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天色暗淡下来，夜幕很快就要降临，他们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晚上七点，他们最起码得到晚上十一点后，城市里的人才会渐渐入睡。因为在EIPU7，那里的人整个白天都站在太阳底下，到了晚上，即便有时间活动，但也已经疲惫不堪，几乎没人熬夜。因此那里的人早睡，其他宇宙里的人自然也就能暂时摆脱网络的控制。
陈羽和肖恩听了，便没有再多问一句。
终于，到了晚上十一点半，他们离开了火月山，来到夜幕之下一片宁静的城市里。大街上一眼望去没有人，更没有车辆，街边的店铺也都关了门，那些夜店之类的地方几乎都已经寻不见了。
“今天夜里，你们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带你们去找一个人，希望他还在。”莉迪亚说道。
“莉迪亚，你究竟有什么秘密？”陈羽问道。
几个人跟随莉迪亚穿过马路，进入了对面的枫湖公园，又一路横穿枫湖公园，来到了另一座山中。陈羽对这里非常熟悉，因为他以前经常会一个人散步到这里，这座山中还有一座寺庙，平时去的人不多，较为冷清，从他有记忆的时候，这座寺庙就已经存在了。
在一片树荫之下，他们就这么坐着，等着夜幕来临。周围都是些大自然的声音，远离城市的喧闹，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如今，莉迪亚带着他们正朝着那座寺庙所在的方向前行，他们一路登山，最终来到了山中的那座寺庙前。陈羽看了一眼莉迪亚，莉迪亚此刻正看着寺门，百感交集。犹豫了几秒钟，她走上前敲了敲门。周围只有虫鸣声，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随着一阵“嘎吱”的声响，寺门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青年和尚。他看到他们几个人后并未感到奇怪，只是淡淡地问道：“请问几位施主要找谁？”
他们顺着山道一路朝着山外走去，这一路上，他们都没怎么说话。陈羽和肖恩两个人走在后面，他们虽然彼此间没有说话，但是也能断定有一个秘密即将揭开。他们已经走出了山谷，但他们决定等到夜里再出来，这样路上的行人会少很多，他们也不容易被发现。
莉迪亚上前一步，用中文回应道：“我们找一如大师。”
此刻是中午，太阳挂在天中央，他们行走在山道里，一阵又一阵的山风吹来，他们只听见树叶的窸窣声与枝杈间的鸟鸣声。他们的头顶是茂密的树冠交织在一起，阳光斑斑点点地洒下来。不远处是一道潺潺的溪水，自石崖一侧流下，一条不到一米宽、约二十厘米深的小河，就在草丛中蜿蜿蜒蜒地流淌出去，不知到底流向何方。
青年和尚说道：“方丈已经睡下了，几位有什么要紧事吗？”
接着，他们乘坐一艘小飞船从拉普达飞出，降落到了火月山的一片山谷中。他们设置了飞船自动返航的程序，当他们下了飞船后，飞船就自动启动了这个程序，并按原路返航，回到了拉普达上，这是为了防止有“蚂蚁”或是“蜘蛛”顺着他们遗留的信息素找到飞船。
“的确是要紧事，一如大师认识我，请你转达一下。”
江天佐看到莉迪亚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坚定，说道：“那好，你们注意安全，这里到处都是‘蜘蛛’和‘蚂蚁’。”
“那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请方丈。”说完，青年和尚转身正要往回走，但见一个面容安详、年事颇高的老和尚走了出来。他步态稳健，穿着僧袍，看来他已经料到将会有人来找自己。
江天佐有些吃惊，普拉萨德也很好奇地看着莉迪亚，他本以为莉迪亚会希望肖恩留在这里。莉迪亚并没有犹豫，而是对江天佐说道：“就你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好吗？”
“方丈，这几位施主找您。”
“你留下吧。”莉迪亚说道。
老和尚点点头，说道：“你去睡吧，我来接待他们。”
当他们来到南桐城的上空时，江天佐把拉普达飞船停在了火月山的上空。江天佐说道：“谁留在这里？是我，还是陈羽，或是肖恩？”
