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绑匪选的地点真奇怪啊，忍想。那个地方一定对绑匪有利。
“幽灵公馆，东京迪士尼乐园的鬼屋。”
“就是这么一回事。老师，请您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拜托了。如果那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中西夫人哭了起来。
“幽灵……什么？”
忍说不出话来。
“接到过，就在接老师您的电话之前。绑匪让我们明天正午带着钱去幽灵公馆前排队。”
3
“之后你们还接到过绑匪的电话吗？”
“怎么了，忍小姐？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是饭菜不合口味吗？”本间停下拿着刀子的手问道。
“那种事——”忍停住了，下半句“不会发生的”没能说出口。她没法断言到底会不会发生，也没有资格责备将孩子视为珍宝的父母。
他们几个人正在酒店地下的法国餐厅用餐。
“但是，因为报警而被撕票的孩子有很多啊……虽然这种案件没有被官方报道，但我听说过。”
“没什么……”忍含糊地回答，把肉片送进嘴里，然而完全吃不出味道来。她心里一直放不下那件事——绑架。本间正大谈料理话题，几乎将所学发挥得淋漓尽致，然而忍根本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为什么不报警呢？日本的警察很优秀，不会让绑匪得逞的。”
“老师吃东西的时候，不管你对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的。”田中一眨眼就把主菜牛排吃得精光，现在无事可做，所以一边喝水一边说道，“在学校吃饭时，有广播找她，她也听不到。”
据说最近出现了可以轻易改变声音的玩具，绑匪或许使用了这种玩具。
“不过呢，只要请老师吃饭，她就什么都能去做。当初老师去和本间先生你相亲，大概也是因为听说可以在高级餐厅吃饭。”
“没有听过。声音被机器处理过，听起来很奇怪。”
忍没有精力理睬这两个为所欲为的小鬼。明明发生了绑架这样穷凶极恶的犯罪事件，自己却无能为力，实在太令人焦急了。可她也不能背着中西先生擅自报警，究竟怎么办才好呢？
“绑匪的声音您之前听过吗？”
“老师，老师！”
“嗯，是的。今天早上利广就不见了。中午，我接到了绑匪的电话，说想要孩子活命，就准备五千万……”
本间叫了好几次，忍才回过神来。
“果然是……绑架吗？”
本间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你怎么了？一直发呆。”
“不，不行！”中西夫人尖声说道，然而这样的回答却暴露了实情。她长叹一口气。“老师，拜托您了，请不要告诉警察。”
“老师一吃饭就进入忘我的境界，这很常见，可忘我到嘴巴都停下来，真不像她的作风。”田中虽然还在耍贫嘴，但对忍的表现也有些惊讶。
“中西夫人，请不要再瞒我了。我有朋友是警察，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商量——”
忍坐直了身子，挤出略显做作的笑容。“我只是在想事情，走神了。对了，你们两个明天打算去哪里？”
利广应该是雄太的弟弟。
“这个嘛，我们本来打算和中西商量后再决定，可刚才和他通电话，不知为什么他明天不能出来了。我和原田还在商量该怎么办。”
“没有啊，”中西夫人没有底气地答道，“没有那回事，利广很好。”
“哦……”雄太不能外出，应该是父母不允许。对中西家来说，明天是个关键的日子。“唉，那就没办法了。明天你们就留在酒店学习吧。”
忍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错。从白天中西夫妇的对话，还有中西先生的那句“是绑匪吗”，忍察觉到这家人一定出了什么事。家里的某个人——恐怕是雄太的弟弟或妹妹，很可能被绑架了。这么一想，中西家客厅的电话被拿走这件事也就说得通了，因为中西夫妇不想让雄太接到绑匪打来的电话。那时雄太应该不知道家里出了事。
“什么？”二人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中西夫人陷入了沉默。
“别开玩笑了！好不容易出门旅行，竟然叫我们去学习！我和原田已经决定好了。”
“请您告诉我实情吧。中西还有个弟弟或妹妹吧？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去哪里？”
“隐瞒……您为什么这么问？”
“迪士尼。”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忍总感觉中西夫人的声音在颤抖。忍告诉中西夫人他们已经安全到达酒店。“那个……中西夫人，请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您是不是在隐瞒什么？”忍严肃起来。她能听出中西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听到田中的回答，忍站了起来，有些恍惚。“哪里？”
“这里是中西家。”是中西夫人的声音。
“老师你听不到吗？东京迪士尼乐园。说起来还挺不好意思的，我和原田还没去过呢。”
中西夫人为他们准备了一间单人房和一间双人房，两个房间在同一层。忍走进单人房，换好衣服后，便立即拿起了电话。
“不能去。”忍摇摇头，“你们不能去那里。去别的地方玩吧！”
办理完入住手续后，忍和田中他们先去了房间。本间说要去附近逛逛，晚餐前回来。
“为什么不能去？”一旁的原田问道。
没多久，酒店出现在眼前，但和忍他们刚才绕了半天的根本不是一个地方。看来他们一出车站就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因为明天是中西家交赎金的日子——当然不能这样说。“因为……那里有太多好玩的东西了，玩过头的话，你们会变傻的。”
