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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七章 包云河一回来,就跟局长唱对台戏

田晓堂心头一喜,暗想总算在省里有了点反响。他笑道:“这是好事,我们要认真作好准备。”

华世达猛搓了一把脸,说:“不说陈春方了。跟你说件高兴的事,我刚接到市政府办的通知,省财政厅近日将由一位副厅长带队,专程来我局调研财务管理制度改革情况,看来只怕是省报上那篇体会文章引起了他们的关注。”

华世达说:“这个经验是你一手搞出来的,你最了解情况,就由你起草一个汇报材料吧。”

田晓堂理解华世达内心的痛楚,忙道:“您也真是为难!”

田晓堂爽快地答应道:“行啊,我抽晚上的时间来弄。”

华世达说:“陈春方知道我在戊兆处理干部是不留情面的,所以他才心里发虚,总想讨个实底。唉,真要动他,我也不好下这个决心啊!”

华世达说:“等到5点钟,我们一起去见韩市长,就这件事听听他的意见。现在我们先来议一下主楼工程停工的事。王季发刚才给我打了电话,他马上就要过来,你和我一起接待他吧。”

田晓堂笑道:“他前两天也找过我,请我在您这儿帮他说说好话。”他暗想,包云河上任后,再来处理陈春方只怕也会有新的阻力。包云河虽然曾向他表露过对陈春方的反感,但实际上跟陈春方的联系并没有断过,在关键时候还是会向着陈春方。可要想在包云河到任前处理陈春方,时间根本来不及。再说,究竟怎么处理陈春方,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得考虑很多因素,其中就包括唐生虎,华世达一时哪敢轻举妄动?

田晓堂不免有点不快。王季发要找局里,竟然没有给他打个电话,而是直接联系了华世达。他说:“郎厅长不愿意拨款,我们该怎么答复王老板呢?”

华世达挪了挪身子,说:“跟涂老板达成协议后,陈春方觉得自己立了大功,已找过我两次,探我的口气,想让我兑现承诺。我告诉他,等返工重修完成并验收合格后,再谈对他的处理问题。当然,我这是缓兵之计。”

华世达苦笑道:“我天天都在琢磨这事,可一直没想出个道道来。”

华世达不提包云河,田晓堂不好进一步挑明,只得悻然道:“好吧,就放一放。”

正在这时,田晓堂的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画屏,是王季发打来的。王季发告诉他,刚才给他打电话一直占线,问他在哪里忙。田晓堂笑道:“我就在华局长这儿,知道你马上要过来。”王季发便说:“好,好,5分钟后我就到。”

田晓堂心想,华世达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他是担心下周包云河上任后,会阻挠返工重修,事情将变得更为复杂,不如趁现在包云河还未到岗,马上就将工程启动起来,造成既成事实,包云河就是有别的想法也不好说了。当然,说包云河阻挠返工重修,这只是田晓堂毫无根据的猜测,包云河并不一定就会这么做。不过,凭着一种直觉,田晓堂总觉得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他太了解包云河了。可华世达对他善意的提醒,却懵懵懂懂,不明就里。莫非华世达还不知道包云河马上要杀回来?或者,华世达虽然知道包云河即将上任,却并没有意识到包云河的到来,会影响返工重修?

接完电话,田晓堂的心情舒畅多了。他对华世达说道:“我也认真作过一些思考,觉得无论主楼工程将来能不能用作便民服务,都必须建成竣工,绝不能搞成烂尾楼。不完工,就是一堆废墟;建成了,就是一笔财富,即使不能进驻便民服务中心,也可以全部用来做办公楼,我们还可以再拉几家二级单位进来嘛。退一万步讲,就是什么也做不成,也可以拍卖出去,多少还能赚点钱。可主楼工程要建下去,省厅又不再拨款,我们怎么办?一方面,我们还是要跟王季发好好协商,看他能否把那个外地大工程先缓一缓,往主楼工程这边再垫点资。另一方面,我们也想办法筹点钱。我看可以拿这个老机关大院的土地和房产作抵押,找银行贷点款。”

华世达却不以为然:“也不急这两天吧?只要达成了协议,就不怕变卦了。市里这两天要召开工业经济比点观摩会,我得去参加,实在抽不出身,返工重修的事就往后放一放,推迟几天吧!”

华世达说:“我也想过银行贷款。可如今银根紧缩,要一次性贷好几千万,只怕很困难!”

等华世达抬起头来,田晓堂说:“陈春方跟涂老板已达成了协议,为防夜长梦多,我觉得要趁热打铁,迅速开始返工重修,最好本周就启动。华局长您说呢?”

田晓堂说:“能贷多少是多少。先用贷的一点钱让工程复工,让我们喘一口气,再来往下想办法。说不定,省里的新政策不久便会出台,到时我们就有救了!”

田晓堂来到华世达的办公室,华世达正在埋头看一份文件。田晓堂坐在沙发上,不免有点局促。因招商引资的事情,华世达这段日子对他有点冷落。田晓堂暗暗着急,时不时就找个事由主动上门给华世达汇报。汇报了几次后,华世达的态度才慢慢缓和了些,但田晓堂仍然感觉两人之间像隔了一层什么。

正商议着,王季发敲门走了进来。

回到办公室,田晓堂心想是不是把这个消息告诉华世达一声,但他马上又意识到这样做不太妥当。如果他告诉了华世达,华世达便会猜测他的消息来源是在包云河那里,进而认定他和包云河一直过从甚密,对他就会有戒备之心。再说,华世达肯定有自己的信息渠道,只怕早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不过,有件事情倒是要催一下华世达,拖到下周,只怕会有新的麻烦。

王季发坐下后,华世达介绍了上省厅汇报的情况,又说了刚才与田晓堂商量的想法。王季发显得很失望,说:“做这种政策性项目,就怕政策起变化。现在这种情况就不幸让我摊上了。怎么办呢?让我再垫资,我实在拿不出钱,外地的工程是不可能停下来的。你们去贷款,这个办法倒可行,但问题是很难贷到那么多钱。我向两位局长交个底,如果不能给我4000万以上,我是不好复工的。因为资金少了,我干不了多长时间又得停下来,那损失会更大。”

返回的路上,田晓堂感觉心头的滋味很复杂。尽管早已猜测过包云河有可能回来做党组书记,当这个事情真正确定下来,他仍然感觉有些意外。包云河毕竟是在免去局长、党组书记几个月之后又再度出任党组书记,这相当不寻常,在全中国只怕找不到第二例。能将这么不寻常的事情办成,也足见包云河的能量。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现在却有了两个一把手,包云河十分强势,华世达则很耿直,这两位个性鲜明的人,能尿到一个壶里吗?一边是有恩于他的包云河,一边是他颇为信任的华世达,他作为副职夹在中间,只会感到左右为难,弄不好就会两边受气,两头不是人。想到将来的复杂局势,田晓堂觉得头都大了。他便越发急切地盼着唐生虎能将自己调走。只要离开这个是非窝,就少了这些烦恼。

田晓堂还是不死心,说:“我们也知道要贷到4000万难度很大,我看是否这样,我们尽量争取多贷一点,请你也想想办法,找朋友借点资金。一旦上面新政策出台,项目资金到位,我们马上还钱,并且认利息。”

临走时,包云河叮嘱道:“我这事还没公布,你暂时不要在外头讲。”

王季发摇头道:“借点小钱不难,但一借上千万根本不可能。你想想吧,哪个会把上千万的资金借给你,而不自己拿去投资?”