青年和尚就离开了，老和尚走出寺门，看见了莉迪亚，说道：“我知道你早晚会来，各位，请进吧。”
莉迪亚笑了笑，说道：“谢谢你。”
几个人跟随一如大师走了进去，一如大师带着他们穿过大雄宝殿，一路来到了后院的一个小花园中。月色之下，园中一片银光反射，一侧有一棵大树，树下有一张石桌，周围有几张石凳，几个人围拢而坐。一如大师亲自给他们倒了茶。
“这个方法或许能彻底改变世界，改变人类。”普拉萨德说道，“而且这也是你提出来的，你如果不提，我是不会提的。”
“今晚恐怕无人能睡了，不如喝点儿茶，提提神也好。”一如大师说道。
“我知道。”
几个人都礼貌地喝了一小口。
普拉萨德走到莉迪亚身边，轻声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女施主，”一如大师看着莉迪亚说道，“我们很久没见了，这次来，需要我做什么？”
拉普达飞船以一种并不是很快的速度朝着中国的方向进发。莉迪亚心事重重，有一些事情，只有她、江天佐以及普拉萨德知道。随着飞船越来越接近中国的南桐城，莉迪亚的内心也开始愈发惴惴不安。
莉迪亚说道：“大师，上一次你是怎么做到的？”
莉迪亚说道：“去中国的南桐城。”
一如大师听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是超维度空间。”
“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江天佐问道。
莉迪亚和普拉萨德听了都很惊异，陈羽和肖恩还没弄懂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江天佐打通了一个虫洞，这一次，他们将去一个他们此前从未涉足的宇宙。当他们抵达那里的时候，那里并没有被银色的膜给阻隔，他们大约就能确定，这里尚未被外星人入侵。
陈羽问道：“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莉迪亚深吸一口气，说道：“走吧。”
一如大师说道：“好，我全都告诉你们。在潜行者时期，潜行者为了获得资源，曾利用‘上帝的办公室’一次又一次地截断时间线，分裂出无数个平行宇宙，但在EIPU10，那里率先被一群外星人占领，因为那里的人类在史前就已经灭绝了。潜行者在获得资源的同时，也知道了EIPU10被外星人占领，于是就和那里的外星人周旋，潜行者所掌握的科技，虽然无法赶走这些外星人，但已经能让那些外星人不敢轻举妄动。之后，你带着陈羽一同逃离了潜行者组织。”
江天佐回过头，看着他们，问道：“决定了没有？”
一如大师停了下来，看了一眼莉迪亚，陈羽转过头也看着莉迪亚。莉迪亚说道：“接下来发生了一件事，就在我决定带你离开组织之前，有两个宇宙发生了战争，因为有一个宇宙，他们也发展出了与潜行者类似的组织，他们对抗潜行者，并且两边打得非常激烈。为了阻止人类之间的战争，一如大师就将两个宇宙合并了起来。”
“你和陈羽还不知道，不过你们早晚都会知道的。”
陈羽和肖恩都没有说话，这个信息让他们感到从未有过的震惊，眼前的这个老和尚竟然能将两个宇宙合并，他们不知道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技术，需要怎样的一种力量。
“有什么事吗？”肖恩对很多事情还不太清楚。
莉迪亚和普拉萨德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她继续说道：“就是这样，这两个宇宙合并，形成了EIPU2。在那之后，我才把你送到了EIPU1。因为两个宇宙被合并，因此我的眼睛才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这不是基因的原因，而是因为我也是被合并的人。”
莉迪亚没有说话，而是呆呆地望着窗外。
陈羽瞠目结舌地看着莉迪亚，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呈现出两种不同的颜色，他原本以为只是基因的原因，原来她是由两个人合并而成。这样的事实，让他的脑子一阵阵发蒙。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还在犹豫。”普拉萨德说道。
肖恩皱眉凝视着莉迪亚，问道：“还有，这两个宇宙原本是什么？”
