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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克·伯格的牙医爸爸

“读书多的人都在大学做教授。”宋星河笑。

“多亏多读了几本,否则你们哪里愿意和我多说几句话?”华年笑。

“怪不得人人进光翼战略投资部前Miss周都要先这样天南地北一番。她对我的嫌弃实在是有道理。她说我没有同理心,有知识却不懂得深入思考。拥有宝藏却停手不挖的人实在是天下第一大蠢货。蠢货活该被人讨厌,唯一的出路是变聪明。”华年却不笑,“有能力者改变世界,无能者抱怨世界。”

“书本来就是最好的工具。”宋星河说,“我和你聊天,发现你知识储备得很不错,大概从小乱七八糟读了不少。或许这些阅读累积起来的庞杂知识在其他领域一辈子都不会有一点用处,可是在金融行业,却是最坚实的基础。”

“是不是突然对她改观了?”宋星河问。

喜欢读书吗?华年记得Miss周曾经这么问过她。这句话,乔飞明也问过。

“Miss周实际上会不会是在柔软地给我一个机会?”

“Miss周曾经和我长时间地谈论历史文学哲学,这些学术剖开看正是脱胎于构建起金融的社会各个行业,是各个行业的精华总结。历史文学哲学其实都在处处以重点提示你,战争、饥荒、疾病、自然灾难没有一点能和金融脱了干系,谈历史文学哲学其实无一处不是在谈金融。Miss周说过学好数字只是入门,怪不得她一上来对我的考量也不是数字而是知识厚度。数字的培训可以短期完成,而累积知识,却需要漫长的岁月。学好数字,或许能做个投资人,可是只有累积足够的知识,触类旁通,才能做一个一流的投资人。要想驾驭金融行业,必得先了解社会各个行业、了解历史文学哲学,必须先做个全才。”华年说。

“她是个生意人。”宋星河突然笑得很微妙,“说她有什么意思,我和你再说说秩序。知道现代社会最重要的秩序是什么吗?”

“谁都懂的辩证法。”宋星河摇头。

华年摇头。

华年侃侃而谈:“是不是也可以这么理解,金融行业看似高冷,其实与社会各个行业息息相关。买双鞋上个网打个游戏聊个天,人们在做这些看似不足为道小动作时的偏好,这些偏好却决定着社会各个行业的兴衰,而行业的兴衰就是金融的走向。金融不在这些行业内,却笼盖了所有的行业,没有这些行业,就不会有金融,可是有了金融以后,金融就开始无形中影响着各个行业,有时候甚至支配着它们。”

“货币。”宋星河也对着她摇头,“战争消失,民主出现,暴力统治时代运走,货币已经成为新秩序的建立者。”

宋星河只笑不语。

“那么法律呢?”华年期望抓住一个漏洞。

“所以这么说的话,现代社会已经彻底将原有秩序打乱?”华年说出秩序两个字的时候,突然想起Miss周员工培训时和她谈话内容,某一部分竟然是惊人的相似。华年瞬间像受了绝世高手一百年功力似的大彻大悟,原来Miss周之前与她聊的所有一切,看似只是云淡风轻毫无边际的谈天说地,其实却是在和她讨论金融行业的最深内在。

“法律只告诉人什么不能做,货币秩序却是在驱动人去做点什么,一样重要。”宋星河的回答精辟而又简略。

“书面上可以这么说,制度嘛,表面都是好看的。”宋星河又笑,“就好像高盛从来也没承认过他们和次贷危机的关系。”

“那岂不是钱已经变成了人的主宰?”华年嘘了口气。

“所以就有前面的独立董事出现,代表这些基金背后基金的普通民众利益?”华年不敢肯定地再问。

“钱难道不是人发明出来的?”宋星河反问,“钱本身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堆印刷品,是人赋予了钱意义。”

“还真是问到关键。钱谁出谁说话算数,你是想说这个道理吗?”宋星河笑了一下说,“其实这些基金背后的投资人并不是你想象的所谓的大家族。大部分反而都是些投资机构和零散的投资人组成的。你看高盛的股权结构就非常松散,没有一个独大的股东,他们最大的股东黑石基金、道富基金,也就只占股5%-6%,而这两只基金背后的资金也都是来自于美国加州公务员养老金、加拿大公共养老金等养老基金,还有就是中投、GIC、Mubadala等国家主权基金。当然这其中也有很小一部分就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家族基金,可是因为占股比例太小,根本无法影响操作人。”

“所以说,还是一批人最后会成为另外一批人的主宰?”华年也反问。

“那这些基金的钱哪里来?”华年继续追问。

“总比以前直接逮起来关笼子里卖掉要好。”宋星河说,“不是亲眼看见历史,就不要妄论历史的美好。五胡乱华时的石虎可是吃人的。我倒是乐观的,总觉得一代人会比一代人好。”

“按理论一般都是些在社会有声望的人,独立董事在公司占有席位被认为非常重要,被认为是实际上小股东利益的代表,由他们与董事共同监督公司,可以很好地平衡大股东和小股东的利益。还是看高盛,它的独立董事名单里有哈佛大学的教授、美国退休政策研究中心总裁、肯尼迪艺术表演中心主席,另外还有杜邦、苹果等公司的前任高管等。不但高盛如此,刚才提到的花旗银行、摩根士丹利这些每天在华尔街日报头版看到的公司很多都是这样的结构。”宋星河说。

“金融就是货币的游戏。历史上也是,只是很多时候玩坏了而已。”华年叹气。

“独立董事不在公司占股,”华年前几天正好学到独立董事这个章节,立刻现学现卖:“那这些独立董事都是谁?不敢想象,这是多大的权力。这些独立董事是按照什么原则选出来的呢?”

