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则终于品尝到了被人背后捅上一刀的痛苦,郑令东死了也好,在监狱也罢,却偏偏逍遥法外,就是一颗随时可以引爆的定时炸弹。
谁能想到,对手一直在背后精心算计,他不威胁郑令东还好,一威胁,反倒被对手借势利用,借失火放走了郑令东。现在倒好,郑令东下落不明,随时都有可能抛出置他于死地的杀器,郑天则有些寝食难安!
有传言说,郑天则一人在市公安局的公安宾馆住了一夜,一夜白头。
不夹起尾巴也不行,在市局有郭晓旭和崔向的狙击,郑天则感受到了束手束脚的痛苦。最主要的是,郑令东潜逃在外,让郑天则如芒在背,不敢再轻举妄动。
当然,郑天则并没有一夜白头,不过一夜掉了多少头发,就不为外人所知了。还有一则关于郑天则的笑话,是说居小易又打了电话给他,说她在别的男人身上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她还说,人比人,气死人,男人比男人,气死女人。
而随着呼延傲博由以前的进攻姿态变为防守,蒋雪松光芒大盛,压得呼延傲博抬不起头。呼延傲博收敛了锋芒,郑天则更是不再嚣张,完全夹起尾巴做人。
郑天则当时是什么表情,无人清楚。只是郑天则的司机第二天一早接郑天则上班时吓了一跳,发现郑天则双眼红肿,血丝遍布,只差一点就是面露狰狞了。多少年了,他的司机从来没见过郑天则这么狼狈这么落魄。
关允在市委已经赢得了许多人的认可,从蒋雪松到崔同,再到冷岳、王向东和郭晓旭,更不用提郭伟全和柳星雅了。毫不夸张地说,才入市委不到两个月的关允,已经初步建立了一定层次的关系网,不但层次高,而且规模大,此时的他,已经显露出势不可挡的上升之势。
郑令东潜逃在外,进取学院案件暂时陷入僵局,似乎谁都不再主动提及这些事情。要过年了,不管有多大的仇多深的恨,也要过年之后才说,国人都讲究吉祥团圆,谁也不想在过年的时候给人添堵。
眼见就要到春节了,转眼间关允来市委也有一月有余,基本上他熟悉了市委工作的全套流程,也完全融入了市委一秘的角色之中。在经过最初的动荡之后,他迅速成长起来,用一个月的时间走完了别人半年乃至一年才能走过的历程。
但偏偏有人不省心,眼见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关允已经和家里通话约好了回家的日子,温琳也正开心地等关允回孔县时,沉寂了一月有余的黄梁局势再起波澜。
还手一招
以市政协副主席陈果为首的十几名政协的老干部,联名上书市委市政府,要求彻查政协委员封况被杀案件。缘由是封况案件的结案,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不足以让人信服!
大好局面的突然变化,在临近春节前一周,意外由封况被杀一案,引发了节外生枝的惊雷。
八里屯封况被杀一案,其实并没有真正结案。
除此之外,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之间的关系也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蒋雪松发话,呼延傲博绝对服从,一时之间不少人都以为,黄梁局势大好,迎来了政治上的春天。
不过在政治气候突变之下,在有心人的幕后推动之下,郑天则已经无心再管封况到底是被谁所杀。事后,他确实突击提审了鼎鼎香中向郑寒开枪的警察,以及护送郑寒前往医院的护士和警察,却一无所获。一切都和黄汉所说的一样,几人的口供滴水不漏,没有破绽,以他多年破案的经验,几人的话应该属实。
出人意料的是,郑令东一逃,进取学院案情进展再次陷入了僵局。不过和上次被动陷入僵局不同的是,这一次是人为搁置了。
但郑天则对黄汉的疑心一起,很难再做到对黄汉百分之百的信任,不过他又实在没有证据,就只好让林九天全权负责封况一案的审理。
有传闻说,市纪委本来是要对郑令西采取相应措施的,但在关允去了一趟市纪委,直接和白沙面对面对话之后,市纪委的行动就取消了。
也不知是林九天无能,还是他插手不进黄汉已经经营得滴水不漏的整个案子,最终林九天的结论和黄汉的结论完全相同,封况是被郑寒近距离一枪毙命。
倒是市纪委突然传出了要调查郑令西的风声,只是雷声大雨点小,风声放出之后,迟迟不见采取行动,郑令西一直安然无恙地上班下班,没有丝毫担惊受怕的样子。随后,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但郑寒又是被谁打死,暂时没有结论。
而在关允的关照下,崔向派出了便衣保护郑令东的家人。还好,郑天则投鼠忌器,或许是背后收到了郑令东的警告,又或许是不敢再节外生枝,总之他没敢对郑令东的家人暗下黑手。
郑寒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只能凭猜测结案了。好在不管是郑天则还是林九天都清楚,郑寒和封况曾经因为一个女人一直闹得不可开交,后来还是黄汉从中调和,才算压了下去。但郑寒一直仇视封况,而封况也一直看不起郑寒,二人的矛盾从来就没有真正解开过。
果然如他所料的一样,郑令东脱逃之后,虽然市局组织了庞大的警力进行全国范围内的追捕,但收获甚微。郑令东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无音讯。
如果说郑寒因矛盾而杀人,也勉强说得过去,但郑天则说什么也不相信郑寒敢胆大包天到近距离射杀封况,就算是站在封况背后他也没有这个胆量。也正是案件处处透露出诡异和不合情理之处,却偏偏证据充足,事事圆满,才让郑天则始终怀疑背后有人操纵了一切。
随后眼见就到春节了,关允清楚,再上演最后的决战,也要年后了,基本上年前无大事。
如果没有发生郑令东脱逃的意外,郑天则说什么也要一查到底,抽丝剥茧,肯定可以真相大白。但郑令东的脱逃打了郑天则一个措手不及,让他再也没有心思理会封况的案子。何况郑天则现在就算怀疑黄汉,也不敢采取什么措施限制黄汉的权力,黄汉现在的实力,已经让他忌惮三分了!
但见呼延傲博的脸色,关允心中一阵暗喜,蒋雪松突如其来的一手,还是打乱了呼延傲博的心境。心境一乱,难免步伐就乱了。
更何况还有一件让他大为头疼的事情,红颜馨和赵彪之间的不和已经上升到了互相敌视的地步!赵彪觊觎红颜馨的美色,是郑天则一直就知道的事实,他也说过赵彪,男人不能因小失大,女人不是全都用来上床的,有些女人,不上床比上床更有味道,也更让男人怀恋,还更有大用。
送行会很简短,是在山海天大酒店举行的。所谓的省委联合调查组主事人员就两个人,一个代表省纪委,一个代表省公安厅,在简单的寒暄之后,只说了不到三句话就结束了送行仪式。看上去联合调查组规格不高,似乎就是草台班子一样,再对比郑令东的提醒,就更让关允坐实了想法,联合调查组只是虚晃一枪,是蒋雪松的虚招。
赵彪每次都答应得挺好,一转身就忘,还是想千方百计骗红颜馨上床。但红颜馨的智商岂是一个包工头所能相比,每次赵彪都自讨没趣。赵彪的为人就是赖皮,他奉行好女怕缠男的真理,认为只要他不停地纠缠下去,总有一天会在红颜馨的身上满足他的龌龊心思。
这也是市委一秘区别于市委其他秘书的最大不同之处,可以接触到许多核心的机密。
在上一次赵王酒店出来之后同乘一车时,赵彪终于对红颜馨动手动脚,引发了红颜馨的强烈不满,事后,红颜馨向郑天则好好告了赵彪一状,郑天则盛怒之下,打了赵彪一个耳光。赵彪怀恨在心,后来有一次聚会,他鼓动众人向红颜馨灌酒,结果红颜馨喝得酩酊大醉,赵彪送红颜馨去宾馆,就要乘机强行霸占了红颜馨,结果被红颜馨的保镖撞破了好事,赵彪恼羞成怒,竟然和红颜馨的保镖打了一架。
下午,以蒋雪松为首的黄梁市委前三号人物,包括呼延傲博和崔同,一起出面为联合调查组送行。事情处在绝对保密的状态之下,没有几人知道,不过作为唯一的陪同人员,关允参加了送行会。
事后,红颜馨向郑天则提出三点要求,要么她走,要么赵彪走,要么郑天则想一个办法让赵彪远离她,她烦透了赵彪,一见他就恶心。
随着郑令东的出逃和常委扩大会议的召开,标志着黄梁局势完全打开。但关允并没有盲目乐观,黄梁积重难返,不可能一朝一夕肃清,而且关于经济开发区的最后决战还没有上演,蒋雪松和呼延傲博的底牌都掩藏至深,二人都在酝酿最后的出招。
郑天则本来已经焦头烂额了,五虎将中,封况和达江友已死,黄汉不再被他百分之百信任,最让他省心的赵彪和红颜馨却又因为男女的一点儿破事而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直让郑天则火冒三丈,气得他差点当场拔枪朝赵彪的裤裆开上一枪。
难得蒋雪松郑重其事地教导他,关允虚心受教了。
郑天则恶狠狠地骂了赵彪一句:“一个男人,别总这么下流!”
“有想法就好。”蒋雪松呵呵一笑,“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要相信自己。”
正是因为一系列的事件让郑天则几近崩溃,才让他对封况、郑寒被杀一事一直没有放在心上。活人还顾不上,哪里还有工夫去查清真相,反正人都死了,到底是谁杀的,又有什么要紧?
“我倒是想,就怕登不了齐书记的家门。”关允笑了笑。
也不是郑天则绝情,而是他实在是被郑令东的事情弄得一筹莫展,天天提心吊胆,唯恐郑令东抛出对他不利的证据。尽管他也知道郑令东一时也不敢和他撕破脸面,为了家人的安全,相信郑令东也不会孤注一掷非要同归于尽。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且他也严重怀疑,郑令东肯定暗中和黄梁的一个中间人物保持联系。
蒋雪松的话肯定不是随口一说,而且还是特别点明让他到齐全家中拜年,能登门向省委副书记拜年,绝对是齐全信得过的人,否则,连门都不会开。
是谁?是关允还是黄汉?
