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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沃贡人抬头望着低矮的钢衬天花板,双眉皱得几乎要绞成一团了,嘴巴松垮垮地张开。半晌,他说:“呃,上班时间不错……”

“我的意思是说,”福特解释道,“这样的事情让你过上了令你满意的完满生活吗?跺着脚四处走,大喊大叫,把人推出宇宙飞船……”

“那是自然。”福特也表示同意。

“享受?”他话音如雷。“这是什么意思?”

亚瑟扭过脑袋去看福特。

沃贡人定定地站在了那里,难以尽述的愚钝表情慢慢爬上他的脸孔。

“福特,你在干什么?”他用被镇住了的声音耳语道。

“你难道真的很享受干这种事情吗?”他忽然发问。

“没啥,只是想让他对我周围的世界产生兴趣,不错吧?”他答道。“这么说,上班时间很不错,对吗?”他接着和卫兵说话。

“噢,您就歇歇吧。”福特说。他扭转脑袋,直到能直视对方面容的位置。灵光一现。

沃贡人低头看着他,行动迟缓的念头在脑海的幽暗深处缓缓搅动。

“抵抗是没有用的!”

“是的,”他说,“但既然你提起来了,我必须承认大部分时间其实挺没劲儿的。除了……”他又思考起来,思考需要他抬头仰望天花板,“我相当喜欢吼来吼去的。”他吸入满肺的空气,咆哮道,“抵抗是……”

“还有你,你也给我闭嘴!”福特怒喝道。

“啊,没错,”福特赶忙打断了他,“你很擅长吼叫,这我看得出。但假如大部分时候都很没劲儿,”他说得很慢,让这些字词有时间可以爬向他们的目标,“那么你为啥非得要干呢?有什么理由吗?吸引姑娘?皮革制服?男子气概?还是说,你只是觉得,能将就着干这些不需要脑子的单调事情代表了一种趣味非凡的挑战呢?”

“抵抗是没有用的!”

亚瑟迷迷糊糊地朝后看看,朝前看看,在两人间切换视线。

“亚瑟,你歇斯底里了。闭嘴!”福特拼了老命在试图思考,但被卫兵的又一声叫嚷打断了。

“呃……”卫兵答道,“呃……呃……我也不晓得。我想我只不过是在……混日子罢了。我姨妈说飞船卫兵对年轻沃贡人而言是一份相当有前途的职业——你知道的,有制服穿,有致晕射线枪的枪套挂在屁股后头,做些不需要脑子的单调事情……”

“少跟我说什么慌不慌的!”亚瑟喝道。“这还只是文化冲击而已。你给我等着,等我适应了环境,摸清楚方向,到时候我才会开始慌!”

“亚瑟,听见了没有?”福特的语气仿佛在争辩中即将做出总结陈词,“你还觉得你面临着人生难题呢。”

“好啦,”福特说,“别那么慌!”

亚瑟的确认为他面临着人生难题。除了他的家乡行星那档子不愉快事情之外,沃贡卫兵把他掐得就快要窒息了,更何况他非常不喜欢活生生被扔进太空这种说法。

“上帝啊,”亚瑟抱怨道,“你居然说什么积极的精神状态,你住的星球又没有在今天刚刚被毁。今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我还想着能舒舒服服休息一天呢,读读书,给狗刷刷毛……这会儿才下午四点,我却马上要被扔出一艘外星飞船了,而这里距离地球冒烟的废墟足有六光年!”亚瑟说得吐沫星子四溅,沃贡人紧了紧他的手,亚瑟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试着理解一下他面临着的问题吧,”福特坚持道,“这位可怜的小伙子,他的整个生活就是跺着脚走来走去,把人扔出宇宙飞船……”

“能不能别再说这种话了?”福特结结巴巴地说。“总是说这种话,一个人怎么可能保持积极的精神状态呢?”

“还有大喊大叫。”卫兵补充道。

“抵抗是没有用的!”卫兵咆哮道。

“当然,还有大喊大叫,”福特友善地拍拍钳住脖子的肥厚手臂,态度不可谓不屈尊俯就,“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为啥要这么做!”

“别担心,”福特说,“我会想出什么办法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可不怎么有希望。

亚瑟也觉得这的确非常令人悲哀。他用一个虚弱的小手势表达了心意,因为他窒息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沃贡卫兵拖着他们前进。

卫兵用低沉的隆隆嗓音说出内心的困惑。

“这太棒了,”亚瑟语无伦次地说,“这实在太了不起了。放开我,你这野蛮人!”

“呃,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我觉得……”

漫长的钢衬走廊里,回荡着两个人形生物在沃贡人橡胶般的腋窝下徒然挣扎的响动。

“好小伙子!”福特鼓励道。

“死亡实在便宜他们了,”他说。

“可是话也说回来,”隆隆嗓音继续说道,“还有什么可替代的吗?”