那日，当他们乘坐拉普达飞船离开了这座小岛后，并没有急着离开X1。他们在上空徘徊，正如莉迪亚的心情。
“这两个宇宙其中一个就是EIPU2，因为我们并不想说这件事，所以就沿用了原来的名字，就是这个宇宙发动了反对潜行者的战争。而另一个宇宙，原本是潜行者组织一个非常重要的盘踞之地，被合并了后，就出现了一种非常古怪的情况。因为两个宇宙合并，那么相对应的人与物也都会合并，这两个宇宙中原本甚至是敌对的人也都这样合二为一。你们能想象吗？”莉迪亚说道，“我之所以会背叛潜行者，也是因为原本的EIPU2中的我是反对潜行者的一名特工，合并了后，我就开始犹豫是否继续参与潜行者的行动，最终选择带着你逃离了潜行者组织。”
普拉萨德答道：“我把我们这一次的旅行与发现和你们好好说一下。”
肖恩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莉迪亚，又看了一眼一如大师，问道：“好吧，说说合并的方法，这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人？”
“世界运行的逻辑在世界之外。”一如大师说道。
普拉萨德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好，我们这一次出去，其实也是为了解决我们将要面对的问题，所以我们去找了一个人。”
“原来大师也读过维特根斯坦。”陈羽说道，“那请大师具体说明，如果将两个宇宙合并，该如何克服斥力？”
在场的每个人都读过。
一如大师淡淡一笑，说道：“我说了，斥力只是一种表象，产生的逻辑根源来自世界之外，如果你能抵达世界之外，自然就能任意改变这些逻辑。宇宙之间相同的两个人彼此会产生斥力，这个逻辑是我加上去的，之前并没有。我加上去的目的，只是在于尽可能区隔一下各个宇宙间的往来，但没想到潜行者却利用这股斥力，在各个宇宙制造了一连串相互交错的无头命案。”
莉迪亚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普拉萨德看了一眼莉迪亚，说道：“有一部小说，名字叫《小径分岔的花园》，谁没有读过，我可以先做个解释。”
陈羽和肖恩在这一瞬间仿佛看见了上帝，而这个上帝就坐在他们的面前，还是个看起来很普通的老和尚。这些话在他们看来已经完全超越了科学逻辑，也超越了他们所能理解的哲学逻辑，他们一时难以接受。一如大师和莉迪亚说的话，只让他们感到匪夷所思。
艾琳娜将他们的一番发现，以及整个科学家团队的研究成果简单地说了一番。但当艾琳娜说完了后，莉迪亚他们似乎并不感到激动或是惊讶，这让在场的陈教授有些尴尬。
普拉萨德说道：“起初我听见这件事的时候也很吃惊，后来我不得不慢慢接受了。”
“我们发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不过在我们说之前，还是先说说你们这里。”江天佐说道。
“可是，如何去世界之外？”莉迪亚问道，“大师，你一直都没有告诉我。”
“你们这段时间去哪儿了？”视频中的江天佐首先问道。
“其实，还有一些事情，既然你们都问了，我今天就全都告诉你们。不过在说之前，我想先问问你们，你们认为宇宙是什么？它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陈羽话音刚落，莉迪亚他们就来到了海底基地。稍作休息后，X1的江天佐便召开了会议，而X2的江天佐和EIPU1的陈羽则用视频来开这个会。
几个人都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
一如大师说道：“因为我曾经去过世界之外，所以我知道了一些别人永远也无法知道的事情。宇宙本身是一套运算法则，是一个系统，人类社会是这个系统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程序。潜行者也好，还是这批外星人也好，是世界之外的逻辑创造出来的，目的是为了优化人类社会这个程序。”
“是的，是的！当时我也看见了，你说得对！王腾也是被打印出来的人，他当时虽然挟持了江天佐，但还保留着一个正常人的思想。”陈教授说道，“不过，陈羽，你先不要急，等一会儿先听听他们这一次出去有什么发现，然后再想办法解救王腾。”