本间意识到田中在戏弄他，有点不高兴。坐在忍后面的田中和原田哈哈大笑起来。
“这话才傻呢。”原田动作夸张地扭着身子。
“虽然漂亮，但可不可以请你移过去一点？花的刺要扎到我了。”
田中笑得前仰后合。“即使变傻也无所谓，我就是想去迪士尼玩。”
“不用说那么多遍。”
“你们不是要去东京巨蛋吗？嗯，明天就去那儿吧！感觉那里很有意思呢，东京巨蛋绝对比迪士尼好玩！”忍在胸前拍起手来。
“啊，这样啊。真漂亮，真漂亮，真漂亮。”
“明天不行，”田中淡淡地说道，“明天没有热身赛。没有比赛，去了也没什么意义。”
本间咂了咂嘴。“你看，这就开始问价格了，这是大阪人的坏习惯啊。光说‘真漂亮’‘颜色真好看’就够了。”
“哦……”忍嘟囔道。如果再劝说下去，就太不自然了。这两个孩子机灵得很。
“有选花的时间，还不如早点过来……算了。话说回来，这些花真漂亮，颜色真好看。看起来很贵，一枝多少钱？”田中问道。
“老师，你朋友的婚礼是在后天吧。那你明天应该有空吧？”沉默许久的本间看准了没人说话的空当，立刻插话道，“明天要不要去横滨兜风？夜晚的海湾大桥很美哦。”
“那当然了，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本间骄傲地说道。“精挑细选”这个词显然是说给忍听的。
“海湾大桥？”
“我只是实话实说嘛。对了，本间先生，你的玫瑰花真漂亮。”
“嗯。当然啦，如果你不喜欢横滨，去其他地方也可以。”
“不，没什么。田中，不要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本间的话让忍下定了决心。“本间先生，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也去迪士尼吧！”
“青木原？树海吗？”
“啊？”本间露出绝望的神情，“我们……四个人吗？”
“终于要脱离青木原啦。”田中长叹一口气。
田中和原田也吃了一惊，张大了嘴。
“一会儿再说吧。来，我们先上车。”田中推着本间上了出租车，原田跟在后面。忍坐到副驾驶座上。
忍摇摇头。“他们玩他们的——你们俩也希望如此吧？”
“他们和我一起从大阪来的，因为有些事情。”
“好啊，看来老师偶尔也想约会一下呢。这件事我们会对新藤先生保密的。”田中神气十足地说道。
本间惊讶不已。“忍小姐，这两个孩子是……”
“加油啊，帅哥。”原田调侃起本间来。
蹲在电话亭后面的田中和原田站了起来。
忍的目的当然不是约会，而是想去交付赎金的现场监视。虽然她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但与其就这样一直苦恼，不如行动起来，这才符合她的性格。她本想单独行动，却苦于自己是路痴，对及时到达目的地毫无信心。
“你辛苦啦！这下我们终于得救了。”
本间并不知道自己只是个带路的，还在田中和原田的恭维下，请他们吃了冰激凌。
“你好。”
4
“你在说什么呢？只要是为了你——”
第二天早上，本间在约定的时间准时现身。田中和原田已经出发了。忍和本间只喝了咖啡，就朝车站走去。
“好久不见。抱歉让你特意来接我……”
“为什么要坐电车？开车多好啊。”本间有些不满，他本想开车和忍一起兜风的。
大约二十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他们面前。车门打开，西装革履的本间义彦走了下来。“忍小姐，好久不见。”他举起一束玫瑰花。
“难得来东京，我想在街上走走。如果开车就体会不到漫步东京街头的乐趣了。”
田中和原田觉得忍很可疑。忍干咳了一下，摆出一副等待本间的样子。
“嗯，也对……但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街道啊。”
“只是突然好奇罢了，没什么。”忍敷衍道。
实际上，忍是担心堵车。她必须在正午之前到达迪士尼，不，幽灵公馆。
“我也不清楚。不过刚才在中西家没看到他有弟弟或妹妹啊。老师，你为什么这么问？”
不过，漫步在新宿街头，她也真切地感受到了东京的空气。虽然这里的街道和大阪的一样拥挤不堪，却有着一股别样的力量。大阪的人潮是瀑布，在激烈的碰撞中冲刷一切；东京的人潮则是海啸，一股强大的力量蕴藏其中，掀起巨大的浪涛。心血来潮想要逆瀑布而上的话，或许还可与瀑布抗衡，但在海啸面前根本无计可施。
“嗯？”田中看着原田，眼睛瞪得圆圆的，“有吗？我不是很清楚。”
忍想到了中西一家。他们来到东京，物质上变得富足，被绑匪勒索五千万日元也拿得出来。可忍觉得，这样的财力是以牺牲亲情换来的。这样的想法是出于忌妒吗？
“马上会有人来接我们。哎，我想问问你们，中西有弟弟或妹妹吗？”
“老师，从昨天起，你就没怎么好好听我说话。”站在中央线的月台时，本间苦笑着说道，“简直就像灵魂出窍了似的。你的心还在大阪，对吗？”
原田正回答时，田中从拐角处走了回来。“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可真费劲。老师，怎么样了？”
“不，没那回事。”忍笑了笑。这是她从早晨起床后，第一次露出笑容。“我说，本间先生，东京人真了不起啊。”
“去小便啦。”
“是吗？”
“田中呢？”
“你看，大家在等电车时都老老实实地排队，这种场面在大阪根本看不到。”
忍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听筒。绑匪？刚才中西先生确实说了这个词。到底是怎么回事？忍走出电话亭，看到原田正坐在护栏上玩任天堂游戏机。
“这一点我也很无奈。”本间紧锁双眉，“在大阪时，即使我老老实实地排队，可电车一来，大家就都往车门挤。不愧是大阪人，那种活力——或者说是厚脸皮，真是惊人啊。”
“好的，那我就挂电话了。”似乎是担心忍再问些什么，中西夫人匆匆挂上了电话。