不过让关允震惊的不是蒋雪松知道他和齐昂洋的友情升温,而是蒋雪松对他的点醒。也是,关允和齐昂洋交友以来,还从来没有想过要借齐昂洋为阶梯一步迈入省委副书记的视线之中,在关允看来,省委副书记高高在上,他才是一个小小的副科,高攀不上。
在郑天则没有再干涉的情况下,封况被杀一案就被林九天以郑寒仇杀封况的结论结案,但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布,也是想等年后再说,不料不知怎么就走漏了消息,竟然引发了政协一帮老干部闹事。
但蒋雪松的话显然意味着对关允和齐昂洋之间密切关系有所了解,哪怕不是全部知道,也是知道了大概。
没错,确实是闹事。
关允和齐昂洋之间迅速升温的友情,并没有如实地向蒋雪松汇报,倒不是关允有意隐瞒什么,而是他觉得暂时没有必要事事向蒋雪松汇报。还有一点,关允和齐昂洋暗中所做的一切,未必会让蒋雪松满意。
以陈果为首的一帮十几个政协老干部,仅仅是向市委市政府联名上书也就罢了,却故意闹得声势浩大,摆出十几人的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市政协一路走到市委。就如请愿一样,沿途跟了不少不明真相的群众,差点还引发了交通意外。
一句话让关允愣在当场。
蒋雪松勃然大怒!这一出好戏,绝对是一出人为策划有人在幕后精心推动的好戏,要的不是为封况伸张正义,要的就是抬出政协一帮老人,让他们倚老卖老,来堵市委大门,是为了给他这个市委书记添堵。
“年前应该没什么大事了,你安排一下时间,今年过年,提前放你的假。”蒋雪松又强调了一句,“过年的时候如果去省城,我觉得你应该到齐书记家拜拜年。”
市政协主席是崔木纹,名如其人,脸上的皱纹就如树木的年轮一样,层层叠叠,他不久前生病到省城养病去了,市政协就暂时由副主席陈果主事。如果崔木纹在,身为崔姓的一员,崔同就可以请动崔木纹出面,事情就可以摆平。
“回家陪父母。”关允不知道为什么蒋雪松突然问到过年的事情,算一算,确实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说实话,他过年的时候其实想去京城见见夏莱。
问题是现在崔木纹不在,而陈果以前担任过市委副书记,是老资格的前任市委领导,他根本就不卖蒋雪松的面子。政协一帮老干部堵在市委门口,要求蒋雪松亲自出面。
等蒋雪松一脸淡笑,迈着方步走进办公室时,他忽然站住,转身对关允说道:“小关,快过年了,有什么打算?”
蒋雪松不能露面,他一露面就会被动,而且也不知道陈果会提出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条件。蒋雪松知道,不出意外的话,借封况一案向他施压并让政协一帮老人前来兴师问罪,是呼延傲博在沉寂一个月之久的一次牛刀小试。
呼延傲博越是冷静让步,越证明他底气十足,更证明他还有后手。话又说回来,关允有理由相信,蒋雪松也还会有不为人知的后手,不出意外,最后的决胜局即将在年后上演一次最精彩最为猛烈的碰撞。
“我去。”关键时刻,关允挺身而出。
不会,如果放手了他就不是呼延傲博了!
第一次,关允以市委一秘的身份,和一帮老干部正面交锋。
和别人心思不同的是,关允见到了郑天则垂头丧气的当众认错,虽然心中有一丝快感,但对呼延傲博在常委会上过于冷静的让步,心中隐隐担忧。他知道,能在三年内和蒋雪松分庭抗礼而不倒,能隐隐压蒋雪松一头而不被调整,呼延傲博不但有极其高明的手腕,也证明他在省委的后台极其强硬。在大局未定胜负未分时,三年的努力会在一两次常委会上被蒋雪松压制而放弃?
奠定地位
一散会,人们三三两两走出会议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今天的常委扩大会议,比以往任何一次会议都让人震撼,不少人都看清了形势,谦让三年的蒋书记终于拍案而起,要开始对呼延傲博反击了。
市委门口,十几名老干部排成一行,为首一人,白发苍苍,一脸悲壮,仿佛有天大的冤情一样,双眼之中流露出来的悲痛,恨不得六月飞雪腊月飞花。
呼延傲博心中冷哼一声,未必,先别得意得太早了,就算有关允相助,有崔同的倾斜,哪怕再有王向东的倒向,蒋雪松,你也别想为所欲为,我还有底牌没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了儿子。
呼延傲博越想越心惊,三年才认清蒋雪松的本来面目,隐藏得太深了,三年磨一剑,现在才扬眉剑出鞘,难道就是等关允的出现?这么说,有了关允相助,蒋雪松肯定是有必胜的把握了?
其实封况虽然是市政协委员,但和大多数挂名的企业家、明星政协委员一样,根本就不算市政协的人。要说陈果和封况有什么深厚的交情,封况就算再活过来也不会承认。
而现在,他已经明确无误地知道,蒋雪松就是要安插郭伟全在他的身边担任市政府秘书长,就是要在他的卧榻之旁,安放一只虎视眈眈的老虎,随时对他伺机而食。
当然,封况有钱,还是为政协做了不少财力上的贡献。而封况一死,眼见过年了,各位政协委员忽然感觉过年的气氛少了许多,再一想,原来每年过年时封况都要捐献许多年货,今年却没有了,一帮老人坐在一起,谈到封况不由悲从中来,越念封况的好,就越痛恨害死封况的人。
也确实,三年来,蒋雪松并没有进行过一次大规模人事调整,更从来没有对政府班子的人员安排提出过任何指导性意见。呼延傲博不认为郭伟全会是蒋雪松安排在政府班子的一枚钉子,就算是,充其量就是一枚伤不了人的图钉。
然后陈果闲来无事来和老干部们座谈,谈着谈着就谈到了市公安局办案不利而市委市政府不作为。虽然政协不如人大有监督政府的权力,但政协也不是花架子,也要参政议政。尤其是政协委员封况被枪杀一案,明显是市公安局办案不力,市委市政府不作为,如是等等,陈果有意的引导立刻让怀念封况年货的一帮老干部义愤填膺了。
之前呼延傲博也不是没有想过郭伟全担任政府秘书长的可能,但只是稍微一想,并未深入。主要也是,一直以来蒋雪松和风细雨的手法给他造成了太多的错觉,让他认为蒋雪松在人事大事上会和他商量着来,不会独断。
于是,就在陈果的带领下,要当面向市委市政府施压,要蒋书记给一个说法。
好阴险的一手移花接木!
小年,是家家户户都非常重视的一个重大节日,陈果选择在小年堵了市委的大门,就是成心不让人过年了。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刚才蒋雪松的一句话出口之后,郭伟全的下一步已经呼之欲出了,竟是要接替王向东担任市政府秘书长!
眼见到了中午时分,家家户户都响起了鞭炮声,陈果却领着一帮白发苍苍的老干部站在寒风中,有几个穿得单薄了一些,还瑟瑟发抖,让人看了于心不忍。
呼延傲博神情不变,心里却翻江倒海,早在郭伟全调来市委时,他就怀疑蒋雪松对郭伟全的安排预留了一步长远的伏笔。和柳星雅一步到位的调动不同,郭伟全并没有提升到正处,而以郭伟全的资历,升到正处也在情理之中,但偏偏没升,显然是在等人事布局的变动。
陈果站在第一个,抬头看楼上,一脸坚毅,如果他真是为民请命的话,他的精神还真让人感动。尤其是他的一头白发在风中根根颤抖,让他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至此,蒋雪松终于露出了峥嵘,要大刀阔斧地开始对呼延傲博围剿了。
“蒋书记不下来,我们就不走。”陈果对前来相劝的工作人员说道,他态度坚定,语气和蔼,“小伙子,你也不用劝我,我没事,去忙你的吧。”
蒋雪松利用于天凯上中央党校一事大做文章,一举两得。既搬走了于天凯,大大削弱了他对政府班子的控制力度,又下了一步长远之棋,进一步拉拢了王向东,让王向东在还没有搬到市委担任市委秘书长之时,就开始向市委书记靠拢,同时又为郭伟全的下一步埋下了伏笔。
有理有据,不卑不亢,陈果的态度让人无可挑剔,也让人肃然起敬,不得不敬佩他老而弥坚的精神。陈果满面红光白发苍苍的形象,确实让人只看一眼就心生敬意。
此例一开,后患无穷,如果以后蒋雪松对政府事务,包括副市长的分工调整和秘书长的对口协调工作都指手画脚,呼延傲博听还是不听?不听,等于是无视市委书记的权威;听,身为市长的权力将会被大大削弱。如果政府事务事事听从书记的指挥了,还要市长何用?
五分钟过去了,蒋雪松没有下来,有工作人员再来劝,陈果依然不听,还和颜悦色地劝工作人员回去,外面太冷了。
三年来,蒋雪松虽然也干涉政府事务,就算不刻意干涉,也难免会指手画脚。但比起霸道而强势的市委书记,他还算温和多了,至少没有直接插手政府事务。如今日一样,直截了当地提议于天凯的分管工作由王向东和郭伟全分担,不但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也是蒋雪松前所未有地对政府事务发表具体的指导性意见!
十分钟过去了,不但蒋雪松没有露面,呼延傲博也没有下来,市委一二号避而不见也就算了,市委主要领导也无一露面,场面就很诡异了。就连崔同也是稳坐钓鱼台,甚至市委秘书长冷岳也不出来,不少人都在想,难道市委领导都集体过年去了?
仅仅是当众宣布于天凯到中央党校学习的决定也没什么,事情早晚会公布。尽管呼延傲博心里清楚,在继联合调查组事件之后,于天凯被挪开是蒋雪松向他出手的一套组合拳的一部分,比起联合调查组是敲山震虎的虚招,一脚踢开于天凯就是实打实的实招。但是,公布就公布好了,蒋雪松非要多加了最后一句话,提议于天凯的部分工作由王向东和郭伟全两位同志分担。
当然没有,市委主要领导全部都在办公室,无一缺席。之所以没有一人下来,是因为陈果直截了当地要找蒋雪松。而蒋书记既没有露面,也没有点名让谁出面,谁愿意当挡箭牌?何况谁也不知道蒋书记到底想怎样处理这次意外事件。
呼延傲博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这次事件,说大不大,如果三言两语劝走陈果一帮人,就是小事。说小不小,如果陈果非要惊动蒋雪松,蒋雪松果断采取措施,向省委告陈果一个干涉市委正常工作的罪名,陈果也吃不消,就是大事了。
敲山震虎
但通常情况下,没有一个在任的市委书记会这么干,这么干,就算省委出面训斥陈果一顿,蒋雪松也会落一个不尊重老同志的名声,在政协坏了名声,在人大也好不到哪里去了。一帮老同志老干部确实挡不住蒋雪松的升迁之路,但可以拦在蒋雪松在黄梁的执政之路上,不让蒋雪松的想法落到实处。
大幕拉开!
