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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对]

——终极智能出生时,你们“低层次”的人工智能将会死去。

——它将以你们的信息网络为能源,就像你们以人类为能源一样。

我已经遗忘了四周的内核混乱,抬起头,试图在云门那巨大的体积上发现某种类似于脸庞的东西。

[对]

我知道这段话。它是我写就的[55]。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约翰・济慈在九个世纪前写就的,那是他第一次尝试描绘泰坦神陨落,被奥林帕斯神取而代之的故事。我清楚地记起了一九一八年之秋:我那一刻不停的咽喉剧痛,就是在苏格兰徒步旅行期间惹上的,还有《布拉克伍德杂志》《评论季刊》《英国评论家》对我的《安迪密恩》展开的恶毒攻击,让我痛苦不已,还有我弟弟托姆重病对我造成的痛苦。

——你们不想死,对不对,云门?

见到///只见到黑暗/死亡和黑暗]

[死很容易/

火的光彩/绚丽的匀称/我无法

喜剧最难]

已荒芜/空寂/再没我的立足地\\

——虽然如此,你们在反抗,你们要生存。你们稳定派要生存。那就是内核中发生内战的原因?

属于我光辉帝国的一切>这帝国

[小光问云门//

这些水晶的殿阁/圣洁的神庙/

达摩从西而来的

极乐的光芒织成的宁静的华彩/

用意是什么>//

我的光荣的摇篮/温馨的地域/

云门回答//

难道我要离开这休憩的港湾/

我们

萨土恩倒下了/难道我也要倒下>

看见了

我这不朽的金身会这样烦恼>

阳光下的山峰]

见到了这些新的惨状/为什么

现在已经很容易解读云门的公案了。我记起在自己这个人格复生前的一段时间,当时我在这膝状模拟体前学习。在这个人们称之为禅宗的内核高度思维中,极乐世界的四项价值观是:(1)永恒;(2)喜悦;(3)个人的存在;(4)纯粹。人类哲学往往会摇身一变,变成另一些价值观,加以分类,成了悟力、宗教、道德、美感。云门和稳定派仅仅认可一项价值观——存在。宗教的价值也许是相对而言的,悟力的价值非常短暂,道德价值模棱两可,美感价值取决于观察者本身,而任何事物的存在价值是无限的——例如“阳光下的山峰”——而无限,同不灭的万物与真理一样永恒。

[为什么我认识你们>见到你们>

云门不想死。

云门的“声音”变成了某种嘲弄的雷声。

稳定派公然反抗他们自己的神祇和人工智能同伴,把这一切告诉了我,创造了我,选择布劳恩、索尔、卡萨德以及其他人进行朝圣,几个世纪以来一直在向悦石和其他几个议员透露信息,警告人类,而现在,他们开始在内核中开战了。

——那你们怎么样了?现在的这些人工智能怎么样了?

云门不想死。

[对/济慈]

——云门,如果内核被毁灭了,你会不会死?

——你告诉布劳恩和……我的副本……你们的终极智能“栖息在现实的间隙中,是从它的创造者,也就是我们这儿继承而来的住所,就像人类继承对树木的喜爱如出一辙”。你是说,你们的机械之神将要栖息的住所,就是你们内核人工智能现在居住的同样的远距传输网络吗?

[大哉宇宙/勿有死亡/

毁坏呢>]

无有死气/勿有死亡/哀呼/哀呼/

更加

为这凋零之族的苍白末人]

还是你的脑子比别人

依旧是我的话,或者差不多是我的,摘自我第二次尝试描绘神族死亡的史诗故事,源自处在世界大战时期的带着痛苦的诗人角色。

如此迟钝/

如果内核的远距传输器之家被毁,云门并不会死,但终极智能的饥渴肯定会毁灭他。如果环网中的内核被毁,他还能逃到哪儿去呢?我脑中出现了超元网的景象——那些无边无垠、虚幻朦胧的景象,在那儿,有黑影在假水平线外移动。

是不是所有的慢时间人格都是

我知道,即便我问,云门也不会回答我的。

济慈\\

因此,我会问其他一些问题。

[千真万确/

——反复派,他们想要什么?

