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扫墓,还是去绪方家,哪样都行,想拜托你。”
“什么?”
“啊……”直贵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是去表示哀悼吧?”
“那就好了。现在可以写信了。”刚志说完这话又低下了头。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目光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有件事想拜托你。”
“嗯。本来是想我自己去,可是我去不了。我每天晚上都在这里模仿着做。”
“搬家的话,我告诉你。”
模仿着点上香表示哀悼吗?直贵想着,可是没问。
“是吗?有住的地方,我就放心了。”刚志脸上露出放松的神情,像是比起工作,更在意住的地方似的。
“明白了,有空就去。”
“工作的地方大体找到了,大概要住到那边的宿舍里。”
“不好意思。没准会被人家赶出来……”
“另外,今后的事怎么样,确定了吗?”刚志问道。
“没关系。我可以忍受那样的事。”说到这儿,他暗自里骂着自己,可以忍受?上次到了人家门口,不是一见到那家的人就逃走了吗?
看着两个人说话的看守在刚志旁边做着记录,不过那手好像没怎么动。从这也可以看出是比较乏味的对话。
“还有,”刚志舔了舔嘴唇,“大学,还是不行吗……”
“是吗?”刚志点了下头。
直贵叹了口气。
“当然。也有在毕业典礼当天感冒的人啊。”
“好啦,哥哥就别想那些事啦。”
“是那样吗?”
“可是,你成绩那么好……”
“没什么,那种形式的东西,又拘谨,也不是不参加毕业典礼就不能毕业了。”
“人生不光是那些吧,我的事不用担心了,哥哥多想些自己的事吧。”
“是吗……”刚志垂下目光,没问为什么,只小声嘀咕了一声,“对不起!”
“你虽然这么说,可我怎样都不行了,只想着老老实实待到刑期满了。”刚志搔着头,长长了的头发略微有些纠缠在一起。
“我没去毕业典礼。”
“可以送点儿东西来,”直贵说,“有什么想要的吗?想吃的东西?”
“嗯?”
“这些事不要你操心了,不是没钱吗?”
直贵摇摇头:“我没去。”
“买点儿吃的东西的钱还是有的。你说吧。哥哥喜欢吃的东西是啥来着?”
“是吗?真想参加你的毕业典礼啊!下次把照片带来吧。”
“真的不用了。”
“前几天举行了毕业典礼。”
“你说嘛!”直贵口气有些硬。
“高中毕业了?”
刚志像是有些累了,身体稍微向后仰着:“那,水果吧。”
“是吗?大概是吃饭很注意的缘故。”刚志摸着下颌说道,胡子有些长了。
“水果……苹果或是什么?”
“好像身体还不错,我就放心了。”直贵试着说。
“只要是水果,什么都行,什么都喜欢。你不记得妈过去总是说,到如今想偷人家院里柿子吃的可能只有你了。”
嘿嘿——刚志笑了一下,不过表情有些无力。
像是有过那样的事,可直贵没有清楚的记忆。
“唉,不管怎样干着吧。虽这么说,要是问起干些什么,可不好说。”
没有说的了。三十分钟对我们来说到底还是有些长,直贵想着。
“嗯,还可以。哥哥怎么样?”
看守看了看表。也许他在想,规定的时间还剩下不少,可他们要是没有话说,是不是就到这儿吧。
“怎么样呀?你那儿。”刚志问道。
“是不是差不多了?”果然,看守问刚志了。
“啊!”弟弟应了一声。像是两人都没想到,他们还有可以谈话的机会。
怎么样?刚志的目光像是问直贵。直贵没有回答。这该怎么理解呢?刚志朝着看守点了点头。
“哦!”哥哥说了一句。
就在看守站起来,让刚志也站起来的时候,直贵叫道:“哥哥!你是怎么记住那件事的?”
不久,那扇门开了,刚志跟在看守后面走了进来,看上去还是有些憔悴,不过脸色还好。他看到弟弟时,面孔松弛了一些,生硬地笑了笑。
“哪件事?”
检查完携带的物品后,直贵进入探视的地方。细长的走廊上,排着好几扇门,直贵进了被指定的房间,狭窄的房间里并排放着三把椅子,他坐到中间的椅子上。他的正面是用玻璃隔开的另一个房间,可以看见对面的门。
“栗子的事。糖炒栗子的事,怎么记的呀?”
广播里播放着探视者的号码,是直贵手里拿着的号码。
“那事啊,”刚志站着苦笑着,用手搔着脖子后面,“你问怎么记的,我也不知道。不知怎么就记住了。那时候我看见它,一下子就想起来了,直贵最喜欢吃糖炒栗子。”
想起在法庭上听到的刚志的犯罪内容,直贵感到胸口有些堵。他拿到现金以后,赶快跑掉就是了,偏偏想去拿糖炒栗子又返回了餐厅。如果不那样做,也许他就不会被抓到了。
直贵摇着头:“错了,哥哥,你记错了。”
直贵也走了过去,想看看里面都摆着什么东西,主要是水果和点心一类的。他使劲儿地想刚志喜欢什么,可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母亲活着的时候,好像没听哥哥说过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但凡像是好吃的东西他总是让给弟弟。
“啊?”
等候室的一部分是个小卖部,可以买些送给里面的人的东西。一个女人用手指着玻璃柜里的东西,然后付钱,好像不能直接接触玻璃柜里的物品。
“喜欢吃糖炒栗子的是妈妈,妈妈从百货商店回来的路上买的。我跟你两人剥了皮递给妈妈,是想看到妈妈高兴的脸。”
在探视等候室里等待的时候,说些什么呢?直贵想。墙上贴着探视注意事项,上面写着,探视时间为三十分钟。这么短的时间什么事也说不了,但如果心情不好沉默着的话,也许时间又长了。
“你们两个呀,不停地剥了皮给我吃,妈妈吃不了啊!”当时妈妈愉快地说道。
直贵办理探视登记手续时,他对“探视目的”一栏稍有些迷惑,考虑再三,写了“商谈今后的生活”。但是提交了以后,他忽然意识到,这件事跟刚志商量又有什么用呢?
“是吗?”刚志的肩膀耷拉了下去,“是我搞错了,我,真是个糊涂蛋!”
直贵第一次去东京拘留所探望哥哥的那天,虽说到了三月底,但从早上就飘起雪花,非常寒冷。拘留所是在从东武伊势崎线的小营站步行几分钟就能到的地方。路上朝这个方向走的人不少,这些人都阴沉着脸。
“那样的事情……”直贵眼里的泪水涌了出来,“忘掉了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