“嗯,”他说,“对应上了潜藏于隐喻之下的超现实主义……”他想了一会儿这句话,然后满脸狞笑地合上笔记簿。

“当然有,”福特轻快但缓慢地说,“那就是别再做了!告诉他们,”他接着说道,“你不打算继续做这种事情了。”他觉得应该再补充些什么,但卫兵的大脑这会儿似乎正忙着琢磨他的建议。

守卫紧紧捏住两人的脖子,对船长的后背谦恭地鞠了个躬,拽着还在抗议的两个人离开了舰桥。一扇钢门砰然关闭,船长重又独自一人。他静静地哼着小曲,陷入了沉思,手指轻盈地翻弄着记录诗歌的笔记簿。

“呃呃呃呃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卫兵说,“呃嗯,可是,听起来却不像什么好主意。”

“我还不想死!”他喊道。“我的脑袋还在疼!我不想带着头疼上天堂,我会一肚子坏心情,没法享受乐趣的!”

福特突然感觉到他的机会正在悄悄溜走。

亚瑟疯狂地扫视四周。

“稍等一下,”他说,“这只是开始而已,明白吧?还有更多的问题呢,明白吧……”

船长带着事不关己的愉快心情望着他们,然后转过身去。

但就在这时,卫兵又在手上加了把劲,继续执行他的任务,拖着两名囚徒走向气闸。他显然深有触动。

“抵抗是没有用的!”沃贡卫兵对他们吼道。这是他加入沃贡卫兵军团后学到的第一句话。

“不对,我想对你们来说反正都一样,”他说,“我还是把二位推出气闸,然后回去接着做些我必须完成的吼叫任务吧。”

“你不能把我们丢进太空,”福特嘶喊道,“我们正在努力写书。”

这对福特·大老爷来说当然完全不一样。

一个体型巨大的年轻沃贡卫兵踏上几步,用满是脂肪的巨大臂膀将两人从束缚中扯了出来。

“先别动手……你看呐!”他的语调不那么缓慢,不那么轻快了。

“什么?”福特叫道。

“哼哼哼哼嗯嗯嗯嗯……”亚瑟说话时缺少清晰的音调变化。

“不,不对,你们彻底错了,”他说,“我写诗只是想完全袒露我刻薄、无情、铁石心肠的外表而已。总而言之,我要把你们从船上丢出去。卫兵!把囚犯带到三号气闸,丢出飞船!”

“等一等啊,”福特不肯放弃,“我还有音乐、绘画和其他许多东西没讲给你听呢!啊啊啊啊啊!”

沃贡人站了起来。

“抵抗是没有用的,”卫兵咆哮道,然后又补充道,“你们得明白,坚持下去,我迟早能获得提升,当上高级喊叫官;不大喊大叫、不把人推来搡去的官员位置通常很少有空缺,所以我想我最好还是坚持做我了解的事情吧。”

福特发出紧张的笑声。“嗯,我是说,对的,”他说,“我们不都是这样吗?在内心深处,你晓得的……呃……”

他们已经来到了气闸前,这是一道巨大的圆形钢制舱口,位于飞船的内表面上,非常沉重,需要巨大的力量才打得开。卫兵操作着控制器,舱门平稳地荡开了。

“那么,按照你们说的,我写诗是因为我的外表虽然刻薄、无情、铁石心肠,但在这底下,我只是渴望被爱而已。”他说。他顿了顿,“是这样吗?”

“但还是谢谢你的关注,”沃贡卫兵说。“现在嘛,别了。”他把福特和亚瑟推过舱门,扔进了里面的一小间舱室。亚瑟躺在地上拼命喘气。福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用肩膀徒劳无功地撞击正在重新关闭的舱门。

沃贡人仔细打量着他们。有几秒钟,他时刻痛苦着的种族主义灵魂也有所触动,但他想道,不行——太少了,太迟了。他的声音犹如猫在抓挠起绒的尼龙织物。

“请听我说,”他对卫兵喊道,“外面有一整个你全无了解的世界啊……听,这个怎么样?”他在绝望中捞起了能够即刻想到的一丁点儿文化产物——他开始哼唱贝多芬第五交响曲的第一小节。

“窥入这首诗所描述的情境之中!”他高喊道。他从嘴角悄声说:“干得好,亚瑟,干得非常好。”

“哒哒哒当!这难道没有激起你的任何感觉吗?”