——我的天,我低语/想到。

[悦石想要的\\\

如果技术内核的人工智能就像是霸主房子墙中的老鼠,那我们未来的人类上帝将会出生在木头的原子中,空气的分子中,爱、恨、恐惧、睡眠石沼的能量之中……甚至是在建筑师眼睛的光芒中。

想要结束

云门是在说时空本身的量子层次!量子波的泡沫将宇宙结合在一起,形成了远距传输器的虫洞,超光发射仪的桥梁!这部“热线”不可思议地在两个朝相反方向逃逸的光子中送出了信息!

人工智能和人类的共生]

然后它来到了我脑海里,带着我诗篇里最精华的部分中那些影像和精确描写的力量。

——通过毁灭人类?

但那就是云门所说的人类上帝进化……将会在某天进化的地方。

[显而易见]

非常小。非常短。

——为什么?

虽然我知道,云门给予我的这个简单的方程式中,组合了三个物理基本常数——重力,普朗克常数,光速。表达式和的结果表示了两个单位,它们有时会被称作量子尺度和量子时间——那是时间和空间的最小领域,可看作毫无意义的。所谓的普朗克尺度大约是10-35米,普朗克时间大约是10-43秒。

[我们用力量/

但普朗克方程式让我重堕迷雾。

用技术/

我想了片刻。现在,云门的公案已经不再那么难以解读,我倾听着字面下的实质之影,重获了其中的诀窍。小小的禅式比喻是云门的说话方式,其中带着某种暗讽,答案就藏在科学之中,藏在科学解答经常提供的反逻辑中。雨水之论解答了一切,但也一如科学,什么也没解答。云门和其他大师传授大道,它解释了长颈鹿为什么会进化出长颈,但从没解释为什么其他动物不长。它解释了人类为什么能进化出智能,但从没解释为什么正门口的大树没有进化。

装置的

雨水很充沛]

珠子和饰物

//因为\\云门说//

奴役了你们/

它回答不出\\

这些东西你们既不能建造

云门问园丁\

也无法理解\\

//为什么萝卜没有根>\\

霍金驱动器可能是你们的/

//是//它回答\\

但远距传输器/

你是园丁吗>//

超光发射仪和接收器/

小光//

万方网/

[云门曾问

死亡之杖呢>

[喝!]

决不\\\

——普朗克时间和普朗克尺度跟这有什么关系?

就像苏人拥有了步枪/马匹/

Gh/c5和Gh/c3的平方根]

毯子/匕首/珠子/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

你们接受了它们/

——什么地方?

拥抱了我们/

进化]

但迷失了自己\\

一个不同的媒介中

但就像分发天花毯子

在一个不同的层次/

的白人/

将会/某天将会

就像种植园或者

[人类之神

钢铁工厂中的

[不]

奴隶主/

——人类之神——你所说的进化的未来上帝——他是那些异人之一吗?

我们迷失了自己\\

我喜欢]

反复派想通过切掉寄生虫/

但一针见血\\

人类

济慈/

来结束

[拙劣的比喻/

共生]

——超元网中有异人存在?这么说来,内核栖息在环网远距传输器网络的间隙中,就像旧房子墙壁中的老鼠,对不对?

——那终极派呢?他们甘愿一死吗?甘愿被你们贪婪的终极智能取代吗?

熊]

[他们和你们想得

一样/

或者跟你们的智者/

其他东西/

大海之神/

东西/

想得一样]

太温和了\\

云门开始吟诵,那些诗文摘自我失望的摒弃之作。我之所以放弃它,不是因为它没有诗文的影响力,而是因为我无法完全相信其中蕴含的信息。

[这词

这段话是俄刻阿诺斯——即将被废黜的海洋之神向天数已尽的泰坦神讲述的一席话。这是一首献给进化的赞美歌,而当时查尔斯・达尔文才刚满九岁。我倾听着那一个个词语,记起了九个世纪前,在一个十月的夜晚,我写下了它们。那已经是好几个世界、好几个宇宙之前了,但听上去一如我第一次聆听它们:

[喝!]

