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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最后的内战——西南战争

战机转瞬即逝,就是这几天的攻坚战,贻误了萨军的战机,政府军已经完成了出兵的准备。

萨军强攻熊本城,按照最初的想法,即使全军死伤过半,也要拿下。不料由于守军殊死防守,萨军攻势接连受挫,进展无望,士气低落。打了两天之后,萨军将领不得不召开军事会议,决定放弃强攻,改为长期围困。

萨军停止强攻熊本城之后挥兵北进,而政府军已经从九州北部的福冈南下,双方展开了激战。两军呐喊之声与炮声相混杂,震天动地,硝烟遮天蔽日,天色为之暗淡。萨军也装备了大量的步枪,不像《最后的武士》里演的只有武士刀和弓箭,只不过枪支数量比政府军少,最要命的是子弹比政府军少。激战当中,政府军第二旅团司令受伤,而萨军得力战将、西乡隆盛的弟弟西乡小兵卫战死,政府军步步进逼。

于是,谷干城积极布防,使萨军的攻城战打得非常不顺利。好莱坞大片《最后的武士》中描绘谷干城战败,被萨军斩首,也是不符合史实的。

接下来的吉次之战中,双方展开恶战。史书记载,所费弹丸约数十万发,堡垒壕沟,延及数百里之间,为弹夹所盖,死尸纵横,流血淋漓,其惨不可言状。因此,吉次也被称为地狱脊。吉次之役,萨军主将筱原国干身亡,政府军的野津道贯也险些丧生。

2月21日,萨军强攻熊本城,打响了西南战争的第一枪。当时,熊本城可以投入战斗的兵力只有两千人,镇台司令官谷干城决心坚守城池。谷干城说:“大唐之所以没有在安禄山之乱中灭亡,都是因为张巡坚守睢阳城。如今,熊本城就是睢阳城,熊本城之存亡关乎天下之安危,岂能贪生怕死留下千秋骂名?”从谷干城阵前鼓励军士的言语中可以看出,明治维新之后多年,日本武将们仍然熟悉中国的历史典故。

吉次之战之后,双方又在田原坂展开了激战。田原坂是丘陵地带,顶部凹进,恰似胸墙壁垒,坡道险峻,断崖绝壁,草木横生,易守难攻。开战之后,政府军突入萨军前沿,登上坡道,受到了萨军居高临下的猛烈射击,陷入了进必伤、退必死的境地。尽管野津少将亲自督战,酌酒助威,仍然无济于事,最后只得迂回进攻。田原坂的殊死战斗,历时十七天,萨军还是因为兵力单薄、弹药缺乏、战术拙劣而最终失利。

叛乱的消息传到东京,早有准备的政府军立即展开行动,迅速调集军队平叛。19日,天皇颁布敕令,组成了征讨军团,有栖川宫炽仁亲王担任征讨总督,陆军卿山县有朋、海军卿川村纯义为征讨参军,军团下设两个旅团,各由两万人组成。随着战局的进展又增设了三、四旅团,以及别动一至五旅团。前后总共出动陆军五万八千人,海军十一艘战舰,兵力两千人。

田原坂之战关系大局,尽管随后萨军又对官军发动了多次进攻,而且互有伤亡,但是萨军基本是败局已定。田原坂激战正酣之时,山县有朋向征讨总督有栖川宫炽仁亲王建议,另组一军迂回到萨军背后登陆,切断萨军。他跟有栖川宫炽仁亲王说:“鹿儿岛人的气质是只知道勇猛前进,不知道后退,唯以突击为主,不善于随机应变。如果我们乘其不备,占领萨军背后的阵地,即使一时不能战胜,也可以使他有后顾之忧。”这一策略深得军机要诀,立刻被亲王采用。

萨军整编之后,全军分七个大队,以西乡隆盛为总指挥,每个大队十个小队,每个小队两百人。当时萨军主力是私学校的士族,一共一万三千人,再加上各地响应的部队,总计大概三万人,还有少量的炮兵。

政府军在萨军背后成功登陆,立刻使萨军陷入了腹背受敌的被动局面。政府军前后夹击,萨军尽管拼死抵抗,无奈苦于大势已去,只好被迫向人吉退守。政府军一鼓作气,死攻人吉。萨军原以为可以在这儿支撑两年,不料政府军迅速占领了人吉。萨军只好向鹿儿岛境内退却,政府军一路尾随,攻至鹿儿岛县境,此时的萨军已如丧家之犬。

双方大打出手

最后的武士

经过一番讨论,西乡手下大将村田新八、别府晋介等人都赞同桐野利秋的主张。会议最终决定采取下策,全军向熊本城进发,由此埋下了西南战争萨军失败的伏笔。

8月14日,西乡亲自指挥全军在可爱岳同政府军展开最后决战。此时的萨军已经被围困在方圆一里的峡谷中间,供他选择的道路只有三条:第一,投降;第二,全部战死;第三,拼死突围。