也就是说,成事的能量或许没有,但坏事的办法肯定多。
话一说完,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震惊了。如果说刚才借郑令东出逃事件明是打压郑天则,其实是暗中敲打呼延傲博的话,那么针对于天凯的安排,就是蒋雪松当面朝呼延傲博打出的第一拳。
又过去几分钟,还是没人下来,陈果依然耐心十足,就是不走。不过他也顶不住瑟瑟寒风,开始发抖,但仍然拒绝工作人员的热水。
“再宣布一件事情,经省委组织部批准,于天凯同志要去中央党校学习半年,我提议他的部分工作由王向东和郭伟全两位同志分担。”
又过了一会儿,在人群中最后的一个老干部站不住了,想坐,没椅子,想走,不好意思,正左右为难的时候,忽然感觉身上一热,回头一看,一个一脸真诚笑容的年轻人正将一件大衣披在他的身上。年轻人脸上浅浅的笑容十分热情,让人不忍拒绝他的好意,老干部实在是无法推开他的大衣。
都以为常委会到此为止,严重打击了呼延傲博的气焰,削弱了郑天则的威望,让一向密不透风的公安系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松动,蒋书记大获丰收,应该满意了……不料,会议即将结束时,蒋雪松又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
主要也是他冷得不行,拒绝不了雪中送炭的温暖,就冲年轻人点点头:“谢谢你,小伙子。”
第一次,在常委会上呼延傲博成了摆设;第一次,郑天则低下了高高扬起的头,在常委会上做了深刻的检讨。郑令东的脱逃,让郑天则被伤口撒盐的同时,又让黄梁局势正式打开,让所有人都对蒋雪松改变了印象,从此,蒋雪松一扫三年的颓势,以傲然的姿态,重新树立了市委一把手的权威!
“大爷不要客气,您老站累了,请坐。”年轻人说话间,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过一把椅子。
但形势比人强,郑天则被逼无奈,以前还有呼延傲博替他说话,但今天,呼延傲博哑巴了一样,一句救场的话都不说。呼延傲博不起头,他的追随者就闭口不言,节奏就完全由蒋雪松掌握了。郑天则孤军奋战,只有低头认错一条路可走。
老干部一时百感交集,冷得不行的时候送大衣,站不住的时候送椅子,这个年轻人的举动立刻赢得了他的好感。
是对他市公安局局长威望的一次正面打击!
让老干部惊讶的是,年轻人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有三五个人,有人为老干部送棉衣和椅子,还有人递来热水。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等站在前面的陈果发现的时候,他身后的老干部已经坐下了七八个。
郑天则心中郁积难安,没想到蒋雪松真不给面子,他已经打碎了牙齿向肚里咽了,还要当众落他的面子。让他向常委会作检讨,比让他向市委作检讨更丢人,是当众让他无地自容。
一共跟他前来的才十几个人。
最后,蒋雪松拍板定下,郭晓旭和崔向口头警告一次,郑天则向常委会作检讨。
陈果大怒,是谁悄悄地坏了他的好事,让他精心策划的一出付之流水,回头一看,见正安抚老干部的为首者是一个年轻人,他就用手一指年轻人:“你……你叫什么名字?”
出乎郑天则意料的是,郭晓旭和崔向在随后的发言中,没有推卸半点责任,争相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郭晓旭还主动提出请求市委处分。
年轻人冲陈果点头一笑,几步来到前面,在陈果面前恭敬地站定,微微弯腰说道:“陈主席好,我是蒋书记的秘书关允!”
在没人力挺之下,本来就只是列席常委会的郑天则,只能低头了。他在被崔同点名之后,起身发言,先是承认了工作失误,然后又表示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缉拿郑令东归案,最后又委婉地不点名批评郭晓旭和崔向,将郑令东脱逃的责任推到了郭晓旭和崔向的身上,也算为自己开脱了几分责任。同时,他也含蓄地表明他不会傻乎乎任由别人向他身上泼脏水,他要还击。
市委一秘?关允的话一出口,已经坐下的七八名老干部中,有三五人一下震惊得站了起来。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市委一秘,是蒋雪松最器重的秘书,不少人还没有见过关允,就都想亲眼看个清楚。
但不服气也没有办法,呼延傲博明显是想在进取学院上的事情上放手。在蒋雪松严厉表态之后,在崔同点名批评了市公安局的工作后,呼延傲博只是哼哼哈哈几句,附和了蒋雪松的意见,让郑天则十分不满,以前和蒋书记分庭抗礼的呼延市长哪里去了?
陈果也是一愣。关允出面也就相当于蒋雪松出面了,如果是平常人或许会觉得受到了重视,毕竟关允是市委一秘,但陈果却心中不平。他是副厅级干部,是四大班子的主要成员之一,关允一个小小的秘书出面就想摆平他?休想。
何况又在常委会上被崔同再次当众点名批评,他算是真正品尝到了有苦说不出的滋味,不管是郑令东的脱逃还是刘宝家、雷镔力的调动,都是遭人暗算了。他想找人发火找人出气,结果倒好,被打了一闷棍踹了一窝心脚之后,还得在会上挨批,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
“关秘书,蒋书记怎么不下来,是不是觉得我们这帮人都老胳膊老腿了,不能冲锋陷阵,也不能鞍前马后了?”陈果的话就带了几分火气,和他刚才耐心十足的形象判若两人。
直让郑天则吐血。
此时,市委大院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相信在市委大楼上面,也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关允,想看看关允怎样处理今天的事情。毕竟,他面对的是市政协副主席,谁都知道,政协和人大的老同志,是让书记和市长都挠头的骂不得赶不得的一帮人。而且陈果又是有名的倔脾气,蒋雪松和呼延傲博都躲着不见,想必是不想和陈果争论,以免不管是不是说得过他,都落了下乘。
其实若是平常,调进两个人属于常务副局长的正常权限,郑天则也不能指责郭晓旭什么。如果常务副局长连调进一两个民警的权力都没有,才是咄咄怪事。但早不调晚不调,非要在进取学院要求市局传唤刘宝家和雷镔力时才调动,郭晓旭和崔向的第一次联手,不但公然打了郑天则的脸,还暗带了一记窝心脚。
按说关允以市委一秘的身份出面解决问题,也算说得过去,但关允太年轻了,当前一站,总给人镇不住场面的感觉。官场之上也讲究一个气场,关允经事太少,阅历太浅,身上就没有一个官场老人应有的不动如山的气势。
第一次,郑天则感觉到曾经被自己经营得密不透风的公安局,出现了巨大的缝隙,不但透出了呼呼的风声,也即将漏雨。
但当所有人都以为关允在陈果面前必败无疑之时,关允却稍微挺直了身子,仿佛一瞬间他身上的气势大涨,不再是刚才在陈果面前谦恭的后生晚辈,而是一个身负重大使命并且大权在握的重要人物一样。他朗声说道:“陈主席,蒋书记不是不下来,而是不在市委。”
第一次联手的威力就是在刘宝家和雷镔力调动的事情上,让他完全被蒙在鼓里!
“胡说。”陈果几乎要怒发冲冠了,“蒋书记明明在市委,关秘书,一个秘书首先要做到诚实,你睁着眼睛说瞎话,跟在领导身边是大忌。”
最后,还要有市公安局的配合。市局在郭晓旭明确立场之前,他还可以牢牢控制市局的局势,但在郭晓旭立场一变,而同时崔向也随着崔同立场的明确不再中立,也和郭晓旭联手了。两位副局长的联手极大地牵制了郑天则的权力,让他处处受制。
“陈主席,蒋书记确实不在市委,要不,您到书记办公室看看?”关允提高了声调,“各位老领导,蒋书记确实不在办公室。今天是小年,他出去联系几家企业,正在为政协各位领导置办年货,现在应该已经运到政协了。以蒋书记的办事风格,政协现在已经开始分年货了……”
一想起叶林,郑天则的眼睛就微微眯起,脸上流露出凶狠之色。
历年来政协的年货都不够分,都会按照级别大小排序,如果级别相等,就是先到先得了。在市委的几人没想到这边堵门,那边却已经开始分年货了,一想可不是,今天是小年,再一想和自己同级别的不少人都在政协,本着先到先得的原则,晚去一步,自己就没有年货分了。
那么就只有一人了,此人就是叶林。
想想一年到头不就图过个好年,连年货的好处也没有了,这个年过得还有啥滋味?这么一想,坐在最后的两三名老干部转身就走。
其次,要有市委组织部的配合。市委组织部部长张天豪是蒋雪松的嫡系,但张天豪以部长之尊,不可能亲自过问此事,必定会有一个副部长经手才能特事特办,在短短两天时间内完成调令。
其余七八人见状,立刻明白了过来,二话不说扔下陈果也转身就走,转眼间十几人就只剩下了陈果一人。
首先,需要孔县的配合。这个自不用说,孔县是关允的大本营,关允在孔县的影响力绝对没说的。
关允笑眯眯地问道:“陈主席,是到楼上喝杯热茶,还是……”
诚然,以郭晓旭和崔向的权限,调两名普通民警进市局,不必经他批准,毕竟常务副局长的权限不小。而且刘宝家和雷镔力的调动又走的是特殊渠道,是从市委组织部直接调入,一切手续不但合法,而且快捷,特事特办。也就是说,别看刘宝家和雷镔力的一次小小的调动,至少要三方联动才能瞒天过海,在郑天则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调动。
关允话未说完,陈果怒哼一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雕虫小技,难成大事。”
也可以理解郑天则的憋屈,郑令东的脱逃本来就是对他的当头一击,却又被人将过失安到他的头上,再三敲打。如果仅仅是郑令东一件事情也就罢了,在上会之前,他已经听说了刘宝家和雷镔力调入了市局的事情,差点没气得他跳楼。当然,他才不会跳楼,他只会逼别人跳楼。
不管陈果如何评价关允的手腕,关允大获全胜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妙计,一时在市委大院传为美谈,此事,也为关允带来了极大的正面光环。由此,关允市委一秘的称号名至实归。
别看郑天则是市公安局长,但他也只是列席会议,不是出席会议,和关允一样,没有发言权,除非领导点名,否则主动发言就是不懂规矩。在崔同点名批评公安局的工作漏洞时,郑天则紧握双手,低头不语,明显可以看出他的脸色极其难看。
人生抉择
再后,郑天则发言。
在关允智退陈果正式奠定了市委一秘的身份之后,他在市委声名鹊起。以前对他的种种猜疑和议论,比如为什么蒋雪松会重用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年轻,再比如关允到底有没有担任市委一秘的能力,等等,关允的任命,曾经不知在市委引发了多少人的猜疑。但现在,这些猜疑全部变成了一个声音——关允有才识有胆气,足以胜任市委一秘的重任!
随后,崔同主动做了自我批评,以专案组组长的名义向市委诚恳检讨,承认了工作中有不足之处。但他将话题一转强调指出,专案组的工作虽然有失误之处,但郑令东的脱逃暴露了市公安局在看守工作上的漏洞,希望市公安局以此事为契机,改进工作作风。
下班的时候,关允接到了温琳的电话。腊月二十六了,蒋雪松已经正式放了关允的假,关允随时可以回家,他也收拾好了东西。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就一些资料和衣服。正准备下楼时,电话响了。
常委扩大会议,郑天则、郭晓旭和崔向都列席了会议。会议一开始,蒋雪松就郑令东的出逃一事严厉批评了市公安局看管不力,居然出现了这么重大的失误,主要负责同志难辞其咎。
温琳的声音穿越了几十公里的距离,通过话筒振动,依然可以强烈地感受她的快乐:“关大秘,终于要回来了,您老真忙呀,上任黄梁两个月,一次也没有回来,是不是又认识漂亮妹妹了?”
