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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冯达春是带着一肚子火和气,带着满身的耻辱离开政府的。他连政府为他举行的欢送会都没有参加。但冯达春的命运不错,他到人大刚一年,人大苏主任在一次喝了八两白酒以后,得了脑血栓,不能说话,不能下地。年底的人代会上,他当选为市人大常委会主任。由副市级变为正市级,并且在市里的排名上,排在了市长李子民的前面。尽管如此,他在政府期间李子民给他的伤害,他一直牢牢地记在心里。这次换届前两个月他就开始做工作。他是襄汉市的坐地户,在企业、农村、机关都工作过,他有许许多多的朋友,再加上他又是人大主任,对政府的组成人员有任命权,搞起这些活动来,有相当大的方便。许多人民代表都是他参与选出的,许多人都听他的话,再加上刘云娜等人在下面积极活动,他相信,这一次,李子民是要出大丑了。

年底的时候,李子民正式向市委书记提出,调离冯达春。政府一、二把手之间有了矛盾,市长提出调离的理由又很充分,于是市委正式向省委打报告,将冯达春调到市人大任常务副主任,理由是要进一步加强人大工作,同时提任最年轻的副市长刘荣为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4

政府党组会虽然是少数人参加的,但纸里包不住火,特别是这类有刺激性的事情,还是一传十,十传百,先在政府院内传,后又在市委院内传,再就是整个机关传,社会传,越传越离谱,什么副市长在办公室做爱,被市长碰见啦,什么副市长在办公室找三陪小姐啦,弄的满城风雨。

十一点钟的时候,选举结果还没有出来。会场上开始有些乱。打扑克的代表们已经丢下了扑克,有人大声地问,“怎么还不出结果,已经两个多小时了,三百多张选票,一张一张地看也该结束了。”没有人回答这位代表的大声提问。代表们三五一群,开始议论纷纷,人们的目光都盯着二号会议室,因为监票小组的人都在那里工作。

“希望大家引以为戒,别坏了自己的名声。更不能坏了我们这届政府的名声。散会。”李子民说完,第一个离开了会议室。

顾一顺还是比较镇静地坐在主席台上,面带着微笑。他到襄汉市任市委书记已经快一年了。临来前,省委书记赵清明找他谈话,告诉他,别看襄汉是个只有二百万人口的中等城市,但这座城市有二千多年的历史,人杰地灵,历史上出过不少的大人物。襄汉市离省城又很近,与省里和北京的关系都很复杂,能把这样一座城市管理好了,你也就算是增长了实际才干了。顾一顺,真的就和他的名字一样,一顺百顺。中学毕业当时是两个面向,一是下乡,一是留城,他却留在了城里的机关,干了两年入党,后来赶上粉碎“四人帮”,恢复高考,他考入了省大学的哲学系,因为是党员,入校后就当班级党支部书记,校学生会主席,临毕业前选调到省委党校培养,一年后到基层任公社党委副书记。两年后任团市委书记,后提拔到团省委任副书记,因为笔杆子很硬,被省委看好,先任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干了两年,又任省委副秘书长,是省委的后备干部。因基层经验不足,省委才决定让他到襄汉市任市委书记,加以进一步的锻炼。

党组成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满脸的惊奇。只有冯达春在心里暗暗叫苦,忘了把那东西扔掉。

十一点二十分了,还不见出选举结果,顾一顺有些急了,他站起来,想去问问组织部长。可这时市委常委、组织部长石林一脸严肃地急匆匆朝他走来,走到他身边,低声地说:“顾书记,请您马上出来一下。”

“什么事?”李子民把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重重地一放,“今天上午,保洁员打扫我们诸位办公室的时候,扫出了一个装有污物的避孕套,你们说,这是什么事?”

顾一顺跟着组织部长走出了会场,直奔二号会议室走来。进了会议室才发现,监票小组的人全部站着,整个屋子没有一点声响,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充满了严肃。石林说:“顾书记,出问题了,选票结果,有效票361张,选举李子民同志当市长的112张,不够半数,选举刘荣当市长的244张,已过半数,弃权票5张。这个结果,和省委定的市长人选不一致。”

李子民的一席话,使党组成员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秘书长老陈仗着自己年令大,在政府的时间长,脱口问了一句:“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些票你们搞准了吗?”顾一顺的脸色变了。

“今天开政府党组会,是我临时决定的。我作为政府党组书记,要求我们政府党组成员,要严格要求自己,要具备最起码的道德品质,不能因为个人的丑行,败坏了我们政府的名誉。”

“保证准,我们前后统计了五次,用了这么长的时间,可以说是一票不差。”组织部长的话一句是一句,让顾一顺完全消除了怀疑的念头。

李子民没有理他,沉着脸,一点笑容也没有。他见办公室管文字综合的副主任白智和管行政后勤的副主任马冠军坐在会议室的后排,就说了一句:“不是政府党组成员的同志请离开。”两位副主任马上站起身,红着脸走了。他又扫了一下坐在记录桌前的秘书室综合秘书小曹,他正打开党组会议记录本准备做记录。“请小曹同志也离开,今天的党组会议不用记录。”几位党员副市长和秘书长都觉得非常奇怪。但市长是党组书记,他怎么说就要怎么办,小曹站起来,拿着记录本,离开了会议室。

“那怎么办?”顾一顺把目光投向了站在组织部长身旁的省委组织部市地处副处长巩强,“巩处长,你是省委派来指导工作的,这种情况怎么办好?”

五点钟准时在政府常务会议室召开政府党组会。冯达春刚从省里开会回来,进门还开了句玩笑:“李市长,什么事这么急呀,不会是克林顿因为丑闻下台了吧?”

巩强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我在省委组织部工作了十年,这种情况从来没有见过,我看暂时不要公布,先请示省委再说。”

“好。”陈秘书长带着满脸的疑虑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顾一顺想了想说:“那好,就按巩处长的意见办。请示省委就由巩处长请示。石林同志马上通知召开市委常委会,通报情况,会议暂时休会,大家要严格保密,谁也不准走漏消息。这些选票,马上封存,由两个专人保护,不得出现差错。”

“你不要问了,到时就知道了,快去通知吧。对了,一定要通知冯达春副市长参加。”

顾一顺走回大会主席台上的时候,脸上的微笑已经没有了。刚刚开过紧急常委会,他通报选票情况,决定大会暂时休会,由他向代表们解释。主席台上的人刚刚坐下,下面就已经鸦雀无声了。代表们现在都已经知道出事了,其实在他们写选票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要出事的。他们现在急于知道的是选举到底是什么结果。

陈秘书长点点头,“好的,我马上通知。市长,是传达什么紧急文件吗?”政府一般很少开党组会,有时一年也就开个一两次,研究干部,或者是民主生活会。政府秘书长是政府党组成员,开会的内容一般事先都知道。

顾一顺很严肃地讲话了。“代表们,由于选票在计算过程中出现了一些技术问题,现在还不能马上公布选举结果。经刚才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人代会暂时休会,什么时候复会,另行通知,希望代表们不要离开宾馆,不要宣传一些没有根据的消息,保持我们这次人民代表大会的严肃性。现在就休会,请同志们马上到一楼餐厅用餐。”

女孩子哭着走了,李子民操起电话,把秘书长叫了过来。“老陈,你马上通知一下,晚五点钟下班后,召开政府党组会议,不是政府党组成员的就不要通知了。”