“外行人才说是游戏。”宋星河仰头。

“这个问题的难度和中国的物理竞赛是一样的。可以先来看一下各个投资基金的董事会。董事会一般是由董事和独立董事组成,在美国独立董事占董事会席位还更多些。”宋星河边说边在手机上翻出高盛、花旗银行和摩根士丹利的股权结构表给华年看,“你看,以高盛为例,CEO由董事会选拔指派,而董事会一半以上的名额是独立董事。”

华年一闷,想了想说:“按照你刚才的逻辑,既然家族不能掌控控制这个世界运行的金融体系,那么血统便没有那么重要了,也就是说,谁都能飞上天,就看你本事如何。”

“那到底是哪些人在操控金融?”华年问。

“扎克·伯格的爸爸是个牙医。”宋星河眨了下眼睛。

“不止《货币战争》,过去几十年,不少海外的阴谋论者也有类似的观点,但至今没有切实的证据,很多还是基于二战时纳粹反犹太人的宣传。”

华年听得心头热上来,却又突然一冷,“梦想在远方,现实很艰难。我连个门道都还没摸到,就被人拒之门外了。”

“所以你在说罗斯查尔德家族是个谎言?”华年问。

“哪个老板会拒绝真正能干事的员工?”宋星河挑眉,“你没活干是因为你干不了活。”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现在的金融体系有多大?怎么可能被这样的一两个家族掌控?”宋星河说,“书本是权威编撰的,权威的话背后可能是偏执的误解,也有可能是利益输送。”

华年捏了下自己的手臂,生疼的,她说,“你的意思是等我把金融师证书考出来?”

“请教。”华年决定暂且忍耐,谋定而后动。

宋星河像看低等动物一样看着她:“你以为一个证书有用?拿着金融师证书的人千千万,和爱读书的人一样多。”

“你的脑子是怎么被洗成这样的?”宋星河说。

“那我该怎么做?”华年已经彻底服气,这语气是极其谦卑的。

“现在的这个社会体系不是从贵族体系下来的吗?”华年反问。

宋星河根本不理会她的自尊心,“我又不是你,怎么知道你该怎么做?”

“所以你真觉得金融界是被罗斯查尔德这样的家族把控着?”宋星河问。

“或许该从我们部门以往的投资案例入手?”华年虽然脸红,却还是在问。

宋星河摸了下眉头,指着华年手边的《货币战争》,然后便是前面的那段嘲笑。

“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虽然没有很大用处,没有却是不行的。”宋星河说,“你们公司应该也有装韦伯机,回去先把世界五百强企业、主流基金、银行等等的股权结构查查清楚、记熟。目前,世界上稍具规模的公司还是以上市集团为主流,数据都是公开的。这样结合起来再去看投资案例,才看得出门道。这些以后都是基本功。做投资人,第一步便是要严谨。”

“找了,来读书。”华年回答。

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虽然没有很大用处,没有却是不行的。华年忍不住一笑,想起自己先前对英语的评价,思路能和宋星河在一条线上是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不会自己找事做?”宋星河问。

“我还是会来上课的,这证书对我这样水平起跑的人来说,和说好英语的作用一样,我懂。”华年说。

“有事做还好。”华年闷闷地回答。

宋星河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他没有戴手表。于茉莉一直说,在那个世界,手表是男人身份的象征。既然如此,反论的话不戴手表的是不是都没有身份?可今天的这番讨论,却让华年坚信这个宋星河不会是个普通人,不是说他的出身,而是即使他家已经千金散去,他也绝对不会回到普通人的行列。思想决定人生。这个开凌志车不戴手表的男人到底是谁?总有一天谜题会揭开。

“工作量很大?”他问。

“我该走了,一会儿我有个电话会。”宋星河边说边走。

华年说:“被虐得不行了,没办法。”

又是电话会,华年突然想起方鸿之说他次次都是如此的话,这是个时刻在电话会上的人。华年突然发了笑。她想,好像Miss周也是这样的,一样的来无影去无踪,一样的分秒必争。

宋星河说:“挺上进,还来考金融师。”

这会不会就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样子?

“你们小时候的朋友圈挺广。”华年终于摸到了宋星河在这里出现的头绪,自然是方鸿之那个圈子里朋友间的互惠互利。

华年的脑子里涌上一股子热血。

“培训班创办人是我少年时的好友。”宋星河说。

我是不是正惦着脚尖努力趴在墙头努力在朝那个世界望去?

“宋先生,”华年笑眯眯地说,“怎么来这里做专家了?”

然后,我就要走进去,一步一步。

下课后,宋星河和华年打了个招呼。

华年想。

有能力者改变世界,无能者抱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