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
“那……让我们祈祷它能继续漂着，不会沉没吧。少校，一路奔波让我有点筋疲力尽了。”
卢金叫进来两个士兵，让他们把大卫押送到宿舍里去，并安排24小时轮班看守。
“我相信整个世界现在就像是马桶里抽水的漩涡，而伊麻里国际集团只是漂在水面上的一坨屎。”
亚历山大·卢金捻灭了雪茄，盯着纸上写的字。
“你不相信？”
门打开了，他的副手卡茂走了进来。
“还没完呢。伊麻里急不可待地四下传播关于他的这个神秘故事，很有效，那些普通成员现在都很崇拜他。末日来临，弥赛亚，关于‘被提’的修辞学问题(3)……在休达这里以及其他所有飘扬着伊麻里旗帜的地方，人们都开始谈论这些。让人恶心。”
这个高个子黑人说话的声音缓慢、低沉。“你相信他的故事吗，长官？”
“这不可能……”
“那还用问吗？这故事的真实性大概跟复活节兔子的故事(4)差不多。”卢金又点起了另一根雪茄，然后往盒子里看了看，还剩三根。
“最奇怪的就是这部分了。据说在审讯中，他杀死了一个警卫，撕开了当时的董事会主席山德斯的喉咙。自然，做出这种事以后，他被警卫们杀死了——近距离朝他脑袋上啪啪两枪。可一个小时之后，他又从那个建筑里走了出来。一具全新的身体——带着他全部的记忆，身上连个擦痕都没有。”
“他是什么人？”
“斯隆怎么样了？”
“完全不知道，不过他肯定是个人物，一个职业老手。也许是我们的人，也许是他们的。”
卢金靠回了椅背上，第一次显得放松下来：“传说多利安·斯隆回来了。自然，他刚一出现在南极洲的那个遗迹之外就被逮捕了。但他们说他带着一个提包。那帮管事的蠢货把那个提包带回了总部，然后它把整栋大楼都炸飞了。要是你问我对此有啥评价的话，我会说这是进化论在起作用了。”
“要我去调人吗？”
“我理解的。”大卫说，“我争取到一些时间了。”这段时间够不够逃出这里？大卫的心中想起了自己唯一的目标：找到凯特。要做到这点他需要情报，“不过我有个……请求。正如刚才说过的，我一直在旅途中。我想听听你们这里有些什么新消息。当然，是不保密的那些。”
“务必。”卢金把那几张纸递给了他，“对他要严密看守，保证他不会看到任何盟军那边已经从空中就看到过的东西。”
卢金在一个拍纸簿上匆匆记了几笔：“在那之前，我不得不把你禁足在基地当中。你能理解吧，上校？”
“好的长官。”卡茂研究了一下那几张纸片，“亚历克斯·威尔斯上校？”
大卫盯着他：“你是对的。这是……行动守密，老习惯。也许是我在时钟塔当特工的时间太长了。”然后大卫对他讲述了他从穿过第一道大门时就一直在构思的故事，“我是来帮助拯救这个基地的。你知道休达对我们的事业有多重要。我的名字是亚历克斯·威尔斯。如果总部已经被破坏的话，就得找从特种行动部门出来的人才能证明我的身份了。”
卢金点点头。“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化名，但这名字和亚瑟·威尔斯利看起来奇怪地相似。”
“有趣。上校，这真是个有趣的故事。下面是现实：如果你不马上告诉我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我就不得不把你关回牢里去，直到我能验明你的身份。我要不这么做，我就是个婊子养的。”
“威尔斯利是谁？”
“当对分析员们的清洗开始的时候我们正在建站，然后瘟疫袭来。我差点没能逃出来，那之后我就在执行特殊使命。”
“威灵顿公爵，他在滑铁卢战役中击败了拿破仑。别在意这个。”
卢金往前俯身：“在累西腓没有时钟塔的站点——”
“如果这家伙是冒充的，为什么我们不现在就把他抓起来，审讯他？”
“累西腓(2)。”大卫说。
“你是个好军人，卡茂，但你在情报工作方面的水平太糟糕了。我们需要知道我们在这里对付的到底是谁，他可能会让我们发现一个更有价值的目标，或者是向我们揭示一个更大规模的行动，有时候你需要放长线钓大鱼。”
考验来了。
少校捻灭了雪茄，他很善于等待。“给他找个妞，看看他和女人一起的时候嘴巴会不会松些。”他又看了看雪茄盒子，“另外给我再弄些烟来。”
“从哪儿来？”
“基地商店里的香烟昨天就断货了，长官。”卡茂说，“不过我听说肖中尉昨晚在打牌的时候赢了些香烟。”
“我一直在……移动中，没有进行通信联络。”
“是吗？那些烟被偷掉真是太不幸了，总有些人输不起啊！”
大卫没能掩藏住自己的惊讶，但这正是他需要的突破口。
“我会去调查此事的，长官。”
“有人在德国的伊麻里总部引爆了一个亚原子核装置。现在没人能跟上面联系了，更别提验证保密行动的真伪。”
大卫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现在可以肯定两件事：第一，卢金少校并不相信他的故事。第二，他不可能从这里杀出去。大卫决定自己还是先休息一下，然后试着避开门外的守卫。然后要怎么办，他还没想到。