包云河这番话,让田晓堂感慨不已。包云河曾是那般野心勃勃,一心想当副市长,如果不是弄巧成拙,加上被王贤荣借机穷追猛打,说不定早已爬上了那个高位。可狠狠地跌了一跤,与副市长官位无缘后,如今想谋个小官职,竟然也如此艰难。对党组书记这顶过去根本不屑一顾的小官帽,包云河现在竟然如此希罕。这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事如棋,难以预料啊!

华世达沉默了半天,最后说:“我们先去银行打听一下情况,同时再想想别的办法。一旦有了眉目,就跟你联系。”

包云河说:“是啊。当时如果意见统一了,我就会跟华世达一道就任,他做局长,我做党组书记。唉,这几个月我费尽周折,做了不少工作,拖到现在,总算有了这个结果。跟你说句心里话,这个职位来之不易,所以我很珍惜,也很知足。”

王季发无奈道:“也只好这样了。还请华局长务必抓紧时间,我实在耗不起呀!”

田晓堂说:“华局长到任时,免去了您的局长和党组书记职务,当时只怕是意见还不统一吧?”

王季发走后,华世达带着田晓堂来到市政府,见到了韩玄德。

包云河说:“什么实职不实职的,能有个事做就已不错了。你不知道,就是这个党组书记,都差点流了产。”

听华世达介绍了情况,韩玄德笑道:“不简单,不简单。你们一个部门的工作能引起省财政厅的关注,并专程过来调研,还真是十分少见。”

田晓堂开玩笑道:“党组书记是正正规规的实职,您可不要妄自菲薄,把豆包不当粮食啊!”他想包云河嘴上虽说得好听,但凭其个性,绝不会甘居二线,能插得上手的事情只怕都不会放过。

华世达说:“主要是市委、市政府领导有方,我们不过是在贯彻市里部署的过程中,作了点有益的探索。”

包云河说:“现在部门都实行局长负责制,我这个党组书记名义上还是党政一把手之一,实际上不过就是个副职,甚至连一个副职都不如,只算是个退休前的过渡岗位,形同退居二线,所以我可不敢妄言领导你啊!”

韩玄德说:“做任何工作当然都离不开上级组织,不过关键还是靠自己发挥主观能动性。世达你来局里时间不长,就整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可喜可贺呀!”

田晓堂说:“那太好了。欢迎您来继续领导我们干革命!”他心头却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感。唐生虎已表态对他“有所考虑”,田晓堂一直猜测会不会是让他做局党组书记。现在看来,他显然悟错了。那么,唐生虎到底会提拔他到什么岗位上呢?只怕不会比这个大局的党组书记强吧?

华世达忙道:“这次财务管理制度改革,都是晓堂一手操办的,我只是给了他一些支持!”

包云河呵呵一笑,说:“没挪窝,跟你还在一个战壕里,做那个一直空缺的党组书记。”

见华世达在韩玄德面前主动替自己表功,田晓堂有些意外,也颇受感动,就说:“我只是做了点具体事,大主意还是由华局长亲自拍板定夺的。”

田晓堂忙说:“祝贺您!”紧接着又问:“安排您到哪里?”

韩玄德瞥了田晓堂一眼,笑着说:“怎么又是你干的?你这家伙,能耐不小嘛。出风头的事,总少不了你!”

包云河笑道:“是啊,过些天我就要上班了。”

从韩玄德的口气中,田晓堂听出了由衷的欣赏,也听出了几分亲昵,便笑道:“我有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之所以还能干成点事,主要靠的是您韩市长以及华局长的信任和支持。没有你们的信任和支持,我就是能耐再大,也是枉然!”

田晓堂笑了笑。包云河这番话,是颇有深意的。他突然撤掉金鱼缸,这意味着什么?莫非包云河马上就要重返政坛?田晓堂用疑惑的目光去看包云河,这才发现包云河今天显得格外容光焕发。便试探着问:“您大概是没闲工夫养金鱼了吧?”

韩玄德点着头嗯了一声,显然对田晓堂的谦虚很满意。接下来,韩玄德强调了接待好这次调研活动的重要性,他说:“我分析,省财政厅这次下来,绝不是做点例行的调研那么简单,只怕还带有重要的目的。所以我们一定要搞好接待,做好汇报,争取把你们的经验推介出去。”

包云河说:“不养啦!你看我是个安心待在家里,整天侍花弄草、养鱼遛狗的人吗?我那个外甥,哪里了解我呀!”

田晓堂说:“我不久前看过省财政厅厅长发在省报上的一篇文章,从文章中分析,只怕近期全省将会采取大动作,来抓这个财务管理制度改革。”

田晓堂愣了一下,又问:“您不养金鱼啦?”

韩玄德显得有点惊讶:“是吗?那就更要精心准备了。”

进了门,包云河笑眯眯地招呼他坐下。田晓堂朝四周看了看,感觉有点异样。他马上就明白过来,那只大金鱼缸不见了。他不由好奇地问包云河:“那只金鱼缸呢?“包云河撇了撇嘴道:“被我丢到储藏室去了。”

华世达表态道:“请韩市长放心,我们会把准备工作做好的。”

这天,田晓堂接到包云河的电话,匆匆赶往包云河家里。他不知道包云河找自己有什么事,心里难免有几分忐忑。

两天后,省财政厅调研组来云赭待了两天,在局里做了深入细致的调查。调研组回去不久,省里就来了通知,全省马上召开财务管理制度改革动员大会,华世达被安排在大会上作经验交流。这次会议只安排了四个基层单位发言,华世达是其中之一。

3、机关里的快乐,是从上往下传递的

华世达从韩玄德那儿获知这个消息后,显得异常兴奋。他对田晓堂说:“这次我们能在全省大会上介绍经验,韩市长非常高兴。听韩市长说,唐书记对这事也感到很高兴。”

田晓堂在心里暗暗笑了。这事周传猛已耽误好几天了,今天居然还说什么不敢怠慢!

田晓堂笑了笑,没说话。他看出了华世达对他的感激。尽管华世达没有明说,但那份不自觉地流露出来的感激他能觉察到。他想,韩玄德高兴,只怕一多半是因为唐生虎高兴了。华世达高兴,一多半又是因为唐生虎、韩玄德都高兴了。既然唐生虎、韩玄德与华世达都高兴,他这个始作俑者也就没有理由不高兴。身在官场,上司高兴就是下属高兴的最大理由。下属跟着上司,更多时候其实是“快乐着你的快乐,幸福着你的幸福”呢!