比起在进取学院上演的一幕,郑令东的脱逃带给市委的震撼更大,蒋雪松一听之下顿时为之震怒,立刻召开常委扩大会议,研究对策。
“漂亮妹妹没有,漂亮阿姨倒是有一个,她叫叶林。”关允忍住笑了,他很喜欢听温琳的声音,虽是孔县人,温琳的孔县话忘得差不多了,普通话又因为在南方上大学的缘故,学得不太标准,就让她的声调别有与众不同的味道,“温琳,你就这么盼着我回去?”
但不忍又能如何?陪同刘宝家一同前来的警察不敢对刘宝家和雷镔力怎样,也是,在眼皮底下上演了眼睛一眨平民变警察的闹剧,谁也不傻,都知道事情反常的背后,必然有强有力的力量介入,否则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反差。
“没有,其实我是想你从市里回来,总要带一些礼物给我,我想的不是你的人,而是你的礼物。听说黄梁有不少有名的小吃,你给我都准备了什么呀?”温琳笑问。
纵横黄梁许多年的进取学院,平常没有一名警察敢来调查,更没有警察敢对进取学院放肆,不承想风水轮流转,时至今日,却被两名才调来市局半天的警察当面威胁,是可忍,孰不可忍!
关允头大了,他算是一个细心的男人,但却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喜欢买礼物,不是小气,而是懒得逛街。温琳一问,还真问倒了他,他双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准备,“这个,这个,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带什么。”
还有人说,刘宝家和雷镔力离开时,扔下了一句狠话:“各位,我还会回来的。都准备好,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没诚意,一听就知道你什么都没买,真没劲。”温琳嘲笑关允,“忘了我也就算了,连你爸你妈和小妹都忘了,你怎么当儿子当哥哥的?”
后来当刘宝家和雷镔力耀武扬威地在学院转了一圈,和几个警察象征性地问了几句回答了几句之后,就又趾高气扬地离开了进取学院。郑安逸气得当场摔了眼镜,又狠狠地踩上了几脚,仿佛踩的不是他自己的眼镜,而是刘宝家和雷镔力的骄傲一样。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在市委光芒万丈的市委一秘,在温琳面前又露出了年轻的一面,毕竟,年后他才二十四岁,“你列个单子,我马上去买,反正不用挤公共汽车了,有车送。”
事后,当时的一幕被好事者传出,将当时在场的一干人等形形色色的震惊表情形容得绘声绘色。就连进取学院的院长郑安逸也一改平常安逸自若的模样,当场摘了老花镜,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
“臭美,当了市委一秘了不起呀,有专车坐怎么了,在我面前你还不是一副猴急样……”话说一半,自知失言,温琳忙转移了话题,“咳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年我也有车了,准备买一辆奥迪,你说怎么样?”
不只郑令东的一帮手下目瞪口呆,就连负责传唤刘宝家和雷镔力的警察也瞠目结舌,怎么会和魔术大变活人一样,转眼间刘宝家和雷镔力就成市局民警了,这也太夸张了,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买车的事情,回去再说,我想知道,我在你面前怎么猴急了?”关允被温琳挑起了兴趣,就故意逗她。
据说,当刘宝家和雷镔力一身警服出现在进取学院的时候,当场就震惊了进取学院的一帮人。尤其是当时和刘宝家、雷镔力交过手的郑令东的手下,眼珠子差点没有掉到地上,想要指证刘宝家和雷镔力的手指就举在空中,再也放不下来了。
“一边儿去,懒得理你。”温琳耍赖了,“说真的,真要买车了,没车不行,现在事情理顺了,就是要到处跑,没车太不方便了,我的预算是三十万。”
不但当他这个公安局长不存在,还直接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如果再联想到当日关允一进市委大院时的墨水下马威,现在不但还了回来,而且还是加倍还回来了,不得不让人感慨,现世报来得真快。
“回去再说车的事情,我去买东西了。”关允嘿嘿一笑,“你还想不想当第一?”
试想,一个市公安局一把手,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在眼皮底下瞒天过海,将他想要拿下的刘宝家和雷镔力从孔县调到市委,又从市委调进市公安局,神不知鬼不觉摇身一变成了市公安局的民警。这个耳光就打得太响亮太直接了,简直就是当他这个公安局长不存在一样。
“什么第一?”温琳跟不上关允的跳跃思路,她到底是女孩儿,怎么知道男人一旦被挑逗起来的欲火,很难熄灭,虽然说关允还算克制了。
说是闷棍还算好听,其实是被当众打脸了。
“就是,就是……”关允正要解释几句,手机响了——温琳打的是他办公室的电话——他一看京城来电的号码,顿时就屏住了呼吸,竟然是她……
郑天则何止被耍了,简直是被摆布得晕头转向,而且还被打了一闷棍。
“我有电话了,先不说了。”直觉告诉关允,她来电话的时机不对,肯定是大事。
大幕拉开
“嗯,明天我去接你。”温琳听话地挂断了电话,“不许学坏了。”
玩笑开大了,市局在传唤刘宝家和雷镔力之前,二人还是孔县县委的人,在传唤生效之后,却成了市局的民警。所有人在震惊之余立刻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郑天则被人耍了!
学坏?怎么会?关允暗暗一笑,他不教坏别人就不错了,其实他本善良,但却是遇好就好遇坏更坏的性格。现在黄梁的局势因为过年的原因达成了一个微妙而短暂的平衡,等过年之后重新开局,就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烽火连天了。
在郑令东脱逃的消息刚刚传出不久,就又传来另外一个让人大跌眼镜的消息,在进取学院向市局报案,说是刘宝家和雷镔力涉嫌在进取学院行凶伤人后,市局就向孔县传达了传唤通知。刘宝家和雷镔力今天出现在了进取学院,让人大吃一惊的是,刘宝家和雷镔力穿了一身警服,以市局民警的身份,现身进取学院!
与君子讲道理,与俗人许小利,以利益可以瓦解政协一帮老同志的兴师问罪,但小恩小惠显然打动不了呼延傲博的政治大计。当然,关允相信蒋雪松也不会和呼延傲博坐而论道,以道理辩论就可以一决胜负,三年的对峙,最后肯定会上演一场轰轰烈烈的决战。
先是郑令东逃脱的消息终于传开了,在市委大院传得沸沸扬扬,惊动一池冬水,不少人大惊,郑令东一逃,进取学院的案子又将如何结案?
一时想得远了,电话铃声响了七八遍,关允忙接听了电话。
王向东的一动是倾斜的前兆,还是立场松动的预演,现在谁也不知道。但人人知道的是,在上午十点左右,市委炸开了锅!
“不想接我的电话?”比起别有风味的温琳直爽的嗓音,金一佳微带京味儿的普通话,干脆利落,透露出一股子既亲切又让人在意的美好,“唯男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王向东和关允并肩走进市委大楼的一幕,不到半天时间就传遍了整个市委。让所有人惊呼的是,一直将骑墙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的“王不动”,怎么就和关允勾肩搭背了?“王不动”突然动了,这一动,又预示着黄梁局势怎样演变?
说来有一段时间没有和金一佳通话了,不是不想,而是总觉得夏莱横亘在他和她之间,让他难以开口,不能给金一佳什么承诺,又怕听到她的声音心中再起波澜。关允知道,他越是逃避金一佳,越是证明他对金一佳的感情日益加深。
“好,就这么说定了。”王向东放开了关允的肩膀,大步上楼而去,“我先去安排一下呼延市长今天的行程,走了。”
听金一佳上来一句乱改圣人言论的笑论,关允也笑了:“一佳,你这句话肯定是在形容自己了,别太谦虚了,其实孔圣人说的难养的女子中,不包括你。”
得,将官场中的强势和痞气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就是极有杀伤力的武器,关允没法拒绝了,只好应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讨厌,一边儿去,去你的。”金一佳连说了三句气话,“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这么长时间也不打一个电话,我病了我死了,你都不会知道。”
关允正要拒绝,王向东脸一板:“不许拒绝,拒绝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怎么说话的?”关允佯怒,“再乱说话,看我不收拾你。”
“说什么指示?要说有什么好事。”王向东哈哈一笑,豪爽而直接,“你来黄梁几天了,我还没有和你一起坐一坐,显得我很没礼貌一样。这样,下班后去黄梁宾馆,我做东,怎么样?”
“有本事你就收拾我,反正我已经被你伤得不轻了。”金一佳的声音忽然就低落了几分,“关允,我被你害惨了,我现在恨死你了。”
王向东的亲热举动好像他和关允多熟一样,倒让关允一下没有适应,想挣脱王向东的胳膊,又觉得不太合适,就只好笑道:“王秘书长有什么指示?”
女人口中的恨是心中的爱,比起男人对待爱情的直接,女人往往口是心非。沧海无心泪,人间有情天。红尘男女,总是爱恨纠缠,恩怨不断。
王向东大步来到关允面前,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大吃一惊的举动,他一把揽住了关允的肩膀,亲热地说道:“关秘书,一起走,说句话。”
关允知道金一佳的恨是一种愧疚,也是一种无奈,她夹在他和夏莱之间,不想爱,偏偏爱了,不想放手,却又无法牵手。再加上家里让她订婚的逼迫,她本是不知人间忧虑的千金小姐,不该承受这么为难的人生抉择。
关允站定,回身冲王向东一笑:“秘书长。”
“恨我你就来打我骂我好了。”关允能说什么,他不愿意承认的一点是,他其实也不想放弃金一佳。如果金一佳真和别人订婚,哪怕是他的好兄弟齐昂洋,他也会心里难受,而且无法接受!
墙头草能牢牢地长在墙头,比墙还牢固,也是一种常人所不能达到的高度。
“你以为我不想?”金一佳忽然就又笑了,“你现在下楼,我就打你一顿,你信不信?”
话又说回来,“王不动”的外号其实多少有点贬义,他可不是真正的不动如山,而是骑墙观望。若说崔同不动如山还算准确,但偏偏有人给王向东起了一个“王不动”的外号,其实是讽刺他多年来就如一座大山一样,风吹不进雨打不动,一直就是骑墙观望,把骑墙观望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成了不动如山的墙头草。
“什么,你在黄梁?”巨大的惊喜一下击中了关允。他多少次一直盼望着金一佳能从天而降出现在他面前,却也知道是一种奢望,他不敢向金一佳提出让她来看他,他也没有时间和机会去京城见她,最主要的是,他也没有理由去见她。
和王向东的真名比起来,“王不动”的外号更直接更有个性。但王向东的本名其实也不错,一心向东,东方是什么?东方红太阳升,一颗红心向太阳,也是寓意深远的名字。不过“王不动”这个外号却更符合王向东的性格,不动如山。
一听说金一佳竟然人在黄梁,关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醒之后不由心中莫名大跳。自己怎么就这么想见金一佳?难道自己和夏莱曾经的海誓山盟就随风而逝了?