“啊,是的,沃贡性——对不起——诗人那富有同情心的灵魂中的沃贡性”——亚瑟觉得他已经跑到了终点直道上——“以诗歌的结构为媒介,升华了这个,超越了那个,与他者的基础二分法达成了妥协”——他正在攀登凯旋的高潮——“给听众留下深刻而清晰的洞见,窥入……窥入……”(接下来的话突然弃他而去)。福特带着最终一击跃入局内:

“没有,”卫兵答道,“真的没有。不过我会跟我姨妈提一句的。”

“沃贡性。”福特对他咝咝地说。

接下来即便他还说了什么话,亚瑟和福特也没有听见。舱门封闭成了气密状态,所有声音都随之消失,能听见的仅有飞船引擎听起来远隔千里的微弱嗡嗡声。

“……人性……”

他们站在一间打磨得锃亮的圆筒形舱室里,舱室直径约六英尺,长约十英尺。

福特插进来拯救他,大着胆子说:“……对应上了潜藏于隐喻之下的超现实主义,那隐喻是……是……”他也支吾起来,但亚瑟已经准备好了说辞。

福特环顾四周,气喘吁吁。

“喔……还有,呃……韵律设计也非常值得玩味,”亚瑟继续道,“这似乎对应上了……呃……呃……”他支吾起来。

“还以为那小伙子有几分慧根呢。”他说着软绵绵地靠在了弯曲的壁面上。

“不错,接着说……”沃贡人请他继续讲下去。

亚瑟摔进来的时候落在带有弧度的地板上,此刻他仍旧躺在原处。他没有抬头张望,只是躺在那里喘息。

福特继续目不转睛地瞪着他,慢慢地围绕着这个全新的概念组织他的思路。他们难道真能这样靠厚颜无耻逃出生天?

“咱们被困住了,对吧?”

“嗯,是的,”亚瑟说,“我觉得诗中的一些先验意象具有格外特别的效果。”

“是啊,”福特答道,“被困住了。”

“哦,很好……”他嗡嗡地说道,他的讶异程度也相当可观。

“很好,你想到了什么吗?记得你说过你会想出些什么的。也许你已经想到了,只是我没注意到。”

沃贡人惊讶地挑起一侧眉头,这很有效地让他的鼻子变得不那么显眼,因此并不是一件坏事。

“喔,没错,我想到了一个办法,”福特喘着气说。

福特转过脸看着亚瑟,目瞪口呆。他压根儿就没想到过还有这条路可走。

亚瑟满怀期待地抬头看他。

亚瑟轻快地说:“实话实说,我挺喜欢的。”

“但非常不幸,”福特继续说道,“我的办法有个关键之处,那就是非得在这道气密舱门那边才行。”他踢了一脚被扔进来时经过的那道舱门。

福特正在大口喘息。他枯干的舌头在焦涸的嘴巴里舔了一圈,禁不住呻吟起来。

“这主意非常不赖,对吧?”

他往后一靠,躺进巨大的蝙蝠形状皮革座椅中,望着面前的两个人。他没有再次露出笑容。

“那是当然,非常漂亮。”

“现在,地球人……”沃贡人瓮声瓮气地说(他不知道福特·大老爷实际上来自参宿四附近地区的一颗小型行星,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乎),“我给二位一个简单的选择!死在真空里,或者……”他停顿片刻,制造情节剧般的效果,“告诉我,你们觉得我的诗有多好!”

“是什么呢?”

亚瑟没精打采地靠在那里。

“呃,我还没来得及完善细节。反正现在也无所谓了,对吧?”

“噫噫噫噫吁吁吁吁嘻嘻嘻嘻呕呕呕呕呃呃呃呃呃!”福特·大老爷哀叫道,随着最后一行诗经过电子增强后狠狠地轰击着他的太阳穴,他爆发出最后一阵痉挛,然后瘫软了下去。

“那么……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亚瑟问。

否则,我将在废料疣子里用我的模糊哥嘎吱世代撕碎汝,且看我敢不敢!

“噢,呃,嗯,过一会儿,前面那道舱门会自动打开,我们将被射入太空,这是我的估计,然后窒息。当然了,如果你在此之前吸上满满一肺的空气,那就可以撑上最多三十秒时间……”福特说。他把双手插在背后,抬起眉毛,开始哼唱古老的参宿四战斗颂歌。在亚瑟的眼中,福特看起来忽然很像异类。

而有铁箍地拽悬我,用起皱的小包肠嘟,

“那么,就这样了?”亚瑟说,“我们这就要死了。”

他的声调一路拔升,变成了激情洋溢的可怕刺耳高音。

“是啊,”福特说,“只是……不对!稍等一下!”他忽然冲过舱室,扑向亚瑟视线之后的什么东西。“这个开关是干什么的?”他喊道。

“咕噜噗我恳求您,”毫无同情心的沃贡人继续念道,“我的脚字特灵飞机场。”