西乡隆盛的弟弟小兵卫力主上策,而西乡的左右手桐野利秋却认为不可,他说:“大军进兵,宜堂堂正正,明目张胆,纵横天下,而今用奇兵,有愧义兵之名。”又说什么“镇守熊本镇台的守兵,不过是区区百姓之兵,若敢阻我去路,唯一鼓而驱之”。

西乡决定率军突围,他烧毁了起兵以来携带的各种文件,连同自己的陆军大将制服。有人不解,问他为什么这么做?西乡笑着回答:“今百事瓦解,皆已无用,付之灰烬,扫我尘垢耳。”英雄末路的心情跃然纸上。

会上萨军将领提出了上中下三策:上策是全军直奔长崎,夺取军舰,然后兵分两路,一路突袭大阪,一路占领东京,争衡天下;中策则是留下若干监视兵力,控制九州的中心熊本城,然后,主力在本州登陆,占领大阪,控制日本的西国地区,等待天下的响应;下策是全军进击熊本,控制整个九州,徐图中原。

随后,西乡率队登上可爱岳,开始突围,半月时间,行程百里。但是由于政府军的部署十分严密,各旅团在鹿儿岛地区要害之地筑了堡垒,挖起深沟,设置栅栏,并且把木钉埋在地下,挖成陷阱,日夜派哨兵警戒。大炮、步枪连续射击,飞鸟伏鼠都不能通过。政府军对西乡所在的城山围困了二十三天。随同西乡回到鹿儿岛的萨军大概只有三百七十人,这些人中有枪的不过一百五十人。

2月5日,鹿儿岛私学校开始招兵,当日募兵超过三千人,最后鹿儿岛的私兵累计超过三万人。因为鹿儿岛原称萨摩藩,因此,跟政府军相对应的叛军就被称为萨军。萨军把私学校本校改为大本营,召开了作战会议。

1877年9月23日,武士们最后一次把酒当歌,其中一位武士唱着悲凉的和歌:“露水尚有草叶可以栖身,而世间却无我等容身之所。”秋风骤起,月光下的海面凄凄冷冷。

1877年2月3日,西乡隆盛回到自己的住宅,途中写下一首诗:“白发衰颜非所意,壮心横剑愧无勋。百千穷鬼吾何谓,脱出人间虎豹群。”由此诗来看,西乡隆盛这个时候已经下定了起兵造反的决心。

9月24日,最后的武士们的光辉,在美丽的旭日初升中落幕。西乡隆盛和亲从将领们从藏身的洞窟中走出,身着便装,挥武士刀,向政府军发起了最后的冲锋。他们跟政府军战线之间有一条相对开阔的坡路,坡路尽头还有一道由政府军建造的堡垒工事。因此,他们即便冲到堡垒附近,也很难越过工事杀入敌军。换句话说,西乡和他的武士们并非真的想要冲入敌阵,不过是想尽可能地在离自己的对手更近一点儿的地方,完成他们在人生和历史舞台上的演出。

1877年1月,日本警视厅派中原警部等人潜回鹿儿岛,对私学校的成员晓以大义,进行挑拨离间和瓦解工作。同时政府雇佣的轮船抵达鹿儿岛港口开始转运军火。私学校的士族及时向筱原国干报告了这件事,筱原当即声称:“这是断我手足,今日不决,后悔莫及。”于是指示私学校成员抢夺军火。同时,私学校的士族逮捕了中原警部等人,私设公堂,严刑拷打,迫使中原承认有暗杀西乡的阴谋,中原被屈打成招,被迫在供词上按了手印。鹿儿岛西南士族的叛乱就此爆发。

政府军早已发现了他们,一时间,弹如雨下,子弹呼啸着飞来,一些武士中弹倒下,另一些不能忍受这样的心理冲击,到路边剖腹自尽。其他的簇拥着西乡继续前进,最后西乡也身中两弹,倒在路边不能再前进了。他用手支撑起庞大的身躯,仰视着身边的别府晋介,大声喊:“阿晋,就在这儿动手吧。”

针对这样的形势,以大久保为首的明治政府,采取了四项措施:首先,要对鹿儿岛进行宪政改革;其次,派内务少辅到鹿儿岛视察;第三,派中原警部潜入鹿儿岛探查私学校动静;第四,将鹿儿岛内陆海军管辖的武器弹药转运大阪,防止私学校利用。这四项措施的第一、第二项由于鹿儿岛知事的阻挠没能实行,第三、第四项成了西南战争的导火线。

前天夜里,西乡自知必死,要求别府在关键时刻砍下自己的头颅,现在他认为时机已到。别府含泪,待西乡切腹后,仰天大呼,挥刀斩下了西乡的首级。追随西乡的武士们眼见西乡死去,泪流满面,仰天长啸,在道边纷纷拔刀自尽。

西乡隆盛起兵造反

号称西乡左右手,也就是给西乡出下策的桐野利秋,是武士道精神最忠诚的拥护者,剑术高强,号称“人斩”,直冲到堡垒之上,格杀政府军数人之后,死于弹雨之中。他的表弟别府晋介,还有其他萨军将领的结局,也都无外乎自刃或战死。

1876年明治政府禁止士族佩刀,但是鹿儿岛的士族仍然携刀持枪横行乡里,更有借酒撒疯的声称:“快些走啊,上东京杀掉那些讨厌鬼。”叛乱前夕,鹿儿岛士族的反政府情绪已经一触即发。

萨军余部一举被歼,战死者一百六十人,投降者两百余人。

明治维新以后,各县设立县知事,其他县的知事都是外县人,本县人不得在原籍担任知事,唯独鹿儿岛县的知事由本县人担任,而且在鹿儿岛,即便是不入流的小吏,非鹿儿岛士族出身的人也不过百分之一。

统帅为何打兔子?