“显然不知道。”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他内心的单人研讨会。
“那次爆炸。”卢金打量着大卫的表情，“你不知道？”
大卫站起身来：“请进。”
“为什么做不到？”
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走了进来，她有着一头飘逸的黑发，浅褐色的皮肤。女人飞快地带上了背后的门。“卢金少校向您致意。”她没有看大卫，只轻声说道。
“你知道我做不到这点。”
这女孩确实很美，但对这种事情大卫见得越多就越讨厌。
“那是机密。”大卫边说边转身面对卢金。我有多少时间？也许在他发现我是冒牌货之前能有一个小时？做得好的话，我还可以多争取点时间，“和上头联系吧。如果你有权限的话，他们会告诉你的。”
“你可以走了。”
“是什么——”
“请——”
嗯，卢金在给他提供些无用的细节。他希望大卫会投桃报李，讲述自己的故事，然后露出破绽：“我来这里是为了一项任务。”
“出去。”大卫坚持道。
“他现在在西班牙南部，指挥进攻。他几乎把所有人都调走了。我们的机构现在只剩下了基本骨架，勉强支撑运作。我们的站长盖瑞特上校两天前被人点掉啦。那个婊子养的蠢货当时正在巡视。他一一走访每座警卫塔，跟人们频频握手，搞得好像他是在这鬼地方竞选市长似的。柏柏尔人的狙击手一枪就干掉了他。我们认为射手就在山上，所以我们增加了巡逻。一方面也是为了外头那些找死的家伙啦。现在我想要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求您了，先生。如果你把我赶走，我会有麻烦的。”
“他可能收到过。”卢金又吸了一口雪茄。大卫感到有些地方发生了改变，是他的态度变了吗？
大卫已经在心目中设想出了他睡着以后这女孩爬到他身上，拿出一把匕首割向他的喉头的景象。他不会相信卢金的，他冒不起这个风险。
他很厉害，大卫想。直入主题，无懈可击。我要怎么办？这个房间，一个少校——指挥这么大的基地？这不太可能。但大卫感觉这个地方没有更高级的官员了：“我记得这个基地的指挥官应该接到了我要来的通知，以备我们万一发生接触。”
“如果你留下来，我就有麻烦了。出去，我不会再重复一遍了。”
少校吐出一片烟云，缭绕在他们之间，然后开始说话。他说话的时候很小心，仿佛每吐出一个词都要事先斟酌一下：“我是亚历山大·卢金。上校，你……”
她没再说话，离开了。
大卫没坐到桌边，他希望和对方之间保持一定距离。他走到窗口，朝外眺望，琢磨着，希望少校最终会主动开始谈话，给大卫一个突破口。
又有人敲门了，这次的声音急促得多。
少校甩熄了火柴，扔进烟灰缸里：“幸好我没你那么聪明。”
“我说过不要——”
“瘟疫暴发之后我就不吸烟了。因为考虑到要不了几周，这世界上的香烟就会一根也不剩了。”
门打开了，露出一个高个子黑人，他朝门口的两个卫兵点点头，走进屋里，紧紧关上房门。
少校“扑通”一下坐到桌后的椅子里，从桌下最上面的抽屉里抽出一盒雪茄，飞快地用火柴点燃了一根。他拿着火柴，抬头看了看大卫：“来一根？”
大卫的心里只有一句话，游戏结束了。
大卫迅速打量了一下少校的办公室。他不想表现得太好奇，可有几样东西实在让他惊讶。首先，它太大了。这里显然是基地指挥官的办公室。其次，它太空了，墙上光秃秃的，露出了白色的石膏板，屋子里也没几样东西：角落里有面伊麻里的黑旗，中间摆着张简陋的木头桌子，后面放着张金属的旋转椅，桌子对面有两张折叠椅。
“卡茂。”他低声说。
他们沉默着走完了剩下的路，进入内城中心的一栋大楼。
“你好，大卫。”
大卫有些好奇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在希腊神话里，“船夫”会把新逝者的灵魂载过斯堤克斯河和阿刻戎河(1)，带他们进入冥土。可他决定还是不管这事了，他有更加紧要的谜团要解开。
(1) 译者注：希腊神话中的两条冥河。
少校看起来注意到了大卫对那边有些兴趣。他瞥了瞥那些围栏：“等船夫的野蛮人。”
(2) 译者注：巴西的一个城市。
少校领着大卫走出了牢房所在的建筑，穿过一个宽阔的院子，院子里满是围栏。大卫能听到围栏里传来阵阵沙沙声。里面关着他们的家畜吗？声音在夜里远远传来，他却听不出发出声音的是什么。
(3) 译者注：基督教神学中认为基督再临前后一部分信徒会“被提”，对于这个词的意义神学家们存在争议。
伊麻里休达军事基地
(4) 译者注：传说复活节兔子会把糖果和其他礼品装在彩蛋里藏在不同地方，送给发现彩蛋的孩子们。
摩洛哥北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