襄汉宾馆本不太大,一楼大餐厅接待三百多名代表用餐还没有问题。但椅子不够,要和二楼会议厅的椅子来回串用。原先设想,选举结果出来以后,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工作人员可以把部分椅子从二楼会议室拿到一楼餐厅来用,现在由于休会时就已经十二点半了,代表们从二楼会议室出来,一齐拥到一楼餐厅。餐厅饭菜虽已经准备好了,但有二十几桌没有椅子。代表们冲进餐厅的时候,肚子早已经饿了,见有椅子就坐,坐下就吃,没有椅子的喊了几声服务员,见没有人答理,也就站着吃了,原先每桌摆的领导名签也都没有人看了。坐着的,站着的,大声喊的,餐厅里是一片混乱。

“你别哭,我不是骂你。你出去吧,我这屋的卫生不用你扫了。”李子民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没有好气。

几位参加会议的市级离休老干部,是最后才进餐厅的,既没有了他们原先的位置,也没有了空桌和椅子,他们的脸色很难看,在襄汉市做了这么久的官,就是退下来这几年,也从没遇到如此般的冷落。几个人扭头就走,一出门正碰上顾一顺,一位老同志先说话了,“顾书记,这餐厅没有我们的位置,这饭,我们几个老家伙就不吃了吧!”

女孩子以为是骂她,吓得呜呜地哭了。

顾一顺一听,冲围在自己身旁的宾馆经理喊道:“怎么搞的,老领导连饭都吃不上了吗?啊?!”他的脸色从来也没有这么吓人。

“不要脸。什么东西。”李子民大骂。

“这,这都让代表们弄乱套了。”宾馆经理解释着。

“这,这是刚刚在冯市长办公室床角下扫到的。”女孩子被市长的脸色吓坏了。

“你少解释,马上把几位老领导安排好,不然,经理你就别干了。”顾一顺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宾馆,上了自己的汽车。他气得连午饭都没有吃。

事也凑巧,政府办公室这几天新换了打扫卫生的保洁员。原先的年纪大了,时间长了,也学油了,变滑了,变赖了。这回从山区找了两个中学刚毕业的女孩子打扫卫生。女孩子也可能没见过这东西,就把冯达春床角下的避孕套扫到了撮子里,冯达春屋子的地面很干净,撮子里也没有扫到别的什么东西,只有这个白色的装有污物的避孕套。打扫完常务副市长的办公室,就去打扫市长李子民的办公室。李子民刚刚从外面开会回来,正坐在桌前生气。会议是研究工业项目的会,原定八点半钟,到点了,人才来了一半,让他生气,晚来的都要说明原因。李子民的脾气和性格干部们都了解,性子急,批评狠,得理不让人。九点钟开上会,汇报项目的人汇报不明白,只会照材料念,深问了几句,就说不上来,金融部门的行长们一看项目准备不好,都推说没钱,没规模。好端端的一个项目会什么也没办成。他把筹备会议的部门和有关副秘书长狠狠批了一顿,这样干工作怎么行呢?这样一批干部怎么能把襄汉市的经济搞上去呢?他是怀着一肚子气回到办公室的。打扫卫生的女孩子敲门进来,她把装有避孕套的撮子放到了市长的面前,李子民的目光从女孩子脸上扫到了她刚放下的撮子,他的目光不动了,看着那只装有污物的避孕套,他顿时勃然大怒,“这东西是哪来的?”

5

作为市政府的常务副市长,冯达春接触面很广,,找他办事,求他帮忙的人也相当的多。这其中年轻漂亮的女人也不少,慢慢的,他还真和几个女人有了两性关系,但他一直按夫人的要求严格保密。除了他和当事的女人,别人谁也不知道。出丑的那天,是个下午。他中午在外面喝了点酒,很兴奋,回到办公室,正好有一位女友来找他,两个人关上了房门就亲热了起来。女友没戴环,又是危险期,怕怀孕,他就找来了避孕套,女友帮他套上,毕竟是在办公室里干这种事儿,还是很紧张的,刚进行了几下,电话铃响,而且响个不停,他只好草率收兵,把装有污物的避孕套放在床角下,急忙接电话。电话是市委书记打来的,和他了谈几项工作,电话里谈工作,时间可就长了,一谈就是四十多分钟,女友等不得,开门走了。等打完电话,市计委的领导又来汇报工作,计委的人走了,税务局的领导又进了门,整整忙了一下午,他的屋里没有断人。晚上还有一场应酬,他把床角下的避孕套忘的一干二净。第二天一早又去省里开会,一开就是两天。

中午刚过,一辆黑色的奥迪A6轿车,冲出省委大院,向北一拐,穿过繁华的省城大街,驶上了省城至襄汉的高速公路。

冯达春的夫人是位小学教师,人也是很开明,他对丈夫说:“达春,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我真的烦那件事,你一骑到我身上,一把那东西放进去,我,我就觉得恶心,要吐。那件事对我来说就是遭罪,我一辈子不办都不会想。可你,正是如狼似虎的年令,你是市长,我们又要了个孩子,也不能离婚。我思来想去,觉得也不应当太亏了你。你可以在外面找,但有三条,第一,不要带回家来,不要让我看见。第二,要严格保密,不要给你的工作和政治前途带来坏的影响。第三,不要假戏真做,影响了咱们的家庭。”望着妻子那一脸诚意,冯达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省委常委、组织部长朱运河坐在车子里,他用手绢擦了擦刚吃过饭的嘴角,对司机说:“你速度再快一点儿。”这个平时不喜欢坐快车的组织部长,第一次要求司机加快速度。他又对坐在前排的秘书说:“你再和小巩联系一下,就说我已经上了高速公路,一个小时赶到,让一顺同志在他的办公室等我。我们不去宾馆,那里代表多,去了乍眼。”

冯达春的情况有点特殊。他和夫人结婚二十多年,却一直没有孩子,为这事儿,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家医院,找过了多少个大夫,花了多少钱,但却一直没有孩子,后来俩口子想了想,也就抱养了一个。冯达春很激情,对性事比较强烈,而他夫人却比较冷淡。没有孩子那阵子,为了要孩子,两个人的夫妻生活还勉强维持,等要了这个孩子以后,妻子就特别的烦夫妻间的性事了。有时一个月也办不上一回,既使办了,也令冯达春十分的不满意。为此,俩口子闹了好一阵子的气,但这事儿又不能对外人说,也觉得说不出口,就一直憋在肚子里。

朱运河今年四十七岁,是中央从外省交流到这个省当组织部长的。他刚来一年多,对全省的干部情况还不是很熟,又赶上各市换届,而襄汉市又是全省十五个市地中第一个换届的,想不到第一个换届的市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把襄汉市选举的情况向省委书记赵清明做了汇报,然后草草吃口午饭,就奔襄汉市来了。他要实际了解一下情况,以便向省委做出汇报,研究解决的办法。

他不禁暗暗地问:李子民啊李子民,我冯达春在你手下干得好好的,你凭什么要把我赶出政府?就凭那么一个避孕套?你值吗?你当初不仁,如今真的就不能怪我不义了。想想三年前发生的事情,仿佛就象在昨天一样。