莉迪亚也惊住了，她问道：“这怎么可能？我们是被创造出来的程序？”
陈羽点点头，说道：“要知道，我和王腾都是被复制的，也就是说，王腾虽然受到了控制，但是他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被彻底控制，我们或许有办法解决他。还有，我记得当时我们对外星人投放中子弹成功，王腾一开始很惊讶，但被我和江天佐控制住后，他的脸上是一种很古怪的笑容，他好像认同我们的做法，并对我们截杀那群外星人感到高兴。”
“没错，一个虚拟出来的程序，整个宇宙都是。”一如大师说道，“人类本身从来就没有自由意志，人类无论做什么，都是被设定好的。只不过世界之外的逻辑，或者说操控那个逻辑的物体认为人类社会这道程序已经出了很多问题，才会创造出潜行者组织来优化人类社会这道程序，目的就是把这道程序中的多余部分全部归在一起，然后删除。但是潜行者并没有成功，因为出现了时空安全局。于是逻辑又创造了外星人，让他们来帮助优化人类社会，但还是被时空安全局所阻止，时空安全局可以说是这道程序最顽固的部分。不过时空安全局最终也会归于失败，因为优化程序会越来越强大。”
陈教授听了，瞬间站起身来，有些激动地说道：“你见到另一个陈羽了？”
“等一下，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陈羽问道。
“我看见另一个我了，拉普达飞船返航了。”
一如大师浅浅一笑，说道：“其他宇宙中也有我，他们知道，我自然就知道，这就是佛心一如。包括潜行者的事，虽然时间线被重置，但我的记忆依然保存着，时间线的重置影响不到我，因为我曾经去过世界之外，知道这一切的前因后果，所以你们不需要惊讶。”
陈教授正在调试那个能使物体彻底消失的仪器，他听陈羽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陈羽问道：“你说什么？”
“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怎么去了世界之外，又是如何改变了这么多事？还有，你又是怎么回来的？”莉迪亚问道。
“我先回去，否则你也进不来。”陈羽笑着，离开了地面，又回到了地下。他跑进了实验室，找到陈教授，说道：“教授，我见到他了！”
“当我与这个世界阻隔了一切联系，我自然也就跳脱到了世界之外，成了自在之物。康德认为，我们一切的知识都与感知、经验和现象有关，人类的认知不可能超越这个范围，抵达自在之物，这是因为我们被千丝万缕的作用力给困住的缘故。我年轻的时候就在研究宇宙万物之间的一种最根本的相互作用力，后来，我和我的同伴终于一起研究出来，并制造了能隔绝一切作用力的机器。虽然理论已经齐全，但我们从没有做过实验，直到潜行者组织诞生，分裂了宇宙，两个宇宙又发生了战争，我的同伴为了保住我们的科学成果，在一次战争中被炸弹炸死。于是我决定去尝试我们之前的理论，结果我成功了，我将两个宇宙合并，最终化解了一场战争。之后，我开始理解世间万物，以及世界之外的事情，后来我就在这里出家，开始潜心修行。”一如大师说道。
另一个陈羽也冲他点了点头，说道：“你好，我们这一次是真正见面了。”
“等一下，有个问题，你说宇宙原本只有一个，是潜行者利用‘上帝的办公室’分裂出无数个平行宇宙。可潜行者是当代才出现的，为什么会有EIPU10这样，人类在史前就已经灭绝的地球？为什么有些宇宙中的地球出现了雷姆利亚大陆，甚至还出现了其他的种族？”陈羽问道。
“你好！”陈羽看着另一个陈羽，在很远的地方打了个招呼。
一如大师喝了一口茶，并没有急着回答陈羽，此刻月华倾洒，山中寺庙披上了一层银纱。陈羽看着一如大师，等待着他的回答。
陈羽在海底知道这个消息后便独自一人来到了地面，他看见另一个陈羽从拉普达飞船上走了下来，他感觉到有一股斥力在他们之间，但是他能看见他，或者说他能看见另一个自己。他的尝试证明了他此前的一些想法，他的确是一个被复制出来的新人，因此与原本的陈羽已经有了区别。虽然与另一个陈羽仍旧产生了斥力，他也知道无法再接近了，但是他能看见另一个自己，而另一个陈羽见到了自己，也显得格外吃惊，所有人都呆住了。
“潜行者本身只是一种外力，而核心则是因为‘二心’。”一如大师说道。
第一天，他们一筹莫展，直到第二天晚上，拉普达飞船终于返航，回到了这座孤岛上。
“‘二心’？”