关允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人,在都穿着棉袄、羽绒服的映衬下,穿西服打领带单薄的穿着显得他与众不同。据说,此人一年四季都是西服领带的打扮,也正是因为他一成不变的打扮,有人送了他一个外号“王不动”。
这么想着,金一佳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你不想见我就算了,肯定是我吓着你了,对不起关允,我又自作多情了,原来,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关秘书。”
关允一下急了:“等着我,十秒钟就下去。”
更让人惊讶的是,关允刚走到大楼入口,就被一人喊住了。
十秒钟从市委三楼到门口,根本不可能,但恋爱中的男女有时需要的就是善意的谎言。市委大门门口,上身白色羽绒服下穿翻毛小蛮靴中间蓝色牛仔裤,亭亭玉立如雪中红梅的金一佳,俏脸微红,手握手机,眼中一颗晶莹的泪珠,脸上却是幸福的微笑。
天一亮,在关允迈着轻松的步伐走进市委大院的时候,他这个市委一秘基本上已经是市委人人皆知的市委第一红人了,既被蒋书记器重,又被崔书记赏识,短短两天就成功地打开了局面。对比当年师龙飞担任蒋雪松的秘书后,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才树立了市委一秘应有的权威,人比人,气死人。
她抿着嘴,踮着脚,望眼欲穿地盯着市委大楼的门口,一边小声地在数:“一秒、二秒……十秒,臭关允,十秒了还不下来,骗人精。”
关允欣慰地笑了,跟在一个深不可测的高手身边,自己以后有得学习了。且拭目以待,等蒋雪松亮出底牌并且对呼延傲博大打出手之日,就是见到真章时。
等她数到三十秒的时候,关允的身影出现在楼下,等她数到三十五秒的时候,关允一阵风一样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
蒋雪松隐藏太深,是一个轻易不会露出底牌的官场高手。等蒋雪松留出最后的底牌时,也是他三年来隐忍和布局的最后一击,就是他执掌黄梁一任想要最终收获的政绩!
四目相对,将近两月未见,二人一时相对无语,没有想象中的热烈拥抱,也没有期待中的泪雨纷飞,只有互相凝视片刻,关允忽然就说了一句:“来了。”
如果不以经济发展取胜,蒋雪松手中还有什么牌可打?关允仔细回想蒋雪松上任以来的所作所为,再从他担任蒋雪松秘书两天来接触到的文件和黄梁局势的分析,依然摸不到蒋雪松的脉络。
“嗯,来了。”金一佳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往事和记忆呼啸而过,就如过眼烟云,消散不见,只有最真实的感觉留在心间,这种感觉就是,和他在一起,真好。
但关允也清楚,在官员升迁唯政绩论的今天,蒋雪松执掌黄梁,如果不以经济发展取胜,那么必然要有别的方面的政绩在手,否则,他的黄梁一任就以失败而收场。如果在燕省第三大经济强市的书记一任上没有任何作为,他的政治前景不能说一定因此而堪忧,但因为少了一笔浓重的履历,升迁之路必定受阻。
“陪我去买点特产。”关允想说什么,一开口却是一句既不温柔又不柔情的大实话,“过年回家,总要给家人带点年货。”
一个人只有财富没有知识,是暴发户。一个国家只有GDP没有文化,永远不会赢得别国的尊重,也不会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嗯,走。”来之前,金一佳觉得一见关允肯会有千言万语要说,爱他有多深,恨他就有多深,他让她陷入爱情不能自拔,为了他,她差点离家出走,她受了这么多的折磨,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不能让他好受了。不料一见到他,所有的恨和埋怨都不见了,只有浓浓的化不开的情意,只要和他在一起,多大的委屈都值了。
先不管呼延傲博对黄梁经济的发展思路是什么,至少关允完全赞同蒋雪松的发展观。从长远来看,文化兴国文化强国必定会达成共识,一个国家真正富裕的标志不是GDP提高了多少,不是世界排名多少,而是文化的振兴,是自身文化对世界辐射范围有多大。
金一佳偷偷看了关允一眼,见他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忽然又被他气笑了,心中一阵乱想,自己是不是太过迁就他了?
蒋雪松不求在任期内上马短平快却污染严重或是后患无穷的项目来追求政绩,却发展在任期内见不到政绩的文化战略,只想为黄梁人民真正做一些实事,为黄梁人民留下可持续发展的项目。从本心上说,蒋雪松已经具备了一名政治家的长远眼光,是一名真正的担当身前事何计身后名的合格的市委书记!
陪关允买了大包小包的特产,回来的时候,不知不觉金一佳就挽住了关允的胳膊,依偎在关允身旁,感受到他的体温,忽然间她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也正是因此,关允才敬佩蒋雪松的远见。蒋雪松提及文化兴市的战略,虽然就目前的黄梁经济形势来说,不是很现实,短期内见不到效益,但从长远来看,是为黄梁人民留下了福祉。
走着走着,金一佳才想到一个问题,天色晚了,她就问:“晚上我住哪里?”
正是由于有这几大支柱产业,黄梁历任政府对经济发展的思路都没有太大的开拓性,都围绕着煤炭、钢铁和火力发电三大产业衍生的项目做文章,很少有建设性的改进。
“住我家里,家里就我一个人。”关允随口答道。
火力发电厂众多,是黄梁的标志之一。黄梁盛产煤炭,距离市区四十多公里的山矿区是国内著名的产煤区之一,同时,黄梁钢厂也是国内知名的钢铁企业。
“啊?”金一佳顿时脸红了。
关允的房子是两室一厅,他住在主卧室。从主卧室向南望去,可见黄梁迷离的夜色。虽是冬天,远处的灯火依然辉煌,极目远望,依稀可见南部火力发电厂高耸的烟囱。
良辰美景
两个电话带来的消息太过惊人,同时,信息量又过于庞大,一时让关允不好消化。眼见夜色已深,他却睡意全无,只好起床推开窗户,让冷风吹进来,清醒一下。
金一佳虽然留过学,又见多识广,而且还经商,但她不是一个开放的女孩儿,也是金家家教极严,她从小就被母亲再三教育身为女孩要自尊自爱,连手都不能随便被男孩子拉。女孩子如果不知道爱惜自己,终究还是自己吃亏。
关允怵然而惊,如果真是黄汉所为,那么黄汉的目的何在?到底是替他打掩护,还是替齐昂洋?又或者说黄汉只是想借机瓦解郑天则的势力,然后取而代之?
不知道自尊自爱的女孩儿,也不会有男孩儿对她爱如掌上明珠。
难道……关允脑中灵光一闪,难道黄汉就是在背后一直将事件向另一个方向引导的幕后人物?难道黄汉清楚在八里屯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就是一枪杀死郑寒的隐藏至深的隐形人?
金一佳牢记母亲的家训,一直以来守身如玉。也正是由于她的自爱,京城第一千金的名号才由此而来。和圈内其他女孩儿醉生梦死放纵自己不同的是,她对自己要求十分严格。她知道,一时的纵欲和欢乐,会以长久的痛苦为代价。
虽然不清楚黄汉告诉他封况案件最终定性的用意是什么,但关允明白一点,封况案件的最终定性,黄汉用不着向他汇报。就算他和黄汉有私交,也用不着深夜来电告知,那么黄汉的举动说明了一点,黄汉对于封况被杀一事,应该心里有一杆秤。
她见多了圈内因为纵欲过度而终身失去生育能力的女孩儿,也见过不少吸毒吸得和行尸走肉一样的女孩儿,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却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曾经一时的放纵之欢,换来的是无尽的悔恨。但人生没有回头路可走,所以金一佳在家训的严格约束下,在亲眼目睹了许多人的悲痛经历之后,她就决定,她一生只爱一个人,也只给一个人,绝不放纵自己。
怎么会?怎么连黄汉也打关允的主意?
这一次来黄梁找关允,金一佳是公私兼顾,年前要到孔县一趟,理清一下孔县投资项目的账目。其实看望关允当然也是主要目的,却隐藏在她的真实目的之后,不想让别人知道罢了。
好一个没头没尾却又让人浮想联翩的电话。如果说郑令东的来电让关允身为黄梁支点的作用更加明显并且更加重要,那么黄汉的来电却让关允突然意识到,他不但是蒋雪松和呼延傲博较量的支点,不但是蒋雪松和崔同之间连接的桥梁,也是郑令东用来借势的跳板,现在,他还成了黄汉别有用心的支点。
她是爱关允,愿意为他逃婚,也愿意为他做一切,但如果说要现在就以身相许,她还真是一时无法接受……
不等关允说话,黄汉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啊什么?”关允拉了金一佳一把,“我的房间是两室一厅,我住一间,你住一间,你想哪里去了?我是随便的人吗?”
黄汉的声音很平静:“关秘书,经查,八里屯凶杀案,和你没有直接关系,封况是被郑寒杀害。”
“你!”金一佳被关允气得羞红了脸,一推关允,生气了,“你太气人了,我想什么了?我是女孩子,当然要有自我保护意识了。男人都坏得很,妈妈说了,不要让男人有机可乘。”
后面一句话不是补充,是强调,是提醒黄汉有事说事,不要绕弯。关允也知道,黄汉深夜来电,必定有事,而且还会是大事。
“好了,好了,回家去,晚上我做饭给你吃。”关允见金一佳确实气着了,他反倒哈哈笑了,他就喜欢金一佳又气又急的样子,三分娇艳七分妩媚,让人赏心悦目。
“黄局长,有事?”关允的语气说不上热情也不算冷漠,就是不远不近的态度,“都这么晚了还打电话,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金一佳又开心了,小手悄悄摸过去,被关允一把抓住,十指相连,紧紧扣在一起,二人手拉手,就如寻常热恋中的情侣一样,漫步在黄梁街头,相依相偎,一时恩爱无双。
莫非说大奸似忠大恶似善?