车速很快,一个小时就驶进了襄汉市委大院。顾一顺、石林和巩强都已经站在大门口迎接。朱运河下车后只和顾一顺、石林握握手,什么话也没有说,直奔市委三楼的小会议室。刚进屋坐定,还没等服务员倒上茶水,朱运河就开口了:“一顺啊,抓紧时间说情况吧!”说着从皮包里掏出笔记本。

三年来,只要他一闭上眼睛,李子民那张严肃的面孔就一直在他眼前晃动。

“朱部长,真的很对不起,工作没有做好,让您亲自跑来一趟。”顾一顺不好意思地开口了。

冯达春坐在主席台上,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三年了,整整埋在心里三年之久的怨恨,今天终于有了回报的时候。他兴奋得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他用余光扫了一下坐在后排座位的李子民,他的面部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一点惊慌失措的样子,难道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别客套啦!抓紧说情况吧。”

3

“情况是这样:经过监票小组五次反复统计,有效票361张,选举李子民同志当市长的112张,选举刘荣同志当市长的244张,弃权票5张。”顾一顺已经把这些数字都背下来了。

“好。我输了也照样转。”刘荣高高兴兴地打起了扑克。

“会前,你们没有发现一点迹象吗?包括会议期间?”朱运河问。

“当然转,市长输了也不能例外。”

“没有。我们一直以为这次选举能挺顺利的。会前,李子民同志曾找过我,说他听到过一些风声,说刘荣同志想当市长。为此,我曾专门找刘荣谈了一次,刘荣表态很明确,坚决服从省委的人事安排,继续做好助手工作。而且,我们也没有发现刘荣有什么小动作。”顾一顺说。

“你们玩什么的?输了转不转?”

“那李子民的票为什么会这么少呢?”朱运河又问。

“好,好,刘市长和我们打扑克。”立即有人把手中的牌送到他手里。

“这个,这个也可能与子民的工作有关。您可能不了解,李子民同志工作责任心强,有能力,但他的性格也确实太急了点,这些年,他为工作,得罪了很多人,也批评、处分了一些人,加上他年令又偏大,不注意拢络关系,有人不选他,也是正常的。你比如,我就知道人大常委会主任冯达春和他不和,矛盾很深,老冯这个人在市里很有影响,估计对李子民很不利。可没有想到,会丢这么多票,而选票对刘荣这么集中。看来,刘荣也是很有基础的。当初,思考市长人选的时候,也是有过两个方案的,后来为了稳定,才继续安排李子民,这些事情,恐怕代表们也是知道的。”

他微笑地坐到代表身边,“你们打扑克,算我一个怎么样?”

“从目前你们掌握的情况看,有没有发现象拉票,赂选等非组织活动的问题呢?”朱运河又进一步问。

他从主席台后面的小屋里出来,见台下有一伙代表正在打扑克,他忙笑呵呵地走下主席台,来到打扑克这几个代表旁边,有人见他走过来,忙说:“刘市长来啦。”

“我们只能说还没有发现,但不能保证就没有。因为前一段在副市长差额上,有几位县区委书记想上,我们怕把选举搞乱,就集中做几位县区委书记的工作,他们主要是想竞选副市长。我们根本没有想到,会在市长的选举上出问题,给省委的工作带来被动,我们是有责任的,我应当检讨。”顾一顺说这话的时候,样子很难过。

正说着话,刘荣感到他怀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怕手机响引起别人注意,特意选择了震动。他不动声色地冲顾一顺微笑着说:“顾书记,我不打扰您了,以后有工作会常向您汇报。”说完快步走到主席台后面的小屋,关上门,急切地掏出手机,打开,立即传出了刘云娜兴奋而又紧张的声音:“成功,361,244,112,5。”说完对方把电话立即关了。他知道刘云娜一定是在卫生间或什么地方打出来的。他心里一阵激动。按照事先的约定,第一个是总票数,第二个是他的得票数,第三个是李子民的得票数,第四个是弃权票数。他是搞财政的,记数字就像有特异功能一样。361是出席今天大会参加选举的总票数,244是选举他当市长的票数,112是李子民得票数,5是弃权票数。244票,已经超过了一半。他当选市长应当说成功了。可他又一想,会不会刘云娜把票弄错了呢?不会。她是一个十分精明的女人,也是一直摆弄数字的,又是这么事关重大的事情,她不能搞错。他看看表,已经十点半钟了。按道理,也该出结果了,怎么一点动静看不出来。越看不出来,越可能成功。

“现在还不是检讨的时候,出现了这样的结果,市委是什么意见呢?你本人是什么意见呢?”朱运河看着顾一顺的脸,一字一句地问。

“哪里哪里,看你说的,我下基层也是要向你们认真学习呀!”顾一顺谦虚地说。

“这个问题我也认真想了。人民代表选举市长,是宪法赋予的权力,他们有权力选择自己认为合适的市长,在没有发现选举出现任何舞弊行为的前提下,这个选举结果应当是合法的,我们应当给予承认。不然,我们无法向人民代表交待,同时,那样做也是违法。党的工作,也必须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进行。再说,刘荣同志过去也曾是我们设想的市长候选人,把他选上了,也不能就说是选举出了什么大问题。”顾一顺认真地说。

“是,顾书记,我听您的。今后工作上我有什么不是的地方,您还得多批评,我们都知道您是省委下派的,水平能力比我们小地方的人要高出一大块,这一年多我们都领教了,也彻底服气了,您在我们这工作的有限时间里,可要把我们这些人好好带一带呀!”

“刘荣和李子民的关系怎么样?”朱运河又问。

“嗳,怎么能不当选呢?你还年轻,子民已经五十五岁了,还能干几年?你在襄汉市的威信很高,能力又很强,还愁今后不给你压担子?”

“不错,配合的很好,看不出两个人有什么矛盾,人代会期间两个人也非常正常。”顾一顺很肯定的回答。

“顾书记,您上次找我谈话,我确实很受教育,您放心,如果这次我能当选副市长,我一定全力以赴地支持李市长的工作。”

“如果刘荣当市长,李子民怎么办呢?市里好安排吗?”

“好。咱们坐下说吧。”两个人就在主席台的椅子上坐下。

“这可就难了。您知道。我这个市委书记刚来一年多,不可能马上调走,人大常委会主任冯达春也是这次人代会上当选的,不可能换,政协主席是头两天选举产生的,市里就这么四个正市级干部,怎么安排老李呢?还是请省委安排吧!不过我也知道,全省各市的人选都已经敲定完了,现在不好换,再加上老李已经五十五岁了,条件也不优越,要不,往省直有关部门安排呢,反正,我看他在襄汉市已经不好待下去了。”顾一顺说。

“顾书记,我有事儿向您汇报一下。”

“好吧,这件事以后再研究,如何安排,还要听听子民同志的个人意见。一顺啊,你已经看到了襄汉市工作的复杂性,全省第一家换届的市,就把省委确定的市长候选人选掉了,负面影响是很大的,给省委、市委的工作造成了很大的被动,这一点,你一定要充分的认识到。今后,襄汉市的工作也可能会更复杂,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有关市长的人选问题,省委常委会要尽快研究,早日给你们答复。”朱运河边说边收起笔记本。

