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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显灵 第05节

事后,警察迟早会找上门的想法,在她心中盘旋不去。她察觉到自己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心中的恐惧与日俱增。

当回过神时,赖子已经开车火速离开现场。她在心中不停反复为自己辩解—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还有许多事等着去完成。

不过,警察并未出现,找上门的是长井清美。

她下车察看,只见一名男性卧倒在地,完全没有动静。他死了,被她撞死了—她全身血液顿时开始倒流。

她拿出一张照片,赖子在事发现场下车察看的身影,清楚地出现在照片中。赖子当时确实觉得好像有一阵闪光,但她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拍下她的样子,况且她也没空确认光源。可是长井清美出示的照片中,连印在夹克背面的溜冰俱乐部名称都一清二楚。这就是清美得以查出赖子是肇事者的原因。

她压根儿没料到在那种地方会有人穿越马路。加上赖子心里净是当时陷入低潮的前田千晶,导致她踩刹车的动作慢了那么零点几秒,随后一个人在车头灯光照射下飞了起来。

清美说:“那么,先拿一千万日元来吧,这算是封口费。”

一如草薙所说,那个寒夜发生的事故,正是一切的开端。

“什么叫‘先拿’?难不成我付完后,你还想继续勒索我?”

剎那间,她的心防彻底瓦解。

“这个……我也不知道。只能说到时候看状况啦。”

赖子不自觉地抬起头来,草薙温柔的眼神随即映入她的眼帘。

赖子说她付不出这么一大笔钱,清美表示可以分期付款。

此时,草薙刑警小声说了一句话:“那起肇事逃逸车祸,就是这桩命案的起因,对吧?”

“要快点啊,我的信用卡透支又增加了,我自己也很头痛啊。”清美用几近天真无邪的语气说。

她心想:此外……就这么让他扛起所有罪责,真的好吗?

第二天赖子到银行提领了两百万日元存款给清美。

赖子低下头去,她知道自己得设法渡过这个难关。可是面对已做过地毯式调查的刑警,又有什么辩词能瞒过他们呢?

“等你钱准备好后,记得跟我联络。不过如果让我等太久的话,我会主动催促你哟。”清美边说边将钞票收进包里面。

赖子回想起当时那阵来电铃声。由于考虑到会留下通话记录,他们事先说好,若非十分紧急,否则绝不打电话给对方。当手机铃声响起,她的直觉告诉她:他那边的计划也失败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会被她纠缠一辈子。赖子烦恼了好久,最后决定找小杉商量。她大概在一年前和他进一步交往,不过没人知道这件事。

电话……

听到赖子遭到肇事逃逸及勒索两面夹攻,小杉也不禁露出苦恼的神情。不过他最后对赖子说:“放心!我会设法解决的!”

“您有手机吧?”草薙说,“小杉也有手机,我们确认过,在当晚凌晨一点十五分,他打了通电话给您,通话时间有五分钟。请告诉我们,当时两位究竟在电话中谈了些什么?”

在赖子听来,这句话不知有多可靠。

“请别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赖子极力想维持冷静,不过她的声音抖得很厉害,充分透露出绝望的情绪。

不过小杉做的事,实在有勇无谋。他打算接近清美,和她建立亲密关系后,伺机抢走证明赖子肇事逃逸的证据。可是对缺乏和女性交往经验的他而言,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以下是我们的推理:您原本打算假扮成长井清美小姐,在当天凌晨一点左右前往小杉家。当时他并不在家,家里只有他雇用的看家工山下先生在,而他不曾见过长井清美本人。只要您自称是长井清美,他肯定不会起疑。照预定计划,只要山下先生表示小杉不在家,您就会马上离开。另一方面,小杉则在凌晨一点之前动手杀害长井清美小姐本人,并伪装成自杀身亡。到了凌晨一点,他再赶去跟同谋会合。只要能够顺利完成这一连串动作,小杉即可获得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当然,事后警察一定会拿长井清美的照片给山下先生看,询问当时他看到的是否就是她。可是人类的记忆是十分不牢靠的,若装扮截然不同也就算了,但如果服装、发型和化妆方式都很相似,加上年龄及身材也几乎一样的话,山下先生大概也无法断言前来拜访的女性不是长井清美。你们所赌的,正是这一点暧昧。”

过了不久,清美打电话给赖子,要求她这个月至少要准备一百万日元,否则就要把照片寄给警察。

“您说什么……”

最后做出决定的人是小杉。他说:“也只能让她从这世上彻底消失了。”

“我们认为您的目的在替小杉制造不在场证明。”

“可是……事情可能这么顺利吗?”

“这怎么可能?我为什么跑到那里去?”她无法克制脸上不停抽动的肌肉。

“没问题啦,我这一辈子从未在紧要关头失手过。”

赖子的胸口像是被猛搥了一下,隐隐作痛。

小杉制定的计划十分复杂。最令赖子大惊失色的环节,便是要她假扮成清美前往小杉家。

“案发当晚,有人在一个奇怪的地方,也就是小杉家,看见一名像是您的人。只是目击者并不认为是您,而以为是被害人长井清美。”

“放心,我雇用的那个叫山下的看家工神经相当大条。你跟清美的身高差不多,只要再模仿她的服装和发型,就能轻易骗过他了。”

此话一出,草薙刑警瞬间收起脸上的笑容。

“她的服装……”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觉得我当天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吗?”