“好丢人啊。我在想，也许东京人根本不屑于在乘电车这种事上耗费精力去竞争。比起乘电车，东京人还有别的要竞争吧。”
“那就拜托了，给您添麻烦了。”
“是啊，你说得对，这件事根本不值得耗费精力。”本间很认同忍的见解，连连点头。
“如果酒店联络我们，我会代您转达的。”
他们在东京站换乘京叶线，然后在舞滨站下了车，没多久就到了迪士尼乐园。售票处前已经排起了长龙。他们排了很久，几乎都要厌烦了。
“啊，我在。”
终于排到了售票窗口前，忍看到昂贵的票价，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只是个游乐园，门票居然要好几千，日本人真是奢侈啊！”
“喂，竹内老师？”中西夫人的语气中透露着狼狈。
“这说明游乐园值这个价。不过确实不便宜。”
忍没再说话。绑匪？
进入迪士尼，忍瞠目结舌，不是因为游乐园里的设施，而是因为人山人海的游客。此时正值春假，又是周六，有这么多游客也不足为奇。
那绝对是中西先生的声音，他在问中西夫人。
“本间先生，现在几点了？”
忍还没说完，电话那头远远传来一个声音。“谁打来的？是绑匪吗？”
“我看看——十一点四十。”
“我们现在在新宿，顺道去了一趟其他地方。我担心酒店没等到我们，会给您打电话——”
“完了！本间先生，我们得快点。”忍拉起本间的手。
“啊……”听到是忍，中西夫人发出泄气般的声音。她好像在等别人的电话。
本间一阵窃喜。“你想玩什么项目？”
“啊，中西夫人，我是竹内。谢谢您今天的招待。”
“幽灵公馆。”
“这里是中西家。”听筒那头传来中西夫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紧张。
“啊……”本间停下脚步，皱起眉头，“老师，今天这样的日子去排幽灵公馆这种受欢迎的项目，太不明智了吧？光是排队就要花一整天，就玩不了别的了。咱们还是去玩人少点的项目吧？”
电话只响了一次就接通了。
“那可不行。本间先生，如果你不喜欢，我一个人去就好。”忍说着就要走。
忍刚挂断电话，就又拿起了听筒。这次她拨的是中西家的号码。她担心他们没有在预定的入住时间到达酒店，酒店会联络中西家。
“等等——我去，我去。”本间慌忙跟上。
至于新藤，他是大阪府警本部的刑警，也向忍求过婚，是本间的情敌。
正如本间所说，在幽灵公馆前排队的人多得可怕。队伍弯弯曲曲，完全望不到队尾。忍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周围。
本间义彦曾经和忍相过亲，至今没放弃和她结婚的念头。他是东京人，之前由于工作原因去了大阪，去年又回到了东京。来东京前，忍想到了他，但原本不打算麻烦他的。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难道不来这儿排队，日本人就没别的可玩了？”
忍正要开口说是和田中和原田在一起，本间就抢在了前头：“那你是一个人了，我知道了，我马上去找你！”忍没来得及答话，本间就挂断了电话。
“是吧？我们还是放弃这个项目吧。”旁边的本间说道，“米奇魔法交响乐和乡村顽熊剧场很不错，人一直不多。”
“新藤先生？没有啊。”
可忍还是找到了队尾，站在队伍附近，静静观察着。队伍旁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目前等待时间为一小时十分钟”。
“那个男人……刑警新藤没有和你在一起吧？”
“现在想放弃了吗？”
“什么？”
本间正说话时，一个看起来有些面熟的女孩来到了队尾。是雄太的姐姐中西景子。她穿着牛仔裤和棒球服，背着一个黑色的大背包，看起来鼓鼓的。忍推测包里装了五千张万元钞的赎金。
“啊，我知道那儿。听好了，你在原地不要动。三十分钟后，不，二十分钟后我就到。对了，”本间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我想问你件事。”
“走，本间先生。”忍说道。
“有个××棒球游乐中心。”
还是要去排队啊——本间脸上写着这句话，迈开了脚步。
“知道了，我现在马上去救你！你附近有什么显眼的标记吗？”
才一会儿工夫，景子身后又排了很多人。忍跟在她身后几米处。目前绑匪还没有和景子接触。
忍把目前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拍胸脯的声音。
“现在几点了？”
本间正在公司。因为接到了忍打来的电话，他的声音好像都跟着欢呼雀跃起来了，得知她就在东京，音量更是高了一度。
“嗯……十一点五十五。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在意时间呢？”
明明很近，却到不了，忍感到很丢脸。“没办法啦，只好这样了。”她找到一个电话亭，走了进去，从包里取出电话簿，找到了本间义彦的名字。今天是星期五，她将电话打到了本间的公司。
“啊，没什么。”忍敷衍着。
“我也想过这个办法，但估计不可行。”原田说，“虽然我们走了老半天，但离目的地应该没多远。这么近的距离，恐怕没有出租车愿意拉我们。”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那么没耐性的老师居然在这里排队，真是出人意料。”
“坐出租车吧。”田中说，“只要说清楚目的地，司机就会带我们去的。”
忍吓了一跳，一看，田中铁平正笑嘻嘻地看着她，原田郁夫站在他身旁。
田中的话看来相当有说服力，忍和原田都陷入了沉默。
“哎呀，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我还有个问题——问了路你就知道怎么走了吗？”田中不安地问，“特意给你画了地图你都找不到，我敢肯定听别人指路也没用。”
“刚来。我们看到老师你在这儿，就使劲从后面挤上来了。本间先生，昨天谢谢你请我们吃饭。”
“嗯，也只能这么办了。”忍左顾右盼，寻找合适的人，打算问路。
“不客气……”本间愣住了。