刘荣坐在主席台上,却不知道现在如何是好。会议休息了,代表们在下面三三两两地议论,还有的打起了扑克,他不敢走下去,怕跟人说话,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瞅瞅四周,主席台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他看看表,九点三十五分,票箱已经拿走半个小时了,也不知道现在会是个什么结果。他掏出手机,看看开机了没有,他和刘云娜已经商量好了,一有结果,就偷偷地打手机告诉他。手机开着,但没有电话打进来。这个手机是专门为这次选举活动新买的,号码也只有几个人知道。他一抬头,见市委书记顾一顺正从台下往主席台上走,可能是刚去卫生间回来,他忙站起来,迎着顾书记走了过去。

“是啊朱部长,您可千万要抓紧时间啊,现在人代会是休会,社会上议论纷纷,今天电视台、有线电视台的午间、晚间新闻都不能报人代会的消息,报纸已经把版面都留下来了,社论也已经写好了,现在什么都不能发,只能临时换上别的,这样时间长了,社会会不稳定的。”

刘荣说:“冯主任,我知道您的为人,过去在政府我就敬重您,现在我全靠您帮忙了。只要我当了市长,那您还有什么可说的。”两个人当晚喝了一瓶五粮液。

“我知道了,我们会尽快的。”朱运河说完站起身,和顾一顺握手,并对一旁的巩强说:“小巩啊,你继续留在襄汉市,就是选举结果公布了,你也要留一段时间,认真研究一下在市场经济新情况下,换届选举面临的新情况、新问题,人手如果不够,我再从部里派几个来,抓住这个有倾向性的问题,认真搞点调查研究,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朱运河边说边走出门。

从省里回来的当天晚上,刘荣就单独找了市人大主任冯达春。过去他们曾在政府的班子里共事。这次一见面,冯达春就握住他的手说:“刘市长,你找我不用说话我就知道干什么。你放心,只要你想干,我冯某不顾一切,我这一辈子不能忘记李子民带给我的耻辱,我不报这一仇,誓不为人。”

“嗯。我知道了。”巩强连连点头。

“有。”刘荣一下子想到了市人大常委会主任冯达春。这个两年前被李子民从市政府灰溜溜地赶跑的原常务副市长,对李子民一定有着刻苦仇恨。他把冯达春的前后经历和李子民的矛盾从头至尾说了一遍,财政厅长一拍光光的秃头,“行。有门儿”。

“还有,一顺啊,我来襄汉的事,请你们严格保密,只有今天你们这几个人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能传出去。”

两天后,他又为这事专门去省城找了省财政厅长关键。这是他在省委党校的同学,两个人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关系处得一直不错,他把这一想法告诉了关厅长,年纪不大就已经没有了几根头发的财政厅长想了好半天,才告诉他,这事千万要小心,一般说来,是完全不可能的,弄不好,还要影响自己的前途。不过,他还告诉他,这也确实是一次机会,人民代表真的选上你了,谁也拿不下来。主要看如何运作。刘荣就把刘云娜想帮忙的事告诉了关厅长。关厅长对他说,仅有几个刘云娜这样的人是不行的。要找到在襄汉市有政治影响的人物支持你,而这个人还必须坚决反对李子民,这样的话,你就有希望。这样的人有吗?

“嗯。我们知道了。”顾一顺点头回答。

“不行。这件事你还不能乱来,让我好好想一想,再听听别人的意见。”

6

“既然不会。那就有办法了。我们是干子妹,我又早已经是你的了,我会为你尽一切力量的。”

李子民中午也没有吃饭。他怎么能吃得下去呢?!从宾馆的会场一出来,他就直奔门外自己的汽车。秘书小董早在车前等候,他打开车门,李子民往车里一钻,说了句:“回政府。”车子就开回了政府大院。

“那到不会。”刘荣被刘云娜的话给说乐了。

这时正是中午,政府办的同志大多数都在宾馆筹备人代会,楼里很静。李子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秘书小董把他的公文包放到了写字台上,轻声地问着:“市长,吃点午饭吧,我到食堂安排一下?”

“不提候选人,我们可以直接选嘛!,选票不是要代表们来划吗?不会在选票上把圈都印上吧?!”

“不用了,我不饿。”李子民看着这个跟了自己五年的秘书,想起前不久小董跟他的谈话,以及对他的劝告,他说,“小董啊,谢谢你前几天告诉我的消息,看来你说的是对的,这次选举,我的票很少。”

“是要选举。可市长是等额选举,不是差额,代表不允许提市长候选人。”

小董是一位十分精明的秘书,他早已从别人嘴里知道了具体结果,可他还是劝市长,“选举结果是一方面,省委研究还是另一方面。省委对您是了解的,会有办法的,您可千万别上火。还是吃点东西吧,要不,我让食堂给您包点三鲜馅饺子?”他知道市长爱吃三鲜馅饺子。

“上面不行,就在下面搞嘛,市长不是得选举吗?”

“不用。我真的吃不下去。你去食堂吃口饭吧,我想一个人休息一会儿。”

“哪还有什么办法,省委已经研究完了,要想变化,只能找中央,我上面哪有那么大的力量。”刘荣连连摇头。

秘书刚走,桌上的电话铃响,他本不想接,这时打电话准不是好事,问起来选举结果怎么说呢?可电话仍旧响个不停,他拿起电话一听,是妻子胡敏。胡敏在电话里大声地问:“子民啊,听说出事啦?”

“那我们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吗?”

“出了什么事?”

“那还用说,我今年四十三岁,在副市长中算是年轻的,如果李子民再干五年,我就是四十八岁,五年以后会有什么变化,谁说的准呢?到那时还说不定安排谁当市长呢。如果我这次上来了,你想想,四十三岁的市长,干上两年才四十五岁,顾书记是省委下派锻炼的,他一定要回去,而且可能还是要提拔,他一走,我就有可能接任市委书记。四十五岁的市委书记,全省没有。在这期间,我再和顾书记把关系处理好,就有可能在四十八岁的时候,走到省一级的领导岗位,你想想,差这一步,要影响我这一生啊!能不重要嘛!”刘荣说这话的时候,脸里含着激动的泪水。

“怎么,你还瞒我?你的市长被人选掉啦?”

那天晚上,刘云娜知道了这个消息,单独请他吃饭,看他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就说:“刘荣,你别不开心,你觉得这次机会对你真的是那么重要吗?”