可是他们不能一直拖下去，因为那些外星人极有可能会再次派出二维人，将他们所掌握的最高科技理论带回去，那样的话，即便想对付那些外星人，都已经来不及了。因此，他们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江天佐给出了一个时间的期限——三天。
“没错，‘二心’。这‘二心’不仅指人，也指万物。从量子论来说，一颗粒子可以在甲地，也可以在乙地。粒子组成万物，粒子本难测准，万物亦是如此，人心更是如此。所谓一念之间，正是如此。宇宙分裂，虽是从潜行者开始，但其中变化，从自古以来万物生出的‘二心’就已经开始了。”一如大师说道，“一旦分裂，从古至今，皆会有彼此不同之处，微小处尚不需区分，某些不同，经年累月则会产生大的变化，到了EIPU10，就变成了整个人类在史前就已经灭绝。”
江天佐拯救了三个宇宙中的南桐城里的人，同时，当那个江天佐把在EIPU7中的时空安全局的人都杀掉后，又将他们按照储存的量子数据一一重新复制出来，并分派到各个分部。与此同时，这些人的分身也脱离了控制，有的在其他宇宙中并不是时空安全局探员，有的仍旧是，那些在其他宇宙中仍旧是时空安全局探员的人，陆续被他发现，以二维化的方式将他们带到了这里。剩下的人被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并且筛选出其中较为优秀的青壮年，让他们进行基础工作，甚至训练他们操控一些机器。但是到现在，他们还在犹豫是否该对外星人发动全面反攻，因为人类胜利之后的问题甚至很可能是最大的问题。他们之前虽然说要解决外星人，之后的事情不归他们管，那时是因为他们的科技还无法对付这些外星人，可是当他们掌握了能击退外星人的科技时，他们自然而人就会想得比之前要复杂。
“你是如何合并两个宇宙的？又是如何回到了世界中？”肖恩再一次问道。
陈羽摸了摸陈苗苗的头，带着她们离开了房间，穿过走廊，一路来到了岸上。虽然只是一座小岛，四周被大洋包围，但他们仍旧觉得在走到地上来的一瞬间，仿佛和天地万物发生了感应，就连陈羽都有这样的感觉，这也许就是构造论的心理层面。这座岛因为曾沉入海中，几近荒芜，但就是这样一片岩石形成的岛屿，在天与海之间形成了一个点，他们就在这个点上。天仿佛也降低了，海就在他们脚边，远处的云层几乎要贴在海面上浮动，而鲸鱼喷出的水柱，就好像要将云雾冲开。“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一切的逻辑在这两句诗面前都显得苍白。陈羽和赵璐、陈苗苗就在这座孤岛上，天海之间，感受着万物的气息，没有控制，没有虫草菌，只有最原始的大自然。
“我只是知道，并未回来过。”一如大师说着，淡然一笑。
“爸爸，我们快走吧！”陈苗苗迫不及待地说道。
陈羽听了，恍然大悟，说道：“我懂了，大师说的是另一个宇宙中的自己，只不过大师能做到佛心一如，因此这里的大师能知道另一个宇宙中的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但是那个大师完全脱离世界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只是眼前的这位大师能知道而已。”
赵璐和陈苗苗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激动，她们站起身来，走到了陈羽身边。
一如大师听了，会心一笑，说道：“正是如此。”
“你们在这里住得习惯吗？我想你们好久没有到岸上看看天空了，走吧，我带你们去。”陈羽说道。
莉迪亚听了后，也仿佛如梦初醒，她说道：“大师，那如果另一个宇宙中的你已经找到了合并宇宙的方法，为什么不将所有的宇宙都合并起来？为什么只是合并了两个宇宙？是不是说合并了两个宇宙，就已经是非常困难的事，如果要合并所有的平行宇宙，几乎不可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科学家打通了各个平行宇宙之间的通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原本我的丈夫已经死了，可现在你和那个陈羽轮番出现，真的，全都乱了。到现在，我反而最羡慕我女儿，她根本不去分辨，无论见到哪个陈羽，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叫爸爸，也许只有她这么简单纯粹，才能活得快乐。”