“你不会现在才知道吧？就是因为迷路了，我们才会在这里绕来绕去啊！老师，死心吧，我们还是找个人问问路吧！我奶奶说过，问是一时的耻辱，不问是一生的耻辱。”原田说道。
这两个小鬼来得真不是时候，忍直想咂嘴。可她灵光一闪，对田中说：“我有件事要请你们帮忙，可以吗？”
田中和原田往后一仰。
“得看是什么事了。”田中说道。原田则从背包里取出任天堂游戏机，全身心投入游戏当中。
忍缓缓地摇了摇头。“看来……我们迷路了。”
“不难的。你们看，那儿不是站着个扎马尾的女孩吗？”
“老师，怎么了？你知道怎么走了？”田中问道。
“红衣服的那个？”田中顺着忍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他似乎不认识景子。
田中和原田你一言我一语。忍没有反驳，而是一直盯着地图。她抬起头，双手抱在胸前，小声说道：“嗯，看来……”
“对。我想让你们去那个女孩子旁边站着，仔细观察有没有人接近她。不过，我现在暂时不能告诉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与其说是沙漠，不如说是树海[5]。天色渐渐暗了，我们只能在附近找根电线杆上吊啦。”
“虽然这个要求有点奇怪，但无所谓啦，之后记得告诉我们原因就好。”
“我现在的心情就像在沙漠中徘徊一样。不是有首歌叫《东京沙漠》吗？”
田中说完就拉着原田往前挤。他们表现得就像有同伴在前面一样无所顾忌，所以没被人责备。
“看来我们今晚要露宿了。原宿和露宿，一字之差，却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啊。”
嗯，这就是大阪人的厚脸皮啊，忍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
“完蛋啦。”
“老师，究竟是怎么回事？”本间终于忍不住了，一脸不悦地问道，“你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请如实告诉我吧，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知道了！往这儿走！”忍自信地朝前走去，田中他们跟了上去。刚走了一会儿，忍就停了下来。“哎？好奇怪啊……”
看来是瞒不住了，如果本间情绪激动，引起劫匪的注意，那就糟了。“其实是这样的……”忍压低声音，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本间。
“为什么我们明明在东京的市中心，却好像在参加定向越野比赛？”
本间倒吸一口气。“绑架？！”
“听到了没？老师在说太阳的方位什么的。”田中说。
“嘘——”忍将食指放在唇上，“我们要安静地在这里监视。”
“少啰唆！身为一个男生，居然这么多废话。啊，原来这里有个棒球游乐中心。这好像是一开始我们走过的路，太阳在那个方向……”忍站在马路中央比画着，就好像在指挥交通。
“我知道了。我会协助你的。”本间弯下高大的身躯，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但这样反而显得不自然。忍担心会被绑匪注意到，感到很不安。
“啊，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原田唉声叹气，“老师是个超级大路痴，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正确的路。我明知会这样，还相信她，把地图交给她，我真是太笨了，不该顾及老师的面子。由我来领路就好了。”
排了很久，他们终于进入了幽灵公馆，绑匪仍没有和景子接触。忍和本间二人与景子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远了。好在田中他们的背包一直出现在景子的附近，忍暂时安下心来。
“我是这么说过……”
“绑匪为什么选择这个地方拿赎金呢？”本间问道。
“老师，你的意思是地图的错了？你不是教我们，遇到问题不能把责任推卸给他人吗？”
“我也不太明白。这里又乱又挤，大概是想利用这一点吧。我们光是监视，就已经很费力了。”
“你们抱怨也没用，这张地图画得不准确。而且这里和大阪不一样，道路没有规划得像棋盘那样整齐。”
“真可惜，没有报警。能掌握绑匪的线索当然好，可光靠我们……”
“老师，到底怎么走啊？我觉得咱们之前好像来过这里。”田中发着牢骚。他们已经在这一带转了将近三十分钟了。原田也嘀嘀咕咕的，好像在抱怨。
“没办法，中西先生和中西夫人也是为了孩子，希望他能平安无事。如果轻举妄动，万一出了什么事……”
酒店位于新宿，忍和田中他们又回到了新宿。但这时问题出现了——虽然中西夫人给他们画了地图，但他们一出车站就迷路了。
“也对，还是谨慎行事吧。”
2
过了一会儿，他们登上了像胶囊一样的小车。车子将运载着客人参观幽灵鬼屋，一辆车可以坐一到三个人。
听到忍的答复，中西夫人如释重负一般，露出安心的神情。这种反应也有些反常。
景子独自坐上一辆车，紧跟着她的那辆车里坐着田中和原田。忍和本间在他们后面，隔得很远。
“好的，那就多谢您的款待了。恭敬不如从命，我带他们去酒店住。”
“啊，这个真吓人！”幽灵装置一启动，本间就忘记了本来的目的，发出阵阵惊呼。
既然中西夫人拜托了，忍也难以拒绝。若非特殊情况，中西夫人决不会这样做，一定有什么苦衷。而且，刚才偷听到的谈话也让忍很挂心。
幽灵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他们眼前，不是那种做工粗糙的玩偶，而是用全息影像技术生成的，看起来很逼真。忍也不禁被吸引了。更何况，景子的车子离他们很远，无法监视她。
“老师，您觉得如何？让田中他们独自住在酒店，我也会不放心……”
“一饱眼福”之后，车子到达了终点。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他们下了车。