“这……”

但这次能让刘荣下这么大的决心,还真是刘云娜起了决定性作用。那是去年刚过完国庆节,省委派出的换届考核组就进驻了襄汉市。先是市级干部个别谈话,县级干部民主推荐,搞了半个多月,最后是两个意见,一种意见是李子民退到人大或政协,由刘荣出任市长;另一种意见是李子民继续当市长,刘荣继续当常务副市长,一切都暂不动。两种意见都各有理由,考核组拿不定主意,只好把两个意见带回去,请省委决定。在等待消息的那些天里,他确实很兴奋,也很紧张,然而过些日子传回来的消息却令他大失所望,省委同意继续由李子民担任市长。保持襄汉市的稳定。他没戏了。

“这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他看看坐在身旁的李子民,从那张很平常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特殊表情,难道这位赤红大脸,粗眉毛,大眼睛的山东大汉,真的连一点消息也不知道?他不相信。这么大的动作,运作了三个多月,作为市长的他,不可能没有人通风报信,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如果有的话,他相信刘云娜这些人一定会知道,而且也一定能告诉他。倒是刘云娜,在拿走选票箱的时候,冲他笑了笑。不过,他装着什么也没看见,脸上没有给她一点表情。这个女人,真是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就像是命,就像是缘份,十年前他们相识了,由于都姓刘,他们在酒桌上就称为兄妹。那时,刘云娜只是一建公司的一名普通预算员,能说会道,头脑聪明,人又长得漂亮,很惹人注目。而刘荣,只是财政局的一名科长。两个人一见如故。后来关系越走越密切,也记不住是哪一次酒后,两个人竟走到了一块,好像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地上了一张床,而且在床上的配合,又是那样和谐。打那以后,刘云娜从预算员到科长,到副总经理,总经理,一路顺风。而刘荣,也从科长,副局长、局长、副市长、常务副市长,一帆风顺。也不知道他们俩到底是谁借了谁的光。

“票还没有公布,不过,我的票很少。”

拿走选票箱的那一刹那,刘荣的心跳动得不得了。他一再地告诫自己:镇静,镇静,再镇静。千万不要让别人看出破绽。他知道,现在许多人的目光都在盯着主席台,实际上都在盯着他。他不知道命运会如何安排他,也不知道他冒了这么大的政治风险,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你别瞒我了。现在全市一哄哄的,都说你被选掉了,我在家里,你快回来,我有话要对你说。”不等李子民回话,胡敏已经把电话挂了。

2

坐在办公室里无聊,妻子的话必须要听,李子民拿起公文包,离开办公室,走到秘书值班室的时候,只有秘书小董一个人坐在屋里,他并没有去吃饭。李子民对他说:“我回家休息一下,没有大事就不要找我了。你也抓紧去吃饭吧。”小董点着头,操起电话向车队要了市长的车,又跟在李子民的身后下楼,一直把市长送上车,见车离开了政府大院,他这才转身去食堂吃饭。

会场上放着欢快的音乐。

李子民回到家,刚要掏钥匙开门,门从里面开了,胡敏站在门口,接过他的公文包,把他扶进屋,又把门关上,拿过了拖鞋,帮他换上。他看了妻子一眼,妻子仍然是那么年轻漂亮,只是脸色不太好。

大会选举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就全部结束。监票人员拿走了全部票箱,进行计票,大会休息,人们等待着选举结果。

“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做点?”

李子民把自己了解的情况向市委书记顾一顺做了汇报。这位四十八岁的市委书记对他说:“老李啊,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前天已和刘荣谈了一次话,他保证要同省、市委保持高度一致,不会搞小动作的。”

“不用了,我不饿。”李子民说着,走进了卧室,一头倒在了床上。胡敏跟过来,轻轻地倒在了他的身边,用那纤细的手,抱住了他的头,然后把那张湿润的嘴,压在了他的嘴上。她开始轻轻地亲吻他。妻子是妇科医生,很懂得怎样使丈夫高兴。她的吻遍布了他的脸,她的手也在他的身上抚摸着。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停住亲吻,“子民,既然被选下来了,你也就别上火了,记住教训吧,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性子急,工作认真,批评同志什么有劲说什么,得罪了不少人,你又不会拉关系,搞势力,这次下来,恐怕也是注定的。但你是省委确定的市长,省委不能不管。不在襄汉市当市长,换别的市当市长也一样。就是别的市不好安排,去省里当个厅局长总算行吧。你走到哪儿,我就跟你到哪儿,反正襄汉市我也呆够了,市不大,关系又这么复杂,就说我们俩结婚这件事儿,又有多少人给你造谣啊,真没意思。”胡敏说着,打开了自己的内衣,让李子民把手伸进去。

第二天,继续讨论政府工作报告,李子民挨个代表团走访,却发现了问题,代表们表面上和他很热情,实际上却离他很远,有的还真不把他放在眼里。在河东区代表团第二讨论组,他进去了,代表们根本没有讨论他的工作报告,而是在打扑克,有人介绍市长来了,代表们手中的扑克都没有丢,还有一位代表,后来他了解,是区里的一个个体户,竞把脚丫子放在茶几上,市长来了,连动都没动一下。看来,是有人在做文章了。

李子民抚摸着妻子,却丝毫没有往日的激情,“省委安排我,估计也有困难,我毕竟已经五十五岁了,原先我也想退下来。”

“我怎么拉呀?我也没干过这样的事呀!”李子民连连摇头。

“不。千万不能提退下来。五十五岁当市长,也正是好时候,市级干部不是六十多岁才退休吗?再说,凭你的工作,凭你的廉政,没结婚的时候我还真不知道你,我以为象你这样的市长,干了一届,至少要有百万以上资产吧。可我现在才知道,你是市长中的穷光蛋。现在象你这样廉政的干部,实在是难找,省委凭哪条不安排你。离开这个地方,我看到是好事。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高兴高兴吧!”

“市长,您现在情况很危急,必须要有思想准备,人家拉选票,您也要拉一拉呀!您不要以为省委定了您是市长候选人,市长就一定会是您的,选举不够半数,您也当不上。”高本正一脸严肃地告诫他。

胡敏是个非常喜欢过性生活的女人。尽管她结婚晚,三十六岁的大姑娘嫁给了五十四岁的李子民,但她一结婚,就仿佛要把过去丢失的美好时光都夺回来似的,没完没了的与丈夫做爱。她是妇科大夫,知道怎样保养男人,刺激男人,她给李子民买了许多保健药品,每天晚上还给他进行按摩,几个月下来,李子民也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几岁,夫妻性生活也过得十分愉快。对这个比自己小十八岁的娇妻子,真是疼爱的不得了。

“混蛋,纯粹胡说八道。”李子民气得把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重重地一放。

胡敏自然是主动的,每一次她都有不同的方法,但今天却怎么也不能把李子民刺激起来,她自己忙的满身冒汗,李子民仍然不能使她达到高潮。俩人只好草草了事。李子民不好意思地对胡敏说:“看看,我真是老了。”胡敏说:“不是你老了,是你思想有障碍,老想着选举的事,过几天就好了。”

“说你,说你生活作风有问题,老婆还没死,就和比你小十八岁的大姑娘上床了。”

胡敏做这种事真是很用力,也很累,她躺在李子民的身旁,很快就睡着了。李子民却睡不着,闭上眼睛,结发妻子韩秀芳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说我什么?”

谁都知道李子民的家庭生活是幸福的。他的妻子韩秀芳比他小四岁,在市工商银行工作,他们有一儿一女,儿子清华大学毕业后去了美国,在美国拿到了博士学位,在一家大公司里做事,已在美国安了家,取得了绿卡。女儿中国人民大学毕业后,留在北京的国家机关,结婚并有了一个小女儿。尽管一儿一女都不在身边,但当市长的他,每天忙忙碌碌,也不觉得孤单。

“理由是有的。一是说你年龄偏大,五十五岁了,他们要选年轻的,二是说你作风霸道,批评人太严厉,民主作风差,三是说你……”

有一段时间,妻子的下身经常出血,他们以为是更年期,也没太注意。过了几个月,流血不但没有见少,反而增多,并出现了其它一些症状,他让妻子到医院一检查,子宫癌晚期,并已向周身转移。突如其来的灾难,弄得李子民措手不及,他们到省医院,找了最好的大夫做了手术,然后回到市中心医院妇科做进一步的治疗。

“要选掉我,总要有些理由吧?”