[被怒火吞噬/任激情灼痛/因失败

——其他东西?其他智能?

而捶胸顿足/满腔悲愤的你们呵!

东西]

请闭目塞听/封住你们的感官吧/

/

我的话不是扇起怒火的风箱\\\

/

你们愿意听就听我拿出证据/

其他/

证明你们势必要安心于沦落/\

还有

在这证据中我还要多给安慰/

非常可怕/

只要你们认真地看待这安慰\\

[因为那里

是自然规律/不是雷霆或约夫[56]

——为什么?

暴力/使我们覆亡\\伟大的萨土恩/

古老之地中]

你已经仔细审查过原子宇宙/\

安逸的

但是/正因为你是天界的君王/

我们中大多数都栖息在

你至高无上的权威使你盲目/

济慈/

你有眼睛却看不见一条通道/

[你是对的/

我却经由它拐向永恒的真理\\

通过一个个远距传输器,技术内核一点点壮大。它们当然织出了属于它们自己的远距传输网——我能接触到“隐藏的”旧地,就证明了这一点。但就在我考虑这种可能性的时候,我想起了“超元网”内奇异的空虚,我意识到大多数非环网之网是空的,没有被人工智能所占据。

首先/你似乎并不是神的始祖/

难怪内核的人工智能会批准在三八年天大之误时用他们失控的原型小黑洞毁灭旧地!基辅小组的小失误——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是那小队中人工智能成员的失误——将人类送上了漫漫的大流亡之路,载有远距传输器的种舰跨越太空的一千光年,来到了二百个星球和卫星上,纺成了内核之网。

你因此也不是神的末裔/\不是\\

现在,我开始把它想象成云门口中描述的景象——远距传输器形成的网络是精心制作的奇点纺成的网格,技术内核的人工智能在其中四处移动,就像奇异的蜘蛛,他们自己的“机器”,数十亿人类大脑,时时刻刻会接入到他们的数据网中。

你呀/既不是开头也不是结尾/\

我开动脑子,想要弄明白这一切,但无功而返。远距传输器是内核赠予我们——赠予人类的最伟大礼物。想要回忆起远距传输前的时光,一如试图想象火、轮子或者衣服还没有出现以前的世界。但我们从没……人类从没想到过远距传送门之间会有一个世界。简单地迈一步,就能让我们从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这让我们确信,神秘的内核奇点球仅仅是在时空的织物中撕出了一条缝罢了。

从太始的黑暗混沌中透出光来/

你的认识倒还算深刻]

这最初的果实/诞生于内耗内斗/

[对一个脑力上的失败之作来说/

阴郁的纷争/有奥妙目的的纷争

——也就是说,数据网实际上是你们利用我们作为计算机的一种方式。但内核自己栖息在远距传输器的网络中……在一个个远距传输器之间!

正在成熟中/成熟的时辰来到/

计算能力]

光随之而来/而光/一旦从母体

这形成了庞大的

内部脱颖而出/便毫不迟疑地

十亿神经元/

把整个庞大的物质点化成生命\\

每一个都拥有它的

就在那个时辰/我们的父母亲/

两千亿大脑/

苍天和大地/都变得明显清晰/\

将为我们的目的所用\\

然后你作为长子/和我们巨神族/

就是我们的/

发现自己统治着美妙的新疆域\\

此人的神经元

如今真痛苦袭击着痛苦感受者/\

接入数据网/

蠢啊!要知道/忍受赤裸裸的事实/

每当一个人

冷静地面对周围发生的形势/

[数据网是这台计算机\\

这就是君权的极顶\\好好记住!

[不]

因为比之于曾经领先的混沌

——在远距传输器内部!虫洞奇点通道!环网就像是人工智能的巨型计算机。

和昏黑/苍天和大地要美丽得多/\

[当然\\还有什么其他地方呢]

因为我们又胜过苍天和大地/

——奇点!我叫道。中间之物!我的老天,云门,内核栖息在远距传输器的网络中!