最后,田晓堂又谈到形象宣传片在电视台播放的问题,周传猛说:“我马上来安排。这是唐书记亲自部署的工作,我哪敢怠慢!”

4、书记和局长唱起了对台戏

田晓堂笑道:“不用急嘛!”周传猛自己掏腰包付那2万块钱,让他还是有点意外。他以为周传猛也会像符有才一样,要求开个10万元的发票,将自己用掉的2万块钱一并“报销”。没想到周传猛竟然做到了公私分明,不揩公家一点油。周传猛能如此过硬,只是因为他很有钱,不在乎这2万么?也不尽然。好多官员家里并不缺钱,可照样占公家的小便宜。在他们看来,公家的东西,不占白不占,能占尽量占,占了不白占。他们长期占公家便宜,揩公家的油,久而久之早已成了一种习惯。就说符有才吧,他张口就要2万,脸不红心不跳,可他哪里又差钱用?这么看来,周传猛还算是个相当耿直、正派的人。

包云河前来上任这天,田晓堂早上刚到局里就被华世达叫了过去。华世达面无表情地告诉他,包云河今天将由市委组织部长甘泉水送来就任党组书记,请他通知上午10点钟召开机关干部大会,同时还要赶快落实好包云河的办公室和专车。说完就挥挥手,示意他快去安排,一个多余的字也不肯说。

周传猛说:“你那朋友真够意思。你那么快就把我弄出来,我还以为是花了大价钱呢。现在我就把钱还给你。”说着,就从身边的皮包里掏出两匝钱来,递给田晓堂,说:“这是2万,你收好!”

田晓堂知道,华世达心里显然不痛快。上面没让华世达兼任局党组书记,这不多见的情况已让华世达十分郁闷,现在又派前任局长来做党组书记,这更少见的搭配无疑给华世达带来了相当大的压力。包云河曾在局里经营多年,比初来乍到的华世达无疑更有号召力和影响力,如果包云河不愿支持、配合华世达的工作,那华世达将会寸步难行,甚至有被架空的危险。

田晓堂说:“朋友也是看我的面子,诚心诚意帮这个忙。”

田晓堂叫来王贤荣,告诉他,包云河今天上午要来就任局党组书记,让他通知机关干部10点钟开会。王贤荣闻言脸色大变,结巴道:“他不是还在等候组织处理吗?”

接着,周传猛又问昨天弄他出来共花费了多少钱,听田晓堂说只有2万,周传猛很吃惊:“连罚款一起才2万?你真是本事大!我还以为至少要个三五万呢!”

田晓堂看了王贤荣一眼,阴沉着脸说:“审查了几个月,没有发现大的问题,组织上对他进行了诫勉谈话,然后才安排了这个冷门职位,也算是给了他教训了。”这个结果显然是王贤荣不愿看到的,难怪他会大惊失色。

考虑到周传猛身体不大好,田晓堂就没有和他认真拼酒。饭后,两人坐在沙发上喝着茶,周传猛主动提起外宣费用问题,表态道:“这8万块钱,下午就让局财务科交给你。”

对田晓堂这番话,王贤荣没跟他较真,只是自言自语道:“党政一把手分设,党组书记又是以前的局长,这关系还真不好处理。”

田晓堂不免感慨起来。人都是需要些刺激的,找不到正面、积极的刺激,就会去寻求负面、消极的刺激。刺激既是成功和进步的助推器,也是堕落和毁灭的催化剂。想想周传猛作为一名正县级的局长,竟然要跑到地下赌场去寻找刺激,田晓堂就觉得真是悲哀。

田晓堂笑了笑,他明白王贤荣这话背后的意思。王贤荣现在并不担心跟华世达处不好关系,因为华世达已相当信任他。而对于过去一直不待见自己的包云河,王贤荣不可能与他处好关系,也不愿意处好这层关系。不仅如此,王贤荣还十分害怕面对包云河,十分担心包云河晓得了当时被网上炒作的内幕。如果包云河知道是王贤荣伸出的那只黑手,今后绝不会轻饶王贤荣。这是眼下王贤荣面对包云河的即将上任,紧张得几乎失态的深层次原因。

周传猛笑道:“怎么说呢?我也不是好赌,只是为了寻求点刺激。你还不了解我,我并不差钱。我有个弟弟在省城开房地产公司,里面有我15%的股份。腰包圆了,做官倒是硬气多了。现在的问题是,我找不到人生的目标了。我的钱这辈子已花不完,做官只怕也到顶点了,想再往上升机会很小,我不知道该去追求什么,精神上一空虚,就想去找点刺激,这才隔三差五偷偷去地下赌场转转。呵呵,让你见笑了!”

田晓堂缓缓道:“你也不是外人,我打开窗户说亮话,有些事情我自会替你保密,请你不用担心。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望你经常想想那个螃蟹的故事,放下过去的恩怨,正确面对跟包的关系,力争逐步改善。只有这样,才对你有利!”

见周传猛对他并不遮掩,田晓堂又问:“赌博就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他突然想到了周雨莹,她对赌牌、赌码都有浓厚的兴趣,想戒掉“赌瘾”显得相当困难。

田晓堂自称“说亮话”,其实还是谈得有点隐讳,但王贤荣哪会听不懂?听了田晓堂的话,王贤荣顿时放下心来,面带感激道:“谢谢您,田局长!我会按您说的去做。”

周传猛也不隐瞒,直言道:“我搞什么暗访,我是去试试手气,赌几把玩玩。”

接下来,两人说起包云河的办公室和专车问题,都感到有些头疼。因为华世达没用大办公室,包云河再用就不大合适,可让包云河用普通办公室,他会乐意吗?目前局里唯一的一辆旧奥迪由华世达用着,剩下最好的车就是一辆才用了半年的别克,让包云河用这辆半新别克,只怕他也会不高兴,甚至提出要跟华世达一样坐奥迪,毕竟他也是党政一把手啊。田晓堂理不出个头绪,只得对王贤荣说:“这两个事我们过会儿再商量,你先安排人去通知会吧。”

田晓堂故意问道:“您昨天跑到地下赌场去干什么?莫非是带着记者搞暗访?”他还幽了一默。

9点50分,田晓堂等几位副职跟在华世达身后,来到楼下迎候甘泉水和包云河。田晓堂没看见李东达的人影,就悄悄问华世达:“李局长呢?”

周传猛并不拒绝,爽快地接受了这杯酒。

华世达说:“他刚才打电话来请假,说一大早已出发,前往浙江台州招商去了。”

田晓堂感激道:“谢谢您的鼓励。冲您这句话,我来敬您一杯酒!”

田晓堂噢了一声,暗想李东达只怕是借口外出招商,故意躲起来了吧。李东达不愿意看到包云河复出,自然就没有心情来迎接包云河的上任。

周传猛长叹一声道:“我不得不说,后生可畏呀!田老弟,好好干吧,你的前途只怕不可限量!”