韩秀芳住院,儿子在美国打来了电话问候,并邮来了极贵重的药品,女儿从北京赶回来,只住了几天,她孩子小,工作又忙,无法在襄汉持候母亲。李子民身为市长,一天忙到晚,尽管每天都去医院看望,但也不能经常守候在她的身边。这个时候,胡敏出现了。胡敏天资聪颖,能说会道,她主动上前,除了看病治疗以外,还帮着洗衣喂饭,端屎端尿,整整四个多月,她一直精心地持候韩秀芳。来医院看望韩秀芳的人,都以为胡敏是她的女儿。韩秀芳了解到,胡敏不是襄汉市人,她从小没有父母,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襄汉市中心医院,至今还是孤身一人,也就越发地疼她,四个多月,两个人处得象亲生母女一样。

“好象有许多人在活动,出头的有一建公司的刘云娜,还有市人大主任冯达春,背后可能还有姜大山等人,势头不小。”

韩秀芳的病情变化很快。癌细胞转移到了肺、肝和直肠,后期的那些日子,她完全靠杜冷丁来维持,胡敏也哭得象个泪人。一天,韩秀芳拉住胡敏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她说:“胡敏,你真是一个好孩子。我已经不行了。我和子民虽然有两个孩子,可一个在美国,一个在北京,我这一走,子民就没人照顾了,我真的不放心,也闭不上这双眼啊!认识了你,我真的很高兴,我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女儿,今后,照顾子民的事儿,我也就交给你了。”胡敏流着泪,连连点头。

“都是些什么人在活动?”

韩秀芳的去世,对李子民来说,是巨大的打击,处理完丧事,他也一下子病倒了,住进了中心医院的高干病房。市长家的丧事和市长的病倒,惊动了全市。一时间去医院看望的人,排成了长队。儿子、女儿也分别从美国和北京回来,料理母亲后事,安慰父亲。他们只住些日子,又急忙返回北京和美国,李子民孤身一人在医院里住了半个多月,他不愿一个人回家,一回家就自然想到患难与共的妻子。李子民住院期间,胡敏仍然象持候韩秀芳那样持候李子民,只不过李子民住在医院里的高干病房,不像韩秀芳住妇科病房那样方便。再者,市政府办公室派出强大的护理小组,白天、晚上都有双人护理,医院也派出了强有力的医疗和护理队伍,李子民的病很快就康复了。

“刘荣。”

临出院的头天晚上,李子民把看护的两名机关干部打发走了,他说明天就出院了,今晚就不用你们看护了,这些日子,你们也跟着忙坏了,回家休息吧。他又把秘书小董打发回家休息,这些天,小董一直是吃住在医院,人也明显地瘦了一圈。他想今晚一个人静静地休息一下。六点多钟的时候,胡敏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她手里端着一个白瓷小锅,进门就说:“市长,这是我特意给您炖的乌鸡汤,又加了一些别的调料,保证可口。”说着,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这些天,都是胡敏送饭,她做的饭菜很对李子民的口味,特别是她包的三鲜馅饺子,李子民非常爱吃。胡敏把乌鸡汤放好,扶李子民下床,让他在桌前坐好,拿过汤勺,盛了一勺,放在自己嘴前吹了吹,然后送到李子民的嘴边,“您尝尝,味道怎么样?”

“他们要选谁呢?”

李子民喝了一口,味道真的很好,他看着眼前的胡敏,真是从心里很感激她,他想说什么,却被胡敏拦住了,“快趁热喝吧。我去把您换下来的衣服洗一洗。”胡敏说着,拿起李子民咋晚换下的内衣内裤就走了。等李子民把一小锅乌鸡和汤都吃下去了,胡敏也洗完衣服回来了。她满头是汗,见李子民也吃出了汗,就拿过毛巾,给李子民擦擦头上的汗,然后又用这条毛巾擦自己脸上的汗。擦完了,她用一种特殊的眼神问:“鸡汤味道怎么样?”

他一个人乘出租车找到了这个叫“小地方”的小酒店。身材高大的高本正正站在门口等他,见面不容分说,把他拉到了后院的一个单间,关好门,“李市长,天这么晚了,把您请到这个地方实在是没有办法。宾馆人太多,太杂,我无法跟您说。我得到十分准确的消息,有人要在这次人代会上选掉你这个市长。”

“真的很好,和以前吃过的乌鸡汤味道是不一样。”李子民说的是实话。他喝过鸡汤以后,觉得浑身上下很有力量,而且也很兴奋,渐渐的,他觉得下身有些发热。

“柳河县的高书记找我,可能是大事,我要马上走,等我回来的吧!”李子民知道这位当妇科大夫的新婚妻子一定不满意,可还是穿上衣服,出了家门。

“您快上床吧,我给您按按摩,我在大学时跟一位老师学过按摩,但我从来也没有给别人按过。您是第一个享受的。”胡敏说着,把李子民扶到床上。然后关上房门,并上了锁,也把窗帘拉上。这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

“有什么急事吗?”胡敏的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胡敏脱了外衣,里面是一件短袖的内衣,衣服是浅色的,很薄,里面的乳罩清渐可见,她的胸很丰满。她走到李子民的床前,两只白晰的手相互搓着,她说:“我按摩,您不能穿太多的衣服,那样效果不好。下身只能穿裤头,其余的都要脱掉。”李子民脸红了一下,但还是同意地点点头,胡敏就帮着他把该脱的衣服都脱掉了。

放下电话,李子民看着脸上充满渴望的妻子,“小敏,我要马上出去一趟。”

胡敏确实学过按摩,而且手法也很高超,她那双温柔的手虽然力量不大,但落到李子民的每个脉络上,经过轻轻的按摩,真是舒服极了。而且有的脉络的按摩,使李子民下身有了一种十分强壮的感觉,十几分钟的按摩以后,他觉得下面已经十分坚挺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胡敏在他胸前按摩的时候,她的双乳不时在他的脸前晃动,有几次竟碰到了他的脸上。他有些紧张,不敢出大气。

与刘荣的这几句简短交谈,使李子民又想起了四天前发生的事。人代会开幕的当天,他代表政府做了一个很好的工作报告,赢得了代表们的几次掌声,在下午的分组讨论会上,各代表团对政府各方面的工作都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他心情很高兴,在宾馆吃过晚饭后,乘车回到家。新婚才半年的妻子胡敏正在电视机前看襄汉新闻,电视里正播放着他作政府工作报告的镜头。胡敏比他小十八岁,见丈夫进门,一下子扑了过来。“子民,你的报告做的好极了。”说完,那充满激情的舌头已经封住了他的嘴唇。两个人正在亲热,桌上的电话响了,李子民松开妻子去接电话,是柳河县委书记高本正打来的。高本正在电话里让他马上出来一趟,有要事相告。他和高书记算是老同志,这个时候打电话让他出去,肯定是有什么大事。他问是去宾馆吗?他知道高本正是人大代表,正住在宾馆开人代会。高本正告诉他,不是去宾馆,去八道街一个叫“小地方”的小酒店,他在那里等他。

胡敏出汗了,汗珠不大,却闪着亮光,顺着她白晰的脸流下来,其中一滴,正好落在了李子民的脸上。李子民心疼了,他拿起枕边的毛巾,想给胡敏擦擦脸上的汗,他抬手刚要去擦她的脸,胡敏却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她喘着热气的嘴对准了他的嘴,不容分说就亲吻起来。李子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住了,随后就紧紧地抱住了她。

“那好,那好。”刘荣连连点头。

那天晚上,他在医院里得到了她。当结束完以后,她红着脸指着白床单上的血迹对他说,“子民,我是处女。实实在在的处女。”

“这个……”李子民仔细地看了一眼刘荣,突然发觉他离自己这么近,却站着弯腰说话,他完全用不着这个样子呀,这是要干什么呢?是不是在给别人做一种姿态,或者是在演戏,他把目光往台下看看,发现台下许多人的目光都在看着主席台上的他们俩。他的心里又有了一些不快。“这个,以后看看财政情况再说吧!”