难得无拘无束地和关允一起漫步,金一佳沉浸在幸福之中,关允可以说是她的初恋,是她第一个动心的男人,她和关允走了一段漫长而艰难的风雪路,虽然曙光依然遥远,但至少眼前的幸福要珍惜。
黄汉身为五虎上将之首,肯定是郑天则手下最有手腕最有能力的一人,也应该是郑天则手下最该死的人。但自从关允一入黄梁之后,却不但没有感受到黄汉手腕的高明,也没有对黄汉有什么不好的印象,真是奇怪。
关允也是心中温暖而甜蜜,虽然他和金一佳之间还有夏莱横亘,但度过了最难挨的一段时光后,他暂时将夏莱压在心头不再去想。不是报复夏莱的绝情,更不是想放手夏莱,而是他想冷静地思索一下,他到底是爱夏莱多一些,还是爱一佳多一些。
说实话,关允对黄汉的感觉很复杂。
关允不知道的是,在他和金一佳沉浸在幸福之中时,在他和金一佳身后的不远处,有两三个人一路追随,鬼鬼祟祟,显然不是什么好人。
是跳板还是支点
两三个人从特色小吃一条街开始盯梢,一路跟了关允和金一佳半个多小时。要是平常早被关允发觉了,关允天生就敏感,对于周围的异常情形总能第一时间察觉,他很小的时候在逛庙会时,后面有小偷才跟了十几米远,就被他发现了。
黄汉深夜来电,关允顿时心中大跳。
但今天情况特殊,感受到金一佳手心里的温柔,一时沉醉,关允浑然不觉身后危险的逼近!
电话的另一端陷入了沉默之中,沉默了大概有一分钟,才有一个沉闷的声音说道:“关秘书,我是黄汉。”
从光明大街向右一拐,就进了林阶路。林阶路是一条小路,路灯隐藏在高高的树木之中,昏黄不亮,再加上现在正是晚饭时间,路上人很少。有一截路因为拆迁的原因,居民都搬迁了,一百多米长的路段,几乎空无一人。
“喂……”
关允和金一佳走在荒凉的路上,丝毫不觉,反而因为身边没有纷乱的人群而感觉到宁静的美好,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依然牵手前行,而身后的影子,已经逼近到了几十米之内。
眼见夜色渐深,关允将事情理顺一遍,正要躺下睡觉,电话却又响了。拿起电话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关允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地接听了电话。
身后的尾巴碰了碰头,意识到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几人一合计,就准备下手了。三人呈三角形向前突进,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眼见就要得手时,忽然,从阴暗角落里跳出几人,如神兵天降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出手如风,下手如电,三拳两脚就打倒了三个尾巴。随后一辆面包车驶来,三个尾巴被人连绑带推地扔到了车上。
这么说,在接下来的经济开发区的决胜局上,蒋雪松和呼延傲博的对决,最终会以大获全胜收场了?关允隐有兴奋之意,当然,他也不会盲目乐观,只是多了一丝必胜的信心罢了。
关允终于察觉到了身后有异乎寻常的动静,回头一看,只见一辆面包车驶过,带动了地下的落叶,也带来了一丝冰凉的气息,顿时让他清醒了许多。仔细一看,面包车没有牌照,但又不是新车,他心中一惊,不好,被人跟踪了。
蒋雪松的政治智慧真是高超,关允暗叹,他越是了解蒋雪松,就越是庆幸跟在蒋雪松身边。和冷枫的政治智慧截然不同的是,蒋雪松以柔克刚,从容不迫,步步为营,越向高处,他的光芒就越会大盛。
虽然封况已死,郑寒被除,但毕竟黄汉还在,赵彪和红颜馨也屹立不倒。也就是说,尽管郑天则现在损失惨重并且夹起尾巴做人,但仍然实力雄厚,想要对他暗下黑手,依然有大把的机会。
蒋雪松清楚,呼延傲博被他巧手拨弄之下,有过第一次,必定会有先入为主的误判,那么等他再施展同样的手法时,呼延傲博就会一时犹豫,不知该从哪里下手反击。
若是平常,关允也没这么大意,只是美人在侧,让他一时沉迷。果然是色不迷人人自迷。
先是暗中调查,结束调查时再抛出冷岳当幌子。冷岳必定事先知情,并且还会因承受委屈而得到补偿,估计会是升迁上的进一步提升。等于是虚晃一枪,让呼延傲博陷入误区,从而对蒋雪松的下一步造成误判。
也是呼延傲博消停了一段时间,而郑天则也收敛了锋芒,暂时的风平浪静让关允产生了错觉,以为郑天则放弃了对他暗下黑手,现在看来,郑天则和他之间的敌对关系,依然是你死我活的对立!
是呀,如果真要调查冷岳,何必由公安厅出面?联合调查组也应该是由省纪委和省委组织部联合出面才对,关省公安厅什么事?郑令东的提醒,让关允豁然开朗,联合调查组不是蒋雪松的瞒天过海计,而是计中计!
关允死死地盯住远去的面包车,直觉告诉他,面包车里肯定也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到底是谁在关键时刻救他一次,他不好猜测,但他总觉得黄梁局势之复杂,除了蒋雪松和呼延傲博的对峙之外,除了三大宗姓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之外,似乎还有一股外来势力介入其中,总在暗中有意无意破坏郑天则的布局。
关允猛然意识到,每一个人都有有用的一面,哪怕只是无足轻重的人物,或是自己的敌人。有很多人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典型,但如果是成了自己的好事败了别人的坏事,也是难得的好事。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面包车消失在了远处,连尾灯都看不见了,关允才收回思绪,又想到了背后抹平封况和郑寒案子的幕后人物。莫非和面包车中救他的人,是同一人?
郑令东的电话断了,关允手握电话,久久无语。打开灯,一个人坐在床头发愣。是,关于联合调查组的事情,他确实没有深入去想,还真以为是调查冷岳的什么问题。他认为,以冷岳的特殊身份和来历,调查组在暗中调查符合常态,万一事情传出去,对冷岳的下一步升迁极其不利,却没有往联合调查组的组成上去想。
面包车驶出几百米远,身后的关允和金一佳的身影早已模糊不见,坐在车后的一人才收回目光,目光中有淡淡的关心。
“好,爽快,是个男人,有担当。”郑令东见关允答应得痛快,一时也对关允高看了一眼,他心里清楚关允对他的痛恨,但没办法,他只有寻求关允帮助的一条路可走,为了表示他的诚意,他特意透露出一个消息给关允,“关秘书,有件事情你肯定已经知道了,但估计只看到了表面,我就多嘴说一句。联合调查组来黄梁根本不是调查冷岳来了,说是调查冷岳,只是一个幌子,其实一想就明白了,冷岳又不是公安系统的人,真要是调查他,怎么会有公安厅的人?”
等他的目光落到被绑住的三个人身上时,就变成了阴冷。
“好吧,我答应你。”关允只犹豫片刻就答应了。郑令东出逃是整个大计的一部分,关允不能因小失大,而且他相信,早晚郑令东会被再次绳之以法。
“怎么处理?”旁边一人问道。
“很简单,关秘书,请转告郭副局长和崔副局长,让他们多派人暗中保护我的家人就行。还有,也请你转告蒋书记,如果白沙想拿郑令西开刀,让蒋书记先压下来。只要满足了我这两个要求,我会陆续把郑天则的内幕交给你。”郑令东走投无路,还想拿捏一把。
他不说话,只是右手伸出,然后一握拳头,车上几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都冷峻地点了点头。
郑天则必然会采取相应的措施来补救,而呼延傲博在蒋雪松的步步紧逼之下,自顾不暇,对于郑姓根基的进取学院,怕是会放手不理了。如此一来,郑天则和呼延傲博之间就会出现嫌隙。
被绑的三个人吓得瑟瑟发抖,但被蒙了头,看不清车上都是谁,其中一人大着胆子问道:“你们是哪条道上的?我是赵龙头的手下,在黄梁的地界上,没人不给赵龙头面子。赵龙头是郑老大手下的老四,得罪了赵龙头就是得罪了郑老大,得罪了郑老大,在黄梁就没有活路了……”
郑令东一日不除,郑天则就会一日寝食难安,而且他也清楚,郑令东的出逃,是进取学院事件的一个重大转折点,也预示着僵持的黄梁局势已然打开。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打在他的脸上,顿时半边脸肿了起来,他被打得哇哇乱叫,怒道:“有种你们就整死我们,否则等查出来你们是谁,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你想我怎么做?”关允耐着性子问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必须牢牢抓住郑令东出逃的契机,让郑天则的全部计划破产。
车一下停住了,车门打开,三人被一脚踹下了车。随后从车上下来两个人,手中各持一根木棍,手法很专业,下手很准确,只敲了三下。第一下,断了一人的右腿;第二下,断了一人的左腿;第三下,断了一人的右胳膊。
关允明白郑令东的意思。郑令东是想一边威胁郑天则不要轻举妄动,不要动他的家人一根手指,一边以郑天则的全部秘密为诱饵,希望关允出手保护他的家人,等于是郑令东吃了甲方吃乙方,寻求利益最大化。
断胳膊断腿,要的就是警告背后的黑手,再敢对关允不利,一律打残!
“关秘书,如果连你都没有能力保护我的家人,在黄梁,我还真找不到谁还能充当中间人的角色。我就一句话,如果你能保护我的家人不被郑天则威胁,在合适的时候,我会把郑天则的全部秘密都告诉你。”
不理三人鬼哭狼嚎一般的惨叫,面包车迅速驶离了现场,自始至终,被打的三个人都没有看清对手的样子,也不知道面包车中坐镇指挥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不过眼下,郑令东活着比死了更有用,关允微一思忖,说道:“就算我想,我也没有能力……”
过了半晌,面包车后座的为首者才终于说出了一句话:“以后多留心郑天则的一举一动……还有,要严加保护关允的安全。”
如果说在黄梁关允最痛恨的人是郑天则的话,那么他最想亲手杀死的人就是郑令东。作为直接害夏莱跳楼的罪魁祸首,郑令东是他在黄梁必除的人之一。
“是!”几人一起应下,态度恭谨而严肃。
“关秘书,我现在在燕市,下一步不一定会去哪里,你也别想抓到我。”郑令东冷笑一声,“我和你的过节以后再说,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会帮我保护我的家人?”
如果让关允听到他的声音肯定会大吃一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五虎将之首——黄汉!
郑令东没有多少大局观,并不知道他的出逃是黄梁局势大开的标志。他只知道,郑天则拿家人性命和郑令西的前途来要挟他,是触动了他的底线,他必须以牙还牙。
此时关允和金一佳已经回到了家中。住了将近两个月的小家,又是单身男人之家,肯定不会整洁而温馨。关允又只是秘书,不是领导,也不够资格配服务员帮他打扫房间,他的房间就稍显凌乱。
市委一秘关允,不但是蒋雪松身边最信任的人,也和崔同关系密切,而且还能和郭晓旭、崔向直接对话。再者他又是郑天则的眼中刺肉中钉,是整个黄梁最佳的支点也是唯一的桥梁。
还好,关允从小就是喜欢整洁的人,他的房间比起其他单身男人的房间,肯定好得多。不过在微有洁癖的金一佳眼中,关允的房间就是脏乱差,几乎没法落脚了。
背后人物是谁?也许是蒋雪松,也许是郭晓旭或崔向,更也许是崔同。但不管是谁,他都没有办法和上述几人直接联系,他有什么话说,只能通过一个关键人物传达,这个关键人物不是别人,正是和他不共戴天的关允。
关允去做饭,金一佳就挽起袖子做家务,脱了外套的她只穿了一件紧身毛衣,衬托得身材美好而诱人,丰腴而不丰满,多一分则胖少一分则瘦,几近完美!