叛乱前夕的鹿儿岛整个就是一个独立王国,县政完全操纵在私学校手里,各级官吏都是私学校的士族或者教师担任,私学校的命令就是县厅的命令。

西南战争结束之后,长崎一位僧人曾作诗说:“孤军奋斗破围还,一百里程垒壁间。我剑已折我马毙,秋风埋骨故乡山。”

1875年,西乡隆盛的左右手桐野利秋撰文说,现今的日本政府,是国家的大敌、苍生之所怨。现今的政府对国家不忠,要使苍生免于涂炭之苦,就必须推翻现政府。村田新八更是公开主张“让西乡取得首相地位,是我们的重任”。由此可见,这些私学校实际上是具有私设武装性质的政治结社。私学校的建立,为日后西乡反叛奠定了组织基础。

这首诗,真正切中了西乡的心境。由鹿儿岛士族发动的这场叛乱历时两百天,影响达于九州全境,这是自明治维新以来,日本发生的最大规模内战。政府军战死将近七千人,负伤者九千余人,累计伤亡一万六千人;萨军战死六千多人,负伤人数不明。当然了,这也是日本历史上的最后一场内战。

两所学校的开支,除了由西乡隆盛的退休金支付部分经费之外,全部由鹿儿岛县厅支付。1876年末,鹿儿岛县内所有各乡都设立了分校,名义上这些私学校以“不顾一身,践行道义”和“尊王悯民”为宗旨,实际上是纠集士族跟政府为敌。

这场内战的实质,是要建立一个以倒幕派武士为核心的天皇制国家,还是要建立一个君主立宪制国家的问题。西南战争平息之后,武士们的武装叛乱基本停息。日本在发展资本主义的道路上加快了步伐,曾经辉煌的武士时代终于落幕了。

这种私学校分为两种,一种是枪队学校,收容还乡的旧近卫步兵,由原陆军少将筱原国干主持,学生五六百人;另一种是炮队学校,集中了炮兵出身的士族,由原宫内大丞村田新八负责,学生大概两百人。

西乡隆盛战死于西南战争,他的故事和不屈不挠的精神得到了广泛的传颂,甚至后来明治政府也给他恢复了名誉,授予他正三位的品衔,并且在东京上野公园立了他的铜像。但是,现在人们对于西乡隆盛在战争中的表现却是充满了疑问。

日本最后的这场内战,爆发在1877年,但是事出有因。早在1874年6月,由于自己的政治主张得不到认同,西乡隆盛愤而辞职,回到自己的家乡鹿儿岛(原萨摩藩),办起了有士族参加的私学校。

西乡在整个战争中表现低调,除了最后一次是亲自指挥士兵冲锋、死在前线之外,基本很少出现在萨军视线之中。他住的地方也离战场很远,据附近的农民们回忆,他们在战争期间趁乱去庄稼地里偷粮食的时候,经常看见西乡带着狗在悠闲地打兔子。正值萨军在仁吉浴血奋战的时候,又有几个逃兵看见西乡牵着狗在树林里打兔子。按照史料记载,西南战争期间,西乡隆盛总共打了十多次兔子,对于打兔子的兴趣远远大于打仗。而根据西乡隆盛的亲兵回忆,西乡的住处比兔子的窝还多,今天住村里,明天住庙里,后天住洗浴中心,就是很少住在军营之中。

前些年好莱坞跟日本合拍了一部大片叫《最后的武士》,但是历史上真正的最后的武士,并没有电影中表现得那么浪漫和写意,其真实的情状比电影要壮烈得多。战争的形式也不是几百个拿着砍刀、使用弓箭的乡巴佬跟机枪、大炮武装的政府军拼命。

如果这两件事属实的话,将其联系起来看,可以推断出西乡隆盛可能不想打仗,也许他是被胁迫的,因为战争是你死我活的事儿,哪位统帅能忍心让手下在前面拼命,自己却在后面打兔子?而且西乡隆盛很少住在军营,说明军事决策基本上都不是他下达的。

历史没那么浪漫

西南战争真正的指挥者可能并不是西乡隆盛。由于他在鹿儿岛太有人气,太有威信,太有魅力,而叛军需要一个偶像来唤起更多的人参与造反,西乡正是这样一位偶像,而西乡也乐于充当这个偶像,为他最后的人生画上壮丽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