李子民出院以后,每天晚上,胡敏都按时去他家给他做按摩。妻子死后一百天,他和胡敏正式结婚。在任市长娶了一位比他小十八岁的大姑娘,也自然成了襄汉市的一大新闻。有人说他艳福不小,到老了还吃把嫩草,也有人攻击他,说他早和这女人有染,把妻子气死了。但不管别人怎么说,李子民和胡敏结婚后,确实感到很幸福。但这种幸福到底能不能伴随他到永远,他还真是心里没底。

“嗯。还有,这次会上人大的同志提出,办公经费和车辆有些困难,是不是今后可以考虑?”

7

“行。”李子民点点头。“你是常务副市长,这些事儿你就抓紧办吧。”

省委紧急常委会是晚上八点钟召开的。选在晚上八点钟,主要是等省委副书记、省长夏广启从北京开会回来。刚下飞机,他就直奔省委常委会议室,进门就冲省委书记赵清明说:“老赵,什么事这么急,连夜开常委会,连趟家都不让回。”

他刚坐上,坐在他身边的刘荣却站了起来,又把腰弯下,把满是微笑的脸凑到了他的面前,“李市长,人代会一结束,是不是马上召开政府全体成员会议,把人代会的精神贯彻下去。还要立即召开人民代表议案、批评建议和政协委员提案办理工作会议,表明我们新一届政府对人大、政协工作的支持?如果行,我是不是可以让政府办公室的同志先准备一下?”

赵清明笑着点着了一支烟,“老夏,我也是没办法,你省长不回来,我们怎么敢定市长呢?”说完,他看看出席会议的人都齐了,便开口道:“今晚临时召开紧急常委会,主要是研究襄汉市政府换届选举的事情。大家知道,三个多月来,省委经过认真的考核,先后研究了全省十五个市地政府、人大换届选举的人事问题。襄汉市的人选也是省委认真研究确定的。襄汉市的换届又是全省第一个,然而今天选举结果出现了意外,原来省委确定的市长候选人李子民同志选票没有超过半数,而原定副市长人选刘荣同志的市长赞成票超过了半数,这是我们没有想到的事情。现在襄汉市的人代会暂时休会,等待我们省委的答复,我派省委常委、组织部长朱运河同志到襄汉市去了一趟,了解了一些情况。下面就请运河同志向常委们汇报一下。”

李子民正想着,刘荣微笑着用手捅捅他:“市长,投票了。”他这才转过神,会场上已经响起了欢快的乐曲,主席台第一排的人已经站起来,市委书记顾一顺打头,朝主席台上的投票箱走去,他也跟着站起来,拿好桌上的四张选票,微笑着朝投票箱走去。当他往票箱里投票的时候,照像机闪光灯闪个不停,他一抬头,几台摄像机也正对着他。投完票,他微笑着走回座位,后面的人依次排队投票,主席台下的代表们也开始投票。

朱运河掏出笔记本发言,把他下午去襄汉市了解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常委们做了汇报。他说完,会场出现了暂短的沉默。这个问题来的太突然,常委们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他和刘荣的合作整整五年,尽管他们年龄相差较大,但相处一直很好,工作配合也不错。上届政府选举时,刘荣在五位副市长中排在最后,但他头脑聪明,工作劲头足,政绩很好,届中的时候,常务副市长冯达春调到人大任职,李子民选择了排在最后,但最年轻的刘荣担任常务副市长,并进入市委常委,那时他才四十一岁,是全省最年轻的常务副市长。在后来的两年中,刘荣在整个政府工作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而且对市长从来都是十分尊重和积极支持的,两个人的配合在全市称为一绝。这次换届前,李子民已经向省委考核组谈了自己想退下来,让刘荣接替市长的想法,但省委认为,市委书记顾一顺是刚刚从省委副秘书长岗位派下来锻炼的,对襄汉市情况不熟,如果两个一把手同时换,对工作不利。李子民虽然五十五岁了,再干两年交班也不迟。就这样,省委没有同意他的意见,而是继续推荐他当市长。这些情况,刘荣是知道的,他不会也不应当搞什么小动作。李子民没有理会秘书的话,反而批评他一句:“你们这些秘书,今后少传这些没鼻子没眼睛的事儿。”

“老夏,你的意见呢?”见没人说话,省委书记还是点了省长的将。

“会有这事儿?”李子民摇摇头。他不相信会有人敢做这样的大事,也不相信竞争者会是刘荣。

“我对李子民的评价挺好。这五年来,他是全省十五个市长中比较优秀的一个。我曾做过分析,在全省上报的经济数字中,最实的就是襄汉市。我问过省统计局长,为什么襄汉市报的数字比其它的市要低,而据我掌握,其他市的经济形势不比襄汉市好。省统计局长告诉我,襄汉市上报的统计数字,必须经李子民审查批准,有几次因为有‘水分’统计局长被市长狠狠地‘撸’了,往后他们也就不敢了。所以省委在确定襄汉市市长人选时,我是赞成李子民同志继续留任的,当然省委其他同志也是这个意见。我认为省委对子民同志的评价是准确的。那么人民代表为什么通不过呢?有没有人在搞小动作?”夏省长边说边望着组织部长朱运河。

“没有。人家告诉我,是有人拉选票,想选刘荣副市长当市长,把您差下来。而且他还说,这些人的力量很大。已经做了很多工作,让您要小心。”

“现有还没有发现有人搞小动作。”朱运河回答。

“争市长?”他再次抬起头。“市长是等额选举,省委已经定了,不会有争的,你听错了吧?!”