“她常穿黄色的。只要穿上黄色衣服,山下一定会把你当成清美。”

她皱起眉头。

“可是,她死时穿的服装颜色若不是黄色,警方岂不是会起疑?”

“若您能证明此事,那就再好不过了……”草薙以和蔼可亲的神色看着赖子。

“清美是在家里自杀,回家后当然会换上家居服啊。万一届时她身上穿的是其他颜色的衣服,我也会设法换掉。”

“是的。”

小杉要赖子见到山下后,尽可能装出忧心忡忡的样子,对山下说是为了负债来找小杉商量。这不但是为小杉制造不在场证明,同时也是为了让清美的自杀看起来理所当然。至于伪装自杀部分,赖子听完小杉的计划后,觉得太过冒险。他打算埋伏在清美家门口,她一回来马上用乙醚迷昏。再拿钥匙进入她家,找出肇事逃逸的证据,最后割伤她的手腕,让她泡在浴缸中。

“那两天都未踏出家门一步?”

他说,“虽然冒险,但非做不可。”不然最终他们将失去一切。

“我说过了,那天一早我就觉得有点儿不舒服,所以一直在家休息。”

他都这样说了,赖子也不得不配合他执行计划。毕竟自己才是该负起一切责任的人。

“原来如此……不过这起案件发生在本月的十日至十一日的深夜,听说您十日就已向俱乐部请假。金泽小姐,请问当天您人在哪里?”草薙以没什么大不了的轻松语气丢出这个重要的问题。

到了关键的那一晚。

“他只是很注意我们俱乐部里的前田千晶,谁说他是为了找我才特地跑来的。”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尖锐起来。

她搭出租车来到小杉家附近,做了深呼吸后走近他家。此时将近凌晨一点钟。

“可是,您好像跟小杉相当亲密。据说即便没有采访,他也常到这里来拜访您,不是吗?”

她正准备按下玄大门门铃时,听见里面传来对话声。内容听起来好像是—喂,山下,你睡着了吗?

“我刚好身体有点儿不舒服,跟小杉先生毫无关系。”

她即刻察觉到屋里还有其他人,同时慌张起来。若对象不单是山下,那她岂不是得冒更大的风险?

赖子心想:我得撑过去才行。若无法抵挡住草薙的询问攻势,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过了不久,屋里的灯光暗了下来。

“案发第二天,您向溜冰俱乐部请了一天假,这是我们刚刚从行政人员那边打听到的消息。您身为主任指导员,似乎很少请假。”草薙的语气虽然很温和,但一字一句无懈可击。

赖子走到窗户边,打算察看屋里的情形。她想知道到底还有谁在里面。

“嗯?”

正当此时,她的视线和身处黑暗中的男子对上,对方还低呼一声“清美!”

“由于深受打击,导致您请了假,是吧?”

对方认识清美!—瞬间领悟这一点的她,急忙离开现场。当她来到大马路旁,蹲下躲避屋内人搜寻时,那男子又用更大的嗓门叫着清美。

“当然了。”

过了不久,小杉打电话过来。

“您一定感到十分惊讶吧?”

“对不起,失败了。”在她耳中听来,他的声音仿佛是从深不见底的井中传来一般的黯淡。

“什么时候啊……嗯……我想大概是隔天吧。我看了电视新闻报道才得知这桩消息。”

“你没动手吗?”

“请问您是在何时、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得知他犯案的呢?”

“不,我动手了。”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杀死清美了。”

她认为此时装傻并非上策。“嗯,稍有耳闻。”赖子如此回答。

“那么……”

“我开门见山问了,您认识小杉浩一吧?”草薙开口问她,“应该也知道他犯下杀人重罪一事……”

“只是没能让现场看起来像是自杀。途中,她醒了过来开始大吵大闹,所以我就失手……”

两名刑警的姓氏分别为草薙和牧田,草薙的职位好像比较高一点。在摆有自动售货机的休息室里,赖子和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坐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石原由里指着后方,两名穿着大衣的男性站在入口处。其中一名看见赖子随即点头向她致意。她感觉心中有一片乌云逐渐扩散开来。

“不过你放心,我找到你说的证据后,就马上销毀了。此外我还把她手腕上的伤伪装成是之前留下的伤口。”

“警察?”

赖子用力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呃……好像是警察……”

“你那边的状况如何?”

“这种时间?谁啊?”

“这……”赖子详细说明了她之前遇到的情况,看样子连小杉也没料到家里会出现两个人。

此时,担任小学生指导员的石原由里走到她身边说:“金泽老师,有人找你……”

“既然如此……那也没办法了。剩下的就看老天爷怎么安排了。”

友好溜冰俱乐部由近二十名中小学生组成,其中以初中二年级的前田千晶最为出色。说赖子将所有希望放在千晶身上绝不为过,无论如何都得让这孩子站上世界舞台—她打从心底这样想。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听到指示后,千晶加快了滑行速度,使出组合跳跃。这次非常成功。

“放心吧,一定不会有问题的。”他勉强装出开朗的声音。

赖子贴近麦克风说:“你的速度变慢了,起跳的力道也弱了一些。”

但……幸运女神并未眷顾他们。

看到前田千晶使出二圈半艾克索跳跃的滑冰技巧,金泽赖子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前田千晶举起右脚起跳,回转相当漂亮,但着地时稍微失去了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