“我们在哪儿住都行的。”田中说道。原田也跟着点点头。
“啊，老师，你看……”本间说。
“不好意思，真是抱歉。”中西夫人朝田中和原田鞠躬，“这次实在是不方便。如果是平时，我决不会这样安排的。”
忍看向前方。景子正呆呆地站在那里，田中和原田在不远处。
被母亲训斥，雄太乖乖闭上了嘴巴。
“啊！”忍发出惊呼。
“你不要插嘴！”中西夫人厉声说道。
景子的背包不见了。
“为什么？”一旁的雄太顶撞道，“他们难得来东京，为什么不让他们住在家里？”
5
“没有的事，另外……”中西夫人满脸抱歉地看着田中和原田，“我希望田中他们也住到酒店。”
忍追上田中和原田，询问是否发现异常。
“啊，不用这么客气。”忍苦笑着摆摆手，“来府上已经够打扰的了，如果还让你们为我准备酒店，那实在是太过意不去了。”
田中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中西夫人低下头，然后抬起，看起来忧心忡忡。“我丈夫因为工作的关系，和一家酒店有合作，我们想请您住在那里……”
“什么嘛，听起来不太可靠啊。”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忍问道。
“因为我忙着看幽灵啊。老师，那些装置可真厉害，外国人的想法果然很不一样。”
“一定要住在您朋友那里吗？可不可以改变下计划？”
“笨蛋，现在可不是夸外国人的时候。”
“是的。”
景子摇摇晃晃地朝外走。中西夫妇在出口不远处等候，雄太也和他们在一起。
中西夫人用眼神制止了正要发问的雄太，然后看向三位客人。“竹内老师今晚要住在朋友家吗？”
“本间先生，你可不可以帮忙带这两个孩子到别的地方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去找你们。”忍拜托道。
“妈妈，电话——”
本间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点了点头。“好的。我们去那边的餐厅等你。”
他正要开门时，门从外侧打开了。中西夫人走了进来。
忍目送他们离开后，跟着景子朝中西夫妇走去。中西夫人立即注意到了她，露出惊讶的神情。
“当然可以啦。电话就在……哎？”雄太指向门旁的柜子，却突然停了下来，歪了歪头，“奇怪，电话平时一直放在那儿的，怎么不见了？稍等一下。”
“老师……”
“打扰了这么久，我该走了。中西，能借用一下你家的电话吗？我想给我今晚借宿的同学打个电话。”
“对不起，我还是很担心，所以来看看情况。”
一旁的原田用胳膊肘捅了捅田中。“女士要做的事很多的。先不说这个，老师，中西这家伙居然不支持阪神队，叛变成埼玉西武狮队的球迷了，这也太气人了！老师你快来说说他！”
“让您担心了，实在抱歉。”中西先生象征性地对忍点了点头，便看向女儿，“包呢？钱呢？”
“老师，你在厕所待得可真久啊。”田中多嘴道。
“我……我不知道……”景子仍然神情恍惚。
回到客厅时，三个男孩正在聊职业棒球。
“怎么回事？好好说清楚。”
忍很想知道景子说的是什么事，可是景子迅速离开了。她今年差不多上高一，说话落落大方，又彬彬有礼，可以看出家教很好。
“我一坐上车子，就想睡觉，醒来后，已经到达终点了，包也不见了……”
“谢谢。”
“什么？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你好好想想，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中西先生用力摇晃着景子的肩膀。景子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忍还没说完，女孩已露出笑脸，点了点头。“您是忍老师吧？我听说过您的事。我是雄太的姐姐景子。您快请坐。”
“老公，你别这么粗鲁，冷静一点！”
“你好，打扰了，我是雄太的小学老师——”
“你叫我怎么冷静？这可关系到利广的性命！如果他们拿了钱，却不把利广还给我们，你打算怎么办？！”
一个身穿学生服的女孩从玄关走过来，忍猜测是雄太的姐姐。女孩也看到了忍，惊讶地停下了脚步。
“啊！”雄太喊了一声，指着景子的袖子，“这是什么？”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忍想继续听下去，可此时玄关传来声响。站在这里偷听人家谈话，要是被发现了，可没脸见雄太了。于是，忍悄悄走回客厅，尽量不让脚下发出声响。
仔细一看，景子的袖子上用胶带贴着一张白色的纸条。
“联系了，钱的事应该可以解决。”
“这个标志是什么？”中西先生取下纸条，递给雄太。
又是一阵沉默。过了一小会儿，中西夫人小声说道：“你联系银行了吗？”
“是走失儿童服务中心的标志。”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走失儿童服务中心……原来是这样……”中西先生嘟囔着，跑了起来。忍和中西夫人他们跟了上去。
“又要逃避了。”
来到走失儿童服务中心，中西利广果然在那里。利广应该是上幼儿园的年纪，此刻正开心地看着米老鼠动画片，脸上没有丝毫疲倦的样子。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传来中西先生沉重的叹息声。“这件事已经解决了，现在再为这个吵没意义。”
中西夫妇一把抱过年幼的儿子，不顾旁人的目光，号啕大哭起来。看到这一幕，有人不禁笑了出来，这也情有可原，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中西夫妇内心的痛苦与煎熬。
“前天那个女人来电话了，现在她可真是毫无顾忌啊，直接就问你的事情，真是厚颜无耻！”
中西夫妇向工作人员询问利广的情况。工作人员说不是别人把利广送到这里的，而是他自己来的。利广来的时候很镇定，不哭不闹，完全没有露出害怕的样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