“什么?哪儿?”亚瑟跟着猛然转身。

“啊啊啊啊啊呕呕呕呃呃呃呃呃!”福特·大老爷叫道,一边拼命把头部往后弯扭,成团成块的疼痛在脑袋里横冲直闯。他视线模糊,只能勉强看见亚瑟没精打采地靠在旁边的座椅里,扭动着身体。他咬紧牙关。

“啥也没有,我在开玩笑而已,”福特说,“反正咱们要死了。”

如泼播的唠叨污点,于病怏体的一只蜜蜂。

他再次软绵绵地靠在了壁面上,从他刚才停下的地方继续哼唱歌曲。

……汝之小便于我

“知道吗?”亚瑟说,“在这种时刻,我被困在沃贡飞船的气闸内室里,身边是一个来自参宿四的男人,即将在太空中死于窒息,我真希望年轻时听了我老妈的劝告。”

诗是这样起首的。阵阵痉挛击垮了福特的身躯——这远比他所能够做好思想准备的更加糟糕。

“怎么?她跟你说了些啥?”

噢,虫子哼哼地抱搡……

“不知道,我当初没在听。”

沃贡人开始朗诵——这是他本人作品中散发着恶臭的一小段。

“喔。”福特接着哼歌。

亚瑟·邓特坐在那里,不时颤抖。他不晓得即将经历什么,但他知道迄今为止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让他喜欢,也不认为事态在此刻能够有所转变。

“太了不起了,”亚瑟自顾自地想道,“纳尔逊纪念柱不在了,麦当劳不在了,只剩下我和‘基本无害’这四个字。随时都会变得只剩下‘基本无害’。而就在昨天,那颗星球看起来还一切都好。”

福特·大老爷的眉头渗出冷汗,汗水顺着固定在太阳穴上的电极淌了下去。电极连接着一连串的电子仪器——想象力强化仪、节律调制器、头韵添加机和明喻倾倒器——全都设计用来增强诗歌所带来的体验,确保你不会漏掉诗人脑海里的每一个细微转折。

一台马达嗡嗡地发动了。

囚犯坐在“诗歌欣赏椅”上,准确的说,是被捆在“诗歌欣赏椅”里。沃贡人对他们的作品没什么幻想,这都要归功于他们的作品极少有传世机会。他们早先也曾在写作方面付出过努力,这是那种受到胁迫的顽执症的一部分:沃贡人想被视为一个进化完善、文化灿烂的种族。但现在驱使他们接着写下去的只是纯粹的残忍。

微弱的咝咝声很快变成了震耳欲聋的气流咆哮声,外部舱门渐渐打开,显露出来的是一片空荡荡的黑暗,其间点缀着一些亮得令人难以置信的细小光点。福特和亚瑟如玩具枪打出的软木塞弹般射进了茫茫太空。

普洛斯泰特尼克·沃贡·杰尔茨的笑容浮现得很慢。这倒不怎么是为了制造效果,更多是因为他正在努力回忆肌肉运动的前后顺序。他已经冲着这两名囚犯发出了可怕的吼叫声,得到的效果相当治愈心灵,此刻他感觉颇为舒心畅快,准备要展示一下何谓铁石心肠。

[1] 中银河系艺术剽窃委员会(Mid-Galactic Arts Nobbling Council)中的“剽窃”原词为Nobbling,戏仿诺贝尔奖(Nobel)。——译者

宇宙间第一糟糕的诗歌,则与其创造者——英格兰埃塞克斯市绿桥镇的葆拉·南希·米尔斯通·詹宁斯[2],一起随着地球的毁灭而永远消逝了。

[2] 保罗·尼尔·米尔内·约翰斯通(Paul Neil Milne Johnstone)是一位英国诗人,也是作者道格拉斯·亚当斯的同学,最初曾使用过他的本名,但后来在出版和广播剧中被迫将其变化为现在的葆拉·南希·米尔斯通·詹宁斯(Paula Nancy MillstoneJennings)。——译者

毫无疑问,沃贡人的诗,是全宇宙,第三糟糕的。第二糟糕的来自科瑞纳星的阿兹哥特人。他们的伟大诗人“胀气”格伦索斯在朗诵其作品《献给一个仲夏早晨我在腋窝里找到的一小坨绿色垢泥的颂歌》时,四名听众死于内出血,中银河系艺术剽窃委员会[1]的主席咬掉了自己的一条腿,这才得以幸免于难。据报导,公众对这首作品的反应使得格伦索斯甚是“失望”,于是着手准备朗诵他名为《我最喜爱的洗浴时间汩汩声》的十二卷史诗,这时候,他本人的一大截肠子为了拯救生命和文明,在绝望下拼死一搏,径直冲过他的脖子,勒死了他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