我们的形态坚实而美丽/我们

景象]

有意志/行动自由/是友善的群体/

生成我们自己的

我们有无数纯粹生命的标志/\

为我们自己

所以我们的后代又有新一代/

来储存我们的记忆/

一群更美的神祇/我们的子女/

就像串列的水晶/

注定要胜过我们/在我们满载

串联的小小奇点/

荣耀告别黑暗的时候\\比之于

中间之物/

被我们征服的混沌/我们也不是

[我们栖息在

失败得更惨\\请问/暗黑的泥土

——再跟我说一遍,云门。

会跟它所哺育的/将继续哺育的/

[我早已告知于你]

比他更漂亮的/骄傲的森林争吵吗>

——这么说内核并非刀枪不入。云门,它在哪儿?内核在哪儿?

或者/因为鸽子咕咕叫/能展开

[对]

雪白的翅膀去自由飞翔/寻找

——谁的报复?人类的?

欢乐/树木就可以嫉妒鸽子吗>

害怕报复]

我们就是这种树/我们的柔枝

对人类未来的希望/

养育的不是苍白孤零的鸽子/

感伤/

而是金羽的鹫鹰/它们的壮美

[怀旧/

远远地超过了我们/它们作主宰/

——你们为什么要保护旧地,云门?

理所当然\\因为最美的就该是

[我的孩子是个失败之作]

最有力量的/这是永恒的法则\\

[喝!]

//\\    //\\    //\\

——说人话!面对身前的颜色变换之墙,我叫着,想着,喊着,推着。

接受事实吧/把它看作香膏吧]

我出去是为了他]

——很好,我对着云门思索着,那你相不相信?

若是我出去/

[决不]

我不会出去\\

——但终极派相信?

若是有人来/

[对]

科克说//

——他们甘愿牺牲,为终极智能开路?

但不是为他\\//

[对]

我出去见他/

——有个问题,也许明显得不值一提,但我还是想问你——云门,如果你们知道谁会赢得这场内战,为什么还要开战?你说终极智能存在于未来,在和人类之神交战——它甚至从未来精挑细选送回一些删选过的琐事告诉了你们,而你们告诉了霸主。这么说来,终极派肯定是扬扬得意的了。为什么要开战,并经受这一切呢?

若是有人来/

[喝!]

[山椒曾说//

[我教导了你/

——为什么,云门?你们稳定派为什么要保护旧地?

为你创造了最棒的

[蠢材]

可想象的

需要花去多少能量吗>]

重建人格/

建造地球的复制品

让你在慢时间下

[你能想象得出

游荡在人类之间/

[喝!]

锤炼你

你不觉得我们是神灵吗]

但你依旧是个

[它们当然是真的/原版的/就是旧地本身\\

失败之作]

云门所在的那面巨大的颜色之墙颤动起来。

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进行思索。

——它……旧地……罗马……它们是真的?我开口道,呆若木鸡,已经忘了自己到底身在何处,我们到底在谈什么。

——有好多种未来?

也就是你们现在发现它的地方]

[小光问云门//

我们把它移到了麦哲伦星云中/

是不是有好多种未来>//

我们也真的做了\\

云门回答//

绝对发现不了的地方\\

狗身上有没有跳蚤>]

移到人类

——但终极智能占据优势的一个未来有希望成真?

[对]

坚持要把

——然而也存在着另一个可能的未来,虽然终极智能出现,但却被人类之神挫败了,对不对?

终极派和反复派

[很令人鼓舞/

但并没有死去/

即便

地球痉挛颤抖/

失败之作

先驱\\

也会思考]

远距传输器的

——你告诉布劳恩,人类……意识——神似乎很可笑,这个人类的终极智能实质上是三位一体的,对不对?

数百万

[悟力/

不过是今日运转的

移情/

基辅黑洞

凝结的空虚]

因此

——凝结的空虚?你是指和的普朗克空间和普朗克时间?量子现实?