“省纪检委、监察厅接没接到什么举报?”省委书记问在座的纪检书记。纪检书记摇摇头,“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反映。”

“不。不是争副市长,是争市长。”

“其他常委同志还有什么意见没有?”赵清明看了下在座的其他同志,大家都摇头没有意见。最后的意见,是要省委书记来拍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副市长是差额选举嘛!”他说完仍低下头看文件。

“襄汉市政府换届出现的这个问题,虽然是个别的,但也是比较严重的。省委选定的市长人选与代表承认的人选发生了矛盾,只能说明两点,或者是省委选错了,或者是选举中有问题。如果是我们选错了,我们就要改进组织工作,如果是选举出现了问题,我们还要做进一步的工作,改进和完善我们的选举。大家知道,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市场经济,市场经济中的各种关系都是时时刻刻发生着变化,我们的组织工作、干部工作、人大、政府的换届工作,都面临着新的情况和新的问题,襄汉市出现的情况,就是这一问题的突出表现,这是一个十分明显的信号,我们决不能掉以轻心。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省委认为市长的人选没有选错,襄汉市的选举又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这就怪了。当然,有些问题还要有一个暴露的时间和过程。但现在的关键是要把人选的问题定下来。二百万人口的城市在等待市长,人代会休会是不正常的。既然人民代表已经选举刘荣同志为市长,而我们认为刘荣同志也不错,我们就应当承认这位市长,承认代表大会选举的结果。请运河同志散会后连夜去襄汉市宣布。同时,要做好子民的思想工作,对子民工作的安排,首先要听听他个人的意见,我们省委要尽最大努力安排好这位同志。其实,我的意见和夏省长的意见是一致的,子民同志确实是个好同志,这次打击可能对他不小,告诉他,省委是信任他的。还有,纪检委和组织部要马上联合派人下去,认认真真地调查一下,这次选举到底有没有问题,然后专门给省委写个报告。对其他市的换届选举,省委组织部和纪检委也要加强力量,这样的事件只能出一个,不能再有第二个。我的这些意见行不行?”省委书记说完,用目光征求大家的意见。见常委们都赞成地点头,他才宣布散会。

小董象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市长,我昨天晚上参加一个朋友的聚会,有一位十分可靠的人大代表偷偷地告诉我,有人正在下面拉选票,争着当市长。”

省委组织部长朱运河与李子民的谈话是半夜十二点钟开始的。十一点半钟的时候,李子民刚刚睡着电话响了,拿过来一听,是市委书记顾一顺,请他马上到市委,省委组织部长要与他谈话,并告诉他市委的车已经到他家门口了。李子民忙穿好衣报,和已经醒了的妻子打个招呼,乘车来到了市委。

“说吧。”他连头也没抬。仍在批阅文件。隔了几分钟,仍不见秘书开口,他这才抬起头,发现小董的脸色十分难看,目光很忧虑,忙说:“你说呀,什么事?”

朱运河与李子民并不太熟,一是朱运河从外省调来的晚,二是市长主要抓经济工作,党务方面的事过问不多。所以谈话也就显得很正统。“子民同志,我是代表省委来和你谈话的。对你的工作,省委是充分肯定的。但由于这次选举出了一些意外,省委经过研究,还是同意人民代表的选举结果,同意刘荣同志担任市长。对你的工作,省委将另行安排,在安排前,我们还是要充分听听你的个人意见。”

刘荣的话,突然使李子民产生了联想,这联想,使他有点害怕。难道他真的会在后面做小动作?会象自己的秘书十几天前告诉自己的那样吗?那天快下班的时候,他的秘书董英杰十分小心地走到他面前,“李市长,我有个事儿要向您汇报。”

听完组织部长的话,李子民想了想说:“首先应当说我个人工作有问题,不然,怎么能有这么多的人大代表不赞成我呢?我个人的工作方法、性格等确实有很多毛病,我也确实想努力改过,但一遇具体问题,老毛病就常常犯。代表们不拥护我也是正常的,我已经五十五岁了,省委安排我会有很多困难,到其他市任职,其他市的主要领导都已经定完了,不好再改,去省直部门任职,省直部门马上要机构改革,一大批干部不好安排,到省委、省政府当个副秘书长什么的,我一是年纪大了,不好为别人服务,再则自己的性格、脾气又不好,去了也不适应工作。这半天我思来想去,还是不给省委找麻烦了,就留在襄汉市吧!”

划票很快。或者说是李子民划票很快。他在每个人选名字的后面都划了一个圈,他在襄汉市当了五年的市长,每天批阅大量文件,圈划的快,也划的比较圆。他在市长候选人李子民的名字后面,也同样划了一个圈。在差额的副市长中,他按照省委事先的内部批复,同意组织上选定的前五名副市人长人选,对由大会推荐的那一位,则打了一个×。他早早地把票划好,往主席台下望去,三百多名代表都在低头划选票。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人民代表庄严的一刻,在行使他们的权力,决定着选票上这些人选的命运。他看看身旁的刘荣,刘荣早已把票划好,但选市长的那张红色选票放在最下面。刘荣冲他微笑着:“李市长,您一定会当选的”。

“可襄汉市的正职都安排完啦!”组织部长不解地说。

选票发完以后,监票小组组长又讲了一些具体要求,然后代表们开始划票。选票共有四张,并且是四种颜色。红色的,是选举市长、副市长的,其中市长一名,等额,副市长六名,差额;选举五名,差掉一名。粉色的,是选举市人大常委会主任、副主任及其常委;黄色的,是选举市检察院检察长;绿色的,是选举市法院院长。在四种选票中,只有副市长是差额,其余都是等额,但是在等额的名字后面,都留有空格,代表们可以填写其他人选,这是人民代表的权力。

“我也不想当什么正职。我就是襄汉人,能在最后的几年里为襄汉的老百姓办点实事,也就是我最大的愿望。我想就留在政府内,做个顾问,帮助刘荣同志干点力所能及的,也是支持青年干部成长啊!不知道行不行?”李子民说这番话是一脸的诚恳。

监票小组开始工作,一遍又一遍地清点出席会议的正式人民代表,而列席会议的人员及其他工作人员,都被严格地请到了选举区以外,监票人员划分了工作责任区,而刘云娜正负责主席台上的人民代表。她长得很年轻,说不上漂亮,但却很有吸引力,这位四十四岁的女人,是市一建公司的总经理,在襄汉市也是很叫得响的人物。她把红色的选票放在李子民的桌前,又用莫明其妙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没有友谊,没有女性的温柔,却让李子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冷酷,他认识她已经有几年了,可这种目光他真的还是第一次见到,第一次感觉到,他的心不由地动了一下。

“那有什么不行。顾问可以由省委来任,保留正市级一切待遇,列席市委常委会议,对工作中的一些问题,可以直接向省委汇报。”组织部长朱运河当即代表省委表示同意。

大会开始,先是举手通过监票小组组长及其成员。在监票小组成员中,他看到了刘云娜那张他不愿意看到的脸。但这脸上却洋溢着笑容,他知道,这笑容肯定不会是送给他的,而是送给坐在他身旁的常务副市长刘荣。他知道他们的关系并非一般。

第二天,襄汉日报头版套红登出大标题:襄汉市第十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胜利闭幕

选举前,看上去是那么平静,看不出一丁点儿要出问题的迹象。选举安排在五天人代会的最后一天,也是最关键的一天。上午八点半钟,李子民准时出现在大会主席台上。他坐的位置在第二排的正中间。第一排的正中间是市委书记顾一顺和市人大主任冯达春。临上主席台前,在主席台旁的休息室里,顾一顺还握着他的手,“子民,你放心,选举不会有问题的。我知道有几个人在争,都是为了争那个差额的副市长,不会涉及你的。”看着满脸笑容的市委书记,他笑笑点点头,没说什么。

刘荣同志当选市人民政府市长

不仅李子民自己没有想到,连襄汉市二百万人民,以及确定他为市长唯一候选人的省委都没有想到。然而,不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冯达春同志当选市人大常委会主任

李子民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在市十届人大一次会议的选举上“翻车落马”,而且是“翻”的这么没有面子,“落”的这么彻底,真是毫不留情。

报纸还在一版发表了社论,题目是《团结一致,再创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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