甘泉水带着包云河准时来到局里。待两人下车后,众人先跟笑眯眯的甘泉水握了手,然后又与包云河握。华世达和包云河握过手后,笑道:“欢迎您!欢迎您!”

田晓堂说:“我对周主任不太了解,当然不便跟他说实话。”

包云河说:“我今后将在华局长的英明领导下开展工作,还请华局长多批评,多指教!”

周传猛说:“你不必谦虚。我觉得你无论做事还是做人,都相当不错。举个例子吧,我的局办主任小周给你打电话查问我的行踪,你都没有透露半点实情。这说明,你这人很讲诚信,是真心为我好,考虑事情也很周到。单凭这件小事,我就觉得你这个朋友可交!”

华世达忙道:“哪里哪里!您是局里的老领导,应该请您对我多批评,多指教才对!”

田晓堂笑道:“您高抬我了。我只不过是想把事情办得更漂亮些。”

两人嘴上谦虚着,却有些言不由衷。待华世达退到一旁,田晓堂便上前一步跟包云河握手,包云河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手上暗暗用了用力,田晓堂心领神会,什么话也没有说。

两人先后喝了杯中酒,周传猛感叹道:“田老弟比我只怕要小十四五岁吧?你虽然年轻,却着实厉害呀。你敢从北京请来畅放公司弄那个专题片,我虽然很恼火,但从内心里还是十分佩服你的干劲和胆识。这次让你做外宣组牵头人,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破格之举。我不清楚市领导这样安排有什么用意,我想应该是带着某种目的。从你做牵头人这段时间的表现看,你完全能胜任,工作很出色,市领导让你牵这个头,还真是没有看走眼。”

陈春方与包云河握手时,夸张地叫道:“包书记,总算把您给盼回来了!”陈春方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不过这话显然不该在这个场合说。包云河略显尴尬,忙抽回了自己的右手。

田晓堂端着酒杯说:“感谢周大哥看得起小弟!”

开完机关干部大会,又送走甘泉水,田晓堂和华世达、包云河一起回到四楼。见华世达用的是普通办公室,包云河显得有些惊讶,不过他马上就掩饰住了这种表情。

周传猛又斟上酒,道:“来,我敬你第三杯酒,表达我的诚意!今天这三杯酒喝了,你跟老哥就成了好朋友,成了亲兄弟!外宣组的工作,我自会全力支持你。今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你也只管提出来。”

华世达与包云河聊了会儿,就问田晓堂,书记办公室是怎么落实的。田晓堂如实答道:“包书记原先用的是第二套大办公室,这套屋子一直也没有动……”

田晓堂笑了笑,说:“我看周局长就是个直爽人,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我就喜欢您这种性格!”

没等田晓堂说完,华世达打断道:“那就请包书记还是用原来的屋子。”

周传猛放下酒杯说:“我这人有些小个性,也有点臭脾气,不那么讨人喜欢,不过我又很讲义气,也很重感情,相处久了你就会知道。以前那些过节,你不要往心里去。我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包云河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不能搞特殊化,也给我一间这样的办公室吧。”

周传猛笑道:“没事没事。来,我敬老弟第二杯酒,表达我的歉意!以前我有些地方做得不大妥当,还请你包涵!”说着,端着酒杯和田晓堂碰了碰,就仰头一饮而尽。田晓堂紧跟着也把酒干了。

华世达淡淡地笑道:“您千万不要顾及我。我过去一直在县里工作,用惯了小屋子,所以才没用那个大办公室。您已经用惯了大办公室,就没必要委屈自己!”

田晓堂顿时恍然大悟,难怪昨晚周传猛会是那个样子,对他又那么冷淡呢。忙说:“毕竟身体要紧,您还是少喝点吧。”

包云河说:“既然你能艰苦朴素,我为何就不能艰苦朴素呢?还是向华局长看齐吧!”

两人喝下后,周传猛又说:“其实我今天不能喝太多的酒。昨天被派出所那几个狗日的捉弄了一番,又气又急,加上也饿了一阵,让我那低血糖的老毛病又犯了。昨晚你见到我时,我正感到头昏眼花、心慌气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今天虽然比昨晚大有好转,但还是比较虚弱。不过,今天我特别高兴,也就懒得管那么多了。”

见包云河态度坚决,华世达也就不再坚持,对田晓堂吩咐道:“就按包书记的意见去办吧。”

菜上齐后,周传猛端起杯子,给田晓堂敬酒,说:“这第一杯酒,是想表达我的谢意!”

田晓堂忙说“好的”,心想包云河这是给他出了一道难题。目前四楼的普通办公室全占满了,除非他会玩魔术,凭空给包云河变出一套来。

田晓堂笑道:“周局长您客气了!”

华世达又问起专车,田晓堂根据局里的车辆状况,只能建议用那辆半新别克。华世达点头道:“委屈包书记几天吧。过段时间,我再想办法给您换部好点的新车。”

中午一见面,周传猛就说:“今天也没有别人,就我们兄弟两个,在一起尽兴喝几杯。昨天要不是你及时相助,我只怕还要吃些苦头。当时我这个常用的手机被收走了,幸亏还带了个备用手机,没有被发现。我正在寻思找谁求助,你就打个电话过来了。说句实话,当时发了那个短信,我对你肯不肯帮忙,并没抱太大的希望。不想你不仅帮了,而且行动还那么迅速。田老弟啊,你这人够朋友!”

包云河似乎很大度地说:“用别克也不错。”脸色却分明有点不好看。

田晓堂从通话中已经感受到了周传猛的热情和感激。可是,昨晚他怎么不拿出这种态度来呢?这真是太奇怪了。田晓堂就觉得周传猛这人有点不可思议。

从华世达办公室出来,包云河说要出去一趟,田晓堂忙安排自己的司机甘来生去送他。

周传猛呵呵笑道:“好,好。我定下地方后,再跟你联系。”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田晓堂给王贤荣打电话。电话通了,田晓堂说:“贤荣你上四楼来,关于包书记的办公室和专车,刚才华局长和包书记商量了个意见,我们得抓紧落实。”

田晓堂又是一愣。想了想,这个宴请还是得去参加,便用开玩笑的口气道:“周局长主动请客,十分难得,就是没空,也要想办法挤出一点空来。‘空’这东西嘛,就像女人的乳沟,挤一挤总是会有的。”

王贤荣却说:“田局长,对不起。家里临时有点事,我赶回来作下处理,下午才能回局里。”

周传猛打着哈哈道:“也没什么正事,就是想中午约你出来吃顿饭,以示感谢。你该不会说没空吧?”