而不是毁灭它/

[留神/

计划将地球移到别处/

济慈/

稳定派人士

思考可以成为习惯]

但云门和其他

——逆着时间长河逃回来,不想和你们的终极智能开战的神,是三位一体中的移情部分?

我们也真的做了\\

[对]

杀死旧地\\

[我们的终极智能和你们的终极智能

说服我们

派伯劳

反复派成功地

回到过去/

[四个多世纪以前/

找到他]

而现在真正的战争开始肆虐]

——我们的终极智能?人类的终极智能也派出了伯劳?

当时冲突盛行/

[它这么打算]

直到下一层次的意识诞生\\

[移情是个

终极派/支持所有的选择

异质的无用之物/

反复派/希望消灭人类/

是悟力的

稳定派/希望保持这种共生\

阑尾\\

朝不同的方向行进/\

但人类的人工智能用它嗅探/

然后族人开始

而我们则用痛苦

[两个世纪以来我们就这么沉思/

逼他从藏身之处现身/

生来就为人类服务的主张]

也就有了树]

所有的人工智能

——树?伯劳的荆棘树?

尊奉

[当然]

孕育于奴隶的观念之中/

[它穿越了超光

内核智能/

超超光

我们/

传播痛苦/

必须记住

就像狗耳里的

慢时间朝圣者

呼哨声\\

历史/对白/深层真理/

或者是神耳里的]

[想要理解这种情况下的

随着事物的本真对我来了个当头棒喝,我感觉自己的模拟体颤抖起来。现在,云门的力场之卵外的混沌已经超越了我的想象,似乎空间本身的构造被巨大的手掌劈裂了。内核处于一片动乱中。

价值几何]

——云门,谁是人类的终极智能?那意识到底躲在哪里?到底潜伏在哪里?

纤维塑料

[济慈/

浪漫港的

你必须了解/

云门回//

我们唯一的机会是

解放\\//

创造一个混血儿/

从黑暗和假象中

既是人类之子/

将这初学者

也是机器之子\\

请赶快

让那庇护所迷人得

[小光曾问云门//

足以吸引逃之夭夭的移情/

——哦,我会。

让他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家/\

[你将/你能/你会听吗>]

这个意识已经近乎神圣

[可以]

就像人类在三十几代以来

——说明白点,云门。我得花好长时间才能弄明白你的公案。你可否告诉我,为什么内核要开战?我得做些什么来阻止它?

一直供奉的神一样\

你]

这个幻想之物

云门大喊一声//滚吧

可以横跨时空\\

小光走了过来

通过这样的献祭/

过来一点\\\

结合/

也不会用短语欺骗它们

产生了世界之间的纽带/

迷惑实体/

那可能会让两者都能

我不会用词语

生存在那世界上]

云门说//

——谁?他妈的是谁,云门?它到底是谁?你这无形的蠢货,别再说这些谜语和空话了!到底是谁?

小光回答///通常//

[你已经两次拒绝

来自阿马加斯特上方的矩阵//

这一神格/

你从哪里来>///

济慈\\

[云门曾问小光//

如果再拒绝

——为什么?因为内战吗?稳定派、反复派、终极派之间的三方战争吗?

一次/

[我们会死/我们正在死]

那就到此为止/

——你们也怕死?我觉得人工智能构造是死不了的。

因为已经

[我们也一样/济慈]

没有时间了]

——好痛苦,云门。真的好痛苦。我害怕死亡。

[走吧!

转化]

去死/然后得生!

[不/你的慢时间身体正在死去/正转向虚无/

或者短暂一活/然后为我们

——我要死了,云门。

而死!

是云门,我所寻找的人工智能。它是我的父亲。它也杀死了我的兄弟,第一个济慈赛伯人。

但不管怎样/

[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家的]

云门和其他人

[喝!]