“利广，到底是谁把你带走的？快告诉爸爸！”中西先生问道。
“又是这句话……一遇到事情，你就用这个当借口逃避。真的是在忙工作吗？”
利广没有说话，默默地从短裤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中西先生接过信封，取出信展开。一旁的忍探出头来。
“男人要工作。”
信上的字故意写得很潦草，内容如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可你也要关心下家里啊。”
五千万已经到手了。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这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对于赚大钱的仁兄来说，如果不爽的话，那就当是还给社会吧！
“怎么，要怪我吗？”
按照我们之间的约定，已经把令郎环给你们了。不过，一定要遵守指示。以防万一，在此重复一遍：在下午六点之前，不许离开东京迪士尼乐园；不许报警，也禁止与外界联系。
“我才没有。”中西夫人呜咽道，“你还说我，你看看你自己，天天说忙，完全不顾家。”
我们现在仍监视着你们的一举一动。若不按照指示行事，我们会立即采取手段报复。还希望不要辜负我们的期待。
“你能有什么事情，不就是做家务吗？要不就是和附近的长舌妇们嚼舌根。”
中西先生读完信后，环顾四周，大概觉得绑匪就在附近看着他们。
“你怪我也没用，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忙啊。”
“老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中西夫人胆怯地看着丈夫。
“我不是一直告诉你要小心吗？”是中西先生的声音。他的语气很严厉，和刚才完全不一样。
“嗯，那就暂且按照指示办吧。就算现在慌慌张张地报了警，也不一定能抓到绑匪。”
忍瞪了他们一眼，走出客厅。她并没有去洗手间，而是朝相反方向的厨房走去，想找中西夫人问问雄太的情况。还没到厨房，她就停下了脚步，因为她听到厨房里有说话声。
“但那些钱……”
“老师，别把马桶弄脏了。”田中很不礼貌地开了个玩笑，笑得前仰后合。
“钱就别管了。”中西先生咬着嘴唇，将手掌放在利广的头上，“那种东西再赚就好了，现在全家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哦，从这儿右转走到头就是。”
“老公……”听到丈夫的话，中西夫人的眼眶湿润了。
看来问题相当严重啊，忍想。过了一会儿，她从沙发上站起来。“不好意思，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那个，或许绑匪还在某处监视着，我还是和你们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忍说道。
“我爸爸净会说些漂亮话。”雄太绷着脸，“他明明从没好好听我说话。”
“但是，绑匪可能已经看到老师您了。”中西先生满脸愁云。
“竹内老师，常听雄太提起您。他很高兴可以遇见您这样的好老师呢。请坐请坐。”说完，中西先生就离开了房间。他特地从公司回来，不可能只是为了说这句话，或许还有别的事。
“即使绑匪看到我了，也只会监视我而已，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也不会在六点之前离开，也不会与外界联系。”
有人敲了敲门，然后进了屋。是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应该就是雄太的父亲。忍起身打招呼。
“这样啊……”中西先生稍稍想了想，说，“那我们就和老师在这里分开吧，我们会在游乐园里打发时间。”
“嗯……不过昨晚没听他提过这件事啊。”
“好的。”
“也许叔叔是听说忍老师来了，所以回来问候一下吧？”原田说。
“让您担心了。”中西夫妇低头致歉。
雄太走到他身边一看，小声说道：“哎？是我爸爸。他从没有在白天回过家。”
忍离开了，走了几步后回过头一看，发现中西一家五口正在爆米花店前排队。
“啊，好像有人来了。”坐在窗边的原田看着外面说道。
6
“这还真是个问题啊。”忍嘟囔道。
忍一走进餐厅，就看到本间在朝她挥手。
“几乎没有。就算偶尔休假，我爸爸也要去打高尔夫球应酬。最近这十几天，我都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真慢啊。怎么样了？”忍刚走过来，本间就立即问道。听到孩子平安无事，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就好像利广是他的孩子一般。“太好了！孩子没事比什么都重要。”
“但总有休假的时候吧？”
“本间先生，我有点口渴，可以帮我拿杯饮料吗？”
雄太却摇了摇头。“一次也没有。搬来这边后，我爸爸的工作一直很忙……”
“哎？好啊，你想喝什么？”
“雄太，你搬到东京已经一年了，一定对东京很熟悉了吧？你们一家人会在假期出去兜风吗？”忍问道，因为她以前在小学任教时，曾听中西夫人在家长会上提过这件事。
“嗯……就选你认为最好喝的吧。”
“补习班啊……看来东京的学习压力很大。”田中吃着蛋糕，感慨道。他没有意识到，现在不上补习班的人才少见。
“真难办啊，我会不知道选什么的。”
“很难，不过我会加油跟上的。我很努力，每周去四天补习班。”
“嗯，那得有劳你好好选一选了。”
“学习怎么样？难吗？”
“该选什么好呢……”本间自言自语似的嘟囔着，快步离开了。
忍想和中西夫人说说话，但中西夫人露了一面之后，就再也没进过客厅。或许她是觉得他们很久不见，想让他们好好地叙叙旧。
忍目送本间离开后，来到田中和原田身边。“你们两个——”