田晓堂一听好不恼火。他觉得王贤荣是故意躲开的,看来王贤荣并没有把他善意的提醒真正听进去。他本想叫来王贤荣,再合计一下包云河的办公室如何解决,可王贤荣来不了,他便决定单独去请示一下华世达。

田晓堂不免一愣。周传猛居然亲热地叫他“田老弟”,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田晓堂有点狐疑,淡然道:“我在局里。周局长有事吗?”

华世达听他说了难处,笑道:“这事其实也好办。把你的办公室让出来给包书记用,陈春方的办公室也腾出来,你和陈春方都搬到大办公室去,两人共用一套大屋子。陈春方现在的办公室在楼梯边,正好改作接待室。我和包书记都不用大办公室了,不另外弄个接待室,客人来多了就没地方接待!”

信号刚通,就听见周传猛在那头说:“田老弟,在哪儿忙?”

田晓堂忙说:“您这个办法很好,就按您的意见去办。”他想自己大伤脑筋不好下手的难题,交给华世达却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松解决了,这就是权力的神威。华世达拿出的办法,他并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这么想。他不可能主动提出去换陈春方的办公室,那样就会得罪陈春方,但华世达作为局长却不必在意陈春方的态度。他有点奇怪,华世达说出这个解决办法时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莫非华世达早就拿定了主意?又想,按华世达这个办法,包云河还是高兴的,而陈春方和他都不会乐意。他那套办公室本来就是包云河任副局长期间用过的,据说风水很好,很“发”人,走出了好几位大领导,和其它普通办公室相比,用这套屋子显然是包云河的最好选择。陈春方和他不乐意,自然是因为没有了单独的办公室,工作起来还是有些不方便,再就是两人都不愿意对方与自己同处一室,总觉得有些别扭。田晓堂虽有不同想法,却只能无条件地服从华世达的意见。他担心陈春方不会配合,又道:“陈春方那里,还是请您出面打个招呼。“华世达说:“行。你打个电话,叫他过来一下。”

田晓堂以为周传猛一时不会再联系他了,不想没过上5分钟,周传猛居然又拨了他的电话。田晓堂犹豫了一下,只好接了。他不能老是不接,外宣工作上的事他还得找周传猛。再说,为把周传猛弄出来花去的那2万块钱,也要找周传猛“报销”呢。

陈春方马上就过来了,听华世达提出换办公室的要求后,沉默半晌,表态还是很干脆:“没问题。我今天就搬过去。”

铃声足足响了2分多钟,才无可奈何地停下。

下午,包云河搬进了田晓堂用的那套普通办公室。田晓堂问过包云河还有哪些事情需要他去办,就起身打算离开。他不想在包云河这里待得太久。过去包云河做局长,他跟包云河待得再久也不用顾忌什么。但现在真正的一把手是华世达,他不得不谨慎一些,免得给华世达造成一个他与包云河来往密切的印象。

11点多钟,田晓堂的手机响了,一看画屏,显示的是周传猛公开的那个号码。想到昨天不停地打这个号码却始终打不通,想到昨晚从派出所弄出周传猛后他那个冷淡的态度,田晓堂就不想接这个电话。他让手机铃声响过一遍又一遍,就是不去按下接听键,心头充满了报复的快意。

包云河却想让他还陪自己说说话,就道:“别急嘛,再坐会儿!”

田晓堂笑着说:“好的,好的。”目送着陈春方出了屋。门被掩上后,他的脸色马上阴了下来。他想陈春方几次找他给华世达说好话,实在是找错了对象。又想陈春方昨天已就此事向华世达汇过报,华世达竟然没跟他通个气,这多少有点不正常。因为以前无论大事小事,华世达都会及时跟他说一声,让他知道情况,同时也征求一下他的意见。田晓堂便意识到,由于他在招商引资的事情上态度暧昧,未能主动替华世达分忧,华世达只怕对他有了点小看法。

田晓堂只得又坐下来,无话找话地说:“不知您明天怎么安排?”

陈春方说:“还请田局长在华局长面前帮我多美言几句。达成这个协议,真是太不容易了!”

包云河叹了口气道:“我的小安排还得服从局里的大安排。现在不比以前当局长,什么事都能自己说了算,没那么自由啦!”

田晓堂暗想,陈春方疑心很重,不过这次怀疑华世达那个含糊的承诺有诈,却是怀疑对了。嘴上却说:“你放心,华局长说话会算数的。”

田晓堂不由一愣,还没开口,就听见包云河低声说:“华世达装艰苦朴素,却让我们都跟着受累。他假惺惺地让我还用那个大办公室,分明是想把我往火山口上推嘛,我没那么蠢,才不会上当呢!”

陈春方说:“我昨天已跟华局长汇报了,华局长对我的工作成效十分满意,可我提起他对我的承诺时,他却顾左右而言他……”

田晓堂知道包云河心里有气,不吐不快。可对他的牢骚,他还真不便说什么。正为难时,有人敲起了门,总算替他解了围。

田晓堂说:“达成协议就好。”他暗觉好笑,陈春方又有什么可得意的呢,处理这事本来就是给自己擦屁股。陈春方把谈判说得那么困难,却又避实就虚,不谈及核心问题。其实他再清楚不过,协议能否达成,不是光靠磨嘴巴皮,而是看三方在让利上能否相互妥协。经过一番艰难的讨价还价,三方都能接受各自要拿的重修资金数额,协议也就达成了。

来人是王贤荣,通知包云河明天上午参加班子成员会。

陈春方回答:“谈了无数个回合,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总算说服了涂老板,涂老板同意拿一部分钱,那个老陆也答应出钱,目前已经达成了协议。”

翌日上午,华世达主持召开了包云河任专职党组书记后的第一次班子成员会。华世达首先表达了对包云河的欢迎之意,包云河马上接过话头,满脸带笑地说了些客气话。经历了一番磨难,包云河看起来似乎低调了许多。

田晓堂又问:“谈下来了吗?”

接下来进入正题,华世达说:“今天开这个会,主要是商量在本周启动‘洁净工程’返工重修的事情。经陈主席与涂老板艰难交涉,涂老板终于与我们达成了协议,为返工重修打下了基础……”

陈春方笑道:“还能上哪儿去?我天天在戊兆,跟那个姓涂的较劲呢。”

田晓堂没想到,华世达在包云河第一次参加班子成员会时,就提起这项敏感的工作,一下子戳到包云河的痛处,估计会前也没有与包云河单独通气,这只怕会惹恼包云河。由此看来,华世达有时做事还真是欠考虑,不够老练,也可能是对包云河的脾气还了解不深,所以才疏忽大意了。

田晓堂不动声色地问:“这些天一直不见陈主席的人影,你躲到哪儿快活去了?”