“技术层面上，我无法说得太多。”一如大师说道，“但是我知道另一个我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因为潜行者和外星人是试图要彻底改变人类世界的两道程序，如果将所有的宇宙合并，消除了潜行者和外星人这两道程序，或许人类将永远不会再有希望。”
陈羽叹了口气，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这是什么意思？”
赵璐见了，脸上带着微笑，说道：“你怎么了？”
“你们时空安全局的目的是阻止潜行者，以及阻止外星人，但是你们会阻止人类社会的进步吗？”一如大师问道。
陈羽听了，心里很难过，因为他真正的妻子和女儿此刻还不知道在哪儿，生死不明。他不像EIPU7的陈羽，那个陈羽的妻子和女儿都已经死了，他虽然难过，但是心也放下了，而自己到现在还在惦记着妻女，但是他的妻子和女儿此刻都被那层银色的膜给阻隔了。他看着眼前的赵璐和陈苗苗，呆愣了半天。
几个人都怔住了。
陈苗苗看见了陈羽，她开心地喊道：“爸爸！”
一如大师继续说道：“潜行者以及外星人的出现，其实让你们看得很清楚，他们试图用各自的方式来优化人类社会。但是在你们看来都是错的，你们无法接受他们，但你们同时也看清楚了人类社会存在的问题。人类社会是整个系统中的一道程序，如果我们将人类社会数字化，自然就很容易承认人类自身的问题。关于这一点，我想不用再和你们细说了，我只想说一点，人类社会的自我优化，才是必然的选择，如果一开始就合并所有宇宙，并消除了潜行者和外星人这两道优化程序，那么人类社会原本的系统就会长时间持续下去，难以进步。换句话说，一个人的进步，首先来自外力的刺激，然后才是摆脱外力，自身向上走。整个人类社会也是如此，潜行者和外星人是人类社会进步的两股外力，他们是必不可少的。”
赵璐笑了笑，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个你，或许也有很多个我，这些都乱了。”
莉迪亚说道：“我懂你的意思，潜行者与外星人代表的是两个极端：一种是绝对的等级制度，从而导致舍弃绝大多数人，让他们自生自灭；另一种是全面的控制，以此让全人类都失去了自由。”
“我曾经在你们家里住了一段时间。”陈羽说道。
一如大师点点头，说道：“没错，就是这样，我们不能舍弃大部分人，我们也不能丧失我们的自由。当这两道程序轮番对人类社会发动改造，并且最终被你们时空安全局给击败，那么人类该如何选择一条真正的进步之路？”
当陈羽来到她们居住的房间时，时空安全局要面对的局势就被他完全抛开了。
“大师，如何合并两个宇宙，那些科研成果你知道吗？”
某日，陈羽在海底基地见到了赵璐和陈苗苗，然而这个陈羽和之前的陈羽又不一样，他也不是赵璐的丈夫，不是陈苗苗的父亲，但是他曾经在她们家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是为了躲避周围狼蛛和红火蚁的监视。
“时间线被重置后，那台机器和手稿自然就没有了。不过被合并的宇宙并没有随之分开，因为合并两个宇宙的逻辑在世界之外，不受时间线重置的影响。”一如大师说道，“还有，就是那样的一种思维仍然存在，因此某些宇宙中的我在后来写了一本书，名字叫《构造论》。”
时空安全局的人现在渐渐感觉到他们自己已经成了最大的笑话，他们虽然掌握了足以对付敌人的科技，但是直到现在，他们也无法下定决心与那些外星人决一胜负。所有人都在犹豫，那些“虚”的人道主义在“实”的混乱面前，总是显得不堪一击，但是他们之中，例如艾琳娜、陈教授等人，依旧还坚持着人道主义。
几个人恍然大悟，他们在这一刻将一切的前因后果都弄清楚了。之后，他们离开了寺庙。这一次，他们没有碰到任何敌人，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但是他们的思想都好像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乾坤颠覆。在回去的路上，他们仍旧在想着一如大师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