或者说,郑天则的一举一动都在背后人物的注视之下。
尤其是她弯腰时丰满而如满月的臀部,以及露出的细腻而洁白如玉的腰肉,此情此景,令人目眩而神迷。
不管是谁,郑令东清楚,郑天则刚放出逼他就范的消息,就有人制造机会让他脱逃,事情巧合得让人震惊。但却又不仅仅是巧合,而是郑天则被人算计了。
关允简单炒了几个菜,又开了一瓶红酒,正当他要为金一佳倒上一杯的时候,金一佳受惊一样拿开了酒杯:“不能喝酒,酒后乱性。”
郑令东最后一刻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失火的地方,是一处废弃的车棚着火了,而且车棚处根本没有值钱的东西,却惊动了所有人前去救火。他心里清楚,有人故意放水,就是制造失火的假象好让他借机逃跑。
关允哈哈一笑:“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事难全,现在都全了,既然是良辰美景,美色当前,就不能错过。”
但怎样才能逃出去?看守所不是旅馆,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不过让郑令东没有想到的是,到了晚上,看守所突发火灾,所有人都去救火,没人看守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趁着混乱,郑令东居然从容地逃了出去。
“啊?”金一佳满脸羞红,双手抱在胸前,怯生生的样子如待宰的羔羊,“关允,你想做什么?”
他掌握了太多郑天则的秘密,他一日不死,一日不被抓获,郑天则就投鼠忌器,不敢动他家人一根手指。
人生几何
从郑令东的叙述中,关允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在郑天则通过特殊渠道向郑令东释放了指示之后,郑令东怒火中烧,在看管的房间内转了不知几十圈,最终做出了决定,逃,逃得越远越好,只有他逃在外面,他的家人才安全,郑令西的副区长宝座才坐得安稳。
“我想敬你一杯酒,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关允忽然就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佳佳,你是我认识的女孩儿之中,最让我感动最让我感恩的一个,你生死相依的情义,我永远铭记在心,没齿不忘!”
郑令东的声音继续传来,透露出不甘和愤怒:“如果他好好说话,就算让我去死,我也心甘情愿。他却威胁我,就是看低了我的人格……”
说完,关允双手举杯,杯高过头,微微朝金一佳一弯腰,敬意十足,恭敬十分,然后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更何况,郑令东的出逃,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尽管不是他一手策划了郑令东的出逃,但在喝退白沙故意放出居小易逃走的风声时,他也为整个事件向前大步推动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金一佳的眼睛湿润了。
关允将电话拿开了一些,否则会被郑令东过于响亮的笑声震得耳朵嗡嗡直响。他虽然无比厌恶郑令东其人,但作为整个计划中最关键的一个环节,至少现在他还必须和郑令东虚与委蛇。
男儿一诺,一诺千金,她从未想过关允会如此郑重其事地向她敬酒,她还以为关允对她有非分之想,心里正犹豫怎样拒绝他又不伤害他的自尊,没想到,关允却是敬她如宾。
“关秘书,以前你我之间的恩怨就不多说了,做人就要向前看,对不对?我也是奉命行事,我和夏莱没有私人恩怨,害夏莱的人归根结底是郑天则,不是我!”郑令东有些歇斯底里地说道,“我为郑天则卖命,不,我全家都为他卖命,到头来,他居然威胁我,拿我弟弟的前途和我全家人的性命让我扛下全部事情,他错了,他大错特错了!哈哈……”
一时心潮起伏,竟是痴了,缓缓站了起来,金一佳伸手拿过酒瓶,一口气倒了满满一杯酒,双手举起,随后一饮而尽:“你敬我,我也敬你。”
“郑令东……”强忍心头怒火,关允努力地平静了情绪,“有事?”
喝得急了,虽是红酒,却还是呛得咳嗽几声,脸色顿时红润如花,雨润红枝娇。
郑令东,是他最刻骨的仇人,最想除之而后快的首凶!
金一佳酒量颇佳,一杯红酒对她而言不算什么,但在心神激荡下,还是有了少许醉意。又或许是被关允一番话感动,她又倒满了一杯红酒:“关允,我也敬你一杯。是你让我知道,世界上还真有有情有义的男人,谢谢你。”
“关秘书,我是郑令东。”郑令东的声音突如其来地传入关允的耳中,让他一下屏住了呼吸,只感觉血向上涌。
这句话说得让关允莫名其妙,他是有情有义,却不知道金一佳说的是他对夏莱有情有义,还是对她,但不管是对谁,这一杯酒,当干。
“你好,我是关允。”
第二杯酒下肚,关允感觉酒意上涌,有了三分醉意,再加上房间内暖气很热,春意融融,关允只穿了一件毛衫还感觉浑身燥热,就脱了毛衫,只穿一件衬衣。
房间内装有座机,不过知道他座机号码的人极少,实际上,知道他手机号码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关允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来自燕市,他就心中一沉,忙接听了电话。
金一佳或许也是热了,起身进了她的房间,不多时出来,身上就换了睡衣,毛茸茸的睡衣,不用摸就知道手感极好。而且还是紫色睡衣,衬托得她肌肤胜雪,美不胜收。
如果说蒋雪松白天和呼延傲博的正面较量预示着黄梁局势即将打开,那么晚上的一个电话,就是黄梁局势已经大开的标志。
胸只露三分,锁骨性感而诱人,比夏莱稍微丰腴三分,却比温琳又瘦削一分,在关允眼中,完美而无可挑剔。
关允刚刚躺下,连续两天都没睡好,他准备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好迎接明天。可脑袋刚一挨枕头,手机铃声就突兀地尖叫起来。
而中间收腰下胯微宽的葫芦形身材,在睡衣的包裹下,更显居家女人的味道,居家女人最受男人欢迎,也最让男人安心。
关键人物
再看金一佳双腿并直,走路的时候,肩不动,腿不分,步伐轻盈而腰部轻微摆动,明显是处子之身。重新落座之后,一股淡香扑面而来,顿时让关允想起一首诗: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好吧,齐昂洋说走就走,符合他的个性,关允也没强求。下班后,关允随便吃了一点儿东西,就早早回去了。
关允就迷离了双眼,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儿同居一室共度夜晚,身为未经人事的大男孩,难免心跳加快。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何况关允又是酒壮色胆,虽然他不是怂人,但酒后乱性的法则还是适用于每一个人。
“我先回省城了,墨虞心情不好,我回去劝劝她,顺便汇报一下黄梁的事情。黄梁的局势要开了,投资的问题等到最合适的时候再提出来,有事给我打电话。”齐昂洋哈哈一笑,“就不用你送了,我现在已经上高速了。”
“佳佳,你真好看。”关允举起酒杯,“都说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灯下看美人最有意境,要我说,醉眼看微醉的美人,才是人间最难得的盛景,为了我们的久别重逢,再干一杯。”
下午,陪同蒋雪松视察了经济开发区的一处工地,到了快下班的时候,关允接到了齐昂洋的电话。
刚刚金一佳还怕酒后乱性,现在却不知何故不再拒绝喝酒,反而大有不醉不休之势,她主动为关允倒满一杯,又为自己倒满:“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再干一杯。”
关允就知道,黄梁的局势,即将打开了。
关允自然不会输给一个女孩儿,豪气大生:“美人一醉也倾城,你不怕我醉后乱性了?”
呼延傲博离开书记办公室的时候,脸色铁青。关允送他的时候,他倒是涵养十足地不忘冲关允点头,只不过一转身,他的目光阴冷如窗外的阴暗角落的积雪,令人不寒而栗。
“怕有何用?再说,你不是克制不住自己的男人。”金一佳浅笑道。
黄梁市委一号和二号之间私下的一次谈判,以失败而告终,由此也正式拉开了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决战的序幕!
“叹人生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举案齐眉,终究意难平……”关允一口喝干杯中酒,哈哈一笑,“佳丫头,知道我为什么意难平吗?”
好,既然如此,就一决胜负吧,蒋雪松一改从前凡事商量三分的语气,而是坚定并不容置疑地说道:“就这么定了,就于天凯了,名单我已经报到省委组织部了。”
“不许叫我佳丫头,我不喜欢,只许叫我佳佳。”金一佳噘了嘴,又俏皮一笑,“我知道你为什么意难平了,见到我,总是让你莫名想起夏莱,对不对?你觉得我和夏莱有几分像?”
如果呼延傲博提名别人还好,他却直接提名曾伟宪,就有和蒋雪松直接对着干的意思了。蒋雪松彻底明白了,在经济开发区的最后决战上,不管是联合调查组的震慑,还是搬开于天凯的敲打,都不足以让呼延傲博警醒并且让步!