包云河果然变了脸色,不冷不热道:“既然让我参加这个会,我就得讲真话,讲实话,讲负责任的话,不能当和事佬。我觉得,就这样启动返工重修好像不大合适。凭什么局里要拿出四分之一的重修资金?凭什么要对那个姓涂的作出让步?凭什么……”

翌日上午,陈春方来找田晓堂,坐下后满脸的喜色怎么也掩饰不住。

田晓堂知道包云河的倔脾气又犯了,这些话完全是蛮不讲理嘛。华世达能够委曲求全,促使返工重修协议达成,按理说包云河应该对华世达满怀感激才对,可包云河不仅不领情,反而还提出质疑,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其实,症结不在于事情对与错,而在于包云河觉得华世达不够尊重自己,伤了他的面子,无论如何得赌一口气,给华世达一个下马威。不然,开了这个头,今后华世达更不会把他这个党组书记放在眼里,他将威风扫地。

2、碉堡总算被攻克

包云河的态度让华世达很意外,耐着性子作了些解释,包云河却根本听不进去,始终不松口。华世达只得无奈地放弃努力,启动返工重修的事情就被搁置下来。

周主任很失望,愤然道:“周局长玩起人间蒸发,只把我这个办公室主任害惨了!”

会后,华世达把田晓堂叫进办公室,一脸懊恼地说:“没想到包书记今天第一次参加班子成员会,就是这么个态度!”

田晓堂心里有气,真想把周传猛在地下赌场被抓的隐情透露给周主任,可冷静一想,又觉得不能这样做。这样做只能发泄一下心头的不快,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想定后,他就说:“我一直也没有找到他,不知道他在哪里。”

田晓堂露出一丝苦笑,没做声。他想今天只怕是华世达担任局长以来最郁闷的一天,作出的部署当场被包云河投了反对票,却还不明白包云河为何要唱这出对台戏。

周主任说:“如果你联系到他了,就把他的行踪告诉我。我还在找他呢。明天上午市政府有个会,得通知他去参加。”

华世达突然又说:“我记得上周你曾提醒我尽快启动返工重修,我当时还不明就里,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莫非你早就晓得他要来做党组书记?”

田晓堂反问道:“怎么啦?”

田晓堂心头不由一阵慌乱,忙迫使自己镇静下来,矢口否认道:“我又没有先知先觉,哪晓得这个情况!当时不过是就事论事。”

田晓堂刚到家,就接到了广电局办公室周主任的电话。周主任说:“你联系上周局长没有?”

华世达叹了一口长气,说:“包书记一来就摆出一副不合作的姿态,今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叫我怎么跟他打交道啊!”

田晓堂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周传猛,实在太没人情味了。今天他不计前嫌,鼎力相助,周传猛应该万分感激才是。可周传猛倒好,除了礼节性地道了声“谢谢你”之外,既不打听弄他出来的过程,到底花了多少钱,也不肯多说两句热乎话,好像把他弄出来是田晓堂的份内之事,是理所当然的。这让田晓堂实在寒心。

华世达这么推心置腹,田晓堂也就少了些顾虑。他笑了笑,说:“包书记这人有些个性,又特别讲面子。现在屈尊做了党组书记,他最担心的就是别人不尊重他,特别是您这个局长不给他面子。您事先也没跟他通气,他刚上任参加第一次会就研究那个返工重修的事情,他觉得您怠慢了他,甚至认为您这是故意给他难堪,所以才蛮不讲理地大唱反调。”

周传猛就住在广电局大院内,田晓堂将他送到楼下,周传猛简单地说了句“明天联系”,就下车走了。

华世达想了想,点头道:“你的分析不无道理,是我草率了。我来跟他沟通一下,争取能得到他的理解。”

田晓堂开车送周传猛回去。一路上,周传猛仰靠在座椅后背上,双眼微闭,一言不发。田晓堂显得很失望。他今天从接到周传猛的短信到把他弄出来,前后只用了两个小时,速度已够快了,这个忙也帮得够主动了,可周传猛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声“谢谢你”,就再也不肯表达一点谢意,也太不懂人性世故了吧?

田晓堂暗想,亡羊补牢,也许还不算晚。他觉得包云河今天做得有些过分了,可包云河就是这么个倔脾气,犯起来谁也劝不住。

刘向来和那个红衣男子离开不久,周传猛的身影就出现在派出所大门前,田晓堂赶忙下车直奔过去。走近细看,只见周传猛佝偻着腰,面容腊黄,一脸憔悴,和平时那个威风八面的周局长已判若两人。看来在派出所待了半天,已让养尊处优惯了的周传猛吃了不少苦头。周传猛看见田晓堂,伸出右手来,低声说:“谢谢你!”田晓堂忙与他握了手,说:“您受苦了!”

5、第一次与老婆分床而卧

正聊着,刘向来看见红衣男子从派出所出来了,就说:“事情已办妥,我先走一步。“说完在田晓堂的目送下,下车走了。

刘向来打来电话,约田晓堂见见面。想到已有些日子没和刘向来相聚了,田晓堂便欣然答应。刘向来问:“还是去宏瑞的楼顶酒吧?”

田晓堂深有同感,说:“这就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吧。”

田晓堂说:“随便找家茶楼,不必搞得那么复杂!”

刘向来说:“你这是什么话!咱俩谁跟谁呀!”顿了顿,又道:“其实这事并不是太麻烦。这种事不用找‘县官’,只须找‘现管’就可解决。不过周局长作为一名正县级干部,大概只认得‘县官’,并不熟悉‘现管’。‘现管’他找不着,而‘县官’他又不愿找,对他来说,处理这件小事反而显得更麻烦。”

一见面,刘向来就笑了起来,说:“你的头发怎么还是右偏分啊?”

田晓堂松了口气,说:“十分感谢!麻烦老兄了!”

田晓堂笑道:“我才不相信你那套歪理邪说呢。”

刘向来返回田晓堂的车上,兴奋地说:“已经搞定了。等朋友交过了罚款,周局长就会被放出来。”

两人交流了各自单位上的情况。田晓堂告诉刘向来,包云河已回局里做了党组书记,参加第一次班子成员会就给了华世达一个下马威。刘向来感叹道:“这个包云河,掉进了沼泽地,居然都能自已挣扎着爬上来,真是位命大的高人!佩服!佩服!”

借着昏黄的路灯灯光,田晓堂看见刘向来钻进了前面不远处一辆白色马自达车里。大约过了15分钟,刘向来和一位红衣男子下了车。刘向来往这边走过来,那个红衣男子则径直去了派出所。

刘向来告诉田晓堂,市纪委常委柳凡福已调到他们局担任党组书记,与包云河是同一份任职文件。田晓堂立刻想起柳凡福曾去找过唐生虎。他说:“没想到这次还任命了好几位专职党组书记,真是少见。”

大约半小时后,刘向来接到一个电话,听那头说了两句,忙道:“好的,好的,我马上到你这边来。”收了线,刘向来告诉田晓堂:“朋友已到了,他让我拿钱给他。”说着就打开车门出去了。

刘向来说:“包云河和柳凡福虽然都是任的局党组书记,情况却大不一样。包云河是从局长位子上下来后,很无奈地去屈就这个党组书记。柳凡福却是兴高采烈地去上任的,党组书记的位子对他来说只是过渡,等老局长一到点,他就会接手做局长。”

刘向来说:“不要紧。我手里带有钱,可以先替你垫付。”

田晓堂噢了一声,想到那天唐生虎对他“已有所考虑”的表态,就想说给刘向来听听,让刘向来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可转念又想,这事毕竟只是唐生虎口里一个比较含糊的说法,能不能成尚是个未知数,还是暂时不告诉刘向来为好。再说,他也不想过早地让刘向来知道唐生虎对他如此关照。以前他跟刘向来说话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任何顾虑,可现在居然会犹豫再三。他便意识到,自己对刘向来只怕已隐隐有了一丝戒心。正想到这里,就听见刘向来又说:“柳凡福过来做党组书记,对我个人来说还是件好事。你知道,我跟柳凡福还是有些交情的。加上与老局长关系处得不错,我现在就能得到党政两位一把手的支持,提拔升职的把握自然更大了。柳凡福一旦当了局长,对我将更为有利!”