三人被带至客厅。他们吃着蛋糕，喝着红茶，开心地谈论起往事。雄太看起来比想象中有精神，刚开始聊天时口音接近标准语，但也许是受了田中他们的影响，慢慢地也开始说大阪话了。
“怎么啦？”二人同时抬起了头。
“打扰了。”忍脱下鞋子。
“给我看看你们的背包。”
“哎呀，你们不用这么客气……”中西夫人看了看他们俩，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很快将视线移向忍，“快请进屋坐吧。”
二人脸色大变。
“打扰您了。”原田也递出纸包。
“里面没装什么好东西。”田中说。“都不值钱。”原田接过田中的话。
“阿姨好。”田中打招呼道，“这是我带来的特产，还请您收下。打扰您了。”
“别瞒我了，我都知道了。真是的，差点就被你们骗了！”忍说。
“嗯，挺好的……”
田中和原田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低声笑了起来。
“好久不见。您和家人都还好吗？”
“还是被看穿了啊，不愧是名侦探忍老师。”田中说道。
“啊，竹内老师，好久不见。”中西夫人跪坐在地板上，彬彬有礼地鞠躬。
二人交出了背包，忍拿起一看，果然，田中的背包里装着景子的黑色背包，原田的背包里则装着瘪了的沙滩排球。
在雄太的带领下，他们走进玄关。没有人出来迎接，雄太喊了一声，中西夫人才从屋内走了出来。
“和我想的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老实交代！”
“好像图书馆啊。”原田小声说道。
“别这样嘛，我和原田也是受中西所托。昨天在他家，趁着老师你去上厕所时，他拜托我们的。”
从车站步行五分钟左右就到了中西家。中西家是一栋米黄色的西式住宅，庭院宽敞，四周围着栅栏，看起来占地面积得有一百坪[4]。
“他拜托你们什么了？”
到达新宿后，四人换乘西武线，最后在上石神井站下了车。忍和田中他们只能跟在雄太身后，他们甚至不知道“上石神井”的读法。
“请我们帮助他完成绑架游戏。首先他让我们打一通恐吓电话。”田中从背包里取出一台小型录音机，按下了开关。一段指令传了出来，要求交出五千万赎金，并说明了交付的方法。“这是中西交给我们的。昨天迷路后，老师你去打电话时，我就用别的公用电话打到了中西家，播放了这段录音。”
说起雄太的母亲，忍记忆犹新。其他学生的母亲大多给人以市井大妈的感觉，而雄太的母亲则浑身散发着一种上流社会的气质。不管是与对方关系亲近，还是相处得不愉快，她对人都以礼相待，言行得体，很有分寸。这次她听说忍要来东京，认为邀请忍来家里做客也是义务。
那时候田中确实不在，说是去找地方小便了。
“那……我就打扰啦。”
“然后呢？”忍催促田中继续说下去。
“妈妈说好久没见到您了，想好好招待您。反正田中和原田还要住在我家呢。”
“后来我们帮忙照顾了利广一晚。在傍晚前，他由中西的姐姐的朋友照顾，之后那个朋友把利广带到了酒店。我们把利广藏在房间里，叫客房服务送吃的来，房间里还有游戏机。利广不哭不闹，可乖了。今天早上我们带着他离开了酒店，来到这里。”
“这倒没问题，但是会不会给你妈妈添麻烦？”
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忍咬牙切齿。昨晚她一直想着绑架的事，担心得睡不着觉，没想到利广就在隔壁。“这是你们的计划的最后一步？”忍抓起黑色背包和沙滩排球，问道。
雄太摆摆手。“我和妈妈说老师您要来东京，她请您务必去家里做客。从这儿到我家差不多要四十分钟，请您去我家坐坐吧！”
“这个可有意思了。”田中笑嘻嘻地说道，原田也跟着点了点头，“中西的姐姐出门前把现金从背包里拿了出来，把一个充满气的沙滩排球放了进去。一上车，她就把气放了，并将瘪了的沙滩排球和背包团成一团，一下车就交给了我们。老师你当时就在后面，我们可紧张了，生怕被你发现。”
“哎，别站在这儿说话啦，咱们找家店一边喝茶一边聊吧。”忍提议。
“那你们察觉到我知道绑架的事了吗？”
“哦，银座啊……”或许是听到了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地名，原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然啦，中西打电话告诉我们了。”
“不是，这件是在银座的百货公司买的。”
也就是说，田中和原田知道忍昨晚突然说要去迪士尼的理由。忍越想越气愤。
“你的衣服还是那么好看啊。是在原宿买的吗？”原田问。
“不过，老师你是怎么看穿我们的呢？”
“嗯，还行吧。”
被原田这么一问，忍清了清嗓子，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封信。“这是最近中西寄给我的。看，他把‘环境’的‘环’写错了，写成了‘还给’的‘还’。刚才我看到绑匪写的信中，‘还给’的‘还’写成了‘环境’的‘环’。中西以前就经常写错这两个字，我一看到错别字就都明白了。”
“嘿，最近怎么样？”田中问。
“原来是这样。看来今后得好好学习汉字了。”原田嘟囔着，又拍起手来调侃道，“真是厉害的推理啊。完美，完美！”
“老师，好久不见。田中、原田，你们能来实在太好了！”
忍推开了原田的手。“话还没说完呢。中西的动机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到达东京站，雄太在新干线检票口迎接他们。一年没见，没想到雄太的变化居然这么大。他变得成熟了，发型和衣服也比田中他们讲究，看起来很有品位。
田中挠挠头，问道：“老师，你完全猜不到理由吗？你应该多少察觉到什么了吧？”
新干线“光”号经过新横滨站，即将抵达东京站。忍从行李架上取下行李，穿上了外套。田中和原田还在争执。
“我真的不知道。”
之后，田中联系了雄太，商量好和原田两人一起住在他家。雄太家是豪宅，住两三个客人完全没问题。
“中西一家来到东京后，出了不少问题。虽然中西家很有钱，他父母的关系却濒临破裂，已经到了要离婚的地步，现在竟在为孩子们的抚养权争吵。”