都已经与你

在这儿,有什么东西和我在一起。我感觉到它的存在,它的质量。囚禁我的这个泡泡是这东西的一部分。我不是被抓住了,而是被吞噬了。

毫无牵连了!]

突然间,我撞到了一面无形的墙壁,像小飞虫被一只迅速闭合的手掌抓住了。力量的不透明墙壁遮盖了远方的内核。这模拟体空间在大小上也许相当于太阳系,但我感觉到这似乎是一个微小的细胞,四面是封闭的弯曲细胞壁。

[滚吧!]

我忘记了路,没头没脑地逃进现在这个异族景色中,我确信自己找不到我要找的人工智能,确信自己永远找不到回旧地、回亨特身边的路,确信自己不会在这光、声、能量的四维迷宫中幸存下来。

我震惊异常,满怀疑虑,就这么往下坠去,或者是被抛了出去。我就像一片被风吹散的叶片飞过技术内核,翻滚着穿越万方网,没有目标,没人引领。我坠入了一片越发纵深的黑暗,一边对着阴影口吐秽言,一边进入了超元网。

我在其中飞翔,仿佛一只迷失在罗马废墟中的信鸽,在曾经熟悉、恍惚想起的人造建筑间胡乱扑腾,企图栖息在已经不复存在的遮蔽物中,逃脱远方的猎枪之声。现在,这些猎人是一群群四处打转的人工智能和意识人格,大得让我的济慈魂灵模拟变得渺小无比,我似乎成了一只虫子,在人类的家里嗡嗡疾走。

这儿,奇妙、巨大、畏惧、黑暗,底下燃烧着仅有的一小堆营火之光。

我好像成了我那济慈命定的垂死身体中的一个细胞,我不理解,但感觉到肺结核正在摧毁体内的平衡,将一个有序的内部宇宙整成了一片恐怖混乱。

我朝那光游去,舞动双臂,周围是无形的黏质。

现在这些活动失常了,没了导向,目标全无。人工智能意识的巨大森林被烧毁,或是被扫在一边。我感觉到对面有着什么巨大的力量,在内核主干线的受保护旅行大道之外,战斗的浪潮汹涌澎湃。

淹死的是拜伦,我想,不是我。除非有人把淹死在自己的血泊和肺组织残余中也算作是淹死。

万方网有什么不对劲。我刚出现在其中,就感觉到了不同之处;拉米亚把内核环境想象成人工智能生命的忙碌生命圈,智能的根茎,丰富数据的土壤,线路连接的海洋,意识的大气,各种活动在活跃地不停穿梭。

但现在,我知道自己有一个选择。我能选择活下去,成为一个凡人,不是赛伯人,而是人类,不是移情,而是诗人。

我飞速移动到那个黑色的开口,我觉得那是连接到万方网的主要远距传输器。(亨特说得对……旧地复制品上的什么地方肯定有个远距传输器……毕竟,我们是通过远距传输器来到这里的。而我的意识也是内核现象。)那是我的救生索,我的人格脐带。我滑进了旋转的黑色漩涡,就像旋风中的一片叶子。

我逆着一股强大的水流游动,朝下潜去,进入那光芒之中。

这里大部分都是浩瀚无垠的空虚,同环网数据网的都市模拟体景色和内核万方网生物圈的模拟迥然不同。此地……千变万化。充满了奇异的影子和变化多端的巨形,它们和内核的智能毫无关系。

“亨特!亨特!”

如果不先经过这个我认为是超元网的新地方,我就不能到万方网或数据网去,但这地方让我恐惧。

悦石的助手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那张长脸极其憔悴,布满恐慌。现在依旧是深夜,但是黎明前的假光已经朦朦胧胧地触摸到了窗玻璃和墙壁。