田晓堂说:“这钱等会儿就要交给他吧?我刚才一着急,竟忘了准备钱。”

田晓堂笑了笑,说:“看来,你真是时来运转了!”

刘向来说:“我的一个朋友正在联系公安系统的人。至于这个朋友是谁,是干什么的,你不必问那么多。朋友开口要价2万,其中1万块钱要上交派出所,剩下1万块钱还要打点公安系统那个帮忙的人,所以他能拿到手的酬劳并不多。当然,他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象征性地要了这么点钱。他马上就要赶过来。”

刘向来嘿嘿笑道:“好运来了,门板都挡不住!”

田晓堂焦急地问:“你联系上了吗?”

田晓堂不免有些感慨。一个人的仕途进退,往往就取决于上司对你的态度。你的命运,真的就捏在另一个人手里。这个事实,让他感觉很无奈,可对刘向来来说,却只怕是再好不过。

田晓堂急忙赶到团结街派出所,将车泊在派出所斜对面。大约20分钟后,刘向来就驱车赶到了。他将车泊好后,下了车,钻进田晓堂的车里。

刘向来又问他参加创卫迎检的情况,田晓堂作了些介绍。聊着聊着,刘向来悄然换了话题,说:“最近见到袁灿灿没有?”

刘向来想了想,说:“这样吧,我这就去找朋友想办法,你开车到团结街派出所门前等我,我稍后便过去。”

田晓堂说:“还是两个月前,我到戊兆去办事,傍晚在街头散步时,正巧她开车路过,就碰上了,然后我们找了个地方,在一起坐了会儿……”

田晓堂说:“请你抓紧时间,最好在今晚12点之前能把他取出来。”

刘向来露出一脸坏笑,说:“你们只是在一起坐了一下?就这么简单?”

田晓堂紧张地思考了一番,觉得办这件事只有找刘向来。刘向来交际甚广,三教九流都有朋友,在社会上被称为“来哥”,只怕会有些野路子。他立即给刘向来打电话,讲了情况,请刘向来一定要帮这个忙。刘向来笑道:“我真拿你没办法。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尽力而为吧。”

田晓堂笑道:“你什么意思?觉得我们还应该干点别的?”

想定后,田晓堂就给周传猛回短信道:“不要急,我马上来联系。”

刘向来说:“干点别的才正常,不干点别的反倒有些奇怪。袁灿灿对你是有那种心思的,我早就看出来了。我看你的思想还要解放一点,都什么时代了,搞点婚外情,调剂一下生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袁灿灿是老同学,又不是外人。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也不必讲什么客气,该下手时就果断下手!你不下手自会有人下手,与其便宜别人,何不成全自己?”

田晓堂继续琢磨着,周传猛在政界上的朋友不少,为何不找他们帮忙呢?大概是怕丢了面子,走漏了风声吧。周传猛是个很讲脸面的人。周传猛为何会向他求助呢?他猜测,一是因为他正好打了那个保密电话,提示了周传猛,周传猛便病急乱投医,向他发了短信;二是周传猛尽管和他闹着别扭,但还是相信他的人品,也相信他有办法弄他出去。

田晓堂大笑不止,说:“你简直就是在诲淫诲盗啊!”他觉得刘向来说的最后那句话有点费解。

可冷静下来又想,此时不能意气用事。他需要得到周传猛的支持,需要从周传猛手上拿到8万块钱,眼下正是一个缓和矛盾、改善关系的绝佳机会。如果他以德报怨,弄出了周传猛,两人的关系只怕会来个180度的大转弯。这当然是他求之不得的。

刘向来说:“怕什么!袁灿灿现在可是单身了。这样熟透了的单身富婆、漂亮少妇,可比那些青涩的小女生更有杀伤力,难道你挡得住这份诱惑?”

田晓堂看着短信,幸灾乐祸地想,原来你周传猛也有倒霉的日子,也有求助于我的时候啊。你一次又一次地冷落我、躲避我、刁难我,我凭什么还要去救你?凭什么还要为你守口如瓶?我有这个义务吗?我就等着看你的笑话,看你如何成为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看你如何在舆论喧嚣之下被整得灰头土脸。

田晓堂大惊,问:“她跟王季发离婚啦?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正疑惑着,周传猛又发来了第二条短信:“你想个办法弄我出去,多花点钱没关系。千万保密,切莫声张。拜托!”

刘向来讶然道:“她没告诉你吗!他俩早就离婚了。上次我们在宏瑞楼顶酒吧相聚时,我曾问过你,袁灿灿去找过你没有。那时他俩就已办了离婚手续,只因袁灿灿要求我不要告诉你,当时才没对你说实话。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她竟然还瞒着你,真是有些蹊跷!”

田晓堂这才知道,刚才有点误会周传猛了。他曾听符有才讲过,周传猛喜欢去地下赌场豪赌几把。周传猛身为一名在职的市局局长,今天竟然在地下赌场被逮个正着,传出去绝对是个大丑闻。按说这事周传猛只会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道了,为何还要发来这条短信呢?

田晓堂一下子明白过来,那晚在盛豪酒吧,袁灿灿为何会那般感伤。他却不太明白,袁灿灿为什么要一直隐瞒离婚的消息。她对他这么隐瞒,就说明她心里藏着小九九。如果她能坦然相告,事情反而简单得多。这么一想,田晓堂感觉头有点发胀。

田晓堂肺都快气炸了,正怒火冲天时,手机突然短促地响了一声。他低头一看,来了一条短信,而且来自那个保密号码。短信上写着:“我说话不方便。下午在赌场出了点事,现在团结街派出所。”

刘向来又道:“我听说她的前夫对她还不错,离婚时主动分给她一多半的财产。如今像这样的男人,已非常稀少了!”

