邪乎的说法?合着自打他坐到我旁边,我就上套了,他身上还有这床上的古龙水味,都是一个假象,实际上这里面参了迷药。我和杜兴一时大意,被钩舌罗刹算计了。

我跟他没时间客套,应了一句又说正事,趁着那青年没发觉,我们赶紧去他家,把他堵在家门口。老线人做事很周密,连那小青年的地址都问好了,还想跟我们一起去。但我和杜兴都拦住他了。我还特意说一句,“老哥,你现在不是线人了,该好好享受生活才对。”看得出来,他有些失望。倒不是说他当线人没当够,而是他真想为刘千手遇刺这事出点力气。我俩再次让他止步,又一路小跑向那青年家靠近。

我心里有种特别无奈兼无助的感觉。枪就在自己手里握着,却没力气使用它。这酒吧经理就在我面前,明知道他是个恶人,我却无力反抗。酒吧经理大步向我走来,站在我旁边,拄着下巴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看着我,这期间他还伸手把枪夺了过去丢到远处。我缓了好一会,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不过仍很费劲,我挤着嗓子拿出最后的希望劝了劝他。“哥们儿,你要事业有事业,要长相有长相,何苦被钩舌罗刹迷惑住呢?”这话我绝对发自内心,他和李二不一样,尤其我没往深说,他就算想继续当伪娘,那也不用靠钩舌罗刹什么吧?

这野子村离市里很远,我俩在路上花了一个钟头的时间。等来到村口后,我发现那里停着一辆小货车。货车驾驶位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虽说他头发里布满银丝了,脸上全是褶子显得很老,但也遮盖不住那双深邃的眼神,光这么一看就知道他是有过大经历的人。他就该是那老线人。他也留意到我俩了,只是他不认识我们,一时间没动身,用一副犹豫的目光望着我俩。我主动一把,从摩托上下来后,摸出兜里的警官证,给他看了看。别看他年纪比我大那么多,但也很尊重我,知道我身份后,立刻从车里跳出来,很客气的问好,“李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