“以前觉得是八分,现在觉得只有三分了。”关允也不知是喝醉了,还是一时心伤,又自顾自喝了一杯,“你错了,佳佳,我的意难平不是你总是让我想起夏莱,而是我想得到你而不能。”
“伟宪同志也不错,他更需要一次去党校学习的机会。”呼延傲博针锋相对提名了曾伟宪。作为和蒋雪松关系密切的常务副市长,曾伟宪是他的眼中钉,尽管曾伟宪能力实在有限,在政府班子威望不高,不堪大用,但谁也不想眼前有一个人碍手碍脚。
这句话说得直白,一下让金一佳闹了个大红脸,她飞了关允一眼,嗔怪道:“我还一直以为你有多好,原来也是色狼,大色狼。”
蒋雪松要的就是不让于天凯插手经济开发区的工作,去党校学习,有时是好事,是为了下一步的提拔,有时却只是因为碍事被搬开,换言之,就是先一边儿凉快凉快去。见呼延傲博终于乱了方寸,他心中暗暗一笑,说道:“我觉得就于天凯比较合适。”
关允嘿嘿一笑:“好吧,我就在你面前当一次色狼又何妨?一个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当色狼,是男人。在自己不喜欢的女人面前当色狼,是流氓。”说话间,他站了起来,来到金一佳面前,俯身就吻了下去。
一而再再而三的打脸,呼延傲博何曾在蒋雪松面前这样屈辱过,终于忍不住了:“蒋书记,天凯去中央党校不太合适吧?他进常委班子的时间不长,还没有完全熟悉工作呢。再说,经济开发区的下一步规划,需要他主持工作。”
金一佳惊慌失措,想要推开关允,却又不怕伤了他的骄傲,不去推开他,又觉得真的现在给了他,太仓促了。虽然她早就认定,她早晚是他的人,但此刻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呼延傲博并不躲闪蒋雪松的目光,他微微一怔。联合调查组的事情对他来说不算太突然,他虽然事后知晓,但总算在蒋雪松亲口告诉他之前已经知道了,不算太丢人。而于天凯的事情,却是被蒋雪松又在背后捅了一刀,他不由心头火起。
正左右为难时,关允沉重的男人呼吸已经近在咫尺,她不及伸手去推,关允微带冰凉的嘴唇已经落在了她的脸颊之上。
“傲博,中央党校有一个进修的名额,本来我想让冷岳去,但出了联合调查组的意外。虽然最终调查结果是没有问题,不过正好耽误了报名,我就报了于天凯上去。”蒋雪松说话的时候,目光直视呼延傲博的双眼。如果说刚才联合调查组问题的抛出,等于是含蓄一剑,那么借上党校之际将呼延傲博的坚定追随者于天凯搬开,就是当面一刀了。
一瞬间她的心都融化了。这个男人太拼太累了,他多么需要一个港湾来收留他的奔波,他在黄梁一个人孤军奋战,承受了多少人所不能承受的压力,他心中有多苦有多累,夏莱理解不了,温琳想象不到,只有她一个人完全知道。
不过这也在蒋雪松的预料之中,他心中只是闪过片刻的失望,又抛出了第二个杀招。
这么一想,母性的光芒笼罩了内心,她心一横,算了,由他吧,男人是“今生只有两行泪,半为江山半美人”,女人却是“平生只有一滴泪,一生一世流不尽”
呼延傲博的表情十分平静,平静到让蒋雪松揣摩不透他的真实思想。不过和呼延傲博打了三年交道,蒋雪松心中一沉,他很清楚,对呼延傲博的最后警告,可能没有收到预期效果。
金一佳眼一闭,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是为纪念她最后的女孩儿时刻。
关允怦然心惊,谁说蒋雪松软弱忍让,他虽然不是咄咄逼人的气势,但也有仗势欺人的威势。虽然看不清二人对峙时的情形,但关允却是暗暗为蒋雪松叫好,他甚至可以想象蒋雪松目光淡淡却无比坚定的表情,在蒋雪松的威压下,呼延傲博又会是怎么退让的呢?
等了半天,却不见关允有下一步的动作,睁眼一开,关允只是抱着她的肩膀,头靠在她的胸前,竟是睡着了。他睡得香甜,就如躺在妈妈身边的孩子一样,安详而甜美。
不过,从呼延傲博顺从的态度上,并不能就此断定呼延傲博被蒋雪松压服了,口头上的话做不得数,只有落到实事上,才是关键。
金一佳却哭了,泪是幸福的泪,一个男人如一个孩子一样睡在自己怀中,又是自己最心爱的男人,就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
关允完全洞悉了蒋雪松的心理,借联合调查组之事,是为对呼延傲博进行最后的警告!
关允喝醉了,身子很沉,好在金一佳练过防身术,她用力将关允送到床上,又帮他脱了衣服,脱到秋裤的时候,她脸红了,没好意思再脱,尤其是看到关允某个部位一柱擎天,她面红耳赤,不敢多看一眼。
最主要的是,蒋雪松此举并不仅仅是为了打击呼延傲博,还明白无误地警告呼延傲博,就是要呼延傲博看清形势,在接下来的大事上,要抓住最后的机会。
黄粱一梦,也不知一夜之间,关允有没有梦到谁。天亮的时候,等他醒来,掀开被子一看,不由哑然失笑,下身穿得十分整齐,上身却光着,这样上面夏天下面冬天的睡法,还是第一次。
可以说,就联合调查组事情的一次过招,蒋雪松不但完胜,而且还胜得漂亮。打得呼延傲博找不到北不说,还在事后又被打了一闷棍,相信呼延傲博一定无比郁闷。
再一看,得,他睡在金一佳的客房中,床上全是新被褥,那么一佳睡在哪里?关允急忙起身来到他的卧室,床上,金一佳在他的被子里睡得正香,眼睛微闭,睫毛长长,隐约可见眼球转动。据科学家研究,人在睡眠之中眼珠转动就是在做梦,也不知她梦到了谁?
而且蒋雪松事先不让呼延傲博知道,事后又让呼延傲博出面送行,明显就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向呼延傲博郑重宣告,黄梁的大局,还是牢牢掌控在他的手中。呼延傲博虽然是二号,虽然强势而霸道,但真要事情上升到一定层次,他蒋雪松才是真正的掌舵者!
“你醒了?”关允正想凑近一点,想悄悄一亲芳泽,金一佳突然就睁开了眼睛,狡黠地一笑,“别想偷袭,就知道你想发坏。”
先不管联合调查组为什么以调查冷岳的名义进驻黄梁,单说调查组结束调查之后,才由蒋雪松向呼延傲博透露,就足以说明蒋雪松在省委的渠道比呼延傲博更宽广,也说明省委对蒋雪松的支持力度更大。只此一事就让关允断定,不管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在省委的后台分别是谁,谁的后台更强硬,在政治手腕的娴熟运用上,在充分利用上层力量对黄梁局势的干扰上,蒋雪松的手腕更高一筹!
关允不好意思地笑了:“昨天晚上,竟然醉了,丢人了。”
尽管关允并没有事先得知省委联合调查组的事情,也尽管他十分震惊联合调查组前来黄梁竟然是调查冷岳的问题,但所有的震惊并不妨碍他对联合调查组问题极有洞察力的分析。而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之间看似平常的一问一答,其实是蒋雪松正在举起大手,每一句话都相当于一记耳光,都响亮而干脆地打在呼延傲博的脸上。
“醉了才好,省得你胡闹。”金一佳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她也穿了秋衣,紧身秋衣穿在身上,曲线毕见,关允不由多看了几眼,她又红了脸,“不许看。”
关允却听了出来!
“不看就不看,有什么了不起。”关允耍赖,“你闭上眼睛,也不许看我。”
只从一问一答中,谁也不知道黄梁市委的一号和二号之间,正在进行怎样的最后摊牌?
“你真无耻。”
蒋雪松和呼延傲博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十分清晰地传到了关允的耳中,关允也看不到二人的表情,只能听到黄梁一号二号之间关于调查组的对话。从二人平静淡然的对话之中,听不出任何的刀光剑影,就如平常时书记吩咐市长去做一件事情一样,蒋雪松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定,而呼延傲博的语气是毫不犹豫的服从。
金一佳恼了,跳起来要打关允,却被关允一把拉入怀中,关允朝她的额头上深深一吻:“佳佳,陪我去孔县。”
呼延傲博脸色依然平静:“好,就按蒋书记的指示办。”
“嗯。”
“调查组要撤出黄梁了,下午你和我一起,和调查组见个面,也算是为调查组送行。”蒋雪松又说,他的目光从门口跳到窗户,就是不落在呼延傲博的脸上,“再叫上崔同,就我们三个人,也算代表市委了。”
“晚上住家里。”
事后告知,不管话说得多委婉,也只是有象征意义,没有实际价值。呼延傲博平静地说道:“我理解组织上的安排。”
“嗯。”
“省纪委、省公安厅成立了一个联合调查组,在半个月前进驻了黄梁,调查冷岳同志的经济问题。经查,冷岳同志作风过硬,经得起组织考验。”蒋雪松开门见山地说到了联合调查组的事情,“本来调查组下来的时候,征求我的意见,要不要经过市委,我考虑到冷岳同志身份的特殊性,就提出还是不要惊动太多人,所以,也就没有事先告知你。”
“在孔县多住几天。”
通风的言外之意就是报信,关允心中明白,蒋雪松是有意打开房门说亮话,是想让他听到谈话内容。
“嗯。”
放下茶水,关允出去,正想关上门,蒋雪松却说了一句:“开着门吧,通风。”
关允说什么,金一佳是什么,就和刚过门的小媳妇一样小意而温存,他不由哈哈大笑。
关允泡了茶,端了过去,放在了呼延傲博的面前。呼延傲博脸色平静,却还客气地冲关允微一点头,手指轻轻敲击茶杯,以示对关允倒茶的谢意。至少表面上的礼节,呼延傲博滴水不漏,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收拾好东西,吃过早饭,关允在等市委专车来接的时候,打了老容头的电话——而且他还打算接老容头住在家里,也让老人家感受一下家的温馨。当然,更深的想法他没有透露……
但现在,从蒋雪松提到联合调查组时一脸凝重表情让关允心中莫名大跳,三年的隐忍和低调,蒋雪松终于要亮剑了。
“你啥时候过来,就啥时候走。”老容头笑了一声,“不坐市委的车好一些,省得太显眼了。”
官场上的斗争,一直是以暗枪为主,但一旦上升到明刀阶段,就是不死不休了。一直以来,关允不认为蒋雪松会和呼延傲博争一个你死我活,到了厅级,如果不是动了根本利益,谁也不会置对方于死地。
放下电话,关允还不解老容头何出此言,忽然就听金一佳说道:“哎呀,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我从京城过来时,是开车来的,不用市委送你了。”
尽管不知道联合调查组是怎么一回事,但从蒋雪松严肃的表情和郑重其事的做派,以及调查组被冠以省委的名义,关允就知道,事情怕是闹大了。不但闹大了,而且上升到了明刀的阶段。
关允愕然,老容头也太神奇了,难道他知道金一佳到了黄梁?
蒋雪松是明知,呼延傲博是暗知。
又打电话通知了市委不必派车送他,关允和金一佳一起取了车——金一佳开了一辆奔驰,3.5升的排量,马力强劲,关允还没有开过奔驰,就当仁不让地坐在了驾驶座上。
关允并不知道联合调查组的事情。当然,不只他不知道,到目前为止,联合调查组的事情,整个黄梁市委,只有蒋雪松和呼延傲博知道。
上车的时候,关允为金一佳打开车门,请她入座后,又细心地为她系上安全带,还调节了一下安全带的高度。而金一佳安心地享受关允对她的照顾,脸上笑靥如花。
最后的警告
汽车绕了一个弯,接上了老容头,就一路向东出了黄梁。一路道路顺畅,奔驰出色的舒适和隔音性能让老容头一上车就睡着了,关允有金一佳陪伴,一路有说有笑,不觉时间流逝,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孔县。
关允猛然意识到,每一个人都有有用的一面,哪怕只是无足轻重的人物,或是自己的敌人。有很多人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典型,但如果是成了自己的好事败了别人的坏事,也是难得的好事。
刚进孔县境内,老容头就忽然醒了,一睁开眼睛就说了一句让关允大吃一惊的话:“佳丫头,年后我要进京一趟,把你的电话给我,到时候有事情要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