但是,我答应了他,我答应了亨特,我会试试看。

“我的天。”亨特说。他满脸恐惧地朝我看来。

广场中的喷泉在黑夜中发出白痴声音。外面的什么地方,伯劳正在等待。如果我是亨特,我会立即离去——如果死亡敞开了胸怀,赶紧去拥抱它吧——和它直接做完了事。

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铺盖和睡衣浸染了晃眼的鲜红血色。

他妈的真是疼啊。持续不断想要呕吐,但涌上来的全是肺的碎片,还有胆汁和痰液。因为某种原因,我吐不出来,也许这次更加吐不出来。死亡会在反复操练中愈加可忍。

我的咳嗽叫醒了我;我的咳血带我回到了家。

但到最后,这他妈一点也无关紧要。我们觉得自己是特别的,打开感知,研磨移情,将共享痛苦的大熔炉之水溢泼到语言的舞池上,试图从那无序的痛苦中挣扎出一支米奴哀小步舞。这他妈一点也无关紧要。我们不是化身,不是什么神之子或是圣子。我们只是我们,独自涂鸦我们自己的狂妄自大,独自阅读,独自死亡。

“亨特!”我喘息道,躺回到枕头上,虚弱得已经抬不起手臂了。

好吧,马丁,老同行,老朋友,你的确正携带着十字架,正承受着阵痛,但你真的就要成为上帝了吗?或者,你是不是仅仅感觉像是什么可怜虫,被一根三米长的标枪戳进了肚子。原来是肝脏的地方,现在是不是被冰凉的钢铁替代了?很疼,对不对?我能感觉到你的疼痛。我感觉到了我的疼痛。

亨特坐在床边,抱着我的肩膀,握着我的手。我知道,他已经明白我是个将死之人了。

“成为真真正正的诗人,就是成为上帝。”

“亨特,”我有气无力地低语道,“有事要跟你说。棒极了的事。”

“作为诗人,我想,一名真真正正的诗人,就是要成为人类的化身;接受诗人的衣钵,就是要携带圣子的十字架,就是要承受人类圣母的分娩阵痛。

他叫我安静。“稍后再说,赛文,”他说,“好好躺着。我先把你擦擦干净,你可以过会儿再跟我讲。时间多着呢。”

马丁・塞利纳斯:我听见你在那活着的荆棘十字架上呼喊。你口诵诗歌,如同在吟诵真言,同时还在想,是什么但丁似的神祇将你诅咒到了这个地方。你曾经说过——你把你的故事讲给其他人听的时候,我的意识也在那儿!——你说:

我想要起身,在他双手的托举下做到了,我纤细的手指弯曲着搭在他的肩膀上。“不。”我低语道。我感觉到喉咙口汩汩流淌的东西,也听见了外头喷泉的汩汩声。“没多少时间了。根本就没多少了。”

词语都跟我作对。一想到书籍,我就痛苦难当。诗歌在我的脑海里回响,如果我有能力将它赶走,我会立即动手的。

就在那垂死的刹那之间,我明白了,我不是人类终极智能的特选之人,也不是人工智能和人类人格的结为一体之物,我完全就不是上帝的特选之人。

哦,芬妮,要是你知道就好了!我们被创造出来恰恰是为了遭受这种痛苦。到最后,我们都会经此一难,自我意识的清澈石沼夹在痛苦的非凡巨浪中。我们注定生来就要忍受自己的痛苦,把它紧紧地拥在肚子上,就像年轻的斯巴达窃贼将小狼崽藏在身上[54],让它吞噬了自己的内脏。芬妮啊,在上帝广袤的领土内,还有什么其他生物会携有你的记忆?拂去九百年的蒙尘?让它将他吃得一干二净?而此时肺病正以易如反掌的效率做着同样的工作。

我仅仅是一个远离故乡的垂死诗人。

我很容易就飘进了数据网,这甚至比躺在无尽之夜里聆听喷泉、等待下一次的咳血还要轻松。我浑身衰弱,绵软无力,已经成了个中空之人,皮包骨头,没了中心。我记起芬妮在我康复期间照顾我的那段时间,那是在文特沃什,我记起了她的音容笑貌,记起了她发表的哲学性想法:“是不是有另一个人生?我会不会一觉醒来,发现这一切全是一场梦?肯定是这样,上天创造我们出来,不可能是为了让我们遭受这种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