“总会有办法的。真要去了东京，我们可以住在中西家啊。”田中若无其事地说道。
“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我打算住在朋友家，你们住哪儿？”
“中西和他姐姐想，有没有办法让父母再次心意相通，于是想到了绑架。为了孩子，他们即使不再相爱，也不得不团结起来吧？中西和他姐姐希望以此为契机，让父母重归于好。”
“老朋友说想见我们，我们怎么可以不理呢？我和原田还要为中西表演漫才，让他开心起来。”
“原来是这样……”忍感到有些难过。她知道雄太很烦恼，所以才想来东京和他谈心，没想到雄太自己正在拼命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忍觉得最好去东京看看雄太，正巧机会就来了。忍从前上大学时的朋友在东京举办婚礼，邀请她参加。正值春假，时间充裕，忍立即决定去东京看看雄太。做事果断是她的优点。当她将此事告诉学生田中铁平和原田郁夫时，他们说也想去。
“一听说我们要来，中西就决定实施计划。如果有人报警，他就会立刻中止。现在看来，计划成功了，但接下来才是问题。坦白一切后，中西的父母可能会生气。中西和他姐姐打算到时候再请求父母重新考虑离婚的事。”
读完雄太的来信后，出于教师的直觉，忍陷入了不安。信中所写的净是“曾经很好”，完全没有说现在也很好。或许雄太得了转校生常有的心病。
“原来是这样啊。要是一切顺利就好了。”
忍是上个月收到这封信的。不太妙啊——她读完后如是想。中西雄太是忍以前在大路小学任教时的学生。雄太毕业后，由于父亲工作的关系搬到了东京。忍现在在大学进修，没有任教，一直记挂着以前的学生。
“中西是这么和我说的，”原田开口说道，语气中带着少有的沉重感，“就算最后失败了，那也没办法，只好认命了。但是，他希望能制造出全家人一起出游的回忆，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所以他才选了迪士尼乐园。特别是利广，他还没有过这样的回忆呢。”
雄太
“嗯……”刚才的画面浮现在忍的眼前。无论怎么看，他们都是一个美满的家庭。“没问题，他们一定没问题的。”忍坚定有力地说道。
您最近好吗？我想您应该过得很好。我来东京已经一年了，还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挺辛苦的，不过说话交流这方面总算适应了。刚来的时候，我说话和别人完全不一样，别提多不知所措了。东京和大阪的还境相差很大，有时我会想念在大阪的生活，好怀念啊。离开大阪后，我再也没见过大阪的朋友，大家的中学生活开心吗？很想听听田中和原田的趣事。但我目前不会回大阪，因为爸爸工作很忙，没时间带我回去。我也想过一个人回去，可是没有地方住。就算我说住在朋友家，爸爸妈妈也不会同意，还会骂我，叫我别说傻话，快去学习。老师，如果您有机会来东京，一定要联系我，我给您当向导。请保重身体，在大学要努力学习哦。
“哎呀，久等了。”本间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了，托盘上放着好几种饮料，“我把那里的饮料全拿过来了。老师，你喜欢哪个就挑哪个吧。”
老师：
“那就不客气啦！”田中和原田说着便伸出手去拿饮料。忍选了橙汁。
忍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打开包，想将刚看完的时刻表放进手提包里。就在此时，她的目光停在了包里装着的一封信上。那是中西雄太寄给她的，内容如下：
“话说回来，老师你这次来东京竟卷入了这么可怕的事件。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本间问。
“不可能，不可能。我已经不抱希望了。”[3]
“我们明天要去东京巨蛋。”
“也不一定会输啊。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
“不，去原宿。”
“真是够傻的。专门坐新干线去看阪神队输球，太可悲了。”
“我没问你们哦——老师，明天晚上你有空吧？到时候我们一起边吃饭边研究解决的办法吧？”
“所以我才说要去看巨人队和阪神队的对战啊。”[2]
“也是呢。”忍托着下巴回应道。对了，明天就是朋友的婚礼了，到时她要致辞。
“反正在巨蛋也是看比赛。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很讨厌巨人队。”
忍思考着要向新婚夫妇说些什么祝福的话。
“说什么呢，原宿和大阪的美国村没什么两样，但大阪可没有巨蛋[1]。”
[1]大阪巨蛋落成于1997年，而此书在日本的出版时间为1996年。
“既然特地去东京，就别看什么棒球了。去原宿吧，去原宿！年轻人就要去年轻人聚集的地方。”提出反对意见的，是田中的同学原田郁夫。他戴着随身听耳机，所以讲话声音很大。
[2]在日本职业棒球界，阪神队（全称“阪神老虎”）是关西地区的代表队，东京的巨人队（全称“读卖巨人”）是其劲敌，两队球迷历来水火不容。
从他身旁的车窗向外看，整座富士山映入眼帘。山顶上的积雪不多不少，丝毫未被云层遮挡。忍觉得，也许是平日做了不少好事，才能看到这样的富士山。
[3]阪神队在1985年夺得职业棒球日本锦标系列赛冠军后，连续18年在棒球联盟中排名倒数，失去进入这一顶级赛事的资格。
“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当然是东京巨蛋了。虽然买不到正式比赛的票，但热身赛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田中铁平展开旅游指南说道。
[4]日本计量面积的单位，1坪约为3.3平方米。
1
[5]此处指的是富士山脚下的天然林场，即后文所说的“青木原”。长期以来，青木原中每年都会发现大量自杀者的遗体，因此便有了青木原为“自杀森林”的都市传说。