不想对方什么话也没说,就把电话挂断了。田晓堂顿时火冒三丈,心想周传猛也太不尊重人了。他的犟劲上来了,立马再次拨打那个号码,可电话通了后,周传猛又故伎重演,生生地掐断了信号。

田晓堂说:“是吗?”他突然明白了,袁灿灿为何能花巨资买下盛豪大酒店,王季发为何再也拿不出钱来往主楼工程里垫资。他声称在外地接了个大工程,占压了资金,看来并非完全属实。王季发这样大度,倒还真是条汉子!

得了周传猛的保密号码,田晓堂急忙拨打过去。一秒钟后,电话竟然通了。没等对方开口,田晓堂就说:“周局长您好!我是田晓堂。”

回家的路上,田晓堂心里一直想着袁灿灿。袁灿灿已经离婚,成了自由人,他今后该怎么处理跟她的关系?是一刀两断,是若即若离,还是干脆做地下情人?他已经越来越明显地察觉到,袁灿灿对他的感情相当投入。在她的内心深处,只怕真是向往着有朝一日能与他结合的。这让他不免有些后怕,因为他没办法给她这个承诺。既然不能给承诺,又还要继续交往下去,将来难免会深深地伤害她。当然,现在要是躲着她,也会让她受到伤害,只不过受伤的程度会轻得多。可让他老是躲开她,他又忍心吗?

苦想了半天,突然想起符有才曾说过,周传猛是狡兔三窟,身上经常携带着两部手机。现在周传猛关掉了号码公开的手机,那个号码保密的手机很可能是开着的。想到这里,田晓堂有些兴奋,忙打符有才的电话。听他说了情况,符有才道:“这个周传猛,搞什么鬼名堂。他那个保密号码,没有几个人知道,我也是无意中才晓得的。好吧,我告诉你,你试试看,说不定能打通。”

田晓堂心乱如麻地回到家门口,正准备按门铃,忽然灵机一动,想对周雨莹搞一下“突击侦察”。这段时间,他倒是没看见周雨莹上网看码报,也没发现她有买码行为,不过仍然觉得有些不放心,不踏实。他知道她的赌瘾非常大,是很容易“死灰复燃”的。

田晓堂又琢磨开了。周传猛手机关了机,局办主任也没掌握他的去向,还有没有其他联系他的途径呢?

他取出大门钥匙,插进锁孔,轻轻打开门,踏进玄关,只见客厅的灯大亮着,周雨莹却不在客厅里。田晓堂悄悄换了拖鞋,蹑手蹑脚地来到卧室门前。门虚掩着,从门缝望进去,周雨莹背对着门,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荧屏。她显然没有发现田晓堂已回家进屋,而且就站在卧室门口。田晓堂眯起眼睛,仔细瞅那荧屏,顿时怒不可遏,火气噌噌直往头顶蹿:周雨莹趁他不在家时偷偷查看的,不是地下六合彩网站又是什么!他马上醒悟了,周雨莹显然并没有中断过看码买码,只不过在他面前伪装得更彻底,更严密!要不是今天搞“突击侦察”,他只怕还被蒙在鼓里。

田晓堂一听这话,越发狐疑了。他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周传猛却玩起了失踪,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才会现身。如果拖到下周一,可就误了大事了。

田晓堂一脚踹开卧室门,大叫一声“你真是没脸没皮”,冲了进去,一把拔掉电脑电源插头,荧屏顿时变成了黑漆一片。周雨莹被田晓堂的从天而降弄蒙了,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她知道今天有大麻烦,却还是强装镇静,解释道:“我已好长时间没有看过码报了,今天打开电脑逛逛时装网店,没有发现一款中意的,见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看,才瞅了一眼码报。”

见他打听周传猛的行踪,周主任说:“我也正在四处找他呢。审计局突然来广电局搞检查,他这个局长却不知跑到哪儿去了。他的手机从来不关机的,今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田晓堂清楚她是在撒谎,就吼道:“你少跟我啰唆,我才不会相信你的鬼话呢。你说说看,我三番五次劝你远离赌码,你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

到了晚上,田晓堂又给周传猛打电话,却仍然关机,气得他真想骂娘。他思索着,怎么办呢?总得想个办法跟周传猛联系上吧?他想到了广电局办公室的周主任,就从内部电话簿上找到周主任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

周雨莹自知理亏,却还是嘴硬道:“你这人就是古板,我跟你简直没法再过下去了!我们单位上女同事几乎个个都买码,也没听说谁的老公干涉过。只有你才干涉我,简直比警察都管得宽!”

结束通话,田晓堂暗自急得不行。他刚才跟甘露说“没问题”,可实际上他至今都还没有拿到广电局的8万块钱。他曾下过决心,要攻下周传猛,可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改变周传猛态度的有效办法来。眼下付款已迫在眉睫,他只得硬着头皮再次拨打周传猛的手机,不想对方竟然关了机。他觉得好奇怪,现在还是下午上班时间,周传猛关上手机干什么?

田晓堂一听越发气恼,脱口道:“没法过下去就不过了!离婚证随时都可以去领!就连丈夫都敢欺瞒哄骗,这样的老婆还要她干什么!”

田晓堂答应道:“行啊,没问题。”

周雨莹气冲冲道:“离就离,谁稀罕你!我已受够了,就想早日解脱呢!”

甘露又道:“那14.5万元费用,请你直接交给小冯,由他带回公司。”

田晓堂叫道:“你反倒有理了!我提醒你,如果你老是不听劝说,硬要一意孤行,将来出了什么麻烦和问题,我真会跟你离婚,这是不容商量的。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可别怪我无情无义!”

田晓堂忙说:“好的,谢谢你!”听到甘露那甜美的嗓音,他感觉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熨帖。

周雨莹愣了一下,她知道田晓堂并非说气话,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但嘴上还是不服软:“还等什么将来,我们明天就去离了算了!”

甘露打来电话,告诉田晓堂形象宣传片已经制作完成,下周一将派公司的小冯送到云赭来。

这天晚上,田晓堂睡在书房沙发上。结婚10年来,这还是他俩第一次分床而卧。田晓堂余怒未消,根本睡不着。他想不明白,周雨莹如今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对玩牌赌码为何那般痴迷,怎么劝都劝不住,而且变得越来越懒散,不仅把儿子田童长期丢给外婆带,而且就连家里的清洁卫生都不愿做,弄得屋子里经常乱糟糟的。这么发展下去,只怕真有离婚的那一天!

1、从派出所弄出广电局长周传猛

到了下半夜,田晓堂才渐渐冷静下来。他想今天自己的确很生气,但似乎还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他之所以会火气冲天,只怕还有袁灿灿的因素掺杂在里面吧?尽管他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他明白这种影响是存在的。又想今天两人吵着吵着怎么就提起了离婚呢,而且反复纠缠于这个话题,离婚是能够随随便便挂在嘴上的吗?两个人能相聚在一起,组成一个家庭,这种缘分是上千年修来的,理应倍加珍惜啊。这么想着,田晓堂又有点后悔,觉得今天自己太冲动了,不该发那么大的火,更不该轻言离婚。不过话又说回来,周雨莹做得实在过分,想让他不大发雷霆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